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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鸡场。进门之前有点紧张——只是瞬间而已。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是她,小姑。我很激动,不知怎么回答才是,只有装出冷淡的样子。不敢正视她,不敢看她的脸,连她的穿着也不晓得。
小姑却大大咧咧地站到了我跟前。她丰满了许多,变黑了些,用那双会笑的眼睛看着我。我想和她开句玩笑,但话一出口,却不是那么回事,弄得她挺尴尬:“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我竭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没有啊,我还是老样子……变了吗?”有点语无伦次。
小姑不再说话,用异样的眼神盯视着我,我听得见她激动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我很紧张,怕让老爸老妈撞上。
背后有脚步声,我僵立在那儿不敢动,猜测走近我的人会是谁。
是巧。
巧瘦得厉害,脸色比以前苍白,面颊曾有的红晕也消失了,两个眼角多了鱼尾纹。只有说话时,脸上才浮现出迷人的、天真和善的笑。巧结婚后不久,回到鸡场上班了。
只要小姑在,巧很少和我说话。这次也不例外,她只淡淡地问候了我一句回来了,就再也没吱声。
这已经足够了。
我匆匆地离开鸡场,小姑却跟了出来,她仍然关心我“怎么瘦了”的事儿。我知道她希望与我多呆会儿,但我上车而去,把无限惆怅和思恋的小姑撇在身后。
估计晚上小姑会来找我,但又一想,不可能,她不会看不出我的冷淡,她也不是那种太轻佻的人。
我的判断没错,小姑没来。挂钟不折不扣地敲了十二下,我才关灯睡去。早上醒来已五点半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老妈在门外一声声喊我起床:“下雨了,快起来走吧!”
我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仍旧不想起来。直到听见老爸的脚步声,我才一跃而起,匆匆洗漱完毕,在他的严厉逼视下离开家门。
大概因为校长和班主都不在校吧,大家轻松了许多,平日里蠢蠢欲动的念头都化作了行动。我们几乎没学进一点东西。
我忽然又起了当兵的念头,当兵起码有两大好处:一是可以在战场上验证自己,就是死也要死个好样的,另外,当兵就可以拿到毕业证。
距七中五里的镇子叫葛家疃,这个小镇比起小南坡要逊色得多,但集市却非常繁荣。这里的街道不直也不宽,没有一栋楼房,商店杂乱无章地混在不起眼的民居中,一股土坷垃子气。商店里的女售货员却个个迷人,但服务态度极差。
我讨厌这个地方,因为我几次到街上买东西都遭遇冷脸,而且还被骗过几次。葛家在我心中的崇高形象坍塌了,只留下一片废墟,我深深思恋自己的小南坡。
刘恒最近情绪比较反常,到处宣讲他的动人故事。听他娓娓讲述,眼前仿佛慢慢展开一副朴实动人、透着泥土清香的爱情画卷。刘恒有过一段浪漫的爱情悲剧,这段经历肯定对他的影响深远,他讲述时不仅绘声绘色,而且情到真时声泪俱下。这家伙是个外向的男子汉,情绪上的所有变化都会展露无遗。他的讲述特别精彩,到那可悲可恨之处,我也跟着他热泪盈眶。激动时,他双手不停地掀动桌上的书本,以抑制自己的失态。
我从刘恒的经历中领悟到不少东西,从他身上我照见了自己。我们竟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让我愕然,心里潜生了一种倔犟,似乎知道了什么才是真爱。
于是,晚上我做了一系列的梦,是恶梦,令人恐怖,发人深省。不过,遗憾的是醒来后,这些梦迅速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早上五点,我很准时地醒来,多半是因为睡姿的难受,太挤了。穿好衣服下床去,大家仍在酣睡。
外边又下起了毛毛细雨,天色阴沉灰暗。
胖宋今天退学走了。对此事,班主的表现不可思议——有些幸灾乐祸,而且竟然把胖宋要求保守的秘密公诸于众。当然,他赞美了胖宋,只是话语中充斥着冷嘲热讽。胖宋参军去了,他说验不上的话,还要回来。这是他的秘密之一。班主在颂扬他时,大量用了“为保卫伟大的祖国流血光荣”、“为人民谋福利是最大的幸福”、“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等口号,听了不舒服。
贺东的胆子越来越大,特别在班主离校期间,他更是兴风作浪,纠集五六个论资排辈称兄道弟的同学,到镇上的饭店聚餐,叫几样菜,买几瓶酒,恣意畅饮。在这里,也只有他才敢冒学校之大不韪。
而令我不能接受的是刘恒竟然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难道仅仅因为他和贺东是老乡?还是别有缘故?
下午历史考试,题很难,我几乎一题不会,即使开卷考也得不了几分,所以,终于没交卷。
班主拿着一摞信走进来,我马上兴奋了,我断定有我的信,我盼望已久了的。
果然有,是那些被我联谊了的朋友写的回信,他们把地址写得乱七八糟,把我的名字也写错了,真难为了邮电局,他们是怎么把这些信送到了七中的?
这些信很麻烦,无一例外要我介绍一下七中的学习情况和我的理想追求。
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回信吧。提笔认真斟酌着,半真半假,非常认真的虚构,像写小说一样,来它个基于现实,高于现实吧。我顾忌实话实说,那样会被瞧不起,会失去这份刚到手的友谊。可不吐真言,又违背了我光明磊落的处世原则。
真是别扭。
我拼命地抽烟,九分钱的庆福烟,苦辣。我在思考退路,历史卷子没交,必将惹来大祸。不过,我现在一切都不在乎了,大不了一走了之。
门外秋虫唧唧,它们仿佛难噤夜的寒冷,叫声颤颤微微,毫无生气。我拼命复习功课,可一点也学不进去。我时时为自责所煎熬,始终找不到奋发进取的冲动,没有一丝求学的欲望。
我感到心中那缕燃着的、最后的希望之火正在渐渐熄灭。
在没有电的那段时光里,大家都到院子里去。夜很黑,且阴云笼罩。流萤在树间飘浮,不觉落雨了,我们是从脸上丝丝的凉意中感觉到的,隐约能见地面上的斑斑点点。雨点大而疏,仿佛天的簇泪。教室外的家桃花,本来是艳丽的一片,可在这夜色里完全看不到它们一点婀娜的身影。
秋的到来使我们感受到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草木谢荣春风,木怨落于秋天”的悲凉意境。
已近午夜。我毫无睡意,独自呆立在宿舍门前,任噼叭响的雨点叩击心房,我出奇地平静,而又出奇地悲哀和惆怅。教室里灯光明亮,还有许多同学未散去,不知谁唱起一首很悲伤的流行歌曲,一遍又一遍,好象他真地在流浪。
刘恒也没睡,他今天接到一封信,也是那种见不得阳光的信,让他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不,不是痛苦,是一种迷惘的幸福,慌恐的甜蜜。看得出来,他在竭力压抑心中的情感。这封信刘恒特意让我看了,虽然他把称呼和落款都涂掉了,但我还是能敏锐地从字里行间捕捉到写信人游丝般的情意。刘恒说他手中还有第二封,我说拿来看看,这家伙却只是卖了个关子,非常谨慎地把那封信收了起来。他把所有的信都封装在一个大信袋,然后锁进木盒子里。我不明白:学校查得那么紧,这些信是怎么溜进来的?
最近的信件频繁,引起老师的高度重视。正副班主用了一节课时间,一唱一合地给我们上思想课,美其名曰“纠风”。他们的训话很俗很露骨,听了后绝对不能鼓起生活之风帆。班主反复强调:“写信是不正常的,你们不要相信碗中的饭都能养活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通信帮不了你们什么忙。”接着,他旁敲侧击地说:“一些相当过分的同学,比如转学来的某些人,非常喜欢写信……”,这分明是冲我来的,我哪敢抬头?耷拉着脑袋找地缝。
班主又举了一个例子:“去年开除了一名天天泡在信里的同学,他还一万个不服,说不念书照样能成万元户,跑到东北做鱼网、逮兔子,后来怎么样?懊恨得要命,悔当初走错了一步,哭着喊着要回来复读。……”
他们说的这个人是谁,我们不在乎,但我们却很鄙视他:要么当初你别选择,要么你选择了就别后悔,如今充分证明了什么?证明了你他妈是个窝囊废。这个时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代,做什么也能成功,为什么非要哭着喊着要回来?
这就是我们当时的世界观,更是我们接受思想教育后的“进一步认识”。
下了晚自习我并没有离开教室,一直用功到下半夜。感到乏了,和徐兴春、刘恒过烟瘾,刚刚吸了几口,副班主一步闯了进来。惊慌之下,我们迅速将烟掐灭,但从鼻孔中钻出来的烟雾出卖了我们,大家只好强作镇静,等待一场剋。
出乎意料的是,副班主一声没吭,轻轻走过来看了我们几眼,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睡吧,四点多了。”就走开了。
我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把悬着的心稳稳放进肚子里,虽然担心明天会受到严厉批评,但仍不舍地上那半截烟,捡起来重新点上,而此时副班主的背影还在我们的视线里。
回宿舍时,雨刚刚停了,地上泥泞,仔细掂着脚走。地面被灯光照得水亮一片。毕竟秋天了,夜晚冷得让人受不了。
宿舍里静静的,我们轻轻推门进去,摸索着撩开帐子往床上钻。那个狼狈样,如果开了灯,定会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我想到自己的熊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兴春和刘恒却没有睡意,躺下后来了精神,唧唧喳喳地谈论什么。我脱去外衣,又点上一只烟,烟火落到衣服上,吓得我忙不迭地拍打,猛吸几口后赶紧掐灭,躺下去,留心偷听他们的谈话。
刘恒又在倾诉心声,这家伙到底怎么了?把自己的那点秘密全抖了出去。此时我对他的感觉只有四个字:轻蔑、同情。
他讲的那个女孩儿叫代玉,一个窈窕瘦弱的女子。
刘恒对她的描述准确、精炼、到位:纤弱细高,细眉凤眼,瓜子脸,尖下颏,不多言语,温情软弱,忧郁伤感。
刘恒讲得很审慎,说话的声音很细微。这次的版本与以前讲的不太一样,有新演绎。他说代玉给他写信时,总是一边哭一边写,是醮着血泪写出来的。他们青春竹马,代玉在小学就给他写情书。代玉本来学习很好,读高二那年,她父母去世,不得不休学回家种了两年地,后来又想回校复习,但她哥极力反对,怕她读完书也好嫁人了,帮不了家里的忙。代玉以死要挟才遂了复读的心愿,但为了追求心上人(刘恒),她再次放弃了学业,陪伴刘恒干农活。
好一幅男耕女织的生活画卷。徐兴春听得来了兴致:“你们那个了没有?”刘恒说没有,我们只是拉拉手。徐兴春说我才不信呢,你给我从实招来。刘恒说我们只抱过一回,抱了肩头。徐兴春还是没有满足,步步紧逼:“再往后呢?你们定亲了没有?现在怎么样了?”我听不下去了,使劲拍了下床头:“还让不让人睡了?”他们这才噤声,翻了个身睡去了。
外边又下起了雨,宿舍里静静的。我反倒睡不着了,脑海里逐帧回放着小姑她们的影像。
黎明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成为威武的军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西寨子街道上,引来好多人羡慕的目光。梦中竟然出现了代玉,她纤纤嫩嫩的手里捧着一束石竹花。这种花只开在山地里,是老家常见的一种野花,有火一般的热情,年轻人一样的朝气,婷婷立于野坡之上。它们不是成片的,随意的在什么地方冒出那么两三株来。我很喜欢这种花,青绿的山坡上蓦地跳出这么一两枝火红的花,会顿时点燃心头的希望。
梦到深处,却被起床的钟声扰醒。 还是那一套跑步、自习、抢饭、列计划,补课,背书,做题,提心吊胆地等待提问……好多事要做,不容我再想那些浪漫事儿。在这里,必须成为一台上满了弦的机器,一刻也不能松懈。
陈蕾下街时摔伤了手臂,她休养的那些日子里,刘恒偷偷去看过几次。这件事只有徐兴春知道,他告诉了我,我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但仅仅过了两天,班上便没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还了得!让班主知道了,岂不要命?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班主不仅没有批评刘恒,还狠狠表扬了他,不过,他最后提醒了句:做事要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不好。我后悔没有抓住这个讨好陈蕾的机会,感到非常沮丧,但徐兴春却说你幸亏没去,否则刘恒绝不会轻饶你。
陈蕾不在校的那些日子,刘恒成了她的经纪人。他尽职尽责,非常忠实地维护着陈蕾的利益,就连填表,他也没忘记给她工工整整地填写了十九岁,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陈蕾晚出生三年。
祝海飞也收到了三封信,是他大学的朋友写来的。对此我既羡慕又妒忌,心里不太好受。虽然我知道忌妒别人是无能的表现,但我无法克服这个弱点。
现在我已经拚尽全力学习了,并且下定决心即使再搭一年复习,也要考取大学。当然,我必须断绝乡情及与外界的通信。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的考学之路注定困难重重,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出一身冷汗,脱一层皮。
我痛苦于有家不能回,有校不敢留的矛盾心理,看来只有硬着头皮挨下去了,反正仅有几个月了,很快。
课外活动我和徐兴春溜出校门,他理发,我照相。照相是我酝酿已久的大事:把照片寄给林英英,让她感受一下我在七中的阳光灿烂,让她知道我王连杰今非昔比,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愣头青了。
照相馆里人挺多的,长凳上坐着数位漂亮姑娘,个个珠光宝气,打扮得像花儿一样,我受不了这种场面的刺激,一把拽住看傻了眼的徐兴春匆匆逃离了。还是理发店好,我们在那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感觉特别舒服,理发的是位老爷子,我陶醉于他的“表演”。不敢想像,吴瑞芹怎么也选择了这门手艺?
贺东的人缘越来越差,成为众矢之的。这家伙的猖狂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靠打小报告取悦于班主,以奠定自己的根基,曾多次宣称自己是“天上不吃风筝,地上不吃板凳”的主儿,麾下有无数的克格勃,别想在背后说他一个不字……。贺东确实消息灵通,即使别人刚刚说过的话,他就会马上知道。所以我们不得不时时小心提防他。只有徐兴春蛮不在乎,他的幽默,在这种氛围彰显了不可比拟的战斗力。这小子真有一套:在公众场合说话时,首先高声喊几句时兴的政治口号,美其名曰“最高指示”,然后才转入正题。贺东对他恨之入骨,却无计可施。有次贺东气冲冲质问徐为什么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方式说话?徐兴春说:“我是严格按照党的路子走,永远不超出党的四项基本原则和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路子以及邓小平路线。”——他套用的是贺东的口头禅。明明知道这是讽刺自己,可贺东无话可说。
孔老头莫明其妙地来到七中,在校长室里谈了几个小时。我们一直留心校长室的窗口,留心着孔老头的动向。长长的烟卷和满头的白发,是孔老头的标志,他在窗口闪来晃去,似乎谈得很激动、很投入。
我和祝海飞、贺东的神经不同程度地绷紧着,提心吊胆,各怀鬼胎,怕孔老头在校长面前揭我们短。
好在平安无事,并没发生担心的事情,只是虚惊一场。午饭后我约了刘恒、祝海飞去水库洗澡。我差不多两个月没沾水了,身上结了层灰壳子。
水透心凉,但并没有破坏我的好心境,一个猛子扎下去后,通体舒畅。我们奋力游向五百米外的彼岸。祝海飞水性差,游了不远就退出了比赛,爬进了苇丛中的铁皮船,扒着船帮狂呼乱叫,为我和刘恒加油。
我的体力显然不如刘恒, 慢慢被刘恒甩在了后边,他越游越快,而我差不多要抽筋了,不得不换了仰游的姿势咬牙坚持,但离北岸还有百多米时,我怕抵岸后无力返回,赶紧掉头往回游。此时刘恒的影子已从浩淼的湖面消失了,我仔细寻找才看到一个芝麻大的黑点,他已经从对岸回游。祝海飞拚命吹口哨,尖利的哨声在空旷的湖面、在寂静的秋野中回荡。刘恒虽然有点疲惫,但兴头未减,竟然还能应对祝海飞的口哨声,他的哨声舒缓悠长,听起来有点滑稽。刘恒游近铁皮船时,祝海飞开起了他的玩笑,大声道:我正准备打捞你的尸体呢!
一离开水面,我们就冷得浑身发抖,赶紧穿了衣服往回走,回到教室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透过窗子照进来的一缕阳光唤回了我的热量,即使这样,我仍感到浑身发冷,赶紧扯开窗帘,让阳光最大限度地照进来,我蜷缩在墙角,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
陈蕾今天伤愈返校了,是刘恒接回来的。俩人感情升温,其亲热程度已明显超出了友谊界限,怎么说呢,像地道的恋人了,直接的表现是刘恒负担起了陈蕾的领饭、取物等一应杂事。
正文 四十、 晚秋
我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回到家里的。山野里到处有人,每一个场院里都有忙碌的身影。
无意中的一瞥,我看到了巧的身影,她正走向河边的场院,一边整理着草帽。我故意按响车铃,巧看到我,冲我作了个优雅的手势招呼我过去。
才过十几天,她竟然胖了,脸也不那么苍白,衣服的搭配仍然是她喜欢的浅红色和白色,这也是我衷情的颜色。
巧的心情不错,看到我,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润。但我却出奇地冷静,我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巧要我帮个忙:画几副鞋样子(扎鞋垫用),要细碎的小花,花儿越多越好。我满口答应下来,趁机暗示她:晚上能出来吗?巧沉吟了片刻,说:八点去。
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晚饭后回到我的屋子,没有开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高高的梧桐树上染就的晚霞的红光,听录音机里刘文正伤感的歌曲,沉浸在一种怅然而又舒适的情绪中,孤独地回忆着,憧憬着,袭上心来的希望搅动得我难以自抑。
天空最后一片茶色的光芒收尽了,天上的星星多起来,月亮也放出纯洁的光,一切都铺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