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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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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朴素不过的。“我不喜欢这种铺张浪费的排场。”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正和达里娅。 德米特里耶夫娜谈着话,幽默地向她断言婚后旅行的习俗之所以流行是因为新婚夫妇总感到有些害羞。“您弟弟可以荣耀了。她真是可爱极了哩。我想您有一定很羡慕吧。”

    “啊,这样的年代对我来说早已一去不复返了,达里娅。德米特里耶夫娜,”他回答说,他的脸上突然显出一种忧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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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肃的表情。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正和他姨妹谈论着他想出的一句关于离婚的俏皮话。“花冠要理一理,”她回答说,并没有听他的话。“她的容颜憔悴成这样,多可怜啊!”诺得斯顿伯爵夫人对利沃夫夫人说。“可是我觉得他还是配不上她的一个小指头呢,是不是?”

    “不,我反而是非常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未来的beaufrère,”利沃夫夫人回答说。 你看“他的举止多么典雅!

    在这种场合,要举止大方,要不显得可笑,真不容易呢。 他没有一处可笑的地方,也没有紧张不自然的地方;看得出来他很动情。“

    “我想这一切您希望这样吧?”

    “可以这样说。 她一直是深爱他的。”

    “哦,我们看看他们哪一个先踏上毡子。我给基蒂出了不少主意呢。”

    “这没有关系,”利沃夫夫人说,“我们都是一些顺从的妻子;这是我们的本份。”

    “啊,我故意抢在瓦西里前面踏上毡子。 你呢,多莉?”

    多莉站在她们旁边,她听着她们说,但没有回答。 她被深深感动了。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洋溢,她一开口就不能不哭出来。她为基蒂和列文欢喜;她一面回忆自己结婚那一天,一面望着容光焕发的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她忘记了周围现在的一切,只回想起自己的纯情圣洁的初恋。 她不但回想起她自己,而且回想起她以前所有的女友和知交;她想起她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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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中也曾有过这样最壮严的一天,她们也曾像基蒂一样戴着花冠站着,心里怀着爱情、希望和惶恐,放弃过去,踏入神秘的未来。在她想起的这些新娘当中,她便想起了她的安娜,最近她听说她要离婚了。 她也曾是这样纯洁,也曾戴着香橙花冠,披着白纱,而现在呢?

    “这真是奇怪啊,”她自言自语。凝视着结婚仪式的不只是新娘的姊妹、朋友和亲属;那些完全陌生的仅仅是走来凑热闹的女人也都在兴奋地观看着,屏着呼吸,唯恐漏掉了新娘新郎的哪怕一个举动或是一丝表情,对于那些淡谟的男子的唠叨,她们忿忿地不回答,常常是不听,他们老是说些戏谑的或是不相干的话。“她为什么泪流满脸?她是身不由已才出嫁的吗?”

    “她嫁给这么好的男子还有什么迫不得已的?

    他应该是一位公爵吧,对不对?“

    “是她姐姐那穿白缎子服装的吗?

    你听那执事在哇啦哇啦地说:‘妻子应当惧怕丈夫’哩。“

    “是丘多夫斯基寺院的合唱团吗?”

    “不,应该是西诺达尔内的才对。”

    “我问过听差。他说他马上就要带她到乡下去。据说这个是很有钱。 所以才把她嫁给他了。”

    “不,我认为他们这一对配得才相称哩。”

    “哦,玛丽亚。 弗拉西耶夫娜,你还争执说披肩随便披哩。你看那个穿着深褐色衣服的——听说她是一位公使夫人——她的裙子箍得多么紧……褶子多么漂亮啊!”

    “这新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儿啊——就像一只打扮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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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亮的小绵羊!不管你们怎样说,我们女人家终久是同情我们自己的。“

    这些就是挤进了教堂门里的一群看热闹的女人说的话。

    六

    当结婚仪式第一部分举行完结的时候,一个执事把一块淡红色绸子铺在教堂间中的讲经坛前,合唱队开始熟练地唱着赞美歌,男低音和男高音交织和应;神父转过头来,做手势要新郎新娘踏上那块淡红色毡子。 虽然他们两人常常听到谁先踏上毡子谁就会成为一家之主,但是无论列文也好,基蒂也好,当他们向前跨上三四步的时候,谁都不可能想到这些。 他们也不可能听到那些大声的和争议,有人说是他先踏上的,又有人说是两人一起踏上去的。问过他们是否同意成婚,他们是否和别人定有婚约例行问话,并且他们作了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回答之后,第二部分仪式就开始了。 基蒂谛听着这些祈祷文,竭力想领会其中的意义,但是一切丝毫领会不了。 荣耀和欢乐的心情随着仪式的逐渐进行越来越洋溢在她的心头,使她失去了注意力。他们祈祷着:“赐与你们以节操与多子,使彼等儿女满堂。”他们说到上帝用亚当的肋骨造出妻子来,“因此之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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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离开父母,依恋妻子,二人合为一体,“并且说道,”这是一大神秘;“他们祈求上帝使他们多子,赐福他们,就像上帝赐福给以撒和利百加、约瑟、摩西和西玻拉一样,并且使他们看到他们儿子的儿子。”这都是如此美好的,“基蒂听到这些话,这样想。”一切都该如此,“于是幸福的微笑闪显现在她的开朗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感染了所有望着她的人。”全都戴上去!“当神父给他们戴上花冠,谢尔巴茨基的戴着手套的手颤抖着,把花冠高举在她头上的时候,就听到这样忠告的声音。”戴上吧!“她微笑着向他低声说。列文回过头望着她,被她脸上那种喜悦的神色打动了,不知不觉中也感染上了她的那种心情。 他也像她一样感到和欢喜。他们听见神父读了《使徒行传》,听见大辅祭高声朗读那篇局外人迫不及待地期待着的最后的诗篇,觉得一切都非常愉快。 他们从一个浅浅的杯子里喝掺上水的诱人的红酒,也觉得很愉快,当神父把法衣撩起,拉住他们两个人的手,领着他们绕过讲经坛,而一个男低音正歌唱着《光荣归于上帝》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更愉快了。 谢尔巴茨基和里奇科夫捧着花冠,不时被新娘的裙裾绊住,不知为什么也含着微笑,并感到很高兴,只要神父一停下脚步,他们不是落在后面,就是撞到新郎新娘身上。 基蒂在心底炽燃着的欢悦的火花好像传染给了所有教堂里的人。 在列文看来好像神父和执事也像他一样地好笑。从他们头上取下花冠,神父读了最后的一段祈祷文,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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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了新郎新娘。 列文注视着基蒂,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此时这种模样,她脸上闪烁着新的幸福的光芒,显得更加娇美了。 列文很想对她说句什么话,但是不知道仪式已经完了没有。 神父把他从这种困惑中解救了出来。 他嘴角上挂着仁慈的微笑低一声地说:“吻您的妻子,您吻您的丈夫,”便让他们手里接过他们拿着的蜡烛。列文小心谨慎地吻吻她的正在微笑的嘴唇,让她挽着他的胳臂,带着新奇的的感觉,走出了教堂。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他们的惊异而羞的眼光相撞的时候他才相信了,因为他感到他们已经合为一体了。晚餐过后,当天晚上,新婚夫妇就到乡下去了。

    七

    弗龙斯基和安娜一起在欧洲旅行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他们游了威尼斯、罗马和那不勒斯,刚到达意大利一个小市镇,他们准备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一个英俊的侍者领班,涂着发油的浓发从脖颈向两边分开,穿着燕尾服,露出肥大的白麻纱衬衣的胸口、和一串悬挂在他那鼓鼓的肚皮上的表链等小装饰物,两手插在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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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蔑地眯缝着眼睛,正在用严厉的回答一个拦住他的绅士的问题。 听到门口那边有人上楼的脚步声,领班回过头来,一看见住在旅馆上等房间的俄国伯爵,他恭恭敬敬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深深鞠了一躬,告诉他有一个信差来过,租借“帕拉佐”的事已经办好了。 管理人准备签订合同了。“噢!太高兴了,”弗龙斯基说。“太太在不在家?”

    “太太出去散过步,但我想她现在已经回来了,”领班回答说。弗龙斯基脱下宽边软帽,拿手帕拭擦了一下他的前额和头发的汗,那头发长得盖住他的半个耳朵,朝后梳拢着,为遮住他的秃顶。 向还站在那里凝视着他的那个绅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就要走过去。“这位老者是俄国人,来拜访您的,”领班说。怀着一种交织着懊恼和期望的心情——懊恼的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熟人,期望的是想找到一点什么来调剂一下他的枯燥生活——弗龙斯基又回头望了望那个想走开去又站住脚的绅士,于是两人的眼睛同时发光了。“戈列尼谢夫!”

    “弗龙斯基!”

    这就是戈列尼谢夫,弗龙斯基在贵胄军官学校的同学。在学生时代,戈列尼谢夫是属于自由派的;他以文官的身份离开学校,从未在任何地方服务过。 两个朋友离开学校就各奔东西了,以后只会过一次面。在那次会面的时候,弗龙斯基发现戈列尼谢夫已经选择了一种自命清高的自由主义的活动,因此他很藐视弗龙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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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事业和地位。 所以弗龙斯基采取了他惯于的冷淡的高傲态度对他,那意思就是说:“您喜不喜欢我的现在生活方式,都随您的便,那与我根本无关;但是您要想认识我,您就得尊敬我。”

    而戈列尼谢夫对弗龙斯基也是抱着那种轻蔑的冷淡态度。 因此,这第二次会面似乎会使他们的隔阂更深了。 但是现在当他们彼此认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很高兴,欢喜地叫着。 弗龙斯基以前决没有想到他看见戈列尼谢夫会如此欢悦,但是大概他自己也不了解他觉得多么无聊。 他忘记了他们上次会面所留下的所有不愉快回忆,带着坦率的喜悦神色,把手伸给他的老友。 同样欢喜的表情取代了戈列尼谢夫脸上的不安神情。“看见你,我多么高兴呀!”弗龙斯基说,在亲切的微笑中露出他的整齐的雪白牙齿。“我听到了弗龙斯基的名字,可我不知道是哪一个。见到你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们进房间吧。 哦,把你的近况告诉我。”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了。 我在这里有工作。”

    “噢!”弗龙斯基绕有兴致地说。“我们进去吧。”

    于是照着俄国人通常的惯例,不愿意仆人听见他们的话,不用俄语说,他开始说法语。“你还认识卡列宁夫人吗?

    我们在一道旅行。我这就去看她,“

    他用法语说,注意地上下打量着戈列尼谢夫脸上的表情。“噢!

    我不知道这个人(虽然实际上他是知道的)

    ,“戈列尼谢夫毫不介意地回答。”你来这里很久了吗?“他补充一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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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是第五天了,”弗龙斯基回答,又一次打量着他朋友的面孔。“是的,他是一个正派人,他会用合理的眼光来看待这事情的,”

    弗龙斯基领会了戈列尼谢夫脸上的表情和转变话题的意思,这样暗自说。“我会把他介绍给安娜,他会合情合理地看待这件事的。”

    在弗龙斯基和安娜一起在国外度过的这三个月当中,他一遇见陌生人,总是暗暗问自己这个陌生人会怎样看待他和安娜的关系,他感觉到他所遇到的男子们大都有合情合理的看法。可是倘若问他,问那些“合情合理地”看这事的人,他们究竟是怎样个看法,无论是他,或是他们,都一定会茫然不知所措的。实际上,那些在弗龙斯基看来有“合情合理的”看法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看法,而就像有教养的人们应付那些从四面包围人生的各种复杂不能解决的问题一样来应付这些;他们应付得彬彬有礼,避免种种暗示和不愉快的问题。 他们扮出一副神气,好像他们完全理解这种处境的意义和重要性,他们承认它,甚至还赞同它,但却认为把这一切表白出来是非常多余的和不恰当的。弗龙斯基猜到戈列尼谢夫是这一类人,因此遇见他,他是高兴。 而且实际上在戈列尼谢夫引见给卡列宁夫人的时候他对她所采取的那种态度正合弗龙斯基的心意。 显然,他毫不费力气地避开了一切可能引起不愉快的话题。他以前不认识安娜,但此时被她的美丽,特别是被她安于现状的那种坦率态度所触动了。 当弗龙斯基引戈列尼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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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的时候,她脸绯红,而弥漫在她那坦率而美丽的脸上的这种孩子气般的红晕使他非常喜欢。 但是使他特别高兴的是她立刻十分坦率地把弗龙斯基叫做阿列克谢,好像是用心这样做,以免引起别人误会似的,而且说他们就要搬进他们刚刚租下、被称为“帕拉佐”的房子里去。 对自己处境怀着的这种安然若之的单纯的态度使戈列尼谢夫很喜欢。 望着安娜的温和、而又精力旺盛的举止,而且又认识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和弗龙斯基,戈列尼谢夫感到他已经了解她。 他觉得他了解一些她自己怎样也不能了解的东西:就是那些她使她丈夫沦于不幸,抛弃了他们的儿子,丧失了自己的好名誉,她怎么还能那样精神饱满、愉快和幸福的东西。“旅行指南里也记载着的,”戈列尼谢夫提及弗龙斯基租下的“帕拉佐”

    ,这样说。“那里有一些丁托列托晚期的杰作。”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再到那里去看一看房子吧,”

    弗龙斯基对安娜说。“我很高兴;我现在就去戴帽子。 您说热吗?”她在门边站住,询问地望着弗龙斯基说,鲜艳的红晕又回到在她的脸庞。弗龙斯基由她的眼光中看出她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态度对待戈列尼谢夫,因此深怕她的举止不符合他的意愿。他长久地非常温柔地望了她一眼。“不,外面不很热,”他说。她感觉得好像她一刹那完全了解了,尤其感觉得他对她很满意;于是向他微微一笑,她迈着一种敏捷的步子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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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朋友彼此望着,两人的脸上都现出了犹豫神色,好像戈列尼谢夫——他显然很赞赏她——想要说句什么同她有关的话,可是又找不出十分适当的话题来;而弗龙斯基又希望又害怕他这样做。“那么,”弗龙斯基说,要开口谈点什么。“你在这里一直定居下来了吗?

    你还在做那种工作吗?“他补充说,想起来他听说戈列尼谢夫说过他在写一本什么书。”是的,我在写《两个原理》的第二部。“戈列尼谢夫说,听到这个问题,高兴得不禁红了脸。”那就是,说得具体一些,我还没有开始写;我在作准备工作,在搜集材料。 这本书涉及的范围广泛,而且几乎涉及所有的问题。 在俄国我们不想承认我们是拜占庭的后代,“于是他就开始长篇大论地、热烈地谈论起他的所有观点。弗龙斯基因为连《两个原理》的第一部都不知道——作者是把那当作一本名著来解说的,——所以开头弄得很窘。但是后来,当戈列尼谢夫开始闸述他的意见,而弗龙斯基虽然对于《两个原理》一无所知,却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时,他就很感兴趣地聆听着,因为戈列尼谢夫是个很有口才的人。但是弗龙斯基看见戈列尼谢夫谈他深感兴趣的课题时那种易怒的神情感到惊诧和激怒。他越往下说,他的眼睛越发闪光,他越急于反驳假想的论敌,他的脸也就越显得那么激动和愤怒。回忆起那个在学校里总是名列前茅、消瘦、活泼、善良而又高贵的少年戈列尼谢夫,弗龙斯基简直不能够理解他发怒的理由,而且他也不赞成这样。 他感到最不高兴的是戈列尼谢夫,一个属于上流社会的人,竟会把自己放在和一些使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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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的拙劣作家等同的地位。这值得吗?

    弗龙斯基不喜欢这个。但是,虽然如此,他还是感到戈列尼谢夫是不幸的,他为他难过。 在他的那张容易激动的、相当漂亮的脸上,可以看出绝望的、几乎是精神错乱的神色,他连安娜走进来也没有注意到,还在急忙地、热烈地继续述说他的意见。当安娜戴着帽子,披上斗篷走进来;用她的娇嫩的手迅速玩弄着她的洋伞,在他身旁停住的时候,弗龙斯基松了口气,逃脱了紧盯住戈列尼谢夫的哀痛的目光,怀着浓浓的爱意,望着他的美丽的、充满了生命力和满心喜悦的伴侣。 戈列尼谢夫好容易才定下神来,开头是沮丧忧郁的,但是安娜,她这时对任何人都是亲切的,立刻以她的那种单纯快活的态度使他抖擞起精神来。 他们试谈了几个话题之后,她把他引到绘画的话题上去,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而她就细心地倾听着他说话。 他们走到他们租下的房子那里,仔细看了屋子一遍。“有一件事我很高兴,”安娜在回去的路上对戈列尼谢夫说。“阿列克谢可以有一间绝妙的atelier。

    你一定得使用那套房间,“她用俄语对弗龙斯基说,因为她能够看出来戈列尼谢夫在他们的隐密生活中会成为他们的挚友,在他面前是绝无顾忌的。”你会画画吗?“戈列尼谢夫急忙转向弗龙斯基说。”是的,我以前学过,现在又开始摆弄了,“弗龙斯基说,不禁涨红了脸。”他十分有才气哩,“安娜带着欣喜的微笑说。”当然,我不是个好的鉴赏家。 可是有一些眼光的鉴赏家这样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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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安娜在她获得自由和迅速恢复健康的一开始的一段时间,感觉得自己是不可饶恕地幸福,并且充满了新生的喜悦。关于她丈夫的不幸的回忆并没有损伤她的幸福。 一方面,那种回忆太可怕,她连想都不愿去想;另一方面,她丈夫的不幸也给了她莫大的幸福,使她不再懊悔。 关于她病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回忆:和丈夫的和解、弗龙斯基受伤的消息、他的再次出现、离婚的准备、离开丈夫的家、和儿子离别,——这一切在她如同是做了一场梦,她和弗龙斯基两人一道来到国外之后,这才如梦方醒来。想起她使她丈夫遭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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