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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 _王旭烽-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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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默默地穿过茶园。罗力想像从前一样地听寄草的饶舌,可是寄草却一声也不吭了。她走着走着,突然一下子坐在了茶地里,她说:“罗力,罗力,我再也走不动了……”

   他们像世间一切热恋的男女青年一样,拥抱,亲吻和做爱。即便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结局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寄草看着蓝天,罗力看着寄草,然后寄草就哭了。她想起了杨真曾经告诉她的感觉——你感觉到你的心里一片光明了吗?你有一种历经艰辛终于如愿以偿的快乐了吗?你的心就像星空一样浩瀚、像明月一样洁净了吗……

  远远的,几个傣家姑娘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串串用茉莉花串成的花环,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的身边,把茉莉花就套到了他们的脖子上,一边用生疏的汉语说道:“替你们举办的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快跟我们过去吧,宾客们都等急了!”

  王老汉家的火塘前,小邦成蹲着,烤着他爱吃的竹筒香茶,见了罗力和寄草,说:“快进去看看吧,我用中国丝绸给你们布置了一间新房,还用了你们杭州的杭纺呢。”

  寄草惊奇地说:“这会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宝贝哪?”

  “怎么是这会儿弄的呢?都是这一路上准备好的,还有一尊观音像。我想好了,要是新郎还活在世上,这些东西就是我的贺礼。要是新郎不在了,这些东西,就是给我自己当新郎预备下的了。“

  罗力刚才已经听过寄草说了小邦成的事情,这会儿不但不吃醋,反而还被他的豪爽感动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邦成兄弟,进去吧,咱们一起喝茶!”

  小邦岚做了个鬼脸,看着正在竹筒上咕喀咕嘻滚着的香茶,忧郁地说:“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呆一会儿吧,我看着你们举行婚礼,心里就难受,我吃醋了!”

  寄草惊异地笑,说:“小邦成,你也会吃醋了,真想不到。这下你该知道从前你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女人是怎么离开你的吧?”

  小邦成站了起来,捂着心口,边走边说:“是这样捂着一颗流血的心离开我的,我现在知道她们为什么吃醋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他就这样半真半假地透露着真情,走下竹楼,朝山拗间去了。

  罗力看着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直到寄草问他在想什么的时候,罗力才说:“有多少好男人啊,你却让我摊上了。”

  像闪电一样快,寄草的眼前就出现了杨真,用那么纯洁的目光看着她,她仿佛听到他说:“跟我一起去那里吧。”

  然后,罗力就听到寄草提了一个与爱情无关的奇怪的建议:

  “罗力,这次仗打完,你跟我一起去延安吧!”

  “什么?”

  “我是说,那里…??可以找到真理……“

  罗力心疼地看着他的姑娘。他想,她是多么害怕他会死啊,她都害怕得神经有些不正常了,瞧她都说的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真理不真理啊……

  王老汉选择了用白族人的三道茶来进行婚礼宴会的样式。火塘边先将一只砂罐烤热了,再放入一撮茶,等那茶啪啪地作响了,发出焦香之味,才向那罐里注入热水。俄顷,水沸了,又把茶水注入一种叫牛眼睛的小茶盅中。老汉用木盘子亲自端了两杯,敬到这对新人面前,说:“洒满敬人,茶满欺人,这浅浅的两杯茶,是第一道。清茶再苦,也苦不过寄草姑娘千万里寻夫,也苦不过日本人侵犯我们中国人。今日虽是新婚大喜之日,我们也切切不会忘记这样的苦。从今往后,你们的日子长着呢,再甜的日子,也不可忘记我们曾经有过的苦日子啊——喝!”

  姑娘们唱了起来,连窗外的虫儿也跟着一起鸣唱,寄草和罗力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喝下了这一杯人生的苦茶。

  第二杯茶却是甜的了。不知王老汉哪里来的本事,竟弄到了一些核桃肉和一小瓶红糖。姑娘们就哄起来了,叫着:“苦尽甜来!苦尽甜来!“寄草和罗力喝了,果然,茶香兼着茶甜,味道好极了。

  王老汉说:“人生在世,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只有像寄草姑娘这样吃得起苦,才会有甜香跟着来啊,喝吧,孩子们。”

  第三杯茶真是千般的回味,里面有蜂蜜,有花椒,有乳扇,趁热喝下,甜酸苦辣,千姿百态,什么味儿都在其中了。王老汉说:“孩子们啊,好好过了今夜吧,今夜不比往夜,良宵一刻,一辈子都在里头了,姑娘,你可懂得老汉我的意思?”

  寄草点点头,老汉却伤感起来,流着泪说:“我儿子要是还活着,也该是娶媳妇的年纪了。孩子啊,你可是在替多少好小伙儿娶媳妇啊,入洞房吧,入洞房吧……”

  姑娘们又唱起来了,她们把茉莉花撒得一地都是。多么奇特的夜晚哪,寄草恍恍溜溜地进了竹楼,今夜,她要做新娘了,她现在知道了,她的婚礼,一点也不比嘉草姐姐的逊色啊……

  半夜时分,罗力离开了熟睡的寄草,轻手轻脚地起来了。他用几乎可以说是诀别的目光,最后看了看被月光照亮的姑娘的面容,没有再说一句话,就悄悄地下了楼。

  小邦成正在独木桥边等着他,他们说好了这时候在这里碰头的。

  罗力用力地挽住了小邦成的肩膀,说:“布朗兄弟,我把我的新娘子交付给你了。等抗战胜利了,我会来找你们的。那时候,她要是还等着我,我就领着她回家。要是我不回来,只有一个原因——我死了。到那时,你得替我好好地照顾她;她要回家,你就送她回家;她愿意和你过,你就跟她好好地过。……要是,要是,我们有了孩子——随你的便——你们愿意告诉他,就告诉他,他爹是打鬼子死在异国他乡的;你们不愿意说,就什么伽.不面说了也许到那时候,什么仗也没有了,人人都过上好日子了……“

  小邦成拔出马刀来,对着月光二话不说,就向着自己的胳膊问了一刀,血就流了下来。他高举着手臂说:“月亮有眼,她看到了我起的誓:叭岩冷是我们的英雄,叭岩冷是我们的祖先,是他给我们留下了竹棚和茶树,是他给我们留下了活下去的命根子……?罗力兄弟,你记住,西双版纳的澜沧江边,有个拉袖族人集居的地方,我们布朗人也住在那一带。那里有一个名叫邦巅村的地方,长着一株参天的大茶树。我不知道他的年龄有多大了,也许一万年前他就在这里。树下搭着一个草棚子,草棚子里住着我赶马人小邦成。赶走了日本人,你就到大茶树下来吧,我会把你的新娘子完完整整地交给你。大茶树会保佑你们平安回到自己的家乡。大茶树是会显灵的,他是我们布朗人的神明呢,相信我吧,你会回来的,我们会等着你的……”

  第二天清晨,就在小邦成带着寄草,穿过异国的茶坡,向着北方,朝自己祖国的大茶树下进发的时候,南边,炮声响起来了,震惊中外的同古保卫战,终于打响了……
 
 
 
 
 
 《茶人三部曲》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二十九章
 
 
  小掘一郎是在收到了国内来信,告知医学博士诸同存在中国国内搜集到了陆羽《茶经》的二十三种版本,特别是两年前在陆羽故乡天门收集到《湖北竟陵西塔寺刊本》之后,突然又产生了迫不及待地想上径山的念头。然后,他就想到了依然居住在羊坝头的忘忧茶庄主人杭嘉和。

  根据国内茶道中人来信的告知,诸冈存博士是于昭和十五年七月到中国的。那本西塔寺刊本,还是民国二十二年时由西塔寺住持僧新明禅师书跋重刻,以后,才由那个名叫胡雁桥的天门县长亲自送给请同存氏的。

  听说回国之后,诸同存就于昭和十六年开始撰写《茶经评释》。

  小掘一郎私下里还是羡慕这个叫诸同存的博士。当他们作为帝国的军人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这家伙竟然钻着战争的空子,跑到中国来研究他的茶道。其实,寻访陆羽故地这个念头,小掘一郎在战争来临之时,并不是没有产生过。他千方百计地来到了中国的杭州,不是没有许多个人目的的。

  他热爱日本茶道,从血液里热爱。但和许多人在茶的袅袅香气间修炼正果、渴望得到更高的境界不一样,小掘在茶道中得到的仅仅是慰藉。他的近乎于疯狂焦灼的撕破裂开的灵魂,只有在这样的片刻,才能得到瞬间的清凉。

  即便是在以“和、清、静、寂“为宗旨的日本茶道精神笼罩下,小掘一郎依然有着自己的强烈的好胜心。在得知诸冈存的研究成果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本土的陆羽研究,特别是在《茶经》的版本学研究方面是走在前面的。诸同存的消息使他明白了他在茶中的位置。他突然发现了,即使在本土,也不是人人都那么渴望上战场的。在茶界学界,还会有诸冈存这样的人。

  也许是机遇不好,他比十二世纪镰仓时代的莱西禅师差远了。荣西禅师在异国的土地上遇到了本土的重源禅师,他们可以同登天台山的万年寺,他们可以纵谈陆羽的《茶经》,并对这里的罗汉供茶作详细记录。而在荣西禅师再度来华之后,回国时不但在宁波天童寺领走了佛衣和祖印,还带回了陆羽的《茶经》手抄本.说起来,这还是陆羽《茶经》第一次传之日本呢。而他小掘一郎,甚至没有可能去一趟天台山国清寺。宁波倒是去过的了,但那是作为宁绍战役的一名参战的军人上前线拼杀而去的。他甚至记不得在那场战役中,他有没有闲心喝上一杯茶了。

  此时,已经是1943年的秋天了,战争依旧在中国土地上进行,持续时间之长,超过了许多人的想像,也超过了他小掘一郎的想像。其间他回过几次国,也曾经到过浙西等战场,但不久又回到了杭州。这里的湖光山色,令他心烦意乱,曾几次下决心想永远地离开它,又总觉得还有一些后事没有料理好。直到听到诸冈存的消息,他终于明白,他是不可能又喝茶又打仗的了。这种隐秘的希望两全其美的念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梦。中国人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小掘一郎已经过了四十,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惑。悟出了这一关,他倒反而轻松了,一边套上了中式长衫,一边叫来翻译杭嘉乔。杭嘉乔瘦得简直就如一具行尸走向,歪歪斜斜地过来,喘着气问太君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办。小崛看着他。说不上是鄙视还是同情,问道:“我去了一趟浙西,怎么你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失眠,吃不下饭,别的倒没有什么。”

  “茶也,养生之仙药也,延龄之妙术也,“小掘不知不觉地念起了荣西的《吃茶养生记》开篇之语,“嘉乔君吃不下饭,多喝一点乌龙茶如何?”

  员乔看着小崛一郎的这一身中国打扮,一边自嘲地说:“茶这个东西,茶圣说,精行俭德之人,为饮最宜。像我这样要遭老天爷报应的天打五雷轰的人,。什么灵丹妙药怕也是没有用的了。“

  “此话怎讲?”小掘一郎沉下脸来。他一直就不大相信杭嘉乔的病,总以为其中有诈,有事没事地就抓住他不放.况且近日他发现,奴颜如嘉乔这样的人,对他也有些不那么恭敬了。

  嘉乔想了想,才说:“不知太君夜里做不做梦?近日,我常常梦到那沈绿爱从大缸里升起来,张着嘴咬我。按照我们中国人的说法,这就是冤死鬼来索命了。“

  他说着这样的话时,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似的、这神情倒叫小掘佩服起来。小掘便说:“把梦境就作为梦境吧,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不坏。不像是一个被索命的人啊。“

  “那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连我爹都对我那么直说了,他说:嘉乔啊,赎罪吧……”

  小脑抖了抖长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嘉乔君,军部已经批准了我的请求,我要上前线去了。”

  “不回杭州了?”嘉乔吃惊地问。一

  小掘摇摇头,说:“准备战死在沙场了。”一

  嘉乔看出了小脑一郎说话神情里的矫情。他越来越了解这个看上去杀气腾腾的家伙,这个不肯说真话的日本佬.这个来历不明的杂种。可是他也已经学会了装腔作势,便作大惊小怪状,说:“小掘太君怎么说起这样不吉利的话来了?本土不是还有你的女儿等着你凯旋吗?“

  小掘盯着嘉乔,想,真是不要脸,嘴里却说:“真是多愁的支那人。你还是给我去一趟羊坝头吧。“

  见嘉乔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他才说:“我要他亲自陪我上一趟径山。”

  “太君一定要上径山,我还是可以陪你走一趟的啊。”

  小掘一郎从上到下地看了看嘉乔,说:“你怕他不肯跟我上山?”

  嘉乔不吭声,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你就跟他说,径山,原本是我定了和他的女儿杭盼一起上的,既然他把他的女儿藏到了梅家坞,就让她父亲代了女儿跑一趟吧。”

  嘉乔吃惊地问:“什么,盼儿没有去美国?”

  小掘一郎冷笑起来,说:“你们杭家人是不是都忘了我小掘一郎是干什么出身的!”

  “我可是真不知道!”

  “那是他们早就不把你当作抗家人了。”

  小掘一郎淡淡地说,他不想再给这个人留什么面子了。

  嘉乔来到羊坝头的这五进破大院子的时候,没有从前门进去,他不愿意见到那放大水缸的地方。即便是在白天,他也能感到沈绿爱的气息,她的身影和她的呼亮的嗓音。他怕进这个门,可是他又不得不来。他还心存侥幸,想着也许还能弥补一些什么。他全身的骨头并非一天到晚地痛,这是一种令人溪跷的病,让他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挣扎。他并不像说的那样,对死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口口声声地说他要死了,实际上是口口声声说他不想死。

  他看到大哥正在井边吊水,抬起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面孔就阴沉了下来,拎着一桶水,往里屋走去。

  嘉乔就自己来到井边坐下。他探头看看井底,井里就映出一个骨瘦如柴的脱了形的男人。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一场家庭纠纷,他想起了父亲是怎么先劈了二哥一个巴掌,后劈了母亲一个耳光,而母亲又是怎么一把夹起了他就往井旁冲,要跳井寻死的场景。在他的整个少年时代,这些细节几乎构成了他的血海深仇。然而,与他如今亲身卷入的这一场战争比,这些回忆中的纠纷不但不再是仇恨,甚至蒙上了一层温馨。对着井底下的那个人,他想,他杭嘉乔,究竟因为什么,失去了本不应该失去的一切?他为什么要那么狭隘,为什么要那么凶狠?是什么样的命运把他一步步地推到今天这步田地,使他竟成了一个杀人犯,一个杀死自己亲人的人;井下他的头影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人头,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他打了一个寒然,猛地躲开了头。直起身来,他就看见大哥拎着水桶站在他面前。

  大哥没有理睬他,只顾自己往下放绳子吊水,嘉乔便要去帮忙拉那绳子,被嘉和闪开了。

  嘉乔想了想,就放开了说:“大哥,我要死了。”

  嘉和的水桶在井底下半浮半沉着,嘉和也不去拉,他说:“你才想到有这一天啊。”

  嘉乔若有所思地说:“我做梦梦到我入祖坟了。不是和你们在一起,是隔着一条小溪,在茶园的那一边,是我一个人的孤零零的小坟。也没有墓碑,也没有人知道。清明上坟的时候,一大堆人从我坟边热热闹闹地走过,我都看见了。不过也不是没有人看我一眼,回来的路上,总还有个人在我坟前停一下脚的。“嘉乔看着低下了头的大哥,眼泪就涌出来了,抱住了他的肩膀,说:“大哥,只有你……?”他就跪了下来,“大哥,我不想死啊……”

  嘉和拎着那桶水上不上下不下的,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只听井底下眼当一声,桶就掉了下去,嘉和就坐在了井沿上,大薄手掌握成了拳头,一下一下地死命敲着井台,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一句一句说清楚,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天夜里,嘉和忙完了一切,悄悄地来到叶子的卧室前。他是来告诉叶子,关于白天嘉乔来通知他明天上径山的事情的,却看见叶子正在灯下流泪。他踌躇了一下,想推门进去,又站住了。他知道,叶子流泪,是因为中断消息一年多的汉儿终于通过秘密渠道来信了。

  嘉和也看了信。信写得很长,因为渠道可靠,也不用遮遮掩掩,在杭州的嘉和他们这才知道了外界的许多事情——

  去年五六月间,我们的茶叶研究所就已经全部搬迁完毕。

  从格州到福建的崇安,工作环境,基本上是达到理想要求的了。据吴觉农先生说,我们所目前的人虽然不多,但比之于远东各国的印度、锡兰、日本等国,他们的改良机构,还不及我们的呢。人事方面我们也是极有优势的,研究员,副研究员,大多都是国内的茶学界权威。即便是助理研究员和助理员,也大多是大学毕业生。有的在茶业界已经呆了十多年,少的也有三四年了。所以说,在这里从事茶业工作,应该是很有前景的。

  吴觉农先生还专门给我们茶人上了课,提出要求:工作的态度一是要公而忘私;二是要动静兼顾;三是要即知即行;

  四是要替人着想;五是我们必须时时训练自己。吴觉农先生还举了日本茶人田边贡的例子。他说他不过是一个中学毕业生,但因为自己努力,所以在日本茶学界很有地位……

  除了本职工作,我也随吴觉农先生做一些有益的社会活动。前不久陪着吴先生来回走了四十多里山路,从崇安到建阳徐市镇国民党的集中营,担保出了一个名叫吴大馄的青年。

  据说他是CP,也就是和林生、楚卿一样的人。这是一件令人不解的国事——尽管政府口口声声说枪口对外一致抗日,他们的监狱里依旧关着许多CP。徐市的集中营就是从上饶集中营过过来的,里面关着不少皖南事变中的新四军。那个吴大银,就是在慰问新四军的途中被捕的呢。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你什1有忆儿的音讯吗?我倒是得到了他的可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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