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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0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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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风道:“快走,快走!我们大人的事,跟你孩子有甚么相
干?”
曲非烟道:“我不走!”刷刷两声,从腰间拔出两柄短剑,
抢过去挡在刘正风身前,叫道:“费彬,先前刘公公饶了你不

杀,你反而来恩将仇报,你要不要脸?”
费彬阴森森的道:“你这女娃娃说过要将我们嵩山派赶尽
杀绝,你这可不是来赶尽杀绝了么?难道姓费的袖手任你宰
割,还是掉头逃走?”
刘正风拉住曲非烟的手臂,急道:“快走,快走!”但他
受了嵩山派内力剧震,心脉已断,再加适才演奏了这一曲
《笑傲江湖》,心力交瘁,手上已无内劲。曲非烟轻轻一挣,挣
脱了刘正风的手,便在此时,眼前青光闪动,费彬的长剑刺
到面前。
曲非烟左手短剑一挡,右手剑跟着递出。费彬嘿的一声
笑,长剑圈转,拍的一声,击在她右手短剑上。曲非烟右臂
酸麻,虎口剧痛,右手短剑登时脱手。费彬长剑斜晃反挑,拍
的一声响,曲非烟左手短剑又被震脱,飞出数丈之外。费彬
的长剑已指住她咽喉,向曲洋笑道:“曲长老,我先把你孙女
的左眼刺瞎,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两只耳朵……”
曲非烟大叫一声,向前纵跃,往长剑上撞去。费彬长剑
疾缩,左手食指点出,曲非烟翻身栽倒。费彬哈哈大笑,说
道:“邪魔外道,作恶多端,便要死却也没这么容易,还是先
将你的左眼刺瞎了再说。”提起长剑,便要往曲非烟左眼刺落。
忽听得身后有人喝道:“且住!”费彬大吃一惊,急速转
过身来,挥剑护身。他不知令狐冲和仪琳早就隐伏在山石之
后,一动不动,否则以他功夫,决不致有人欺近而竟不察觉。
月光下只见一个青年汉子双手叉腰而立。
费彬喝问:“你是谁?”令狐冲道:“小侄华山派令狐冲,
参见费师叔。”说着躬身行礼,身子一晃一晃,站立不定。费

彬点头道:“罢了!原来是岳师兄的大弟子,你在这里干甚么?”
令狐冲道:“小侄为青城派弟子所伤,在此养伤,有幸拜见费
师叔。”
费彬哼了一声,道:“你来得正好。这女娃子是魔教中的
邪魔外道,该当诛灭,倘若由我出手,未免显得以大欺小,你
把她杀了吧。”说着伸手向曲非烟指了指。
令狐冲摇了摇头,说道:“这女娃娃的祖父和衡山派刘师
叔结交,攀算起来,她比我也矮着一辈,小侄如杀了她,江
湖上也道华山派以大压小,传扬出去,名声甚是不雅。再说,
这位曲前辈和刘师叔都已身负重伤,在他们面前欺侮他们的
小辈,决非英雄好汉行径,这种事情,我华山派是决计不会
做的。尚请费师叔见谅。”言下之意甚是明白,华山派所不屑
做之事,嵩山派倘若做了,那么显然嵩山派是大大不及华山
派了。
费彬双眉扬起,目露凶光,厉声道:“原来你和魔教妖人
也在暗中勾结。是了,适才刘正风言道,这姓曲的妖人曾为
你治伤,救了你的性命,没想到你堂堂华山弟子,这么快也
投了魔教。”手中长剑颤动,剑锋上冷光闪动,似是挺剑便欲
向令狐冲刺去。
刘正风道:“令狐贤侄,你和此事毫不相干,不必来赶淌
浑水,快快离去,免得将来教你师父为难。”
令狐冲哈哈一笑,说道:“刘师叔,咱们自居侠义道,与
邪魔外道誓不两立,这‘侠义’二字,是甚么意思?欺辱身
负重伤之人,算不算侠义?残杀无辜幼女,算不算侠义?要
是这种种事情都干得出,跟邪魔外道又有甚么分别?”

曲洋叹道:“这种事情,我们魔教也是不做的。令狐兄弟,
你自己请便罢,嵩山派爱干这种事,且由他干便了。”
令狐冲笑道:“我才不走呢。大嵩阳手费大侠在江湖上大
名鼎鼎,是嵩山派中数一数二的英雄好汉,他不过说几句吓
吓女娃儿,哪能当真做这等不要脸之事,费师叔决不是那样
的人。”说着双手抱胸,背脊靠上一株松树的树干。
费彬杀机陡起,狞笑道:“你以为用言语僵住我,便能逼
我饶了这三个妖人?嘿嘿,当真痴心梦想。你既已投了魔教,
费某杀三人是杀,杀四人也是杀。”说着踏上了一步。
令狐冲见到他狞恶的神情,不禁吃惊,暗自盘算解围之
策,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说道:“费师叔,你连我也要杀了
灭口,是不是?”
费彬道:“你聪明得紧,这句话一点不错。”说着又向前
逼近一步。
突然之间,山石后又转出一个妙龄女尼,说道:“费师叔,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眼下只有做坏事之心,真正的坏事
还没有做,悬崖勒马,犹未为晚。”这人正是仪琳。令狐冲嘱
她躲在山石之后,千万不可让人瞧见了,但她眼见令狐冲处
境危殆,不及多想,还想以一片良言,劝得费彬罢手。
费彬却也吃了一惊,说道:“你是恒山派的,是不是?怎
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仪琳脸上一红,嗫嚅道:“我……我……”
曲非烟被点中穴道,躺在地下,动弹不得,口中却叫了
出来:“仪琳姊姊,我早猜到你和令狐大哥在一起。你果然医
好了他的伤,只可惜……只可惜咱们都要死了。”

仪琳摇头道:“不会的,费师叔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英雄
豪杰,怎会真的伤害身受重伤之人和你这样的小姑娘?”曲非
烟嘿嘿冷笑,道:“他真是大英雄、大豪杰么?”仪琳道:“嵩
山派是五岳剑派的盟主,江湖上侠义道的领袖,不论做甚么
事,自然要以侠义为先。”
她几句话出自一片诚意,在费彬耳中听来,却全成了讥
嘲之言,寻思:“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但教走漏了一个活口,
费某从此声名受污,虽然杀的是魔教妖人,但诛戮伤俘,非
英雄豪杰之所为,势必给人瞧得低了。”当下长剑一挺,指着
仪琳道:“你既非身受重伤,也不是动弹不得的小姑娘,我总
杀得你了罢?”
仪琳大吃一惊,退了几步,颤声道:“我……我……我?
你为甚么要杀我?”
费彬道:“你和魔教妖人勾勾搭搭,姊妹相称,也已成了
妖人一路,自是容你不得。”说着踏上了一步,挺剑要向仪琳
刺去。
令狐冲急忙抢过,拦在仪琳身前,叫道:“师妹快走,去
请你师父来救命。”他自知远水难救近火,所以要仪琳去讨救
兵,只不过支使她开去,逃得性命。
费彬长剑晃动,剑尖向令狐冲右侧攻刺到。令狐冲斜身
急避。费彬刷刷刷连环三剑,攻得他险象环生。仪琳大急,忙
抽出腰间断剑,向费彬肩头刺去,叫道:“令狐大哥,你身上
有伤,快快退下。”
费彬哈哈一笑,道:“小尼姑动了凡心啦,见到英俊少年,
自己命也不要了。”挥剑直斩,当的一声响,双剑相交,仪琳

手中断剑登时脱手而飞。费彬长剑挑起,指向她的心口。费
彬眼见要杀的有五人之多,虽然个个无甚抵抗之力,但夜长
梦多,只须走脱了一个,便有无穷后患,是以出手便下杀招。
令狐冲和身扑上,左手双指插向费彬眼珠。费彬双足象
点,向后跃开,长剑拖回时乘势一带,在令狐冲左臂上划了
长长一道口子。
令狐冲拚命扑击,救得仪琳的危难,却也已喘不过气来,
身子摇摇欲坠。仪琳抢上去扶住,哽咽道:“让他把咱们一起
杀了!”令狐冲喘息道:“你……你快走……”
曲非烟笑道:“傻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她要
陪你一块儿死……”一句话没说完,费彬长剑送出,已刺入
了她的心窝。
曲洋、刘正风、令狐冲、仪琳齐声惊呼。
费彬脸露狞笑,向着令狐冲和仪琳缓缓踏上一步,跟着
又踏前了一步,剑尖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滴落。
令狐冲脑中一片混乱:“他……他竟将这小姑娘杀了,好
不狠毒!我这也就要死了。仪琳师妹为甚么要陪我一块死?我
虽救过她,但她也救了我,已补报了欠我之情。我跟她以前
素不相识,不过同是五岳剑派的师兄妹,虽有江湖上的道义,
却用不着以性命相陪啊。没想到恒山派门下弟子,居然如此
顾全武林义气,定逸师太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嘿,是这个
仪琳师妹陪着我一起死,却不是我那灵珊小师妹。她……她
这时候在干甚么?”眼见费彬狞笑的脸渐渐逼近,令狐冲微微
一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耳中传入几下幽幽的胡琴声,琴声凄凉,似是叹

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
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令狐冲大为诧异,睁开眼来。
费彬心头一震:“夜雨莫大先生到了。”但听胡琴声
越来越凄苦,莫大先生却始终不从树后出来。费彬叫道:“莫
大先生,怎地不现身相见?”
琴声突然止歇,松树后一个瘦瘦的人影走了出来。令狐
冲久闻“夜雨”莫大先生之名,但从未见过他面,这时
月光之下,只见他骨瘦如柴,双肩拱起,真如一个时时刻刻
便会倒毙的痨病鬼,没想到大名满江湖的衡山派掌门,竟是
这样一个形容猥琐之人。莫大先生左手握着胡琴,双手向费
彬拱了拱,说道:“费师兄,左盟主好。”
费彬见他并无恶意,又素知他和刘正风不睦,便道:“多
谢莫大先生,俺师哥好。贵派的刘正风和魔教妖人结交,意
欲不利我五岳剑派。莫大先生,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莫大先生向刘正风走近两步,森然道:“该杀!”这
“杀”字刚出口,寒光陡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
猛地反刺,直指费彬胸口。这一下出招快极,抑且如梦如幻,
正是“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中的绝招。费彬在刘府曾
着了刘正风这门武功的道儿,此刻再度中计,大骇之下,急
向后退,嗤的一声,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
衫尽裂,胸口肌肉也给割伤了,受伤虽然不重,却已惊怒交
集,锐气大失。
费彬立即还剑相刺,但莫大先生一剑既占先机,后着绵
绵而至,一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在费彬的剑光中穿
来插去,只逼得费彬连连倒退,半句喝骂也叫不出口。

曲洋、刘正风、令狐冲三人眼见莫大先生剑招变幻,犹
如鬼魅,无不心惊神眩。刘正风和他同门学艺,做了数十年
师兄弟,却也万万料不到师兄的剑术竟一精至斯。
一点点鲜血从两柄长剑间溅了出来,费彬腾挪闪跃,竭
力招架,始终脱不出莫大先生的剑光笼罩,鲜血渐渐在二人
身周溅成了一个红圈。猛听得费彬长声惨呼,高跃而起。莫
大先生退后两步,将长剑插入胡琴,转身便走,一曲“
夜雨”在松树后响起,渐渐远去。
费彬跃起后便即摔倒,胸口一道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喷出,
适才激战,他运起了嵩山派内力,胸口中剑后内力未消,将
鲜血逼得从伤口中急喷而出,既诡异,又可怖。
仪琳扶着令狐冲的手臂,只吓得心中突突乱跳,低声问
道:“你没受伤罢?”
曲洋叹道:“刘贤弟,你曾说你师兄弟不和,没想到他在
你临危之际,出手相救。”刘正风道:“我师哥行为古怪,教
人好生难料。我和他不睦,决不是为了甚么贫富之见,只是
说甚么也性子不投。”曲洋摇了摇头,说道:“他剑法如此之
精。但所奏胡琴一味凄苦,引人下泪,未免太也俗气,脱不
了市井的味儿。”刘正风道:“是啊,师哥奏琴往而不复,曲
调又是尽量往哀伤的路上走。好诗好词讲究乐而不淫,哀而
不伤,好曲子何尝不是如此?我一听到他的胡琴,就想避而
远之。”
令狐冲心想:“这二人爱音乐入了魔,在这生死关头,还
在研讨甚么哀而不伤,甚么风雅俗气。幸亏莫大师伯及时赶
到,救了我们性命,只可惜曲家小姑娘却给费彬害死了。”

只听刘正风又道:“但说到剑法武功,我却万万不及了。
平日我对他颇失恭敬,此时想来,实在好生惭愧。”曲洋点头
道:“衡山掌门,果然名不虚传。”转头向令狐冲道:“小兄弟,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答允么?”
令狐冲道:“前辈但有所命,自当遵从。”
曲洋向刘正风望了一眼,说道:“我和刘贤弟醉心音律,
以数年之功,创制了一曲《笑傲江湖》,自信此曲之奇,千古
所未有。今后纵然世上再有曲洋,不见得又有刘正风,有刘
正风,不见得又有曲洋。就算又有曲洋、刘正风一般的人物,
二人又未必生于同时,相遇结交,要两个既精音律,又精内
功之人,志趣相投,修为相若,一同创制此曲,实是千难万
难了。此曲绝响,我和刘贤弟在九泉之下,不免时发浩叹。”
他说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说道:“这是《笑傲江
湖曲》的琴谱箫谱,请小兄弟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将这琴
谱箫谱携至世上,觅得传人。”
刘正风道:“这《笑傲江湖曲》倘能流传于世,我和曲大
哥死也瞑目了。”
令狐冲躬身从曲洋手中接过曲谱,放入怀中,说道:“二
位放心,晚辈自当尽力。”他先前听说曲洋有事相求,只道是
十分艰难危险之事,更担心去办理此事,只怕要违犯门规,得
罪正派中的同道,但在当时情势之下却又不便不允,哪知只
不过是要他找两个人来学琴学箫,登时大为宽慰,轻轻吁了
口气。
刘正风道:“令狐贤侄,这曲子不但是我二人毕生心血之
所寄,还关联到一位古人。这A笑傲江湖曲A中间的一大段

琴曲,是曲大哥依据晋人嵇康的《广陵散》而改编的。”
曲洋对此事甚是得意,微笑道:“自来相传,嵇康死后,
《广陵散》从此绝响,你可猜得到我却又何处得来?”
令狐冲寻思:“音律之道,我一窍不通,何况你二人行事
大大的与众不同,我又怎猜得到。”便道:“尚请前辈赐告。”
曲洋笑道:“嵇康这个人,是很有点意思的,史书上说他
‘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这性子很对我的脾胃。钟
会当时做大官,慕名去拜访他,嵇康自顾自打铁,不予理会。
钟会讨了个没趣,只得离去。嵇康问他:‘何所闻而来,何所
见而去?’钟会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钟会这家伙,
也算得是个聪明才智之士了,就可惜胸襟太小,为了这件事
心中生气,向司马昭说嵇康的坏话,司马昭便把嵇康杀了。嵇
康临刑时抚琴一曲,的确很有气度,但他说‘《广陵散》从
此绝矣’,这句话却未免把后世之人都看得小了。这曲子又不
是他作的。他是西晋时人,此曲就算西晋之后失传,难道在
西晋之前也没有了吗?”
令狐冲不解,问道:“西晋之前?”曲洋道:“是啊!我对
他这句话挺不服气,便去发掘西汉、东汉两朝皇帝和大臣的
坟墓,一连掘二十九座古墓,终于在蔡邕的墓中,觅到了
《广陵散》的曲谱。”说罢呵呵大笑,甚是得意。
令狐冲心下骇异:“这位前辈为了一首琴曲,竟致去连掘
二十九座古墓。”
只见曲洋笑容收敛,神色黯然,说道:“小兄弟,你是正
教中的名门大弟子,我本来不该托你,只是事在危急,迫不
得已的牵累于你,莫怪莫怪。”转头向刘正风道:“兄弟,咱

们这就可以去了。”刘正风道:“是!”伸出手来,两人双手相
握,齐声长笑,内力运处,迸断内息主脉,闭目而逝。
令狐冲吃了一惊,叫道:“前辈,刘师叔。”伸手去探二
人鼻息,已无呼吸。
仪琳惊道:“他们……他们都死了?”令狐冲点点头,说
道:“师妹,咱们赶快将四个人的尸首埋了,免得再有人寻来,
另生枝节。费彬为莫大先生所杀之事,千万不可泄漏半点风
声。”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倘若泄漏了出去,
莫大先生自然知道是咱们两人说出去的,祸患那可不小。”仪
琳道:“是。如果师父问起,我说不说?”令狐冲道:“跟谁都
不能说。你一说,莫大先生来跟你师父斗剑,岂不糟糕?”仪
琳想到适才所见莫大先生的剑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道:
“我不说。”
令狐冲慢慢俯身,拾起费彬的长剑,一剑又一剑的在费
彬的尸体上戳了十七八个窟窿。仪琳心中不忍,说道:“令狐
大哥,他人都死了,何必还这般恨他,糟蹋他的尸身?”令狐
冲笑道:“莫大先生的剑刃又窄又薄,行家一看到费师叔的伤
口,便知是谁下的手。我不是糟蹋他尸身,是将他身上每一
个伤口都通得乱七八糟,教谁也看不出线索。”
仪琳吸了口气,心想:“江湖上偏有这许多心机,真……
真是难得很了。”见令狐冲抛下长剑,拾起石块,往费彬的尸
身上抛去,忙道:“你别动,坐下来休息,我来。”拾起石块,
轻轻放在费彬尸身上,倒似死尸尚有知觉,生怕压痛了他一
般。
她执拾石块,将刘正风等四具尸体都掩盖了,向着曲非

烟的石坟道:“小妹子,你倘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遭此危难。
但盼你升天受福,来世转为男身,多积功德福报,终于能到
西方极乐世界,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
令狐冲倚石而坐,想到曲非烟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小小
年纪,竟无辜丧命,心下也甚伤感。他素不信佛,但忍不住
跟着仪琳念了几句“南无阿弥陀佛”。
歇了一会,令狐冲伤口疼痛稍减,从怀中取出《笑傲江
湖》曲谱,翻了开来,只见全书满是古古怪怪的奇字,竟一
字不识。他所识文字本就有限,不知七弦琴的琴谱本来都是
奇形怪字,还道谱中文字古奥艰深,自己没有读过,随手将
册子往怀中一揣,仰起头来,吁了一口长气,心想:“刘师叔
结交朋友,将全副身家性命都为朋友而送了,虽然结交的是
魔教中长老,但两人肝胆义烈,都不愧为铁铮铮的好汉子,委
实令人钦佩。刘师叔今天金盆洗手,要退出武林,却不知如
何,竟和嵩山派结下了冤仇,当真奇怪。”
正想到此处,忽见西北角上青光闪了几闪,剑路纵横,一
眼看去甚是熟悉,似是本门高手和人斗剑,他心中一凛,道:
“小师妹,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过去一会儿便回来。”仪琳
兀自在堆砌石坟,没看到那青光,还道他是要解手,便点了
点头。
令狐冲撑着树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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