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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房门上已有人擂鼓般敲打,有人叫道:“狗娘养的,
开门!”跟着砰的一声,有人将房门踢开,三四个人同时抢将
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青城派弟子洪人雄。他一见令狐冲,大吃
一惊,叫道:“令狐……是令狐冲……”急退了两步。向大年
和米为义不识得令狐冲,但均知他已为罗人杰所杀,听洪人
雄叫出他的名字,都是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的后退。各人睁
大了双眼,瞪视着他。
令狐冲慢慢站了起来,道:“你们……这许多人……”洪
人雄道:“令狐……令狐冲,原来……原来你没死?”令狐冲
冷冷的道:“哪有这般容易便死?”
余沧海越众而前,叫道:“你便是令狐冲了?好,好!”令
狐冲向他瞧了一眼,并不回答。余沧海道:“你在这妓院之中,
干甚么来着?”令狐冲哈哈一笑,道:“这叫做明知故问。在
妓院之中,还干甚么来着?”余沧海冷冷的道:“素闻华山派
门规甚严,你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君子剑’岳先生的嫡派
传人,却偷偷来嫖妓宿娼,好笑啊好笑!”令狐冲道:“华山
派门规如何,是我华山派的事,用不着旁人来瞎操心。”
余沧海见多识广,见他脸无血色,身子还在发抖,显是
身受重伤模样,莫非其中有诈?心念一转之际,寻思:“恒山
派那小尼姑说这厮已为人杰所杀,其实并未毙命,显是那小
尼姑撒谎骗人。听她说来,令狐大哥长,令狐大哥短,叫得
脉脉含情,说不定他二人已结下了私情。有人见到那小尼姑
到过妓院之中,此刻却又影踪全无,多半便是给这厮藏了起
来。哼,他五岳剑派自负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瞧我青城派
不起,我要是将那小尼姑揪将出来,不但羞辱了华山、恒山
两派,连整个五岳剑派也是面目无光,叫他们从此不能在江
湖上夸口说嘴。”目光四下一转,不见房中更有别人,心想:
“看来那小尼姑便藏在床上。”向洪人雄道:“人雄,揭开帐子,
咱们瞧瞧床上有甚么好把戏。”
洪人雄道:“是!”上前两步,他吃过令狐冲的苦头,情
不自禁的向他望了一眼,一时不敢再跨步上前。令狐冲道:
“你活得不耐烦了?”洪人雄一窒,但有师父撑腰,也不如何
惧他,刷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令狐冲向余沧海道:“你要干甚么?”余沧海道:“恒山派
走失了一名女弟子,有人见到她是在这座妓院之中,咱们要
查一查。”令狐冲道:“五岳剑派之事,也劳你青城派来多管
闲事?”余沧海道:“今日之事,非查明白不可。人雄,动手!”
洪人雄应道:“是!”长剑伸出,挑开了帐子。
仪琳和曲非烟互相搂抱,躲在被窝之中,将令狐冲和余
沧海的对话,一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只是叫苦,全身
瑟瑟发抖,听得洪人雄挑开帐子,更吓得魂飞天外。
帐子一开,众人目光都射到床上,只见一条绣着双鸳鸯
的大红锦被之中裹得有人,枕头上舞着长长的万缕青丝,锦
被不住颤动,显然被中人十分害怕。
余沧海一见到枕上的长发,好生失望,显然被中之人并
非那个光头小尼姑了,原来令狐冲这厮果然是在宿娼。
令狐冲冷冷的道:“余观主,你虽是出家人,但听说青城
派道士不禁婚娶,你大老婆、小老婆着实不少。你既这般好
色如命,想瞧妓院中光身赤裸的女子,干么不爽爽快快的揭
开被窝,瞧上几眼?何必借口甚么找寻恒山派的女弟子?”
余沧海喝道:“放你的狗屁!”右掌呼的一声劈出,令狐
冲侧身一闪,避开了掌风,重伤之下,转动不灵,余沧海这
一掌又劈得凌厉,还是被他掌风边缘扫中了,站立不定,一
交倒在床上。他用力支撑,又站了起来,一张嘴,一大口鲜
血喷了出来,身子摇晃两下,又喷出一口鲜血。余沧海欲待
再行出手,忽听得窗外有人叫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那“脸”字尾声未绝,余沧海已然右掌转回,劈向窗格,
身随掌势,到了窗外。房内烛光照映出来,只见一个丑脸驼
子正欲往墙角边逃去。余沧海喝道:“站住了!”
那驼子正是林平之所扮。他在刘正风府中与余沧海朝相
之后,乘着曲非烟出现,余沧海全神注视到那女童身上,便
即悄悄溜了出来。
他躲在墙角边,一时打不定主意,实不知如何,才能救
得爹娘,沉吟半晌,心道:“我假装驼子,大厅中人人都已见
到了,再遇上青城派的人,非死不可。是不是该当回复本来
面目?”回思适才给余沧海抓住,全身登时酸软,更无半分挣
扎之力,怎地世上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心头思潮起伏,只
呆呆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有人在他驼背上轻轻一拍。林
平之大吃一惊,急忙转身,眼前一人背脊高耸,正是那正牌
驼子“塞北明驼”木高峰,听他笑道:“假驼子,做驼子有甚
么好?干么你要冒充是我徒子徒孙?”
林平之情知此人性子凶暴,武功又极高,稍一对答不善,
便是杀身之祸,但适才在大厅中向他磕过头,又说他行侠仗
义,并未得罪于他,只须继续如此说,谅来也不致惹他生气,
便道:“晚辈曾听许多人言道:‘塞北明驼’木大侠英名卓著,
最喜急人之难,扶危解困。晚辈一直好生仰慕,是以不知不
觉的便扮成木大侠的模样,万望恕罪。”
木高峰哈哈一笑,说道:“甚么急人之难,扶危解困?当
真胡说八道。”他明知林平之是在撒谎,但这些话总是听来十
分入耳,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是哪一个的门下?”
林平之道:“晚辈其实姓林,无意之间冒认了前辈的姓
氏。”木高峰冷笑道:“甚么无意之间?你只是想拿你爷爷的
名头来招摇撞骗。余沧海是青城掌门,伸一根手指头也立时
将你毙了。你这小子居然敢冲撞于他,胆子当真不小。”林平
之一听到余沧海的名字,胸口热血上涌,大声道:“晚辈但教
有一口气在,定须手刃了这奸贼。”
木高峰奇道:“余沧海跟你有甚么怨仇?”林平之略一迟
疑,寻思:“凭我一己之力,难以救得爹爹妈妈,索性再拜他
一拜,求他援手。”当即双膝跪倒,磕头道:“晚辈父母落入
这奸贼之手,恳求前辈仗义相救。”木高峰皱起眉头,连连摇
头,说道:“没好处之事,木驼子是向来不做的,你爹爹是谁?
救了他于我有甚么得益?”
正说到这里,忽听门边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语气甚是
紧急,说道:“快禀报师父,在群玉院妓院中,青城派又有一
人给人家杀了,恒山派有人受了伤逃回来。”
木高峰低声道:“你的事慢慢再说,眼前有一场热闹好看,
你想开眼界便跟我同去。”林平之心想:“只须陪在他的身边,
便有机会求他。”当即道:“是,是。老前辈去哪里,晚辈自
当追随。”木高峰道:“咱们把话说在头里,木驼子不论甚么
事,总须对自己有好处才干。你若想单凭几顶高帽子,便叫
你爷爷去惹麻烦上身,这种话少提为妙。”
林平之唯唯喏喏,含糊答应。忽听得木高峰道:“他们去
了,跟着我来。”只觉右腕一紧,已被他抓住,跟着腾身而起,
犹似足不点地般在衡山街上奔驰。
到得群玉院外,木高峰和他挨在一株树后,窥看院中众
人动静。余沧海和田伯光交手、刘正风等率人搜查、令狐冲
挺身而出等情,他二人都一一听在耳里。待得余沧海又欲击
打令狐冲,林平之再也忍耐不住,将“以大欺小,好不要
脸”这八个字叫了出来。
林平之叫声出口,自知鲁莽,转身便欲躲藏,哪知余沧
海来得快极,一声“站住了!”力随声至,掌力已将林平之全
身笼住,只须一发,便能震得他五脏碎裂,骨骼齐折,待见
到他形貌,一时含力不发,冷笑道:“原来是你!”眼光向林
平之身后丈许之外的木高峰射去,说道:“木驼子,你几次三
番,指使小辈来和我为难,到底是何用意?”
木高峰哈哈一笑,道:“这人自认是我小辈,木驼子却没
认他。他自姓林,我自姓木,这小子跟我有甚么干系?余观
主,木驼子不是怕你,只是犯不着做冤大头,给一个无名小
辈做挡箭牌。要是做一做挡箭牌有甚么好处,金银财宝滚滚
而来,木驼子权衡轻重,这算盘打得响,做便做了。可是眼
前这般全无进益的蚀本买卖,却是决计不做的。”
余沧海一听,心中一喜,便道:“此人既跟木兄并无干系,
乃是冒充招摇之徒,贫道不必再顾你的颜面了。”积蓄在掌心
中的力道正欲发出,忽听窗内有人说道:“以大欺小,好不要
脸!”余沧海回过头来,只见一人凭窗而立,正是令狐冲。
余沧海怒气更增,但“以大欺小,好不要脸”这八个字,
却正是说中了要害,眼前这二人显然武功远不如己,若欲杀
却,原只一举手之劳,但“以大欺小”那四个字,却无论如
何是逃不过的,既是“以大欺小”,那下面“好不要脸”四字
便也顺理成章的了。但若如此轻易饶了二人,这口气如何便
咽得下去?他冷笑一声,向令狐冲道:“你的事,以后我找你
师父算帐。”回头向林平之道:“小子,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林平之怒叫:“狗贼,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此刻还来问我?”
余沧海心下奇怪:“我几时识得你这丑八怪了?甚么害得
你家破人亡,这话却从哪里说起?”但四下里耳目众多,不欲
细问,回头向洪人雄道:“人雄,先宰了这小子,再擒下了令
狐冲。”是青城派弟子出手,便说不上“以大欺小”。洪人雄
应道:“是!”拔剑上前。
林平之伸手去拔佩剑,甫一提手,洪人雄的长剑寒光森
然,已直指到了胸前。林平之叫道:“余沧海,我林平之
……”余沧海一惊,左掌急速拍出,掌风到处,洪人雄的长
剑被震得一偏,从林平之右臂外掠过。余沧海道:“你说甚么?”
林平之道:“我林平之做了厉鬼,也会找你索命。”余沧海道:
“你……你是福威镖局的林平之?”
林平之既知已无法隐瞒,索性堂堂正正的死个痛快,双
手撕下脸上膏药,朗声道:“不错,我便是福州福威镖局的林
平之。你儿子调戏良家姑娘,是我杀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爹爹妈妈,你……你……你将他们关在哪里?”
青城派一举挑了福威镖局之事,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
扬。长青子早年败在林远图剑下之事,武林中并不知情,人
人都说青城派志在劫夺林家辟邪剑法的剑谱。令狐冲正因听
了这传闻,才在回雁楼头以此引得罗人杰俯身过来,挺剑杀
却。木高峰也已得知讯息,此刻听得眼前这假驼子是“福威
镖局的林平之”,而眼见余沧海一听到他自报姓名,便忙不迭
的将洪人雄长剑格开,神情紧张,看来确是想着落在这年轻
人身上得到辟邪剑谱。
其时余沧海左臂长出,手指已抓住林平之的右腕,手臂
一缩,便要将他拉了过去。木高峰喝道:“且慢!”飞身而出,
伸手抓住了林平之的左腕,向后一拉。
林平之双臂分别被两股大力前后拉扯,全身骨骼登时格
格作响,痛得几欲晕去。
余沧海知道自己若再使力,非将林平之登时拉死不可,当
即右手长剑递出,向木高峰刺去,喝道:“木兄,撒手!”
木高峰左手一挥,当的一声响,格开长剑,手中已多了
一柄青光闪闪的弯刀。
余沧海展开剑法,嗤嗤嗤声响不绝,片刻间向木高峰连
刺了八九剑,说道:“木兄,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为这小子伤
了两家和气?”左手亦抓住林平之右腕不放。
木高峰挥动弯刀,将来剑一一格开,说道:“适才大庭广
众之间,这小子已向我磕过了头,叫了我‘爷爷’,这是众目
所见、众耳所闻之事。在下和余观主虽然往日无冤,近日无
仇,但你将一个叫我爷爷之人捉去杀了,未免太不给我脸面。
做爷爷的不能庇护孙子,以后还有谁肯再叫我爷爷?”两人一
面说话,兵刃相交声叮当不绝,越打越快。
余沧海怒道:“木兄,此人杀了我的亲生儿子,杀子之仇,
岂可不报?”木高峰哈哈一笑,道:“好,冲着余观主的金面,
就替你报仇便了。来来来,你向前拉。我向后拉,一二三!咱
们将这小子拉为两片!”他说完这句话后,又叫:“一,二,三!”
这“三”字一出口,掌上力道加强,林平之全身骨骼格格之
声更响。
余沧海一惊,报仇并不急在一时,剑谱尚未得手,却决
不能便伤了林平之性命,当即松手。林平之立时便给木高峰
拉了过去。
木高峰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多谢!余观主当真够朋
友,够交情,冲着木驼子的脸面,连杀子大仇也肯放过了。江
湖上如此重义之人,还真的没第二位!”余沧海冷冷的道:
“木兄知道了就好。这一次在下相让一步,以后可不能再有第
二次了。”木高峰笑嘻嘻的道:“那也未必。说不定余观主义
薄云天,第二次又再容让呢。”
余沧海哼了一声,左手一挥,道:“咱们走!”率领本门
弟子,便即退走。
这时定逸师太急于找寻仪琳,早已与恒山派群尼向西搜
了下去。刘正风率领众弟子向东南方搜去。青城派一走,群
玉院外便只剩下木高峰和林平之二人。
木高峰笑嘻嘻的道:“你非但不是驼子,原来还是个长得
挺俊的小子。小子,你也不用叫我爷爷。驼子挺喜欢你,收
你做了徒弟如何?”
林平之适才被二人各以上乘内力拉扯,全身疼痛难当,兀
自没喘过气来,听木高峰这么说,心想:“这驼子的武功高出
我爹爹十倍,余沧海对他也颇为忌惮,我要复仇雪恨,拜他
为师,便有指望。可是他眼见那青城弟子使剑杀我,本来毫
不理会,一听到我的来历,便即出手和余沧海争夺。此刻要
收我为弟子,显是不怀好意。”
木高峰见他神色犹豫,又道:“塞北明驼的武功声望,你
是知道的了。迄今为止,我还没收过一个弟子。你拜我为师,
为师的把一身武功倾囊相授,那时别说青城派的小子们决不
是你对手,假以时日,要打败余沧海亦有何难?小子,怎么
你还不磕头拜师?”
他越说得热切,林平之越是起疑:“他如当真爱惜我,怎
地刚才抓住我手,用力拉扯,全无丝毫顾忌?余沧海这恶贼
得知我是他的杀子大仇之后,反而不想就此拉死我了,自然
是为了甚么辟邪剑谱。五岳剑派中尽多武功高强的正直之士,
我欲求明师,该找那些前辈高人才是。这驼子心肠毒辣,武
功再高,我也决不拜他为师。”
木高峰见他仍是迟疑,心下怒气渐增,但仍笑嘻嘻道:
“怎么?你嫌驼子的武功太低,不配做你师父么?”
林平之见木高峰霎时间满面乌云,神情狰狞可怖,但怒
色一现即隐,立时又显得和蔼可亲,情知处境危险,若不拜
他为师,说不定他怒气发作,立时便将自己杀了,当即道:
“木大侠,你肯收晚辈为徒,那正是晚辈求之不得之事。只是
晚辈学的是家传武功,倘若另投明师,须得家父允可,这一
来是家法,二来也是武林中的规矩。”
木高峰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不过你这一点玩
意儿,压根儿说不上是甚么功夫,你爹爹想来武功也是有限。
我老人家今日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要收你为徒,以后我未
必再有此兴致了。机缘可遇不可求,你这小子瞧来似乎机伶,
怎地如此胡涂?这样罢,你先磕头拜师。然后我去跟你爹爹
说,谅他也不敢不允。”
林平之心念一动,说道:“木大侠,晚辈的父母落在青城
派手中,生死不明,求木大侠去救了出来。那时晚辈感恩图
报,木大侠有甚么嘱咐,自当遵从。”
木高峰怒道:“甚么?你向我讨价还价?你这小子有甚么
了不起,我非收你为徒不可?你居然来向我要挟,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随即想到余沧海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步,不将杀
子大仇人撕开两片,自是另有重大图谋,像余沧海这样的人,
哪会轻易上当?多半江湖上传言不错,他林家那辟邪剑谱确
是非同小可,只要收了这小子为徒,这部武学宝笈迟早便能
得到手,说道:“快磕头,三个头磕下去,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徒弟的父母,做师父的焉有不关心之理?余沧海捉了我徒弟
的父母,我去向他要人,名正言顺,他怎敢不放?”
林平之救父母心切,心想:“爹爹妈妈落在奸人手中,度
日如年,说甚么也得尽快将他们救了出来。我一时委曲,拜
他为师,只须他救出我爹爹妈妈,天大的难事也担当了。”当
即屈膝跪倒,便要磕头。木高峰怕他反悔,伸手往他头顶按
落,掀将下去。
林平之本想磕头,但给他这么使力一掀,心中反感陡生,
自然而然的头颈一硬,不让他按下去。木高峰怒道:“嘿,你
不磕头吗?”手上加了一分劲道。林平之本来心高气傲,做惯
了少镖头,平生只有受人奉承,从未遇过屈辱,此番为了搭
救父母,已然决意磕头,但木高峰这么伸手一掀,弄巧反拙,
激发了他的倔强本性,大声道:“你答应救我父母,我便答应
拜你为师,此刻要我磕头,却是万万不能。”
木高峰道:“万万不能?咱们瞧瞧,果真是万万不能?”手
上又加了一分劲力。林平之腰板力挺,想站起身来,但头顶
便如有千斤大石压住了,却哪里站得起来?他双手撑地,用
力挣扎,木高峰手上劲力又加了一分。林平之只听得自己颈
中骨头格格作响。木高峰哈哈大笑,道:“你磕不磕头?我手
上再加一分劲道,你的头颈便折断了。”
林平之的头被他一寸一寸的按将下去,离地面已不过半
尺,奋力叫道:“我不磕头,偏不磕头!”木高峰道:“瞧你磕
不磕头?”手一沉,林平之的额头又被他按低了两寸。
便在此时,林平之忽觉背心上微微一热,一股柔和的力
道传入体内,头顶的压力斗然间轻了,双手在地上一撑,便
即站起。
这一下固然大出林平之意料之外,而木高峰更是大吃一
惊,适才冲开他手上劲道的这股内力,似乎是武林中盛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