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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0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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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脑中突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抓住他的手
掌,幸好动作迅速,及时拉住,心想:“我何不用铁铐将他铐
住,逼迫黄钟公他们放我?”当下使力将黑白子的手腕拉近,
没料想用力一拉,黑白子的脑袋竟从方孔中钻了进来,呼的
一声,整个身子都进了牢房。
这一下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一呆之下,暗骂自己愚不
可及,这洞孔有尺许见方,只要脑袋通得过,身子便亦通得
过,黑白子既能进来,自己又何尝不能出去?以前四肢为铐
链所系,自是无法越狱,但铐链早已暗中给人锯开,却为何
不逃?又忖:“丹青生暗中替我锯断了铐链,日日盼望我跟着
那送饭的老人越狱逃走,想必心焦之极了。”他发觉铐链已为
人锯断之时,正是练功之际,全副精神都贯注练功,而且其
时铁板上的功诀尚未背熟,自不愿就此离去,只因内心深处
不愿便即离开牢房,是以也未曾想到逃狱。
他略一沉吟,已有了主意,匆匆除下黑白子和自己身上
的衣衫,对调了穿好,连黑白子那头罩也套在头上,心想:
“出去时就算遇上了旁人,他们也只道我便是黑白子。”将黑
白子的长剑插在自己腰间,一剑在身,更是精神大振,又将
黑白子的手足都铐在铐镣的铁圈之中,用力捏紧,铁圈深陷

入肉。
黑白子痛得醒了过来,呻吟出声。令狐冲笑道:“咱哥儿
俩扳扳位!那老头儿每天会送饭送水来。”黑白子呻吟道:
“任……任老爷子……你……你的吸星大法……”令狐冲那日
在荒郊和向问天联手抗敌,听得对方人群中有人叫过“吸星
大法”,这时又听黑白子说起,便问:“甚么吸星大法?”黑白
子道:“我……我……该……该死……”
令狐冲脱身要紧,当下也不去理他,从方孔中探头出去,
两只手臂也伸到了洞外,手掌在铁门上轻轻一推,身子射出,
稳稳站在地下,只觉丹田中又积蓄了大量内息,颇不舒服。他
不知这些内力乃是从黑白子身上吸来,只道久不练功,桃谷
六仙和不戒和尚的内力又回入了丹田。这时只盼尽快离开黑
狱,当下提了黑白子留下的油灯,从地道中走出去。
地道中门户都是虚掩,料想黑白子要待出去时再行上锁,
这一来,令狐冲便毫不费力的脱离了牢笼。他迈过一道道坚
固的门户,想起这些在黑牢中的日子,真是如同隔世,突然
之间,对黄钟公他们也已不怎么怀恨,但觉身得自由,便甚
么都不在乎了。
走到了地道尽头,拾级而上,头顶是块铁板,侧耳倾听,
上面并无声息。自从经过这次失陷,他一切小心谨慎得多了,
并不立即冲上,站在铁板之下等了好一会,仍没听得任何声
息。确知黄钟公当真不在卧室之中,这才轻轻托起铁板,纵
身而上。
他从床上的孔中跃出,放好铁板,拉上席子,蹑手蹑足
的走将出来,忽听得身后一人阴恻恻的道:“二弟,你下去干

甚么?”
令狐冲一惊回头,只见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三人各
挺兵刃,围在身周。他不知秘门上装有机关消息,这么贸然
闯出,机关上铃声大作,将黄钟公等三人引了来,只是他戴
着头罩,穿的又是黑白子的长袍,无人认他得出。令狐冲一
惊之下,说道:“我……我……”
黄钟公冷冷的道:“我甚么?我看你神情不正,早料到你
是要去求任我行教你练那吸星妖法,哼哼,当年你发过甚么
誓来?”
令狐冲心中混乱,不知是暴露自己真相好呢,还是冒充
黑白子到底,一时拿不定主意,拔出腰间长剑,向秃笔翁刺
去。秃笔翁怒道:“好二哥,当真动剑吗?”举笔一封。令狐
冲这一剑只是虚招,乘他举笔挡架,便即发足奔出。黄钟公
等三人直追出来。
令狐冲提气疾奔,片刻间便奔到了大厅。黄钟公大叫:
“二弟,二弟,你到哪里去?”令狐冲不答,仍是拔足飞奔。突
见迎面一人站在大门正中,说道:“二庄主,请留步!”
令狐冲奔得正急,收足不住,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他身
上。这一冲之势好急,那人直飞出去,摔在数丈之外。令狐
冲忙中一看,见是一字电剑丁坚,直挺挺的横在当地,身子
倒确是作“一字”之形,只是和“电剑”二字却拉不上干系
了。
令狐冲足不停步的向小路上奔去。黄钟公等一到庄子门
口,便不再追来。丹青生大叫:“二哥,二哥,快回来,咱们
兄弟有甚么事不好商量……”

令狐冲只拣荒僻的小路飞奔,到了一处无人的山野,显
是离杭州城已远。他如此迅捷飞奔,停下来时竟既不疲累,也
不气喘,比之受伤之前,似乎功力尚有胜过。
他除下头上罩子,听到淙淙水声,口中正渴,当下循声
过去,来到一条山溪之畔,正要俯身去捧水喝,水中映出一
个人来,头发篷松,满脸污秽,神情甚是丑怪。
令狐冲吃了一惊,随即哑然一笑,囚居数月,从不梳洗,
自然是如此龌龊了,霎时间只觉全身奇痒,当下除去外袍,跳
在溪水中好好洗了个澡,心想:“身上的老泥便没半担,也会
有三十斤。”浑身上下擦洗干净,喝饱清水后,将头发挽在头
顶,水中一照,已回复了本来面目,与那满脸浮肿的风二中
已没半点相似之处。
穿衣之际,觉得胸腹间气血不畅,当下在溪边行功片刻,
便觉丹田中的内急已散入奇经八脉,丹田内又是如竹之空、似
谷之虚,而全身振奋,说不出的畅快。他不知自己已练成了
当世第一等厉害功夫,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的七道真气,在
少林寺疗伤时方生大师注入他体内的内力,固然已尽皆化为
己有,而适才抓住黑白子的手腕,又已将他毕生修习的内功
吸了过来贮入丹田,再散入奇经八脉,那便是又多了一个高
手的功力,自是精神大振。
他跃起身来,拔出腰间长剑,对着溪畔一株绿柳的垂枝
随手刺出,手腕略抖,嗤的一声轻响,长剑还鞘,这才左足
落地,抬起头来,只见五片柳叶缓缓从中飘落。长剑二次出
鞘,在空中转了个弧形,五片柳叶都收到了剑刃之上。他左
手从剑刃上取过一片柳叶,说不出的又是欢喜,又是奇怪。在

湖畔悄立片时,陡然间心头一阵酸楚:“我这身功夫,师父师
娘是无论如何教不出来的了。可是我宁可像从前一样,内力
剑法,一无足取,却在华山门中逍遥快乐,和小师妹朝夕相
见,胜于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这游魂野鬼。”
自觉一生武功从未如此刻之高,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寂寞
凄凉。他天生爱好热闹,喜友好酒,过去数月被囚于地牢,孤
身一人那是当然之理。此刻身得自由,却仍是孤零零地。独
立溪畔,欢喜之情渐消,清风拂体,冷月照影,心中惆怅无
限。

二十二脱困
令狐冲悄立良久,眼见月至中天,夜色已深,心想种种
疑窦,务当到梅庄去查个明白,那姓任的前辈倘若不是大奸
大恶之辈,也当救他脱困。
当下认明路径,向梅庄行去。上了孤山后,从斜坡上穿
林近庄,耳听得庄中寂静无声,轻轻跃进围墙。见几十间屋
子都是黑沉沉地,只右侧一间屋子窗中透出灯光,提气悄步
走到窗下,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黄钟公,你知罪么?”
声音十分严厉。
令狐冲大感奇怪,以黄钟公如此身分,居然会有人对他
用这等口吻说话,矮下身子,从窗缝中向内张去。只见四人
分坐在四张椅中,其中三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另一人是
个中年妇人。四人都身穿黑衫,腰系黄带。黄钟公、秃笔翁、
丹青生站在四人之前,背向窗外。令狐冲瞧不见他三人的神
情,但一坐一站,显然尊卑有别。
只听黄钟公道:“是,属下知罪。四位长老驾临,属下未
曾远迎,罪甚,罪甚。”
坐在中间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冷笑道:“哼,不曾远迎,
有甚么罪了?又装甚么腔。黑白子呢?怎么不来见我?”
令狐冲暗暗好笑:“黑白子给我关在地牢之中,黄钟公他

们却当他已经逃走了。”又想:“怎么是长老、属下?是了,他
们都是魔教中的人物。”只听黄钟公道:“四位长老,属下管
教不严,这黑白子性情乖张,近来大非昔比,这几日竟然不
在庄中。”
那老者双目瞪视着他,突然间眼中精光大盛,冷冷的道:
“黄钟公,教主命你们驻守梅庄,是叫你们在这里弹琴喝酒,
绘画玩儿,是不是?”黄钟公躬身道:“属下四人奉了教主令
旨,在此看管要犯。”那老者道:“这就是了。那要犯看管得
怎样了?”黄锺公道:“启禀长老,那要犯拘禁地牢之中。十
二年来属下寸步不离梅庄,不敢有亏职守。”那老者道:“很
好,很好。你们寸步不离梅庄,不敢有亏职守。如此说来,那
要犯仍是拘禁在地牢之中了?”黄钟公道:“正是。”
那老者抬起头来,眼望屋顶,突然间打个哈哈,登时天
花板上灰尘簌簌而落。他隔了片刻,说道:“很好!你带那名
要犯来让我们瞧瞧。”黄钟公道:“四位长老谅鉴,当日教主
严旨,除非教主他老人家亲临,否则不论何人,均不许探访
要犯,违者……违者……”
那老者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来,高高举起,跟
着便站起身来。其余坐着的三人也即站起,状貌甚是恭谨。令
狐冲凝目瞧去,只见那物长约半尺,是块枯焦的黑色木头,上
面雕刻有花纹文字,看来十分诡异。黄钟公等三人躬身说道:
“教主黑木令牌驾到,有如教主亲临,属下谨奉令旨。”那老
者道:“好,你去将那要犯带上来。”
黄钟公踌躇道:“那要犯手足铸于精钢铐链之中,无法
……无法提至此间。”

那老者冷笑道:“直到此刻,你还在强辞夺理,意图欺瞒。
我问你,那要犯到底是怎生逃出去的?”
黄钟公惊道:“那要犯……那要犯逃出去了?决……决无
此事。此人好端端的在地牢之中,不久之前属下还亲眼见到,
怎……怎能逃得出去?”那老者脸色登和,温言道:“哦,原
来他还在地牢之中,那倒是错怪你们了,对不起之至。”和颜
悦色的站起身来,慢慢走近身去,似乎要向三人赔礼,突然
间一伸手,在黄钟公肩头一拍。秃笔翁和丹青生同时急退两
步。但他们行动固十分迅捷,那老者出手更快,拍拍两声,秃
笔翁和丹青生的右肩也被他先后拍中。那老者这三下出手,实
是不折不扣的偷袭,脸上笑吟吟的甚是和蔼,竟连黄钟公这
等江湖大行家也没提防。秃笔翁和丹青生武功较弱,虽然察
觉,却已无法闪避。
丹青生大声叫道:“鲍长老,我们犯了甚么罪?怎地你用
这等毒手对付我们?”叫声中既有痛楚之意,又显得大是愤怒。
鲍长老嘴角垂下,缓缓的道:“教主命你们在此看管要犯,
给那要犯逃了出去,你们该不该死?”黄钟公道:“那要犯倘
若真的逃走,属下自是罪该万死,可是他好端端的在地牢之
中。鲍长老滥施毒刑,可教我们心中不服。”他说话之时身子
略侧,令狐冲在窗外见到他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珠不住渗将出
来,心想这鲍长老适才这么一拍,定然十分厉害,以致连黄
钟公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竟也抵受不住。又想:黄钟公的武
功该当不在此人之下,这鲍长老若不是使诈偷袭,未必便制
他得住。
鲍长老道:“你们再到地牢去看看,倘若那要犯确然仍在

牢中,我……哼……我鲍大楚给你们三位磕头赔罪,自然立
时给你们解了这蓝砂手之刑。”黄钟公道:“好,请四位在此
稍待。”当即和秃笔翁、丹青生走了出去。令狐冲见他三人走
出房门时都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心下激动,还是由于
身中蓝砂手之故。
他生怕给屋中四人发觉,不敢再向窗中张望,缓缓坐倒
在地,寻思:“他们说的甚么教主,自必是号称当世武功第一
的东方不败。他命江南四友在此看守要犯,已看守了十二年,
自然不是指我而言,当是指那姓任的前辈了。难道他竟已逃
了出去?他逃出地牢,居然连黄钟公他们都不知道,确是神
通广大之至。不错,他们一定不知,否则黑白子也不会将我
错认作了任前辈。”心想黄钟公等一入地牢,自然立时将黑白
子认出来,这中间变化曲折甚多,想来又是希奇,又是好笑,
又想:“他们却为何将我也囚在牢中?多半是我和那姓任的前
辈比剑之后,他们怕我出去泄漏了机密,是以将我关住。哼,
这虽不是杀人灭口,和杀人灭口却也相差无几。此刻他们身
中蓝砂手,滋味定然极不好受,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但听那四人坐在室中,一句话不说,令狐冲连大气也不
敢透一口,和那四人虽有一墙之隔,相距不过丈许之遥,只
须呼吸稍重,立时便会给他们察觉。
万籁俱寂之中,忽然传来“啊”的一声悲号,声音中充
满痛苦和恐惧之意,静夜听来,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令狐
冲听得是黑白子的叫声,不禁微感歉仄,虽然他为了暗算自
己而遭此报,可说自作自受,但他落在鲍大楚诸人手中,定
是凶多吉少。跟着听得脚步声渐近,黄钟公等进了屋中。令

狐冲又凑眼到窗缝上去张望,只见秃笔翁和丹青生分在左右
扶着黑白子。黑白子脸上一片灰色,双目茫然无神,与先前
所见的精明强干情状已全然不同。
黄钟公躬身说道:“启……启禀四位长老,那要犯果然
……果然逃走了。属下在四位长老跟前领死。”他似明知已然
无幸,话声颇为镇定,反不如先前激动。
鲍大楚森然道:“你说黑白子不在庄中,怎地他又出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钟公道:“种种原由,属下实在莫名其妙。唉,玩物丧
志,都因属下四人耽溺于琴棋书画,给人窥到了这老大弱点,
定下奸计,将罪人……将那人劫了出去。”
鲍大楚道:“我四人奉了教主命旨,前来查明那要犯脱逃
的真相,你们倘若据实禀告,确无分毫隐瞒,那么……那么
我们或可向教主代你们求情,请教主慈悲发落。”黄钟公长长
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教主慈悲,四位长老眷顾,属下又怎
有面目再活在世上?只是其中原委曲折,属下如不明白真相,
纵然死了也不瞑目。鲍长老,教主……教主他老人家是在杭
州么?”鲍大楚长眉一轩,问道:“谁说他老人家在杭州?”黄
钟公道:“然则那要犯昨天刚逃走,教主他老人家怎地立时便
知道了?立即便派遣四位长老前来梅庄?”
鲍大楚哼的一声,道:“你这人越来越胡涂啦,谁说那要
犯是昨天逃走的?”
黄钟公道:“那人确是昨天中午越狱的,当时我三人还道
他是黑白子,没想到他移花接木,将黑白子关在地牢之中,穿
了黑白子的衣冠冲将出来。这件事,我三弟、四弟固然看得

清清楚楚,还有那丁坚,给他一撞之下,肋骨断了十几根
……”鲍大楚转头向其余三名长老瞧去,皱眉道:“这人胡说
八道,不知说些甚么。”一个肥肥矮矮的老者说道:“咱们是
上月十四得到的讯息……”一面说,一面屈指计算,道:“到
今日是第十七天。”
黄钟公猛退两步,砰的一声,背脊重重撞在墙上,道:
“决……决无此事!我们的的确确,昨天是亲眼见到他逃出去
的。”
他走到门口,大声叫道:“施令威,将丁坚抬来。”施令
威在远处应道:“是!”
鲍大楚走到黑白子身前,抓住他胸口,将他身子提起,只
见他手足软软的垂了下来,似乎全身骨骼俱已断绝,只剩下
一个皮囊。鲍大楚脸上变色,大有惶恐之意,一松手,黑白
子摔在地下,竟站不起身。另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说道:“不
错,这是中了那厮的……那厮的吸星大法,将全身精力都吸
干了。”语音颤抖,十分惊惧。
鲍大楚问黑白子道:“你在甚么时候着了他的道儿?”尾
白子道:“我……我……的确是昨天,那厮……那厮抓住了我
右腕,我……我便半点动弹不得,只好由他摆布。”鲍大楚甚
为迷惑,脸上肌肉微微颤动,眼神迷惘,问道:“那便怎样?”
黑白子道:“他将我从铁门的方孔中拉进牢去,除下我衣衫换
上了,又……又将足镣手铐都套在我手足之上,然后从那方
孔中钻……钻了出去。”
鲍大楚皱眉道:“昨天?怎能够是昨天?”那矮胖老者问
道:“足镣手铐都是精钢所铸,又怎地弄断的?”黑白子道:

“我……我……我实在不知道。”秃笔翁道:“属下细看过足镣
手铐的断口,是用钢丝锯子锯断的。这钢丝锯子,不知那厮
何处得来?”
说话之间,施令威已引着两名家人将丁坚抬了进来。他
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鲍大楚揭开被子,伸
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按。丁坚长声大叫,显是痛楚已极。鲍大
楚点点头,挥了挥手。施令威和两名家人将丁坚抬了出去。
鲍大楚道:“这一撞之力果然了得,显然是那厮所为。”
坐在左面那中年妇人一直没开口,这时突然说道:“鲍长
老,倘若那厮确是昨天才越狱逃走,那么上月中咱们得到的
讯息只怕是假的了。那厮的同党在外面故布疑阵,令咱们人
心摇动。”鲍大楚摇头道:“不会是假的。”那妇人道:“不会
假?”鲍大楚道:“薛香主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寻
常刀剑也砍他不入,可是给人五指插入胸膛,将一颗心硬生
生的挖了出去。除了这厮之外,当世更无第二人……”
令狐冲正听得出神,突然之间,肩头有人轻轻一拍。这
一拍事先更无半点朕兆,他一惊之下,跃出三步,拔剑在手,
回过头来,只见两个人站在当地。
这二人脸背月光,瞧不见面容。一人向他招了招手,道:
“兄弟,咱们进去。”正是向问天的声音。令狐冲大喜,低声
道:“向大哥!”
令狐冲急跃拔剑,又和向问天对答,屋中各人已然听见。
鲍大楚喝问:“甚么人?”
只听得一人哈哈大笑,发自向问天身旁的人口中。这笑
声声震屋瓦,令狐冲耳中嗡嗡作响,只觉胸腹间气血翻涌,说

不出的难过。那人迈步向前,遇到墙壁,双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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