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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的另一端握在柏子仁手里，他慢慢收著绳子走过来，却不想半路有个人忽然冲了过去。
长发的女人，是隋颖。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丧尸虽然已经被制住，但靠的太近还是很危险的。
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却没有出现，隋颖激动的站在它面前，那丧尸并没有攻击她，反而连挣扎都停止了，一双血红的眸子怔怔的盯著她。
“为什麽？”女人问道，然後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小豆那麽可爱，你怎麽下的去手！”
“痒──”一阵压抑著的低吼。
“我们不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吗？”女人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几乎靠在一起。
“痒──”那丧尸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它伸出手碰了碰女人的身体，又赶紧放开，接著发狂似的嗷嗷乱叫，仅剩的那只手臂撕扯著自己的头发。
就算还残存著智力，也是一丝混浊不澄明的理智罢了，意志强的便挣扎久些，到底还是要臣服於吃人肉的欲望，像是黑色天幕之下的一抹残阳余晖，最後还是要归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车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这一幕。
柏子仁动作停了停，神色却没变，他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隋颖转头看著来人，只听他用压迫感十足的声音说，“把它交给我们。”
女人似乎无法理解他的意思，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它。
“让开！”柏子仁难得厉声说话。
女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笑了出来，“你们要把他送进实验室？”
柏子仁不否认的点头。
女人尖声叫道，“那种地方还不如……他还不如直接死掉。”自己本身就是学医的，对於试验小白鼠的命运，她再明白不过了。
“他已经死了。”
女人回头看向董源，头发杂乱，尖牙显露，全身都染著血，还散发出阵阵尸臭，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她低喃著，“对，他已经死了。”
说完之後，一秒锺的停顿都没有，快的连十二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
血液混合著脑汁喷溅出来，董源失去支撑般倒在地上，特制的绳索也因为丧尸的彻底死亡而脱落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女人手里拿著的是一截断掉的体温计，锋利的端口划开皮肉，玻璃的凶器刺进董源的太阳穴。
人的瞬间爆发力真是不可估计。
她原来一直拿著凶器，竟然没有人注意到。
接著她便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来抱著他的尸体，抬头去看柏子仁，“我不会允许你们带他离开的。”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柏子仁也呆愣了几秒锺才反应过来，他头疼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先把绳索收紧一个小盒子里，才对隋颖说道，“他现在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自然不会再带他离开。”话是这麽说，他还是在董源身上取了一次血样。
女人这次没有阻止他，只是定定的看著。
无论出於什麽原因，已经无法挽回的就没必要再去纠结，对无法取得实验体的小队来说如此，对失去爱人的隋颖来说也是如此。
柏子仁再次站起来，有些疲累的说，“走吧！”
女人依然蹲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拒绝跟这些人一起离开，“在你们看来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对我来说，他是我生命所有的意义。”
她的父母亲人全部死於尸变，万念俱灰之下跟董源一起逃出来，本来就是两个人的勇气叠加之下她才没有崩溃，现在一个人已经离开，她亦无法再坚持。
柏子仁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的感受，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并不是什麽慈善救助团，我们是来执行军务的。”
女人神色恢复正常，好像所有的灾难都已经过去，她微笑著，“是你们忘记了，我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白。”
──“像我们这种没什麽特殊的普通人说不定到最後就被放弃了呢！与其抱著希望再感受巨大落差带来的失望，还不如直接不要有希望的好。”
女人几天前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没有过分的期待就不会感受到失望，说不定她从未真正相信过他们。
罗辑此时也走了过来，不过他也只能选择沈默，那时候的保证只是安慰而已，真正安全之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只是当时那种情况却不能如实说明。
他见过太多次的死亡，也见识过死亡来临时的众生百态，有丑陋的也有美好的，此时只是又一次见证了後者而已。
柏子仁重新蹲下来，指著地上那具尸体，声音淡淡的，“他希望你活下去。”
女人依旧是微笑，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著董源冰冷的脸颊，“那就当是我辜负了他的期待。”
在这个纷乱陷入末日绝境的世界里，她和他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她不想强求。
真的已经累了，这种看不到明天的日子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请尊重我的选择。”
“……好吧，请不要後悔。”她并不像那些遭受巨大打击而精神失常的人那样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此时的隋颖显然非常清醒，她已经没有在末世中一个人独自活下去的信念，他们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了。
“感谢这几天来的照顾，再见吧。”
“再见……”
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吧……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罗辑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离开。
柏子仁快走两步赶上他，偏头看著他紧绷的脸，眉毛抖了抖。
看著恋人下巴的线条显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冷硬质感，柏子仁叹了口气，伸手摸上那人的额头，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
“你没必要把所有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柏子仁在他耳边轻声说著，声音是他一贯的安抚，有种会让人安心下来的神奇魔力，“你是一名军人，罗辑。何况她并不是你杀的，她自己不想活了。”
罗辑不用视觉就能感觉到柏子仁的存在，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一双惯用手术刀的细长的手在眼前放大，那双手慢慢滑过他的脸颊一点点移动到他的心口处，停留了几秒锺来感受那里肌肉下小小器官的跳动。
鲜活的，属於活人的气息。
“你不需要为她的死亡负责。”
他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他下意识的偏开视线。
柏子仁捏著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那双难得带著强硬的眼睛，罗辑从那深不可测的视线里读出很多东西。他看的懂，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从来都明白。
末了，他也只是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还记得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柏子仁说过的话，“你大概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正直的人。”
正直吗？
是或者不是还有什麽不一样呢，在这个被末日病毒折腾的千疮百孔的世界里，已然连最基础的根基都已经被撼动。
说到底，每个人也都只是在坚持自己固有的信念罢了。
末世里，哪还有一个绝对的是非对错的评判标准？
柏子仁的手在拉扯绳子的过程中磨破了皮，血丝顺著掌心纹路直往下流，回到车里的时候，他把采集到的血样递给罗辑自己则去翻随身带著的工具来做简单处理，十二从一旁靠过来，小声在罗辑耳边说，“队长，我来帮忙拿。”
罗辑顺势把血样递给这个非常有眼色的好孩子，习惯性的嘱咐著，“小心点。”然後就跟著去看随队医师的伤口，这才看清他掌心中那道又粗又长的口子，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柏子仁单手包扎的技术也是一流的，不一会儿就处理好了，抬头对上罗辑的眼神，他笑了下，“我很好，别担心。”
这个插曲出现的完全出乎意料，又少了一个人的事实却让车厢里的气氛更加低迷。
晓晴叫著饿了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今天直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十二的肚子也非常应景的叫了起来，他这一路斩妖除魔消耗巨大，会饿也是理所当然。
罗辑扒拉了下存货发现所剩无几，只每人分了一点饼干，又递给言林和十二一人一包干吃面，饮用水也不多了，几个人轮流分喝著小小的一瓶。
休息够了便要继续上路，接下来要顺路去接小吴他们。
开发区那里是刚发展起来的，空间比较大，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军部来机动部飞机降落的地方。无论他们选择哪条路，小吴一行人所在的公寓都是必经之路。
怪不得市区的丧尸不多，难不成都在这里扎堆了？原本想今晚在这里过夜的想法直接泡汤。
车子还没开到小区的时候就听到那边的丧尸嗷嗷乱叫著，车子距离比较远，丧尸们没有发现他们，而是继续一股脑的往有人住的那栋楼里挤。
一波接一波的推搡在一起，看著就反胃。
小吴他们所在的楼层不低，这堆丧尸就这麽个挤法一时半会儿也挤不上去，但是同样的，上面的人也下不来。
车子只能暂且後退，车上大多都是非战斗人员，不能让丧尸们发现这边的猎物。
十二手里拿著一段有铁钩的绳子，仰头往上看去，发现这个高度实在太高，没办法，他还是得进去。
外围的丧尸发现了他和言林，一边叫著一边转移目标，言林搭弓放箭干掉最前面的两只，十二趁机插空向前，他双手握刀，刷刷几下就砍掉了身边的几只丧尸。
别看他现在看起来是被丧尸包围，但是这些普通体丧尸毫无智力可言行动缓慢，实际上处於上风的还是他。
他周围两臂远的范围内是没有丧尸的，近身一只干掉一只，近身两只干掉一对，尸群数目虽然不少但并不是一股脑冲上来，丧尸移动也有快慢，这短暂的时差就够十二清理掉那些不长眼想要近身来的丧尸了。
偶尔有时候围上来的实在太多他一个人解决不掉就会有言林帮他搞定，适合远战的言林站在一个垃圾桶上见缝插针，两个人配合的滴水不漏。
现在十二和言林已经能够很好的合作，说实话有个合拍的搭档著实是件非常美好的事。
靠著跟言林的配合才能碾压一楼那些丧尸，他又不是铁打的可不想跟二三楼楼梯上这一堆硬拼，上了二楼他就直奔阳台而去，这层楼的窗户外就没有防盗网了，他动作灵敏的翻了出去。
他在室内穿梭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玻璃碎裂的哗啦声，果然不出所料，三四楼的玻璃已经碎了，窗户大开，前路畅通无阻。
他回身对言林扬了扬手，虽然肯定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他就是能想象出那个人嘴角抽搐一脸屁臭的表情。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没办法啊，谁让言木木这麽可爱。
他把钩子甩上四楼，用力拽了拽发现抓牢实之後才靠绳子先翻上三楼，三楼的门竟然关的死死的，屋子里除了几具尸体外没有别的丧尸，门外传来丧尸撞击门扉的声音，肉体拍打在铁门上发出阵阵钝响。
想了想，他竟然过去把房门和铁门都打开了，几只丧尸都冲了进来，这样想必会稍微缓解一下六七楼的压力吧。
他早有准备的干掉最前面几只，接著撒腿就跑，头都不回的跳上窗台握著绳子又上了四楼。这里可不消停，本来里面的丧尸都饿的团团转，看到食物这麽毫无掩饰的直接出现在面前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扑腾的更厉害。
十二懒得搭理他们，直接把收上来的钩子又扔向了六楼，在最前面一只丧尸扑上来之前握著绳子爬了出去，那丧尸竟然也想来一次空中飞人，只可惜它没这本事，根本抓不住绳子，啪唧一声从高处直接跌倒了地上。
十二终於翻进六楼，“呜哇啊啊啊──！！！”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状况就感觉头顶一阵风，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他就地滚了出去，长刀支地，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拿著棍子，第一下没打中接著就要来第二下。
“喂喂喂！”十二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赶紧低头避开这一棍子，“是我，是我啦！”
好在他这张跟武力值对比太大的娃娃脸辨识度太高，那人只愣了几秒锺就回过神来，“原来是你。”
他刚说完这一句就有一只丧尸挥著腐烂的双臂扑了过来，十二就势反手一刀削掉它半边脑袋。
“这是？”十二看著刚才被他解决的那只丧尸，发现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小吴。
那个男人也是一阵惊诧，不过还是无奈的说道，“他应该是之前被咬的。”说著便翻过同伴的身体，果然在小腿的地方有一处不深的咬痕。
他们不知道是怎麽被丧尸发现的，现在全城食物都不多，基於对食物的本能欲望，丧尸们开始在这里实行车轮战。
这个男人告诉他，他们已经有几个人因此而死掉了，小吴应该以为自己只是被咬了一小口没事，便没有告诉同伴，只是最终依然逃不过尸变的命运。
七楼的丧尸就更少了，大部分丧尸因为六楼这些看得见吃不著的而止步於此，但七楼的幸存者全部都是老人和小孩，十二觉得十分头疼。
他用同样的方法翻窗进去，把绳子的一段在碎裂玻璃的窗框上系好，试了试强度之後，他对一屋子大眼对小眼的人说，“走吧，从这里下去。”
几个人犹犹豫豫的不敢动，多亏他脾气好，这要是换言林在这里早忍不住发飙了。
外面传来爆炸声，一阵白烟升腾而起，十二扒著窗户往下看了看，言林已经用小型炸弹给他们清理出一块干净的降落地方了。
短暂的安全空间，分秒必争，他朝那帮吓呆了的人大吼，“快点！”
一个比较大胆的孩子往前走了一步，他一把抓住孩子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绳子的一端系在他身上。
孩子力气小，根本就抓不稳，完全是失控掉下去的，速度比自己爬快了不知多少倍。
他在距离地面几步远的地方晃荡著，只听十二在高处喊著，手臂还指著一个方向，“解开绳子，往那边跑！”
就这样，七楼的几个幸存者都依次下到地面。
这只是逃生的第一步。
最後一个老人脚步刚落地就看到前面一个孩子在地上又滚又爬的，後面跟著几只丧尸，他认得那个孩子，两家是邻居，他这边儿女都不在身边，孩子那边则是父母工作忙顾不上他，平时孩子就喜欢来他家串门，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却十足十的是祖孙感情。
他来不及多想，拿出自己年轻时候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那些丧尸扑了过去，一只丧尸被扑倒在地，另外的丧尸便得了便宜，转头就咬，也顾不得前面的孩子了。
“爷爷！”
孩子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著老人在自己面前被开膛破肚。
“我活了这麽久也够啦……”老人的半边身体都已经血肉模糊，肠子脏器摊了一地，无数爪子伸过去抓著那些往自己嘴里填，“你还小，你活著比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有一只丧尸一爪抓破了他的嘴巴，脸皮都被撕裂了。
孩子还在呆呆的看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是白痴吗！”远处的言林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跑过去拉开那个孩子，拖著他两个人往外跑。
後面的丧尸没有追过来，它们都忙著撕咬那位老人的尸体。
前面的丧尸却不会放过他们，特别是那些闻到新鲜人血味道而从楼里涌出来的，都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言林因为武器特点最适合的是打远程，这种放不开的空间让他十分烦躁。
他又没有十二那个一刀干掉好几只丧尸的水平，一旦丧尸开始发动车轮战就会变得很被动。
此时六楼上几个中年人也已经下来了，他们不至於像老人孩子们那麽弱，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堆人和一堆丧尸纠缠在一起，放眼望去只有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有人被捉住片刻便变成丧尸的腹中餐，有人趁机逃出生天。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浓浓的绝望感。
言林被逼到墙角的时候，他连取出匕首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把手里还没有搭弦的箭刺了出去，总算缓解了一次危机。
不适合打近战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但像现在这麽被动的情况在以往的任务中并不常遇见。
就像柏子仁说的他们并不是慈善救助团，之前的任务都是在满城皆是丧尸的死城，活人根本没有，除了自己全都是敌人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刷。他对杀戮有著足够的心得，而对於救人却显得经验不足。
现在这种情况，他无法眼睁睁看著一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就那麽死在自己面前，更不可能仅仅因为碍事这麽牵强的理由而去动手杀人。
他终於取出别在身後的折叠刀，还没来得及展开又一只丧尸冲了过来，被他护在身後的孩子忽然举起一块石块朝那只丧尸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言林愣了半秒，要不是这个孩子及时出手，他估计已经成为丧尸果腹的食物了。
与人为善不经意间也会有意外的收获。
接著，他毫不犹豫的在倒地的丧尸脑袋上又补了一刀，然後拉著那个孩子的手又继续往前跑。
十二跑在最後，现在的场面简直一团渣，难为他在如此混乱之下还能找准方位。
最後下楼的那个人一直跟在他旁边，虽然能帮著解决几只丧尸但还是添乱的时候比较多，比如现在──
“哇啊啊啊──！！！”
他发狂似的叫了起来，而实际上有十二在根本没有丧尸能够靠近他。
“别叫啦！”好脾气的十二也觉得一阵头大，这种大人根本就比小孩子都废柴。
虽然面对这种境况害怕并不丢脸，但见识了前面几个孩子逃生的勇敢，他还怎麽好意思露出这麽没用的一面来啊！
换做以往任何一次单独出任务他都不会费心带著这种累赘，他只会让这人识趣的离开，被过分纠缠的话他可能直接一刀让这人干脆的去死，但是现在……哎，团队任务当然要考虑大家的意思，他任命似的叹口气。
十二几乎是在拖著那人往前走，另一只手单手执刀清扫著前路。
围上来的丧尸越来越多，带著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十二也觉得有些吃力，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顺势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