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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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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山和殷素素一齐“啊”了一声。谢逊道:“你们知道
我师父是谁了罢?”殷素素点头道:“嗯!你是‘混元霹雳
手’成昆的弟子。”
原来两年多前武林中突生轩然大波,自辽东以至岭南,半
年之间接连发生了三十余件大案,许多成名豪杰突然不明不
白的被杀,而凶手必定留下“混元霹雳手成昆”的名字。被
害之人不是一派的掌门,便是交游极广的老英雄,每一件案
子都牵连人数甚众。只要这样一件案子,武林中便要到处轰
传,何况接连三十余件。当时武当七侠曾奉师命下山查询,竟
不得半点头绪。众人均知这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成昆。这“混

元霹雳手”成昆武功甚高,向来洁身自爱,声名甚佳,被害
者又有好几个是他的知交好友,这些案子决计非他所为。但
要查知凶手是谁,自非着落在他身上不可,可是他忽然无影
无踪,音讯杳然。纷扰多时,三十余件大案也只有不了了之。
虽然想报仇雪恨的人成百成千,可是不知凶手是谁,人人都
是徒呼负负。若非谢逊今日自己吐露真相,张翠山怎猜得到
其中的原委。
谢逊道:“我冒成昆之名做案,是要逼得他挺身而出,便
算他始终龟缩,武林中千百人到处查访,总比我一人之力强
得多啊。”殷素素道:“此计不错,只不过这许多人无辜伤在
你的手下,在阴世间也是胡涂鬼,未免可怜。”
谢逊道:“难道我父母妻儿给成昆害死,便不是无辜么?
便不可怜么?我看你从前倒也爽快,嫁了五弟九年,却学得
这般婆婆妈妈起来。”
殷素素向丈夫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这些
案子倏然而起,倏然而止,后来你终于找到了成昆么?”谢逊
道:“没找到,没找到!后来我在洛阳见到了宋远桥。”张翠
山大吃一惊,道:“我大师哥宋远桥?”
谢逊道:“不错,是武当七侠之首的宋远桥。我做下这许
多大案,江湖上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但我师父混元霹雳手成
昆……”无忌道:“义父,他这样坏,你还叫他师父?”
谢逊苦笑道:“我从小叫惯了。再说,我的一大半武功总
是他传授的。他虽然是个大坏蛋,我也不是好人,说不定我
的为非作歹也都是他教的。好也是他教,歹也是他教,我还
是叫他师父。”

张翠山心想:“大哥一生遭遇惨酷,愤激之余,行事不分
是非。无忌听了这些话记住心中,于他日后立身大是有害,过
几天可得好好跟他解说明白。”
谢逊续道:“我见师父如此忍得,居然仍不露面,心想非
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不足以激逼他出来。方今武林之中,
以少林、武当两派为尊,看来须得杀死一名少林派或是武当
派中第一流的人物,方能见效。那一日我在洛阳清虚观外的
牡丹园中,见到宋远桥出手惩戒一名恶霸,武功很是了得,决
意当晚便去将他杀了。”
张翠山听到这里,不由得栗然而惧,他明知大师哥并未
为谢逊所害,但想起当时情势的凶险,仍是不免惴惴,谢逊
的武功高出大师哥甚多,何况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若是当
真下手,大师哥决无幸免。殷素素也知宋远桥未死,说道:
“大哥,想是你突然不忍加害无辜,要是你当真杀了宋大侠,
咱们这位张五侠早已跟你拚了命,再也不会成为结义兄弟
了。”
谢逊哼了一声,道:“那有甚么忍不忍的?若在今日,我
瞧在五弟面上,自不会去跟武当派为难。可是那时我又不识
得五弟,别说是宋远桥,便是五弟自己,只要给我见到了,还
不是杀了再说。”
无忌奇道:“义父,你为甚么要杀我爹爹?”谢逊微笑道:
“我是说个比方啊,并不是真的要杀你爹爹。”无忌道:“嗷,
原来这样!”这才放心。
谢逊抚着他小头上的头发,说道:“贼老天虽有诸般不好,
总算没让我杀了宋远桥,否则我愧对你爹爹,也不能再跟他

结义为兄弟了。”停了片刻,续道:“这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在
客店中打坐养神。我心知宋远桥既是武当七侠之首,武功上
自有过人之处,假若一击不中,给他逃了,或者只打得他身
负重伤而不死,那么我的行藏必致泄露,要逼出我师父的计
谋尽数落空,而且普天下豪杰向我群起而攻,我谢逊便有三
头六臂,也是无法对敌啊。我一死不打紧,这场血海冤仇,可
从此无由得报了。”
张翠山问道:“你跟我大哥这场比武后来如何了结?大师
哥始终没跟我们说这件事,倒是奇怪。”
谢逊道:“宋远桥压根儿就不知道,恐怕他连‘金毛狮王
谢逊’这六个字也从来没听见过,因为我后来没去找他。”
张翠山叹了口气,说道:“谢天谢地!”殷素素笑道:“谢
甚么贼老天、贼老地,谢一谢眼前这个谢大侠才是真的。”张
翠山和无忌都笑了起来。

八 穷发十载泛归航
谢逊缓缓的道:“那天晚上的情景,今日我还是记得清清
楚楚。我坐在客店中的炕上,暗运真气,将那‘七伤拳’在
心中又想了几遍。五弟,你从未没有见过我的‘七伤拳’,要
不要见识见识?”张翠山还没回答,殷素素抢着道:“那定是
神妙无比,威猛绝伦。大哥,你怎地不去找宋大侠了?”
谢逊微微一笑,说道:“你怕我试拳时伤了你老公么?倘
若这拳力不是收发由心,还算得是甚么‘七伤拳’?”说着站
起身来,走到一株大树之旁,一声吆喝,宛似凭空打了个霹
雳,猛响声中,一拳打在树干之上。
以他功力,这一拳若不将大树打得断为两截,也当拳头
深陷树干,哪知他收回拳头时,那大树竟丝毫无损,连树皮
也不破裂半点。殷素素心中难过:“大哥在岛上一住九年,武
功全然抛荒了。我从来不见他练功,原也难怪。”怕他伤心,
还是大声喝彩。
谢逊道:“五妹,你这声喝彩全不由衷,你只道我武功大
不如前了,是不是?”殷素素道:“在这穷发极北的荒岛之上,
来来去去四个亲人,还练甚么武功?”谢逊问道:“五弟,你
瞧出了其中奥妙么?”张翠山道:“我见大哥这一拳去势十分

刚猛,可是打在树上,连树叶也没一片晃动,这一点我甚是
不解。便是无忌去打一拳,也会摇动树枝啊!”
无忌叫道:“我会!”奔过去在大树上砰的一拳,果然树
枝乱晃,月光照映出来的枝叶影子在地下颤动不已。
张翠山夫妇见儿子这一拳颇为有力,心下甚喜,一齐瞧
着谢逊,等他说明其中道理。
谢逊道:“三天之后,树叶便会萎黄跌落,半个月后,大
树全身枯槁。我这一拳已将大树的脉络从中震断了。”
张翠山和殷素素不胜骇异,但知他素来不打诳语,此言
自非虚假。谢逊取过手边的屠龙宝刀,拔刀出鞘,擦的一声,
在大树的树干上斜砍一刀,只听得砰嘭巨响,大树的上半段
向外跌落。谢逊收刀说道:“你们瞧一瞧,我‘七伤拳’的威
力可还在么?”
张翠山三人走过去看大树的斜剖面时,只见树心中一条
条通水的筋脉已大半震断,有的扭曲,有的粉碎,有的断为
数截,有的若断若续,显然他这一拳之中,又包含着数般不
同的劲力。张殷二人大是叹服。张翠山道:“大哥,今日真是
叫小弟大开眼界。”
谢逊忍不住得意之情,说道:“我这一拳之中共有七股不
同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
出,或直送,或内缩。敌人抵挡了第一股劲,抵不住第二股,
抵了第二股,第三股劲力他又如何对付?嘿嘿,‘七伤拳’之
名便由此来。五弟,那日你跟我比拚的是掌力,倘若我出的
是七伤拳,你便挡不住了。”张翠山道:“是。”
无忌想问爹爹为甚么跟义父比拚掌力,见母亲连连摇手,

便忍住不问,说道:“义父,你把这‘七伤拳’教了我好么?”
谢逊摇头道:“不成!”无忌好生失望,还想缠着哀求。殷素
素笑道:“无忌,你不傻吗?你义父这门武功精妙深湛,若不
是先有上乘内功,如何能练?”无忌道:“是,那么等我练好
了上乘内功再说。”
谢逊摇头道:“这‘七伤拳’不练也罢!每人体内,均有
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
属土、肝属木,一练七伤,七者皆伤。这七伤拳的拳功每练
一次,自身内脏便受一次损害,所谓七伤,实则是先伤己,再
伤敌。我若不是在练七伤拳时伤了心脉,也不致有时狂性大
发、无法抑制了。”
张翠山和殷素素此时方知,何以他才识过人,武功高强,
狂性发作时竟会心智尽失。
谢逊又道:“倘若我内力真的浑厚坚实,到了空见大师、
或是武当张真人的地步,再来练这七伤拳,想来自己也可不
受损伤,便有小损,亦无大碍。只是当年我报仇心切,费尽
了心力,才从崆峒派手中夺得这本《七伤拳谱》的古抄本,拳
谱一到手,立时便心急慌忙的练了起来,唯恐拳功未成而我
师父已死,报不了仇。待得察觉内脏受了大损,已是无法挽
救,当时我可没想到,崆峒派既然有此世代相传的拳谱,却
为何无人以此拳功名扬天下。我又贪图这路拳法出拳时声势
煊赫,有极大的好处。五妹,你懂得其中的道理罢?”
殷素素微一沉吟,道:“嗯,是不是跟你师父霹雳甚么的
功夫差不多?”
谢逊道:“正是。我师父外号叫作‘混元霹雳手’,掌含

风雷,威力极是惊人。我找到他后,如用这路七伤拳功跟他
对敌,他定以为我使的还是他亲手所传武功,待得拳力及身,
他再惊觉不对,可已迟了。五弟,你别怪我用心深刻,我师
父外表粗鲁,可实在是天下最工心计的毒辣之人。若不是以
毒攻毒,这场大仇无法得报……唉,枝枝节节的说了许多,还
没说到空见大师。且说那晚我运气温了三遍七伤拳功,便越
墙出外,要去找宋远桥。
“我跃出墙外,身子尚未落地,突然觉得肩头上被人轻轻
一拍。我大吃一惊,以我当时武功,竟有人伸手拍到我身上
而不及挡架,实是难以想象之事。无忌,你想,这一拍虽轻,
但若他掌上施出劲力,我岂不是已受重伤?我当即回手一捞,
却捞了个空,反击一拳,这拳自然也没打到人,左足一落地,
立即转身,便在此时,我背上又被人轻轻拍了一掌,同时背
后一人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无忌觉得十分有趣,笑了出来,说道:“义父,这人跟你
闹着玩么?”张翠山和殷素素却已猜到,说话之人定是那空见
大师。
谢逊续道:“当时我只吓得全身冰冷,如堕深渊,那人如
此武功,要制我死命真是易如反掌。他说那‘苦海无边,回
头是岸’这八个字,只是一瞬之间的事,可是这八个字他说
得不徐不疾,充满慈悲心肠。我听得清清楚楚。但那时我心
中只感到惊惧愤怒,回过身来,只见四丈以外站着一位白衣
僧人。我转身之时,只道他离开我只不过两三尺,哪知他一
拍之下,立即飘出四丈,身法之快,步法之轻,实是匪夷所
思。

“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是冤鬼,给我杀了的人来
索命着!’若是活人,决不能有这般来去如电的功夫。我一想
到是鬼,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喝道:‘妖魔鬼怪,给我滚得远
远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岂怕你这孤魂野鬼?’那白衣僧人
合十说道:‘谢居士,老僧空见合十!’我一听到空见两字,便
想起江湖上所说‘少林神僧,见闻智性’这两句话来。他名
列四大神僧之首,无怪武功如此高强。”
张翠山想起这位空见大师后来是被他一十三拳打死的,
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谢逊续道:“当时我便问道:‘是少林寺的空见神僧么?’
那白衣僧人道:‘神僧二字,愧不敢当。老衲正是少林空见。’
我道:‘在下跟大师素不相识,何故相戏?’空见说道:‘老衲
岂敢戏弄居士?请问居士,此刻欲往何处?’我道:‘我到何
处去,跟大师有何干系?’空见道:‘居士今晚想去杀害武当
派的宋远桥大侠,是不是?’
“我听他一语道破我的心意,又是奇怪,又是吃惊。他又
道:‘居士要想再做一件震动武林的大案,好激得那混元霹雳
手成昆现身,以报杀害你全家的大仇……’我听他说出了我
师父的名字,更是骇异。要知我师父杀我全家之事,我从没
跟旁人说过。这件丑事我师父掩饰抵赖也犹恐不及,自己当
然更不会说。这空见和尚却如何知道?
“我当时身子剧震,说道:‘大师若肯见示他的所在,我
谢逊一生给你做牛做马,也所甘愿。’空见叹道:‘这成昆所
作所为,罪孽确是太大,但居士一怒之下,牵累害死了这许
多武林人物,真是罪过罪过。’我本来想说:‘要你多管甚么

闲事?’但想起适才他所显的武功,我可不是敌手,何况正有
求于他,于是强忍怒气,说道:‘在下实是迫于无奈,那成昆
躲得了无影无踪,四海茫茫,教我到哪里去找他?’空见点头
道:‘我也知你满腔怨毒,无处发泄。那宋大侠是武当派张真
人首徒,你要是害了他,这个祸闯得可实在太大。’我道:
‘我是志在闯祸,祸事越大,越能逼成昆出来。’
“空见道:‘谢居士,你要是害了宋大侠,那成昆确是非
出头不行。但今日的成昆已非昔日可比,你武功远不及他,这
场血海冤仇是报不了的。’我道:‘成昆是我师父,他武功如
何,我知道得比你清楚。’
“空见摇头道:‘他另投名师,三年来的进境非同小可。你
虽练成了崆峒派的“七伤拳”,却也伤他不得。’我惊诧无比,
这空见和尚我生平从未见过,但我的一举一动,他却似件件
亲眼目睹。我呆了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道:‘是成
昆跟我说的。’”
他说到这里,张殷夫妻和无忌一齐“啊”的一声。
谢逊道:“你们此刻听着尚自惊奇,当时我听了这句话,
登时跳了起来,喝道:‘他又怎么知道?’他缓缓的道:‘这几
年来,他始终跟随在你身旁,只是他不断的易容改装,是以
你认他不出。’我道:‘哼,我认他不出?他便是化了灰,我
也认得他。’他道:‘谢居士,你自非粗心大意之人,可是这
几年来,你一心想的只是练武报仇,对身周之事都不放在心
上了。你在明里,他在暗里。你不是认他不出,你压根儿便
没去认他。’
“这番话不由得我不信,何况空见大师是名闻天下的有道

高僧,谅也不致打诳骗我。我道:‘既是如此,他暗中将我杀
了,岂不干净?’空见道:‘他若起心害你,自是一举手之劳。
谢居士,你曾两次找他报仇,两次都败了,他要伤你性命,那
时候为甚么便不下手?再说你去夺那《七伤拳谱》之时,你
曾跟崆峒派的三大高手比拚内力,可是“崆峒五老”中的其
余二老呢?他们为甚不来围攻?要是五老齐上,你未必能保
得性命罢?’
“当日我打伤‘崆峒三老’后,发觉其余二老竟也身受重
伤,这件怪事我一直存在心中,是个未能得解的大疑团。莫
非崆峒派忽起内哄?还是另有不知名的高手在暗中助我?我
听见空见大师这般说,心念一动,说道:‘那二老竟难道是成
昆所伤?’”
张翠山和殷素素听他愈说愈奇,虽然江湖上的事波谲云
诡,两人见闻均广,甚么古怪的事也都听见过,可是谢逊此
刻所说之事却实是猜想不透。两人心中均隐隐觉得,谢逊已
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但他师父混元霹雳手成昆,不论智谋
武功,似乎又皆胜他一筹。
殷素素道:“大哥,那崆峒二老,真是你师父暗中所伤么?”
谢逊道:“当时我这般冲口而问。空见大师说道:‘崆峒
二老受的是甚么伤,谢居士亲眼得见么?他二人脸色怎样?’
我默然无语,隔了半晌,道:‘如此说来,崆峒二老当真是我
师父所伤了。’原来当时我见到崆峒二老躺在地下,满脸都是
血红的斑点,显然是他二人用阴劲伤人,却被高手以‘混元
功’逼回。这样满脸血红斑点,以我所知,除了被混元功逼
回自身内劲之外,除非是猝发斑症伤寒之类恶疾,但我当日

初见崆峒五老之时,五个人都是好端端地,自非突起暴病。当
时武林之中,除了我师徒二人,再无第三人练过混元功。
“空见大师点了点头,叹道:‘你师父酒后无德,伤了你
一家老小,酒醒之后,惶惭无地,是以你两次找他报仇,他
都不伤你性命。他甚至不肯将你打伤,但你两次都是发疯般
跟他拚命,若不伤你,他始终无法脱身。嗣后他一直暗中跟
随在你身后,你三度遭遇危难,都是他暗中解救。’我心下琢
磨,除了崆峒斗五老之外,果然另有三件蹊跷之事,在万分
危急之际,敌方攻势忽懈。尤其那次跟青海派高手相斗,情
势最是凶险。空见大师又道:‘他自知罪过太深,也不能求你
饶恕,只盼日子一久,你慢慢淡忘了。岂知你愈闹愈大,害
死的人越来越多。今日你若再去杀了宋远桥大侠,这场大祸
可真的难以收拾了。’
“我道:‘既是如此,请大师叫我师父来见我。我们自己
算帐,跟旁人不相干。’空见大师道:‘你师父没脸见你。再
说,谢居士,不是老衲小觑你,你便是见到了他,也是枉然。’
我道:‘大师是有道高僧,是非黑白,自然清楚得很。难道我
满门血仇,就此罢了不成?’他道:‘谢居士遭遇之惨,老衲
也代为心伤。可是尊师酒后乱性,实非本意,何况他已深自
忏悔,还望谢居士念着昔日师徒之情,网开一面。’我怒发如
狂,说道:‘我若再打他不过,任他一掌击毙便了。此仇不报,
我也不想活了。’
“空见大师沉吟良久,说道:‘谢居士,尊师武功已非昔
比,你便是练成了七伤拳,也伤他不得。你若不信,便请打
老衲几拳试试。’我道:‘在下跟大师无冤无仇,岂敢相伤?在

下武功虽然低微,这七伤拳却也不易抵挡。’他道:‘谢居士,
我跟你打一场赌。尊师杀了你一家十三口性命,你便打我一
十三拳。倘若打伤了我,老衲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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