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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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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凤七是凤天南的远房族弟,就在这英雄酒楼当掌柜,武
功是没有什么,为人却极是机灵,这时已站在楼头,瞧出胡
斐武功甚是了得,当即抢上两步,抱拳说道:“原来今日英雄
驾到,恕凤某有眼不识泰山……”
胡斐见三名家丁慢慢向楼头移步,想乘机溜走,当即从
身边站着不动的家丁手中取过铁链,着地卷去,回劲一扯,铁
链已卷住三名家丁六只脚,但听得“啊哟,啊哟”声中,三
个人横倒在地,跌成一堆,一齐给他拖将过来。胡斐拿起铁
链两端,打了一个死结,对凤七毫不理睬,自斟自饮。
英雄楼众伙计虽见胡斐出手厉害,但想好汉敌不过人多,
各执家伙,布成阵势,只待凤七爷一声令下,便即一拥而上。
胡斐喝了一杯酒,问道:“凤天南是你什么人?”凤七笑
道:“凤老爷是在下的族兄,尊驾可认得他么?”胡斐道:“不
认得,你去叫他来见我。”凤七心中有气,暗道:“凭你这小
子也请得动凤老爷?便是你登门磕头,也不知他老人家见不
见你呢?”但脸上仍是笑嘻嘻地道:“请教尊驾贵姓大名,好
得通报。”

胡斐道:“我姓拔,杀鸡拔毛的拔。”凤七暗自嘀咕:“怎
么有这个怪姓儿?”陪笑道:“原来是拔爷,物以稀为贵,拔
爷的姓数,南方倒是少有。”胡斐道:“是啊,俗语道物以稀
为贵,掉句文便是‘凤毛麟角’,在下的名字便叫作‘凤毛’。”
凤七笑道:“高雅,高雅!”突然转念:“不对,他这‘拔凤
毛’三字,岂不是有意来寻晦气,找岔子?”脸色一变,厉声
道:“尊驾到底是谁?到佛山镇有何贵干?”胡斐笑道:“早就
听说佛山镇有几只恶凤凰,我既然名叫拔凤毛,便得来拔几
根毛儿耍耍。”
凤七退后一步,呛啷一响,从腰间取出一条软鞭,左手
一摆,叫手下众人小心在意,右腕抖动,软鞭挟着一股劲风,
向胡斐头上猛击下来。
胡斐心中盘算已定:“单凭凤天南一人,也不能如此作恶
多端。他手下的帮凶之辈,个个死有余辜。今日下手不必容
情。”眼见软鞭打到,反手一带,已抓住鞭头,轻轻向内一扯。
凤七立足不住,向前冲了过来。胡斐左手在他肩头一拍,凤
七但觉一股极大力量往下挤迫,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软,跪倒
在地。胡斐笑道:“不敢当!”顺手将那十三节软鞭往他身上
一卷,已将他缚在一张八仙桌桌脚上。
酒楼众伙计正要扑上动手,突见如此变故,吓得一齐停
步。
胡斐指着一个肥肥的厨子叫道:“喂,将菜刀拿来。”那
肥厨子张大了嘴,不敢违拗,将手中握着的菜刀递了过去。胡
斐道:“炒里脊用什么材料?”肥厨子道:“用猪背上脊骨两旁
的上好精肉。你是要吃糖醋、椒盐、油炸,还是清炒?”胡斐

伸手一扯,嗤的一响,将凤七背上的衣服撕破,露出肥肥白
白的背脊来,摸摸他的脊梁,道:“是不是这里下刀?”那肥
厨子的大口张得更大,哪敢回答?凤七连连磕头,叫道:“英
雄饶命!”胡斐心想:“饶你性命可以,但不给你吃些苦头,岂
不是作恶没有报应?”菜刀一起,在他脊骨旁划了一条长长的
伤口,问道:“半斤够了么?”厨子呆头呆脑地道:“一个人吃,
已经够啦!”
凤七吓得魂飞天外,但觉背上剧痛,只道真的已给他割
了半斤里脊肉去,只听胡斐又问:“炒猪肝用什么作料?清蒸
猪脑用什么作料?”凤七心想:“炒里脊那还罢了,这炒猪肝、
蒸猪脑两样一作,我这条老命,还剩得下么?”拚命的磕头,
只把楼板磕得冬冬直响,叫道:“英雄有事便请吩咐,只求饶
了小人一命。”
胡斐见吓得他也够了,喝道:“你还敢帮那凤天南作恶
么?”凤七忙道:“小人不敢。”胡斐道:“好,快赶走楼上与
雅座的客人,大堂与楼下的客人一个也不许走。”凤七叫道:
“伙计,快遵照这位好汉爷的吩咐。快!快!”
楼上众酒客不是财主,便是富商,个个怕事,一见打架,
早想溜走,苦于梯口给手执兵刃的众伙计守住,欲行不得,这
时也不用人赶,早心急慌忙地走了。楼下大堂的客人都是穷
汉,十个中倒有七八个吃过凤七的亏,见今日有人上门寻事,
实在说不出的痛快,都要留下来瞧瞧热闹。
胡斐叫道:“今日我请客,朋友们的酒饭钱,都算在我帐
上,你不许收一文钱,快抬酒坛子出来,做最好的菜肴敬客,
把街上九只恶狗宰了,烧狗肉请大家吃。”他吩咐一句,凤七

答应一句。众伙计行动稍迟,胡斐便扬起菜刀,问那肥厨子:
“红烧大肠用什么作料?炒腰花用什么作料?”那厨子据实回
答,用的是大肠一副,腰子两枚。只把凤七惊得脸无人色,不
住口的催促。
那六名家丁见胡斐如此凶狠,不知他要如何对付自己,心
中都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落,偷瞧胡斐的脸色一眼,又
互相对望一眼,心中只是焦急:“凤老爷怎地还不过来救人?
再迟片刻,这凶神便要来对付我们了。”胡斐见众伙计已照自
己吩咐,一一办理不误,大步走到楼下,倒了一大碗酒,说
道:“今日小弟请客,各位放量饮酒,想吃什么,便叫什么,
酒楼上若有丝毫怠慢,回头我一把火将它烧了。”众酒客欢然
吃喝,只是在凤家积威之下,谁也不敢接口。
胡斐回到楼上,解开了三名家丁的穴道,将铁链分别套
在各人颈里,连着另外三名家丁,将六个人一齐拉下楼来,问
道:“凤天南开的当铺在哪里?我要当六只恶狗。”便有酒客
指点途径,说道:“向东再过三条横街,那一堵高墙便是。”胡
斐说声:“多谢!”牵了六人便走。一群瞧热闹的人远远跟着,
要瞧活人如何当法。
胡斐一手拉住六根铁链,来到“英雄典当”之前,大声
喝道:“英雄当狗来啦!”牵了六名家丁,走到高高的柜台之
前,说道:“朝奉,当六条恶狗,每条一千两银子。”
坐柜的朝奉大吃一惊,佛山镇上人人知道,这“英雄典
当”是凤老爷所开,十多年来谁也不敢前来胡混,怎么今日
竟有个失心疯的汉子来当人?凝神一看,认出那六个被他牵

着的竟是凤府家丁,这一来更是惊讶,说道:“你……你……
你当什么?”胡斐喝道:“你生不生耳朵?我当六条恶狗,每
条一千两,共是六千两银子。这笔生意便宜你啦。”
那朝奉知他有意来混闹,悄声向旁边的朝奉说了一声,命
他快去呼唤护院武师来打发这疯子,一面向胡斐客客气气地
道:“典当的行规,活东西是不能当的,请尊驾原谅。”胡斐
道:“好,活狗你们不收,那我便当死狗。”六名家丁大惊,一
齐叫道:“俞师爷,你快收下来,救命要紧。”
但典当的朝奉做事何等精明把细,岂肯随随便便的送六
千两银子出去,只是陪笑道:“你老请坐啊,用杯茶不用?”胡
斐道:“先把活狗弄成死狗,再喝你的茶。”四下一瞧,心下
已有了计较,两步走到大门旁,抓住门缘向上一托,已将一
扇黑漆大门抬了下来。那俞朝奉见事情越加不对,叫道:“喂,
喂,你这位客人干什么啊?”胡斐不去理他,左一腿,右一腿,
将六名家丁踢倒在地,横转门板,压在六人身上。俞朝奉叫
道:“唉,不要胡闹,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典当是谁的产
业?”
胡斐心想:“瞧你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儿,佛山镇上定有不
少穷人吃过你的苦头。”走到柜台之前,夹手一把抓住他的辫
子,从高高的柜台后面揪将出来,也压在门板之下,接着走
到门口,抱起门边那只又高又大的石鼓,砰的一声,摔上了
门板。这石鼓何止五百斤重,这一摔上去,门板下七人齐声
惨呼,有的更是痛得屎尿齐流。门外闲人与柜台内的众朝奉
也是同声惊叫起来。
胡斐又抱起另一只石鼓,叫道:“恶狗还没死,得再加一

个石鼓!”说着将那石鼓往空中一抛,眼看又要往门板上落去,
但听得众人齐声大叫,他双手环抱,倏地将石鼓抱住,又压
在门板之上。这时门板上已压了一千余斤,虽由七人分担,但
人人已压得筋骨欲断。俞朝奉大叫道:“好汉爷饶命!快取银
子出来!”胡斐道:“什么?你还要我取银子出来?”俞朝奉身
子瘦弱,早已给压得上气不接下气,忙道:“不……不……我
是叫当里取银子出来……”
典当里众朝奉见情势险恶,只得将一封封银子捧了出来,
一百两一封,共是六十封,胡斐将银子都堆在门板之上,说
道:“六条恶狗当六千两,还有一个朝奉呢?难道堂堂英雄典
当的一位大朝奉,还不及一条恶犬吗?至少得当三千两。”这
六千两银子,足足有三百七十余斤,又压在门板上,下面七
人更是抵受不住。
正乱间,忽然门外有人叫道:“哪一个杂种吃了豹子胆,
来凤老爷的铺子混闹?”人群往两旁一分,闯进来两条汉子。
两人一般的高大魁伟,黑衣黑裤,密排白色扣子,武师打扮。
胡斐身形一晃,窜到两人背后,一手一个,已抓住了两人后
颈。那两人正是英雄典当的护院,闲着无事,却在赌场赌博,
听得当铺中有人混闹,这才匆匆赶回,哪知还没瞧清楚对手
的身形面目,已被他抓住要害,提了起来。
胡斐双手一抖,一个身上落下七八张天九牌,另一个手
中却掉下两粒骰子。胡斐笑道:“好啊,原来是两个赌鬼!”将
两人头对头一撞,腾腾两声,将两人摔在门板之上。这两个
护院武师武功虽然平平,身子的重量却是足斤加三。门板上
又加了四百来斤,只压得下面七人想呻吟一句也是有声无气。

典当的大掌柜只怕闹出人命,忙命伙计又捧出三千两银
子来,不住向胡斐打躬作揖,陪笑说好话,心下纳闷:“怎地
凤老爷不亲来料理?”
胡斐在酒楼中命人烹狗,到典当中来当人,用意本是要
激凤天南出来。他自从少年时在商家堡铁厅遇险之后,行事
极为谨慎,心想这凤天南既然号称“南霸天”,家中的布置只
怕比商家堡更为厉害,常言道:“强龙不斗地头蛇。”若是上
门去与他为难,只怕中了他的毒计,是以先闹酒楼,再闹当
铺,哪知凤天南始终不露面,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他见又有
三千两银子搬到,头一摆,道:“一齐放在门板上。”众伙计
明知一放上去,又是加上一百八九十斤,但不敢违拗,只得
一包包轻轻地放了上去。
胡斐叫道:“你们这典当是皇帝老子开的么?怎样做事这
等横法?”大掌柜陪笑道:“不敢,不敢。好汉爷还有什么吩
咐?”胡斐道:“当东西的没当票么?”那大掌柜心想这六个家
丁皮粗肉厚,压一会儿还不怎样,这俞朝奉只怕转眼就要一
命呜呼,一叠连声地叫道:“快写当票。”
柜面的朝奉不知如何落笔,见大掌柜催得紧,只得提笔
写道:“今押到凤府家丁六名,俞朝奉一名,皮破肉烂,手足
残缺,当足色纹银九千两整。年息二分,凭票取赎。虫蚁鼠
咬,兵火损失,各安天命,不得争论。三年为期,不赎断当。”
原来天下当铺的规矩,就算你当的是全新完整之物,他也要
写上“残缺破烂”的字样,以免赎当时有所争执。当铺当活
人,那是从所未有之事,那朝奉写得惯了,也给加上“皮破
肉烂,手足残缺”八字评语。

大掌柜将当票恭恭敬敬递了过去,胡斐一笑收下,提起
两名武师,喝道:“将石鼓取下来。”两名武师兀自头晕眼花,
却自知一人搬一个石鼓不够力气,只得二人合力,一个个的
抬了下来。胡斐道:“好,咱们到赌场去逛逛。你两条大汉,
抬着本钱跟我来。”
两名武师给他治得服服帖帖,一前一后抬着门板,端了
九千两纹银,跟在胡斐后面。看热闹的闲人见他赤手空拳,斗
赢了佛山镇上第一家大典当,无不兴高采烈,但怕凤老爷见
怪,却不敢走近和他说话,听他说还要去大闹赌场,更是人
人精神百倍,跟在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那赌场开设在佛山镇头一座破败的庙宇里,大门上写着
“英雄会馆”四个大字。胡斐大踏步走进门去,只见大殿上围
着黑压压一堆人,正在掷骰子押大小。
开宝的宝官浓眉大眼,穿着佛山镇的名产胶绸衫裤,敞
开胸膛,露出黑毵毵的两丛长毛,见到胡斐进来,后面跟着
两名武师,抬着一块大门板,放着近百封银子,心里一怔,叫
道:“蛇皮张,你做什么?”那姓张的武师努一努嘴,道:“这
位好汉爷要来玩一手。”
那宝官听蛇皮张说得恭敬,素知凤老爷交游广阔,眼前
这人年纪虽轻,多半是他老人家的朋友,心想:“好哇,你是
抬了银子给我们场里送来啦。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开赌场
的岂怕财主爷?再抬了两门板来也不嫌多。”咧嘴一笑,说道:
“这位朋友贵姓?请坐请坐。”
胡斐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说道:“我姓拔,名字叫作凤毛。”

那宝官一愣,心道:“啊,你是存心来跟我们过不去了。”拿
起骰盅一摇,放下来合在桌上,四周数十名赌客纷纷下注,有
的押“大”,有的押“小”。
胡斐有意要延挨时刻,等那凤天南亲自出来,好与他相
斗,当下笑嘻嘻的坐着,并不下注。只见宝官揭开盅来,三
枚骰子共是十一点,买“大”的赌客纷纷欢呼,买小的却是
垂头丧气。那宝官连开三次,都是“大”。
胡斐心想:“十赌九骗,这凤天南既然如此横法,所开的
赌场鬼花样必多,待我查出弊端,大闹他一场。”当下注目看
那骰盅,又倾听骰子落下的声音,要查究骰中是否灌铅,听
了片刻,觉得骰子倒无花巧。他练过暗器听风术,耳音极精,
纵在黑暗之中,若有暗器来袭,一听声音,立知暗器来势方
位,是何种类,手劲如何。如赵半山这等大行家,当日在商
家堡中一听到身后暗器射到,即猜到对方是嵩山少林寺不疑
大师的弟子,暗器听风之术,一精至斯。胡斐的耳音较之赵
半山虽然尚有不及,但听了一阵,竟已听出三枚骰子向天的
是什么点数。要知骰子共有六面,每面点数不同,一点的一
面与六点的一面落下之时,声音略有差别,虽然所差微细之
极,但在内力精深、暗器功夫极佳之人听来,自能分辨。
胡斐又让他开了几盅,试得无误,笑道:“宝官,限注么?”
那宝官大声道:“广东通省都知,南霸天的赌场决不限注,否
则还能叫英雄会馆么?”胡斐微微一笑,伸出大拇指一翘,道:
“是啊,若是限注,岂不成了狗熊会馆?”听他骰子落定,乃
是十六点,回头叫道:“蛇皮张,押一千两‘大’。”
那宝官虽在赌场中混了数十年,但骰子到底开大开小,也

是要到揭盅才知,见他一押便是一千两,不由得一怔,揭开
盅来,只见三枚骰子两枚六点,一枚四点,不由得脸都白了,
当下由下手赔了一千两。接下去摇骰时声音错落,胡斐听不
明白,袖手不下,开出来是个八点小。跟着他押了二千两
“小”,盅子揭起,果然是四点“小”。
如此只押得五六次,场中已赔了一万一千两。那宝官满
手是汗,举起骰盅猛摇。胡斐听得明白。盅中正是十四点,说
道:“蛇皮张,把二万两都给押上‘大’!”两名武师将门板上
的银子一封封的尽往桌上送。宝官掀起骰盅一边,眼角一张,
已看到骰子共是十四点。他手脚也真利落,小指在盅边轻轻
一推,盅边在骰子上一碰,一枚六点的骰子翻了一转,十四
点变成九点,那是“小”了。这一记手法,若不是数十年苦
功,也真不能练成,比之于武功,可算得是厉害之极的绝招。
那宝官见他浑然不觉,心想这次胜定你了,得意洋洋的
道:“大家下定注了?”胡斐左手将一大堆银子往桌子中心一
推,说道:“这里是二万两银子,是‘小’你便尽数吃去。”宝
官叫道:“好!好!吃了!”揭开宝盅,不禁张大了口合不拢
来,只见三枚骰子共是十二点。
众赌客早已罢手不赌,望着桌上这数十封银两,无不惊
心动魄,突见开出来的是“大”,不约而同的齐声惊呼:“啊!”
这声音中又是惊奇,又是艳羡。要知他们一生之中,从未见
过如此的大赌。胡斐哈哈大笑,一只脚提起来踏在凳上,叫
道:“二万两银子,快赔来!”
原来那宝官作弊之时,手脚虽快,却哪里瞒得过胡斐的
眼光?他虽瞧不出那宝官如何捣鬼,但料定三枚骰子定是给

他从“大”换成了“小”,他左手推动银两之际,右手伸到桌
底,隔着桌面在盅底轻轻一弹。三枚骰子本来一枚是三,一
枚是一,一枚是五,合共九点。他这一弹力道用得恰到好处。
三枚骰子一齐翻了个身,变成四点、六点、两点,合成十二
点“大”。
那宝官脸如土色,砰的一下,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
“蛇皮张,这人是什么路数?到凤老爷的场子来搅局?”蛇皮
张哭丧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胡斐道:“快赔,
快赔,二万两银子,老爷赢得够了,收手不赌啦!”那宝官在
桌上又是砰的一击,骂道:“契弟,你搞鬼出老千,当老子不
知道么?”胡斐虽不明白他骂人的言语,料想决非好话,笑道:
“好,你爱拍桌子,咱们赌拍桌子也成!”右手在桌子角上一
拍,桌子角儿应手而落,跟着左手一拍,另一只角又掉在地
上。
这一手惊人武功显了出来,这宝官哪里还敢凶横?突然
飞起一脚,要想将桌子踢翻,乘乱溜走。几个地痞赌客跟着
起哄:“抢银子啊!”胡斐右手一伸,已将宝官踢出的一脚抓
住,倒提起来,将他头顶往桌面一桩。这一下力道奇重,桌
面登时给他脑门撞破一洞,脑袋插到了桌面之下,肩膀以上
的身子却倒栽在桌上,手脚乱舞,蔚为奇观。
众赌客齐声惊叫,纷纷退开。突然大门中抢进一个青年,
二十岁上下年纪,身穿蓝绸长衫,右手摇着折扇,叫道:“是
哪一个好朋友光降,小可未曾远迎,要请恕罪啊!”胡斐见这
人步履轻捷,脸上英气勃勃,显是武功不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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