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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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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听着居盈第二曲,词中颇有尘外之意,醒言莞尔,略觉放心,思想之间,又听得那女孩儿更柔了声线,鼓琴复歌: 
    “残花酿蜂儿蜜脾, 
    细雨和燕子香泥; 
    白雪柳絮飞, 
    红雨桃花坠。 
    杜鹃声里又是春归, 
    又是春归……” 
    歌至此处,忽然水面风来,吹落几许桃花,于是恰如歌中所唱,那花片纷飞,缤纷如雨。斜飞而过的密集花雨中,待居盈唱完“又是春归”之句,忽然出神,住了歌声,只怔怔看着那漫天的花雨。恰此时,那绿茵坪中,有几株蒲公英,洁白的花绒球被风一吹,那绒絮挣脱了茎梗的束缚,乘着春风直往天空飞去。满天的桃花飘落之时,独有这一朵朵的白绒花絮逆势而飞,与那些飘落的花瓣擦肩而过,身姿轻盈飘逸,直向那长空飞去。 
    “……” 
    本来欣然欢乐的少女,忽睹这水中花,风中絮,不知触动什么心事,再也忍不住,忽然泪痕如线,失声恸哭! 
    正是: 
    初弹如珠后如缕,一声两声落花雨。 
    诉尽平生云水心,尽是春花秋月语。   
      第二十一卷 『人间仙路几烟尘』 第二十二章 仙尘在袖,两足复绕山云 
    ………………………………………………………………   
    暮春四月,桃花含露,春溪流碧。当溪渠中蹦跳的水珠沾湿醒言的纸笺时,桃花影里的少女也失声哭泣。而午后春日的桃林,明丽而幽静,晶莹的泪珠肆意流坠时那阳光温暖依旧。草气,溪流,还有这珠泪,被温热明烂的阳光一烫,便蒸腾在一起,酿成弥漫的春酒,氤氲在枝头,缭绕在身侧,悱恻而缠绵,久久都不散去,仿佛就在刹那间,整座花林都醉了静了,鸟儿停了啼鸣,粉蝶收敛了翅翼,落花无声地落在水里,偌大的桃花林中只余下那不可抑制的伤心哭泣。 
    居盈为何忽然啼哭?近在咫尺的四海堂主自然心知肚明。想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无拘无束,快乐而温存;现在忽然啼哭,定是伤春感怀,触景生情。 
    说起来,他与居盈,俱是冰雪聪明之人,许多事不必言明,便已心领神会,各自知心。他二人之间,本来早已互明心志,相约来日同隐山林。只可惜,盟誓虽好,时势转移,那样美好的心愿恐怕一时难以成为现实。因为,眼下他二人,居盈是适逢剧变,家国蒙难,所遭种种悲屈苦难旁人难明;虽然近日稍稍好转,却是主幼臣疑,朝廷暗流涌动,社稷命途多舛,这样情形下作为满朝众臣的主心骨,她这先皇仅存的嫡系子侄辈血裔“永昌公主”自然不能轻离。而对张醒言来说,虽身处红尘,却心游道德,京师洛阳这样熙来攘往的名利场,自然不会久留。况且,那罗浮山中还有一树寒梅须他看顾,即不说醒言与梅灵之间有何样恩情往事,对居盈而言,她也对那清冷女子十分可怜,况且后来又曾发生那样奋身救护的悲怆事迹,将心比心,她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一己之情便将醒言束缚。 
    而这些,可能都还不是大问题。真正横亘在少女心间始终排遣不去的,却还是两人之间的仙凡路隔、高下相异。居盈她知情达理,丝毫不把自己高贵身份放在心上;虽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倾城之名,却从不以自己美貌为傲。她一直心恐着,以自己这“才薄之质陋”,不能“奉君子之清尘”;即使“承颜色以接意”,还是“恐疏贱而不亲”。而十多天前,再看到醒言那担山裂地、落雪召雷的手段,更觉得是“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正因这许多顾虑,怀着这些难以明述的少女心事,这些天里,白天强作欢颜,引领群臣,看似风光无限,叱咤风云,却不知每夜之中枕上又沾湿了多少啼痕! 
    所以,刚才在这样阳春烟景中,抚琴清歌时看到那飘摇而上的白絮和零落向下、擦肩而过的桃花,顿时触景伤情,即使眼前和心上人在一起再是欢乐,也压抑不住心底那沉重的哀愁。当过了界限,便泪如泉涌,哭成了泪人。这正是: 
    聚首多依恋,远别长相思; 
    最是肠欲断,将别未别时! 
    这样时候,闻到哭声,醒言也清醒过来。看着哭得如梨花带雨的女孩儿,他也是紧锁愁眉,太息一声: 
    “痴哉……” 
    叹了口气,他便伸手过去,将那抽噎不住的少女揽入怀里,紧紧环住。 
    当被揽入怀中,伤心哀恸的居盈猛然惊觉,却有些不好意思,努力止住悲声,在怀中仰起脸儿,泪眼蒙蒙地跟醒言道歉: 
    “对不起,我这般哭泣,恐扰了你著书心绪……” 
    虽已是努力恢复正常,她那言语间却仍是哽哽咽咽,悲伤无法自抑。尤其话到句末时,她侧过脸儿来,恰看见溪上那满水的落花,零乱寥落,疏乱横斜,便又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唉……” 
    见她复泪,醒言默然;直等居盈略徊平静,他才开口温言相劝。 
    对于谙晓诗书的帝女,醒言这劝慰并未直言,而是咏了首诗儿给她听。对着这落花流水的春溪,对着荷粉露垂的少女,醒言轻抚着她的秀发,温言告诉: 
    “居盈,你别难过,你的心事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嗯,我看这水中落英飘零,甚是凄美,便想念首诗儿给你听……” 
    “嗯,好的……” 
    抽抽噎噎中,居盈应了一声,醒言便道: 
    “居盈,你看那花:看花分明在水中,入水取花花无踪。不如水畔摘真花,水中花亦在手中……” 
    “唔……” 
    听得醒言这诗,居盈觉得颇有意味,便真的渐渐住了哭泣。听过近似俚语的小诗,偎在心上人的怀中,靠着那砰砰跳动的坚实胸膛,居盈睁了星眸,静静看着那水中花,若有所思,再无言语。 
    从这一刻起,她和醒言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几番飞花雨过,日光西移,只这样静静相依,一动不动。等到了夕阳西下,林中渐暗,他俩便起身,替对方掸去满身的落花后,留下那同样覆满一层花瓣的笔墨书纸,径去那花菱草海中看日落花合的夕色。 
    清凉的晚风,撩动了居盈的发丝,鲜红的落日,染红了她的腮靥。颀立依偎,看那长河落日,归鸟入林,还有那漫天的烟霞浩渺;静静相依,直到那月上东山,晓月如钩。这时那花菱草海中怒放的花朵早已合闭,漫山遍野的野花收敛成细小的骨朵,映照着东天的月光西天和余辉,宛如满天的繁星落地,星星点点,星罗棋布,在浩大的星空中一齐闪烁,变成星之海洋。恍惚中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在地头,还是天上。 
    如此直到了深夜,二人才回返林北的书楼上。这夜和今后的几天中,张醒言都在小楼中挑灯著书。明烛高烧,落纸云烟。这时那公主便纡尊降贵在一旁相陪,如侍儿般拨灯打扇,红袖添香。夜阑人静,若是醒言写得累了,公主还会给他说说知心话儿,或者让他拿自己说些亲密的胡混的笑话,即是自己轻易便霞飞粉面,粉颈霞烧,却仍是坚持不懈,每夜都等到自己不小心睡着。就这样缠缠绵绵,耳鬓厮磨,虽囿于礼教不及于乱,却也是色授魂与,铭心刻骨,颠倒神魂。 
    自此到了第五日上,醒言终于书成,便向居盈辞行。居盈听他告别,丝毫不以为异,便在第二天清晨率文武百官,盛排仗仪,去城外绿莎原上送别这位匡扶山河的功臣。 
    那日别时,清晨微雨,晴后天空湛蓝如碧,随着天上朵朵白云悠悠漂移。那地上浩大的送行队伍也渐渐出城,旗幡幢幢,华盖罗列,若是不知的,还以为是帝王出巡。宛如龙蛇的队伍游出十里,渐近那绿莎原上十里离亭时,庞大的队伍便在公主的命令下驻足,驿路烟尘里,只有两人迤逦出行,并肩缓缓走到那离亭里。 
    到得六角离亭里,在绿莎原上吹来的千缕微风中,这位即将离去的道家堂主,望着泫然忍泪的女孩儿,便抬袖替她拭了拭几颗溢出的泪珠,道声“别哭”,便袖出一书,递在她眼前,跟她说: 
    “居盈,此书赠你。” 
    “嗯……谢谢!” 
    泪眼婆娑中接过递来的薄册书稿,居盈暂也看不清封面上的字迹,便听身前的心上人少有地肃穆相诉: 
    “居盈……你是我上清门中四海堂下记名弟子。这几年来,于你我却疏于教导。所幸近来得空,便著书一册,名为『仙路烟尘』,取烟尘仙路之意。『仙路』一书中,我写下这几年来求仙问道的心得体悟,自此别后,你便须参照此书勤加修习。” 
    四海堂主说此话时,神色十分凝重: 
    “居盈啊,据吾观之,汝虽生于帝王之家,却颇有仙缘根骨。近几月来,吾又渐觉大道天成,所谓‘长生是道,不死为仙’——居盈,吾愿与汝共长生!” 
    “……” 
    听得少没正形的少年忽这般正经言语,那倾城公主泪眼渐明。当自己举袖掩面急拭去啼痕,居盈再看这身前颀立之人,便见他剑眉朗目,一双清亮的眼眸正看着自己,神光烁烁,正亮若天上星辰。忽然间,居盈所有的愁绪便一时散去,对着醒言用力地点了点头,侧身拢袖款款一福,也肃容答道: 
    “嗯!盈掬谨遵堂主教诲!” 
    “呼……” 
    “很好!” 
    见她这般回答,刚刚老气横秋、绷着面皮的“张大堂主”,忽然也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刚松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又赶紧板起面孔,老成地点了点头,严肃说道: 
    “这样就好。不过居盈你也须知,我这张醒言出品的无上大道,十分难得!既然你玉骨神清,再看了我这样混元大道,自不必像那些山中老真人一般皓首穷经,修炼动辄百载十年。这样,我与你约定三年之期;三年期满,不管如何,那日我还来洛阳寻你;若届时你修习无成——” 
    说到这儿,一本正经的张堂主迟疑了一下,挠了挠头,才道: 
    “到时不管你修习有成无成,我都会带你返回罗浮山千鸟崖,亲自指导!” 
    说到这里,醒言忽然再也绷不住面皮,霎时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而那一直全神贯注侧耳倾听的女孩儿,正听得欣然会意,莞尔微笑,忽然听醒言不再说话,便抬起头,一对星眸恰迎上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两下只对了一下,风华绝代的倾城公主便忽然满脸飞霞,一张俏靥恰似那景阳宫中盛开的粉红桃花,灼灼其华。只不过虽然满面红霞,她却仍然努力抬着头,记得回答一句: 
    “好的……” 
    说罢,满腔的别怀涌上,便再也不管那身后千万道目光,倾过身去,轻轻倚靠到醒言胸前,那一双春水明眸中忽有两行清泪流出,沿着脸颊无声地流下…… 
    这时候,见尊贵的公主依偎到那年轻道子的身前,后方迤逦如龙的送别队伍便从前面开始次第向后跪伏。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相继跪到尘埃里,五体投地,不敢抬头。这一刻,春风绿莎原,十里离亭里,风尘息定,张醒言感觉着身前女孩儿缠绵的依恋和温暖的热力,怅立移时,也终于离她转身飘然而去。此后那柳色烟光里,大块烟景中,一直行出好远,还能听出一缕飘摇不舍的歌声从身后缭绕而至: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今夕兮不再 
    晨光兮已晞 
    想玉宇宫寒 
    听珮环无迹 
    有心偏向歌席 
    多少情痴 
    甚年年 
    共忆今夕……“   
      第二十一卷 『人间仙路几烟尘』 第二十三章 冰雪香肌,自有清芬旖旎   
    ………………………………………………………………   
    自知事以来,醒言从未感到这般孤独。 
    方与居盈别,虽有那三年之约,不知何故心中却终有些怅然。一路归时,那葱茏草木里,驿路烟尘中,虽然春光灿烂,蝶飞花舞,醒言却只感觉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数年来的欢欢笑笑,翻变成冷冷清清。曾经相知相爱的女孩儿,因种种的缘故,都一个个离自己远去。默然上路时,孑然一身,不闻童稚憨语,不闻温婉问顾,不见了欢声笑语雪靥花颜,只剩得鸟声虫声、水色山色。望前程道迢迢而逾远,瞰来说情脉脉而难亲,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清楚,自己最期冀的为何。 
    行迈靡靡,中心遥遥,到惆怅而极时醒言忽然腾云而起。缩然惧,纷然乐,蹙然忧,藃然喜,有这诸般杂念苦缠,还不如腾驾碧廖,指麾沧溟,快然追云,浴于天河,洗去这满身的愁绪烟气。 
    待足下生云,先与诸山共驰,冉冉升于碧穹,便览大地珠形。透过聚散离合的过眼云雾,只见得苍茫大地上高山如丘,村舍如丸,阔大的草原变成绿毯,奔腾的大河变得如田间小陌一样。 
    天风激吹,五云明灭;心凝神释,浩如飞翰。浮沉于云海之间,凭虚御风,一任心意,不较路途。穿过一帘云边天雨,涉过几处天外云池,忽于脚下云雾罅隙间见黄河九曲。俯首凝视,那传说中的北方大河如发光的缎带丝绸,映着阳光闪闪飘荡于昏暗万山中。柔软弯曲的缎带尽头,又有连绵的雪丘,层层叠叠地伸向大地的尽头,一如身边苍穹的云朵。 
    高天之上,伫立移时,正浩然出神,忽觉天风清冷,云絮泠泠。便御气南返,将寻旧途。一路电掣风驰,约略半日,当远远眺见大地山岳间那条比黄河还宽出一指的白亮大河时,醒言忽忆起四渎旧事,微有所感,便按下云头,脚踏实地行于大地阡陌中。 
    此时所行近海,如果没有估错,再行十里便是江海通州。在一两年前,历海外魔洲事后,他曾与四渎老龙君在此江边喝酒。也不知是否今番离别触动,醒言只觉此时格外念旧,原本只是惊鸿一瞥的江海酒垆,现在却是格外怀念。 
    此刻地近江南,春光更浓,一路行时,花雨纷飞,兰风溜转,风清绿淑,天净折芦。通州乃是水乡,河网纵横,一路上两边尽皆秧田。就在那杜鹃鸟一声声清脆滑溜的“布谷”声中,醒言看到不少农妇村夫正在田间弯腰插秧。 
    一路看尽人间春色,不久便到了长江的尽头。到得大海之滨,正是天高气爽,纤云都净;眼前那浩瀚的东海水色苍蓝,纵使自己身边和风细细,海上仍是风波动荡,碧浪飞腾。伫足看了一阵海色,醒言便在这碧海银沙上寻得一块平滑礁石,也不管上面被阳光照得微烫,醒言便倚石仰首躺下,口中含着一根初生的嫩芽,一边吮吸着甘甜的茅针,一边悠然望着东方苍茫的水色。奔波了这么多时,经历了这么多事,东海边不虑尘俗地休憩仿佛让他忘却了一切,心内空空荡荡,心外也只剩下鸥声海色。 
    正所谓“机缘巧合”,浩大海景中这般浑然忘机的静憩,仿佛比许多天的静坐修行都有益。当醒言静静倚靠海石,便有成群结队的雪白海鸥在他眼前捕鱼觅食。它们从云空成群落下,整齐地扎在海水中,当它们重新从水中钻出浮游在海面时,往往口中便多了一条银色的海鱼。这一往一来,时间久了,醒言眼前的海面便飘着几支它们掉落的洁白羽毛,逐着波涛,一沉一浮。 
    “呃……” 
    仿若灵光霎时闪现,落寞望海时看见这样飘浮的白羽,眼光有意无意地随着它们沉浮,醒言忽然忆往日修行中一幅情景。也许是一次晚饭前,在千鸟崖上,自己演练那道家天罡三十六法之一的“花开顷刻”,术成之后,他见那顷刻催成的鲜花虽然开时灿烂,却不能久长,盛开怒放不过一瞬,便如术名一样顷刻枯败萎烂。当时,也如同现在这样,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却又如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明明悟到,却始终无法彻底看穿。 
    两三年没想起的情景,此刻忽然想到,再看看眼前那虽然浮浮沉沉、却始终不会被海浪吞没的鸥羽,刹那间恍如一道耀目的闪电在混沌的脑海中遽然劈过,醒言忽然通悟! 
    一经想通,他便从礁石上跳下,冲到那漫卷抨击的浩荡海潮中,手舞足蹈,往来奔跑,放声大笑!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道通彻之际,虽然醒言也想要自言自语,大呼言说,话到嘴边却张口结舌,无法言明。于是奔驰笑闹了一阵,所有精妙幽微的无名大道冲到嘴链,化成一歌: 
    “春每归兮花开, 
    花已阑兮春改。 
    叹长河之流春, 
    送池波于东海。 
    浮羽尘外之物, 
    啸傲人间之怀……” 
    悟道啸歌之时,大约也近傍晚,举目四顾,天高水平,回望长江,遥碧晚山。于是披着满身的斜阳,醒言于那通州江岸边雇得小船,往那扬州溯流而上。 
    两桨汀洲,片帆烟水,溯苍苍之葭苇,汇一水乎中央;在浩荡长江中迎着夕阳晚霞由通至扬,则无论长江下游水势如何平缓,也须到第二日天明方能抵达。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便如此刻这舟上旅客,只因不凡,稍使了手段,船速便大不一样。“白水一帆凉月路,青山千里夕阳鞭”,对醒言而言,也不用什么夕阳鞭策,只需他轻抚船舷,那舟船便鼓足风帆,去势如箭,不到一个时辰便接近维扬。 
    当然,这样怪异之事,醒言早对那艄公舟子编好说辞,他告诉那船夫老汉,说自己曾蒙异人赐符一张,使用了便能加快船速。而他自山地来,少走水路,今日偶尔起兴去扬州玩,便试用一下,看管不管用。虽然这是瞎话,但醒言目朗神清,他说什么那饱经沧桑的老艄公毫不生疑,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用心摇桨,将这已放缓的帆舟驶向扬城。 
    船近扬城时,长江中正是晚凉风满,流霞成波。靠近繁华无匹的天下维扬,舟船渐繁。这时候正是落日西下,月上东山,行棹于江岸,时闻对面数声渔歌映水而来。靠着船舷,醒言听了,只觉这扬州船夫的渔歌大抵豪放,却又不乏婉转;偶尔听得渔娘唱的,则温侬柔啭。水声泠泠,颇为消魂。当然,毕竟隔远,这些渔歌临风断续,听得并不大分明。 
    就在喜好音律的四海堂主侧耳倾听,忽然他身后那舟子老汉也猛然放声歌唱,就像和对面的扬州渔歌赌赛一般,带着些通州方音苍然歌唱。醒言听他咿呀唱的是: 
    “老渔翁,一钩竿,靠山崖,傍水湾。 
    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江波远。 
    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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