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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玉池清照影骈娟(一)
锦离虽还在茶水上当差,但自从赵德从永巷令那调了绿芜过来后,倒也省了些功夫,便常常坐在一旁埋头看那些经书,嬴政见后也都说她转了性子,倒不似从前那般锋芒。方宁来日月宫的次数也愈发频繁起来,这样的日子仿佛还是几年前才有过的,而今,只觉得像是做梦般。
方宁进来的时候见锦离正坐在窗下捧着那些经书,那如乌云堆砌的发间插了一支素白兰花簪子,在阳光下射出一丝清冷的光。她的目光渐渐落在锦离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耳边传来香兰请安的声音,她只愣了一下,便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用功,现在瞧你这样子,真真像个女博士,只可惜你读的竟是些参禅打坐的书,要不然非将那淳于老头气死不可。”锦离莞尔:“方宁姐又在打趣我,况且哪有女博士一说。”又对香兰道:“去给方宁姐奉茶。”
方宁转头对身边的阿茵使了个眼色,阿茵立即将食盒捧到锦离面前,道:“上次姑娘说好吃,主子便记下了,这次又让司膳房多做了些给姑娘。”锦离命侍立一侧宫娥接了过去,微露娇嗔:“刚才还和香兰念叨着,这不你就送来了,咱俩当真是心有灵犀。”方宁含笑:“知道你准是又惦记着,不好好进食。”
香兰奉了茶后将食盒打开,又将那糕点端置案上,见锦离伸手拿起一块,她欲上前却被方宁一个眼神定在那。她还记得前几天,方宁送了桂花蒸栗糕来,为防万一,她循例上前试食,却见方宁厉声怒斥:“难道本宫是想投毒不成?”说着拿起咬了一口:“既然不放心,本宫就先替你家主子尝一尝。”
香兰一时定在原地,那后背已经渗出一层极薄的汗,虽然还是七八月的天,轻风一过,但觉得冷飕飕的。幸好锦离替她解释一番,方宁也只摆一摆手:“罢了,念她也是护主心切,就不难为她了。”
锦离见香兰还在愣神,不禁嗤笑:“小妮子又在思春了。”香兰回过神来,脸上一红,细声细语道:“姐姐说什么呢。”锦离道:“好了,你把这些都拿下去给他们分一分,就说是宁主子赏给他们的。”香兰答应着将食盒提了出去。
一盏茶下来,方宁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有杂沓的脚步声愈见清晰,方宁向外瞧了瞧,见嬴政只穿了件寻常衣裳走了进来,未来及多想,上前盈盈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嬴政脸色倒也温和,扶她起身后,道:“爱妃也在这儿?”方宁道:“臣妾近日觉得闷,所以过来和离儿说说话。”
嬴政笑道:“毕竟你们是姐妹,也便相互照应着。”方宁道了声“是”,嬴政走到锦离面前,道:“猜着你定是又在看这些经书,看来朕当真要将你牢牢看住,省得你又惦念着出宫了。”锦离轻笑:“不是说去进讲,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嬴政道:“适才赵德来回话,说蝶儿有了身孕,朕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也让你高兴高兴。”果然锦离听后开心不已。
方宁瞧见他俩俨然一对寻常夫妻,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顿了顿,道:“既然离儿有皇上陪着,那么臣妾就先告退了。”嬴政冲她点了个头,方宁便由阿茵扶着出了殿门。
窗外已经起风了,仿佛入秋的凉风吹在脸上,凉意入骨。方宁回头朝里面望了一眼,嘴角扬起,似是微笑:“阿茵,你瞧,现在连九公主也怀孕了,看来本宫真真是没那福气啊。”阿茵恨恨道:“如果不是她们利用了胡亥公子,咱们的小皇子怕是已经会叫母妃了。”察觉有些失言,忙宽慰道:“主子放心,奴婢就是拼了性命也定会为小皇子报仇的,定不会让小皇子平白无故枉死。”方宁恍若未闻,良久,道:“不会枉死的,孩子,娘亲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夜色浓稠如墨,一钩银月低低悬挂于夜幕下,清冷的月光照在殿前玉阶上,仿佛*一地水银,极是明亮。层层帷幔内,锦离疼痛难耐,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如雨滴直淌下来,只觉体内有一把极钝的刀子斜剌着穿过五脏六腑,那一种痛苦直让她感觉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真的生不如死。
隔着那乌檀木雕嵌寿字屏风,嬴政心中焦急,负手于殿中绕室而行。锦离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才传过来,却又无比清晰,只是那声音中夹杂着异样的凄厉,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匕首凌迟着寸寸肌肤,每一刀都如噬骨般疼痛。渐渐的声音小了去,隔了很久才传来一两声痛楚的呻吟声,微弱的气息让他心生胆寒。如果就这样去了,他该如何?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属于这皇宫,每次拥着她只觉得她心有旁骛,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万一她真的——
他不愿再想下去,只如困兽,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告诉她,不要怕,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幸好夏无且疾步上前,脸色沉重,垂首道:“回皇上,锦离姑娘小产了。”
小产?嬴政一怔,眼神竟有些迷茫,只喃喃问:“什么时候的事?”夏无且却听清了他话里的意思,恭敬道:“有两个月了,臣之前一直给姑娘安胎,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滑胎了。”嬴政脸色一变,厉声道:”夏无且,你好大的胆子,当日为何不禀报朕。”夏无且垂首恭敬道:“皇上恕罪,臣曾答应了要替姑娘保密。”
“你们倒是瞒的深……”嬴政脸上几欲骤起,忽听杂沓而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方宁娉婷而入,神色颇为不耐,问:“你来做甚么?”方宁先向嬴政盈盈行礼,道:“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再蒙进鼓里。”嬴政反问:“爱妃何出此言?”方宁道:“皇上宠爱离儿,本该是天大的福分,只是离儿早已心有所属,若不是皇上为蒙将军赐婚,怕是两个人早已双宿双飞。现在离儿怀了皇上的孩子,自然可以用来报复皇上,只是离儿太过天真了,这样的确可是令皇上伤心,可那身子到底是自个儿的,况且她身子素来不好,万一……”说着伸手拭泪。
殿内顿时寂静如斯,唯闻屏风那边传来锦离虚弱的声音,轻如棉絮。嬴政定定的望着方宁,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好半晌,才听他低低一声:“为什么?”方宁似是没听懂,又听他道:“你和她不是姐妹?为什么?”方宁淡淡道:“皇上明知故问,臣妾自入主后宫那日起,皇上不是已经将臣妾看的通透。”嬴政不语,方宁从怀中掏出一条素白帕子捧到他面前,道:“皇上何必又在自欺欺人。”
嬴政接了过去,见那帕子上几个篆体小字极是隽永,他自然认得出那写字人的身份。他眸光凛冽,方宁喊了声:“皇上!”他神色不豫,只一扬手道:“你先下去罢,朕自有打算。”方宁这才识趣的退了下去。
嬴政握着那帕子的手有些泛白,只听得指骨间‘咯咯’的响声,心中却是一片模糊,原来,他竟叫她辜负的这样深。耳边仍旧是锦离一声低过一声的呻吟声,宛如刀绞,却叫他再不敢上前,终于他转过头去,只吩咐道:“夏无且,朕不管你用何方法,朕只要你保她性命无虞。”
☆、八十一章:玉池清照影骈娟(二)
一大早蝴蝶进宫去向胡姬请安,碰巧安容两位妃子也在,于是又向她们请安。胡姬本来在听内务府总管回奏补发各宫例份之事,原是那领事的内官前几日犯了事被革职查办,胡姬便有意打发赵守义补了那空缺。
赵守义领了差事后立马过来谢恩,胡姬便吩咐竹影:“叫他不用进来谢恩了,让他仔细当着差就算是谢过本宫了。”安妃笑道:“宫里就数姐姐极是忙碌。”忽而又想起一事来,道:“方才家父来看我,听他说今儿早皇上免朝,只打发了赵公公前去询问那些大臣有什么要紧的事呈奏。家父还问我是否圣躬违和。”
胡姬倒没听说免朝的事,不免有些奇怪,蝴蝶道:“难怪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赵德手上捧了一摞书简往御书房的方向,原来是那些大臣上递的折子。”容妃却无端地叹了口气,胡姬疑惑:“莫非容妹妹知道什么?”容妃点一点头,道:“姐姐、公主、安妹妹,你们有所不知,昨晚那位锦离姑娘小产了,皇上守了她大半夜才离开。”
大家听着诧异,胡姬问:“先前也未曾听说她有了身孕,怎么就无故小产了?”容妃摇头道:“我也是听奴才们私底下说的,还以为是讹传,刚才听安妹妹如是说,才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安妃‘扑哧’一声笑道:“她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用心。”容妃不解,安妃解释道:“皇上宠她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她再怀有皇嗣,自然不会再有人容她,所以她才千方百计瞒了去,也只怪她运气不好,好好的一盘棋还没怎么下就废了。”听她讲的头头是道,容妃嗤笑:“瞧安妹妹说的,简直跟个军师一样。”
胡姬问:“难不成皇上同她一起瞒着?”容妃道:“怕是连皇上也不知道,听说走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但愿这回皇上能撂下罢。”
蝴蝶听后却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只坐了片刻便起身回了府上,翠环迎上来同碧青搀扶着蝴蝶进屋。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碰巧见到小星子从书房出来,蝴蝶叫住他:“将军可是在书房?”小星子恭敬道:“回公主的话,将军在书房里。”
蒙毅本端坐在书案旁埋头看着面前的信件,听到推门声,抬起头,见是蝴蝶,温和道:“回来了。”蝴蝶“唔”一声莲步姗姗走到蒙毅身边,低头瞥见他手上的信件,问:“是师父的来信?”蒙毅难得舒展笑颜:“是啊,前方战事顺利,用不多日他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蝴蝶随口答了个“是”,蒙毅见她倒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怎么了?可是有事要说?”蝴蝶似是在犹豫着,好半晌,方才道:“听容妃说,锦离姑娘昨夜小产了,不知……”
只听‘啪’得一声,却是那信件掉在地上,最后那句他始终听不清,只觉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子也慢慢的变得僵硬——他最爱的女人,却在受着凌迟的痛,而他竟浑然不知,为何这般——又为何这般——叫他如何放得下。
蝴蝶见他难以自持,不由握上他宽厚的手掌。他指尖微凉,她只希望能将自己的温暖全部给他。多日来,他待她的好,终究抵不上那个名字,听到她出事,他马上自乱阵脚。即便如此,她仍旧感激着他,赐予她一场共欢颜。
次日午时,锦离从昏睡中醒来,身子虚弱乏力,只觉得喉咙里似有一腔火灼烧着她,张了张口,吃力的吐出几个字,好像是问嬴政在哪?又好像不是,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香兰侍候锦离吃了药,这时屋外传来低低的女声:“香兰姑娘在吗?”原来是胡姬怕这边照应不到特地打发了芯柳过来。芯柳是宫里的老人了,照顾主子自然周到。香兰将芯柳引到锦离面前,锦离抬了抬眼皮,芯柳先恭敬的请了个安,轻声道:“姑娘,奴婢是胡主子打发来照顾姑娘的,主子知道姑娘生受了苦,叫姑娘安心养病,莫要在胡思乱想。”
锦离吃力的点点头,又断断续续道:“奴婢谢过……娘娘。”
锦离调养月余身子已经大好,期间胡姬也来瞧过一次。锦离因失血甚多,脸色苍白如雪,只躺在榻上呆呆出神。香兰凑到她耳边道:“姐姐,胡妃娘娘来看您了。”锦离回过神,欲坐起来,却听胡姬道:“你身子虚弱,就不用起来了。”
锦离谢了恩后,香兰取过大靠枕让她靠上,又听胡姬道:“妹妹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早就想过来看看你,又怕惊着你,才打发了芯柳过来。你也别太伤心了,毕竟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生养,倒是身子须得仔细调养,本宫已经吩咐了司膳房那些人,若是想吃些什么只管叫他们去预备着。”锦离听了心里一暖,反倒落了两行清泪:“劳烦娘娘惦记,奴婢谢过娘娘。”胡姬又同锦离说了些体己的话方才离开。
☆、八十二章:玉池清照影骈娟(三)
自从那日后锦离更似沉静,连日来又喜上读书习字,常常随意的坐在书案旁,执起笔,却也只是发呆。那间段的记忆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那些宫人在她面前更是唯唯诺诺,生怕一时失言惹得她伤心。而渐渐的,大家也都将那件事淡忘了,似乎就真的不曾发生过一样,模糊成影。
香兰素知她性子恬淡温善,委实心疼极了。只是嬴政却从未过来看她,不免有些纳闷,到底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她也不好过问,只得一面心疼着主子,一面又暗暗吃急。这日刚侍候锦离歇了午觉,步出廊下就听到一女子清脆的声音:“请问可是香兰姑娘?”香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素衣容鬓,清丽姣好。不等她开口,那女子介绍道:“我是小姐身边的婢女云儿,在小姐进宫前曾被她留在蒙将军府上,一晃几年没见着面,着实想的厉害。又听将军说小姐出了这事,定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我这才央求着将军带我进宫来陪陪小姐,也不知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香兰倒听锦离提起过云儿,今日一见倒也不陌生,忙携了她进至殿内,又将锦离的近况如实叙述一番,就听云儿叹道:“唉,小姐素来性子烈,只要是她不愿讲的事,哪怕是死定也不从。老爷就是知道她的脾气,才成日忧心忡忡,生怕她闯出什么乱子,让自己受伤。不瞒你说,自从小姐进宫后,我是没有一日不担心着小姐,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求菩萨保佑小姐,盼着早日能够与小姐团聚。”
香兰被她说的一阵悲恸,忽然想起了她们义结金兰那日。她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却被她当做自己至亲的妹妹。她说:“你可愿喊我姐姐?”于是她喊她姐姐。她发誓定要护她周全,她的性子不似锦离的玲珑沉稳,所以其实多半都是锦离在教她,保护她。
“姐姐如同那院子里开的正艳的兰花,出淤泥不染,偏生那些人片刻不得消停,处处对姐姐发难。”忽然想到了什么,香兰问:“云儿姑娘,你可曾了解宁妃——方宁?”
云儿疑惑不解:“小姐与她自幼相识,关系更似姐妹。怎么,香兰姑娘可是觉得哪有不妥?”香兰回忆道:“姐姐出事那晚,我隔着屏风听到皇上担忧焦躁的踱步声,后来就看到宁妃来了,不知她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楚,只是看到皇上转身走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来看过姐姐。”
那天夜里,锦离忍着撕裂肺腑的疼痛望着那一点点模糊的身影,逐渐在一片朦胧中消失。她千万遍呼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就那样走掉了,坚决的没有一丝犹豫。终究没有再喊下去,体内的疼痛已经让她意识尽失,眼角沁出极大一颗泪珠,和着那撕心的疼痛渐渐堙没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
不是不恨,不是不恨的。
锦离本就睡眠轻浅,瘦弱单薄的身子蜷缩在软榻上,仿佛孩子的睡姿。她秀眉蹙起,像是做噩梦了,只听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便醒了过来,背心里早已泛出一层薄薄的汗,仿佛淋了一场酣畅大雨。翻了个身,有浩然的风吹过,竟叫她不由的生了寒意,贝齿咯咯作响。
终于她坐起身来,伸手撩开那薄如蝉翼的轻纱,一时愣在原处。轻纱被她拢在手心,细细的纹络摩挲着指腹,痒痒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淌了下来,只是无声无息的淌落,喉咙间仿佛含了极大一颗珠子,胀着喉咙,叫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云儿轻步上前将她手里的轻纱抽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勾在那两枚泛着清冷银光的银钩子上,随即跪在地上替她穿上鞋。忽然耳鬓一暖,她抬起头,对上锦离那双几欲黯淡失色的眸子,低低喊了声:“小姐。”便再也忍不住埋进她*痛哭起来,仿佛要将有生之年全部的泪水一次流干。
锦离亦不动。良久,才见她重新抬起头,声音哽塞:“小姐……你清减了许多……”锦离微怔,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真切,仿佛又是梦。近日她总是做这样的梦,梦里她闯了祸被洛老爷罚禁闭,云儿就一力承担,最后她俩都被罚了禁闭,足足一个月不得出府。尽管那样,她仍觉得幸福,至少洛老爷和云儿以及洛府里所有的人都还陪在她身边,那样的日子,从未想过会失去,最后真的就失去了。
“小姐……”见她发愣,云儿忍不住又喊了声。锦离回过神来,泪水早已被风吹来,只觉得皮肤发紧的难受,到底忍不住问了句:“云儿姐姐,你怎么会进的宫?”
云儿道:“小姐,是蒙将军送奴婢进来的。都怪奴婢不好,让小姐受苦了,若是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奴婢的。”锦离轻笑道:“这怎能怪你,都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怨不得旁人,怨不得旁人。”
云儿叹道:“小姐真真一副菩萨心肠,难怪会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锦离问:“云儿姐姐,何出此言。”云儿生怕锦离伤心,到底没说,只道:“小姐,将军要奴婢告诉小姐,不管是杀父之仇,或是小皇子的仇,将军定会不遗余力的替小姐查出真凶,定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请小姐放心。”
☆、八十三章:玉池清照影骈娟(四)
云儿又陪锦离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蒙毅打发了小星子来传,俩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云儿本打算留下来照顾锦离,却被锦离断然拒绝了,又对小星子道:“小星子,你回去告诉将军,以后万不可再带她进宫。”小星子答应着,云儿咬一咬牙,却也只喊了声:“小姐。”她自然明白锦离的心思,何况宫中规矩冗杂,怕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掣了肘去,从而连累了锦离。
最后她只说让她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便由小星子引着出了日月宫。深秋季节萧瑟寒凉,时风一过,裹挟着那梧叶打着旋翩然落下,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远远看见蒙毅着一袭灰白袍子与梧桐树下负手而立,清冷的眸子凝望着那一方碧蓝天空,和煦的日头穿过斜斜几支枯枝残叶洒在他身上,斑驳疏影,却让他心中透出一股寒意。
云儿随着小星子盈步走到他面前,先恭敬行礼:“将军。”蒙毅冲她点一点头,问:“离儿现在情况如何?”云儿如实答:“回将军的话,小姐见到奴婢后倒是有说有笑,看不出半分心伤,但奴婢了解小姐,纵然不是伤心到极点,她也不会如此不在乎。”
大概是伤心到极点,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