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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她皱着眉,以打量的目光盯着老管家,喉中唾液吞咽几次,才决定开口,“管家,你在颜家呆了很久吧?”
“老奴十五岁入颜府,至今已四十三年。”老管家毕恭毕敬道。
“那管家应知道晓颜府内所有事了。以老管家的身手,应该也知道晓昨天夜里,我在小船上尽数将你与百里纷缳的话尽数听了去吧?”百里纷飞笑了笑,以肯定的语气道。至于老管家为什么要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老管家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坦白,怔了一下,点头。
“管家可否告诉我衣冠冢的事?”她趁热打铁,以最简短的话表述自己的意思。
老管家突然沉默,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管家?”百里纷飞眨眨眼,不解地看着老管家。不过是同僚的衣冠冢,有这么为难吗?
“王妃,您真想知道?”老管家踌躇半晌,咬牙问道。
想!她当然想知道!百里纷飞忙不迭地点头,殷切地看着老管家——不弄清楚这事,她怎么也无法安心与管家一同动身去延熙——至于韩子期,她会修书告诉他,没有必要为了她,断送一生的士途,那不值得。
去了延熙,对她而言,也不算件坏事,延熙离天凤朝不过数百里,若真要看颜九歌,千里马不用半日便能到。而且,师傅山鬼先生,一年前便在延熙失的踪,这一年来,她一直托人打探师傅的消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延熙。去到延熙,靠得近了,顺着线索查下去,应该能查出师傅的下落——既然颜九歌叫她离开,自然有安排好代替她举行朝中的一切祭曲仪式的人吧。
“但是老奴却不能说。”老管家挣扎好久,才吐出一句叫百里纷飞险些抓狂的话。
有没有搞错?搞了半天,居然丢出一句不能说就想应付她?
惊痛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不怕她以秘术整死他吗?!脸皮不自在地抽搐几下,两排白牙不由自由地跟着磨了起来,百里纷飞死盯着老管家,沉下脸,眼里充满杀气,“管家,你觉得这样耍弄我好玩吗?”
“王妃,老奴绝没有耍弄的意思,只是……不能说。”老管家为难道。
“只是不能说?”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百里纷飞怀疑地看着老管家。不过是同僚的衣冠冢,有什么不可说的?除非这其中藏这秘密。
眼皮突然迅速跳了几下,她的心也莫名跟着一颤,神色异常地看着老管家微微闪躲的目光——难道说,那衣冠冢的主人,是女的,而且对颜九歌而言,还是个重要的人?
这么一想,近来发生的事,与颜九歌几日前的反常,也都有迹可循了。
“王妃,老奴只能告诉您,衣冠冢并不存在,若真要追究其所,老奴只能告诉王妃,衣冠冢在王爷心里,在衣冠冢里住的,是王妃。”
大约是下天凉的关系,夹着水气扑面来的风,让百里纷飞突然感觉一阵微寒,她呆呆看着老管家,声音有些含糊。“前王妃?”
前王妃死去延熙那一战,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到,最后落得一座衣冠冢的下场。她想起昨天夜里,瞥见颜九歌极力掩遮的牌子——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无法比翼偕飞,落得阴阳相隔这般伤情的结局……所以颜九歌这几日的反常,是在悼念死去的王妃吗?
她胸口猛然一阵紧缩,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隐约有惊痛……还有莫名的酸涩。难怪百里纷缳要恨她了,若不是献帝指婚,如今当上王妃的,应该是身为师妹的她,而不是从未与颜九歌有过交集的自己——毕竟,她们都长了一张与前王妃一模一样的脸。
对颜九歌而言,既是代替品,百里纷飞还是百里纷缳,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吧。
老管家不摇头,也不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始终藏了惊天秘密。
眼里突然聚了些雾气,她用力地眨眨眼
走
,将它们收回去,暗暗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她缓步走到廓栏边,从上而下望着底下盈盈碧波,眸瞳地慢慢凝聚的雾气中渐渐失了焦,语气淡然。“管家,我大概无法和你一起去延熙了,我房里的莫邪宝剑,就劳烦管家代为交换。”
“王妃打算去哪?”老管家黝黑的眸子闪了闪,问道。
打算去哪啊?她低下头喃喃自问,皇宫是回不去了,亦不能害了韩子期,答应他的私奔,那她——能去哪儿呢?她努力思索着,却始终想不起甘露王朝有可去之处——原来,不管天有多大,地有多宽,都与她无关,甘露王朝的皇土上,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百里纷飞装作不在意地笑笑,一回头,在老管家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应道,“至此,海阔天空。”
以天为瓦,以地为席,海阔天空,唯有一人独行。
第六章
VOL1
二更天
跶、跶、跶……
透着银白光芒的宽敞道路上,一辆马车正疾速向前行驶着。
车内。
素白的包袱被随意地丢在马车角落,百里纷飞单手托腮,倚在窗子上,白玉般的小巧脸庞透着掩不住的茫然。银子般的月光透过路边的些许建筑物,走马灯般,在她脸上投下暗影,微微挡去她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
她回头,看着流云山庄门前灯笼里的嫣红火光渐渐远去,马车拐了一个弯,驶出城外,流云山庄瞬间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在皇宫十三年,她总想离开,没到如今真的愿望成真,要海阔天空了。可惜,无人相伴,只一人独行。她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眼眶突然一阵温热,心口亦难以抑制地发酸——
对颜九歌而言,有没有她,是没有差别的吧,少了她,还有百里纷缳。
思及此,心口又是一阵紧缩,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拍拍自己的颊,唇角向上掀,挤出一个弧度——海阔天空也好,一个独行也罢,她可以一个人走的!
暗暗地安慰自己一番,她头用力
惊惧
一转,朝前望去,远远看到宽敞道路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后,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淹上一片死灰——
是韩子期!
他半个身子倚在树干上,一身墨紫色的衣衫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贵气,似水的月光隔着稀疏的树枝照下来,在他脸上落下参差的黑影,若流星的黑眸闪着毛骨悚然的阴冷,微风轻拂树枝,让跳跃在他脸上的稀疏黑影若隐若现,变幻莫则起来,此刻的韩子期看起来,俊逸得像一幅画——
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了避开他,她甚至故意从东门出发……
喝停马车,她如木偶般,身体僵硬地下了马车,朝韩子期走去。
她走到韩子期面前,咽几口唾液润了润喉,语气又僵又硬,脱口道,“你——不是在城西?”
“所以?你改走城东?纷飞,我让你惊惧吗?”韩子期咬牙道,从稀疏的暗影中走出来,俊秀的脸顿时曝露在涓涓细流的月光下。
百里纷飞怔怔地看着他,木然地摇头。她只是,不想毁了韩子期的人生,也不希望——颜九歌的心血化为乌有,为了韩府四十多条人命,颜九歌重返战场那个伤心之地,叫她如何忍心破坏?
“那又为何,你走的每一步,始终不曾把我算在内?”双目直瞪瞪地注视着百里纷飞,他面色灰沉,压抑着情绪,低声道。
“你的父母、年事已高——”她有些骇然地看着韩子期,瞧进一双深邃的黑眼,心里一阵恐慌,结结巴巴应。
“纷飞。”韩子期瞪着她,略带默然的瞳眸印进她略显苍白的脸,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何在颜九歌出征当日才出现?”
他的意思是,已替年迈的父母安好退路,甚至连太傅之职,都辞去了?断了一切后路,只为与她一起海阔天空吗?她脸色遽变,惊慌的看着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心慌自胸口窜往全身百骸,让她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垂于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韩子期这么做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她唇角轻轻向
破旧的寺庙
上扯,勉强一笑,樱红的唇张张合合,挣扎许久,终于出了声。
韩子期睨着她半晌,终于垂下浓黑卷翘的睫毛,掩去黑眸里泄露的过多情绪,咬牙将涌上喉咙的话咽下,抬起修长的右臂,掌心朝下,优美的五指放至她头顶,轻柔几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唤回她的神智,“我怕海阔天空的日子只过去半月,从不曾接触过外面世界的你便要沿街乞讨了。”
她颤了颤,虽迷惑韩子期前后的差别,不去多想,只暗骂自己想太多,松了口气,于是朝眼前的人露齿一笑,微弱地反驳,“我只是不曾出过宫,还能打理平日的生活。”
“纷飞,你懂在民间如何维生么?所带银两用尽了,到时往何处容身?”韩子期由回置于她头顶的手,眉一挑,垂下的眼眸藏住了层层深意,轻笑道。
他是在暗指她像养在深宫里吹不得风雨的花吗?百里纷飞抿抿唇,极不甘愿地看着韩子期,应道,“天大地大,找个容身之所,应该不难。”
“破旧的寺庙?还是大户人家里的婢女房?或者,你懂从商?”韩子期步步紧逼,目光炙热,看得她面露难色,手脚虚软。
“这——”她张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难堪地别过头。原来,天大地大,不仅没有她容身之所,就是有,她也活不下去,正如韩子期所说,她全然不懂如何维生。
原来,除去“神谕”祭司职位,她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下……那她活着,还有什么用处呢?
“既然如此,考虑在你海阔天空的路上带上我吧,如何?”韩子期说道,俊秀的脸凑近百里纷飞,轻掀唇角微笑,眸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闪闪亮。
她看韩子期一眼,再看一眼,咬咬唇,道,“子期,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子期哼笑一声,转过脸掩去唇角勾出的稍纵即逝的嘲讽,侧在身旁的悄然十指勾起,又松开,目光停在远处灯火阑珊的皇城,淡道,“只
指婚
是腻了。”
“腻了?”百里纷飞皱起眉,有些怀疑地看着韩子期卓然的背影,喃喃地细嚼他的话。印象里,韩子期一直是那般忠于甘露王朝,甚至将献帝当成了神,怎么突然说腻就腻了呢?
是因为……这次指婚的事吗?
“纷飞。”韩子期突然转过头来,黑眸盯住她,透着难掩的清亮,修长的右臂抬起又放下,“在朝政上,我没有野心的。”
在朝政上没有野心,那为什么如此忠于献帝、忠于甘露王朝?脑里闪过一阵疑惑,百里纷飞怔忡地望着韩子期,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样。“那——”
“过去为何对朝中之事如此热衷?”看穿她的疑惑,韩子期浅笑着接话,浓墨卷长的睫毛轻闪,掩去黑眸里的异样。
百里纷飞点头。
“纷飞,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你应该比我更懂。”韩子期避重就轻。
“伴君如伴虎,刻刻要担心啊……”她点头,喃喃地重复,在宫中十三年,她是比任何人都懂这句话。
“纷飞,想好去哪了吗?”韩子期忽然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呆了呆,看着韩子期举步走向马车,她连忙提步追上去,支支吾吾道,“还、还没决定。”
“去延熙如何?”韩子期抿抿唇,转身看她。
“延熙?”闻言,她顿住脚步,呆愣地看着他,眉褶深深的。那不是颜九歌安排她与老管家的去处吗?她的确想去到延熙,探听师傅的下落,只是……真去了延熙,是要碰上老管家的吧。
“山鬼先生是在延熙失的踪吧。”他轻道,撩开马车的帘子。
“嗯。”百里纷飞点头,上了马车,坐下,眯眼看着韩子期抬臂将墨袍下摆一掀,动作潇洒跨上马车。
“那就去延熙。”韩子期手一松,滚着金边的墨紫色帘子落了下来,轻飘几下,不动了。
她静静地,没有点头。
马车内静悄悄的,月光如水,从窗子透起来,投影坐于对面的韩子期身上,她的视线移在韩子期被窗影挡去大半,微露出白皙下巴的脸上,想
遮遮掩掩
探得一些眉目……
夜凉如水,只听到一记清朗男声轻喝,马车跶、跶、跶在宽敞的道路跑了起来。
VOL2
延熙的气候与皇城截然不同,已是暖春,天空高远,路边的略显干枯的枝头,虽时不时飘下枯黄的叶子,但已能看到枝头抽出的绿色新芽。
原本只是五天的路,因前面的行程耽搁,马车跑了近十天,才到延熙——开始几日,她与韩子期怕献帝发现流云山庄与韩府已空无一人的事,派官兵拦截,弃大路而改走小道,一路遮遮掩掩。
临近甘露王朝边境的延熙城,马车走上大道,才发现,原来是他们太过草木皆兵。
马车所到之处,皆是一派平静,街头并没有张贴关于流云山庄的皇榜,想来是颜九歌安排得过于巧妙,献帝才会对流云山庄的空无一人毫不知情,至于献帝为何对韩府亦无所动,大约是因韩子期辞了官,战事在即,故不多加理会吧。
百里纷飞掀了马车的帘子,探头看窗外一派热闹的街道,失落地叹口气。十天来,陆续有颜九歌已驻军边关的消息传来,始终没有任何关于王妃的事。颜九歌早该知道自己离开的消息了吧,十天,够信鸽来回几趟了。
前王妃已死,百里纷飞和百里纷缳,是没有差别的吧?果真是成了替身啊。她有些失落撇撇唇,欲放下帘子眼角瞄到街道的一座宅子,手顿住,多看了一眼。
那座宅子,有些破败,朱红色的门,已退成了暗青色,隐约能看到青苔的身影,门敞开的,整个院子面目全非,杂草丛生,廊栏边的雕花门摇摇欲坠,似乎还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甚至连纯白色的窗纸,也被岁月糟蹋成了黑褐色。
那宅子极大,又坐落于延熙城中央,主人非富即贵吧,只是为什么如此破败呢?她柳眉轻皱,心中掠过一丝可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放下帘子转身。
“瞧见什么了?”韩子期极轻的声音,惊醒微微失神的她。
“没什么。”她
巧合
有些呆滞地摇头,露出莞尔一笑,“那么大一座宅子,却如此破败,有些可惜。”
“宅子?”韩子期一愣,掀了身后的帘子挂起,目光向外探去,看到百里纷飞所说的宅子,眉头随即蹙起,懊恼地暗嗤了一声,略僵的身影转过来。
没错,那只是一座破败的宅子,错的是,那宅子,一年前,属当时驻兵延熙的颜九歌所有,献帝亲笔题下匾额:兰陵王府。
“怎么了?”察觉韩子期的微不对劲,她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没料到,延熙城生命力如此强盛,不过一年的时间,复苏得比战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黑瞳微暗,{奇}韩子期摇摇头。{书}亦没料到,{网}自己竟只注意到延熙靠近战场,虽最危险,倒也安全,却忽略了在曾在延熙发生过的事。
“嗯,我也觉得延熙好热闹,完全看不出曾是战场的模样呢。”百里纷飞赞同地点头,从对面掀起帘子的窗口看到因马车行走而缓缓后移的建筑,愣住,脱口道,“子期,那是一登楼?”
韩子期一惊,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射窗她,出口的声音干涩且微颤,“一登楼?你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只是觉得那酒楼,应该叫一登楼。”百里纷飞看韩子期,发现他的面色转为青灰,疑惑道,“我猜对了?”
韩子期面色死沉地点点头,心中的懊恼更深了。他不该带她来延熙的,不该啊——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她微愣,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一登楼门前的对联可是‘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不知怎地,她直觉想到这两句。
韩子期的黑眸倏然紧眯了起来,目光迫人,一字一句,咬牙不甘不愿应道,“是!”
又猜对了?是不是有些……太过神准了?百里纷飞皱眉,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自己来过这延熙城似的,她明明十三年没有出过宫门啊。
“怎么会——”对上韩子期闪烁的目光,她惊呼一声。
“也许,是巧合吧
惊惧
。”韩子期敛下眼睑,暗松口气,为她的惊呼——也许,真的只是巧合,他宁愿相信,只是巧合。
她正欲开口,从对面的窗子看见一个少年路过,心神一凛,她垂眼喃喃道,“这一定是巧合——”
怎么回事?她竟会觉得那少年的侧面异常熟悉,像是,久未见面的故人——她五岁随师傅山鬼先生入宫,便没再踏出宫门一步。
只是那少年的侧面,真是异常熟悉啊。她单手掬起垂至眼前的黑发,心不在焉地把玩,忍不住在脑里搜寻起少年的记忆。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她眼前跳过,始终没有关于少年的——无数的画面、声音不停地交错重叠、再重叠,最后竟交叠出一小片模糊的空白,那空白虽只是一闪,又迅速教其余画面掩盖……
记忆、突然空白了一块……她心一跳,惊惧爬满白皙的小脸,手中黑发随着身体的微僵而倏然滑落。
“怎么了?”韩子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百里纷飞,担忧道。
“刚刚……有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路过。”百里纷飞慢慢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少年?”他惊诧一下,迅速地转身看马车外,没有发现百里纷飞所说的少年,回过头,直盯着神态茫然的她,额际有薄汗渗出,眉拧作一朵漂亮的结,懊恼更深了,“纷飞,你看见了谁?”
“一个白衣少年,似乎在哪见过,有些眼熟——”她唯喏地答着,纤细十指一握紧,发现掌心微湿,全是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朱唇微启,恍惚地说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他。”
韩子期猝然伸手,捉住她的,吼道,“既没见过,当作路人便罢,不必费神!”
她回神,看一眼自己被捉住的手,迟缓地抬头,对上韩子期的脸。他浓黑睫毛下的幽深黑眸,本是温和如水的眼神,此刻却刻着隐晦的光,精雕细琢过的俊秀脸庞沉灰一片,有些扭曲,唇角紧紧地抿着……
韩子期一直是斯文内敛的,从未露过像现在这样这么的让人惊惧的
客栈
眼神——
她拧着眉,不习惯这样的他,“子期?”
韩子期默然一阵,掀了帘子,喝停马车,跃下,头也不回,“你在这等等,我去打点下,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
语毕,转身踏进一座褐色楼宇。
车内陷入寂静。
百里纷飞挺了挺腰,从窗子朝外看去,发现韩子期侧着脸,站在客栈的柜台前,与一名身体肥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