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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师弟为敌人所杀,他和姚清泉也被打倒。敌人正要痛下
毒手,适逢张翠山路过,仗义出手,将敌人击退,救了他一
家的性命。依时日推算,那自是张翠山在赴冰火岛前所为。
朱九真说了这件事后,神色黯然,说道:“我们住得隐僻,
张恩公从海外归来的讯息,直至去年方才得知。爹爹曾立誓
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于是忙请姚二叔携带贵重礼物,前去武
当山拜见,哪知道……”说到这里,一名书童进来请她赴灵
堂行礼。
朱九真匆匆回房,换了一套素净衣衫,和张无忌同到后
堂。只见堂上已摆列两个灵位,素烛高烧,一块灵牌上写着
“恩公张大侠讳翠山之灵位”,另一块写着“张夫人殷氏之灵
位”。朱长龄夫妇和姚清泉跪拜在地,哭泣甚哀。张无忌跟着
朱九真一同跪拜。
朱长龄抚着他头,哽咽道:“小兄弟,很好,很好。这位
张大侠慷慨磊落,实是当世无双的奇男子,你虽跟他不相识,
无亲无故,但拜他一拜,也是应该的。”
当此情境,张无忌更不能自认便是这位“张恩公”的儿
子,心想:“那姚二叔传闻有误,说我不过八九岁年纪,此时
我便明说,他们也一定不信。”
忽听姚清泉道:“大哥,那位谢爷……”朱长龄咳嗽一声,
向他使个眼色,姚清泉登时会意,说道:“那些谢仪该怎么办?
要不要替恩公发丧?”朱长龄道:“你瞧着办罢!”
张无忌心想:“你明明说的是‘谢爷’,怎地忽然改为
‘谢仪’?谢爷,谢爷?难道说的是我的义父么?”
这一晚他想起亡父亡母,以及在极北寒岛苦度余生的义
父,思潮起伏,又怎睡得安稳?
次晨起身,听得脚步细碎,鼻中闻到一阵幽香,见朱九
真端着洗脸水走进房来。张无忌一惊,道:“真姊,怎………
怎么你给我……”朱九真道:“佣仆和丫鬟都走干净了,我服
侍你一下又打甚么紧?”张无忌更是惊奇,问道:“为……为
甚么都走了?”
朱九真道:“我爹爹昨晚叫他们走的,每人都发了一笔银
子,要他们回自己家去,因为在这儿危险不过。”她顿了一顿,
说道:“你洗脸后,爹爹有话跟你说。”
张无忌胡乱洗了脸。朱九真给他梳了头,两人一同来到
朱长龄书房。这所大宅子中本来有七八十名婢仆,这时突然
冷冷清清的一个也不见了。
朱长龄见二人进来,说道:“张兄弟,我敬重你的仁侠心
肠,英雄气概,本想留你在舍下住个十年八载,可是眼下突
起变故,逼得和你分手,张兄弟千万莫怪。”说着托过一只盘
子,盘中放着十二锭黄金,十二锭白银,又有一柄防身的短
剑,说道:“这是愚夫妇和小女的一点微意,请张兄弟收下,
老夫若能留得下这条性命,日后当再相会……”说到这里,声
音呜咽,喉头塞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张无忌闪身让在一旁,昂然道:“朱伯伯,小侄虽然年轻
无用,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府上眼前既有危难,小侄决
不能自行退避。纵然不能帮伯父和姊姊甚么忙,也当跟伯父
和姊姊同生共死。”朱长龄劝之再三,张无忌只是不听。
朱长龄叹道:“唉,小孩子家不知危险。我只有将真相跟
你说了,可是你先得立下个重誓,决不向第二人泄漏机密,也
不得向我多问一句。”
张无忌跪在地下,朗声道:“皇天在上,朱伯伯向我所说
之事,若是我向旁人泄漏,多口查问,教我乱刀分尸,身败
名裂。”
朱长龄扶他起来,探首向窗外一看,随即飞身上屋,查
明四下里确无旁人,这才回进书房,在张无忌耳边低声道:
“我跟你说的话,你只可记在心中,却不得向我说一句话,以
防隔墙有耳。”张无忌点了点头。
朱长龄低声道:“昨日姚二弟来报张恩公的死讯时,还带
了一个人来,此人姓谢名逊,外号叫作金毛狮王……”张无
忌大吃一惊,身子发颤。
朱长龄又道:“这位谢大侠和张恩公有八拜之交,他和天
下各家各派的豪强都结下了深仇,张恩公夫妇所以自刎,便
是为了不肯吐露义兄的所在。谢大侠不知如何回到中土,动
手为张恩公报仇雪恨,杀伤了许多仇人,只是好汉敌不过人
多,终于身受重伤。姚二弟为人机智,救了他逃到这里,对
头们转眼便要追到。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万万抵敌不住。我
是舍命报恩,决意为谢大侠而死,可是你跟他并无半点渊源,
何必将一条性命陪在这儿?张兄弟,我言尽于此,你快快去
罢!敌人一到,玉石俱焚,再迟可来不及了。”
张无忌听得心头火热,又惊又喜,万想不到义父竟会到
了此处,问道:“他在哪……”朱长龄右手迭出,按住了他嘴
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许说话。敌人神通广大,一句话不
小心,便危及谢大侠的性命。你忘了适才的重誓么?”张无忌
点了点头。
朱长龄道:“我已跟你说明白了,张兄弟,你年纪虽小,
我却当你是好朋友,跟你推心置腹,绝无隐瞒。你即速动身
为要。”张无忌道:“你跟我说明白后,我更加不走了。”
朱长龄沉吟良久,长叹一声,毅然道:“好!咱们今后同
生共死,旁的也不用多说。事不宜迟,须得动手了。”当下和
朱九真及张无忌奔出大门,只见朱夫人和姚清泉已候在门外,
身旁放着几个包袱,似要远行。张无忌东瞧西望,却不见义
父的影踪。
朱长龄晃着火折,点燃了一个火把,便往大门上点去。顷
刻间火光冲天而起,火头延向四处,原来这座大庄院的数百
间房屋上早已浇遍了火油。西域天山、昆仑山一带,自来盛
产火油,常见油如涌泉,从地喷出,取之即可生火煮食。朱
家庄广厦华宅,连绵里许,但在火油助燃之下,焚烧极是迅
速。
张无忌眼见雕梁画栋都卷入了熊熊火焰之下,心下好生
感激:“朱伯伯毕生积蓄,无数心血,旦夕间化为灰烬,那全
是为了我爹爹和义父。这等血性男子,世间少有。”
当晚朱长龄夫妇、朱九真、张无忌四人在一个山洞中宿
歇。朱长龄的五名亲信弟子手执兵刃,由姚清泉率领,在洞
外戒备。这场大火直烧到第三日上方熄,幸而敌人尚未赶到。
第三日晚间,朱长龄带同妻女弟子,和姚清泉、张无忌
从山洞深处走去,经过黑沉沉的一条长隧道,来到几间地下
石室之中。石室中粮食清水等物储备充分,只是颇为闷热。
朱九真见张无忌不住伸袖拭汗,笑问:“无忌弟,你猜猜
看,为甚么这里如此炎热?你可知咱们是在甚么地方?”张无
忌鼻中闻到焦臭,登时醒悟:“啊,咱们便是在原来的庄院之
下。”朱九真笑道:“你真聪明。”
张无忌对朱长龄用心的周密更是佩服。敌人大举来袭之
时,眼见朱家庄已烧得片瓦不存,只有向远处搜寻,决不会
猜到谢逊竟是躲在火场之下。他见石室彼端有一铁门紧闭,料
想义父便藏在其中,虽是亟盼和义父相见,一叙别来之情,但
想眼前步步危机,连朱长龄都不敢去和他说话,自己怎能轻
举妄动?倘若误了大事,自己送命不打紧,累了义父和朱家
全家性命,那是多大的罪过?
在地窖中住了半日,炎热渐减,各人展开毛毯,正要就
寝,忽听得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不多时便到了头顶。
只听得一人粗声说道:“朱长龄这老贼定是护了谢逊逃走啦,
快追,快追!”各人虽在地底,上面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地窖中有铁管通向地面,传下声音。但听得马蹄声杂沓,
渐渐远去。
这一晚在头顶上经过的追兵先后共有五批,有昆仑派的、
崆峒派的、巨鲸帮的,另外两批人却听不出来历。每一批少
则七八人,多则十余人,兵刃铿锵,健马嘶吼,无不口出恶
言,声势汹汹。张无忌心想:“我义父若非双目失明,又受重
伤,那会将你们这些幺魔小丑放在心上?”
待第五批人走远,姚清泉拿起木塞,塞住了铁管口,以
免地窖中各人说话为上面偶然经过之人听见。但他话声仍是
压得极低,说道:“我去瞧瞧谢大侠的伤势。”朱长龄点了点
头。姚清泉伸手扳动门旁的机括,铁门缓缓开了。他提着一
盏火油灯,走进铁门。
这时张无忌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在姚清泉背后张
望,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向里而卧。张无忌乍见义父宽
阔的背影,登时热泪盈眶。只所姚清泉低声道:“谢大侠觉得
好些了么?要不要喝水?”
突然间劲风响处,姚清泉手中的火油灯应风而灭,跟前
砰的一声,姚清泉被谢逊一掌击出,飞出铁门,重重摔在地
下。只听谢逊大声叫道:“少林派的,昆仑派的,崆峒派的众
狗贼,来啊,来啊,我金毛狮王谢逊怕你们不成?”
朱长龄叫道:“不好,谢大侠神志迷糊了。”走到门边,说
道:“谢大侠,我们是你朋友,并非仇敌。”谢逊冷笑道:“甚
么朋友?花言巧语,骗得倒我么?”大踏步走出铁门,发掌向
朱长龄当胸击来,这一掌劲力凌厉,带得室中那盏油灯的火
焰不住晃动。朱长龄不敢挡架,转身闪避,谢逊左手一拳直
击他面门。朱长龄逼不得已,举臂架开,身子一晃,退了两
步。张无忌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吓得呆了。
那谢逊拳掌如风,凌厉无比,朱长龄不敢与抗,只是退
避。谢逊一掌击不中朱长龄,扫在石墙之上,但见石屑纷飞,
若是中在人体,那还了得?那谢逊长发披肩,双目如电,脸
上血污斑斑,口中荷荷而呼,掌势越来越猛烈。朱夫人和朱
九真吓得躲在壁角。朱长龄见他拳掌攻到,只得将身边的木
桌推过去一挡。谢逊砰砰两拳,登时将那桌子打得粉碎。
张无忌茫然失措,张大了口,呆立在一旁,眼见这个
“谢逊”绝不是他义父金毛狮王谢逊。他义父双眼早盲,这人
却目光炯炯。只见这大汉一掌打出,朱长龄背靠石壁,已是
退无可退,但并不出手招架,叫道:“谢大侠,我不是你的敌
人,我不还手。”那大汉毫不理会,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朱长
龄神色极是痛苦,叫道:“谢大侠,你相信了么?”那大汉喝
道:“狗贼,再吃我一拳!”又是一拳打去。朱长龄喷出一口
鲜血,颤声道:“你是我恩公义兄,便打死我,我也不还手。”
那大汉狂笑道:“不还手最好,我便打死你。”左一拳,右一
拳,齐中胸腹。朱长龄“啊”的一声惨呼,身子软倒。
那大汉更不容情,又出拳打去。张无忌抢上一步,举臂
拚命挡格,只觉这一拳劲力好大,一震之下,几乎气也透不
过来,当下不顾生死,叫道:“你不是谢逊,你不是……”那
大汉怒道:“你这小鬼知道甚么?”举脚向他踢去。张无忌闪
身避开,大叫:“你冒充金毛狮王,不怀好意,假的,假的
……”
朱长龄本已委顿在地,听了张无忌的叫声,当即挣扎爬
起,指着那大汉叫道:“你……你不是……你骗我……”突然
一大口鲜血喷出,射在那大汉脸上,身子向前一跌,顺势便
点了他右乳下的“神封穴”。朱长龄重伤之后,已非那大汉的
敌手,却借着喷血倾跌,出其不意,以家传“一阳指”手法
点中了他大穴。朱长龄又在他腰胁间补上两指,自己却也已
支持不住,晕倒在地。朱九真和张无忌忙抢上扶起。
过了一会,朱长龄悠悠醒转,问张无忌道:“他……他
……”张无忌道:“朱伯伯,我再也不能隐瞒,你所说的恩公,
便是家父。金毛狮王是我义父,我怎会认错?”朱长龄摇了摇
头,微微苦笑,脸上神色自是半点也不相信。
张无忌道:“我义父双目已盲,这人眼目完好,便是最大
的破绽。我义父在海外失明,此事外间无人知晓。这人前来
冒充,却不知我义父盲目这回事。”
朱九真喜道:“无忌弟,你当真是我家大恩公的孩子?这
可太好了,太好了。”
朱长龄兀自不信。张无忌只得将如何来到昆仑的情由简
略说了。姚清泉旁敲侧击,问他武当山上诸般情形,又询问
张翠山夫妇当日自刎的经过,听他讲得半点不错,这才相信。
朱长龄却仍感为难,说道:“倘若这孩子说谎,咱们得罪
了谢大侠,那可如何是好?”
姚清泉拔出匕首,对着那大汉的右眼,说道:“朋友,金
毛狮王谢逊双目已毁,你既要学他,便须学得到家些,今日
先毁了你这对招子。我姓姚的上了你大当,若不是这位小兄
弟识破,岂非不明不白的送了我朱大哥性命?”说着匕首向前
一送,刀尖直抵他眼皮,又问:“你到底是甚么人?为甚么冒
充金毛狮王?”
那大汉怒道:“有种便一刀将我杀了。我开碑手胡豹是甚
么人?能受你逼供么?”
朱长龄“哦”的一声,道:“开碑手胡豹!嗯,你是崆峒
派。”胡豹大声道:“天下各门各派,都知朱长龄要为张翠山
报仇,常言道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姚清泉喝道:
“你这人恁地恶毒!”匕首一低,便往他心口刺去。朱长龄左
手探出,一把抓住他手腕,说道:“二弟,且慢,倘若他真是
谢大侠,咱们哥儿俩可是万死莫赎。”姚清泉道:“张兄弟已
说得明明白白。大哥你若三心二意,决断不下,眼前大祸可
就难以避过。”朱长龄摇摇头道:“咱们宁可自己身受千刀,决
不能错伤了张恩公的义兄一根毫毛。”
张无忌道:“朱伯伯,这人决不是我的义父。我义父外号
叫作‘金毛狮王’,头发是黄的。这人却是黑头发。”
朱长龄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携着他手,道:“小兄弟,
你跟我来。”两人走出石室,再出了石洞,直到山坡后一座悬
崖之下,并肩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朱长龄道:“小兄弟,这人
倘若不是谢大侠,咱们自然非杀了他不可,但在动手之前,我
须得心中确无半点怀疑,你说是不是?”
张无忌道:“你唯恐有甚失闪,确也应当。但这人绝非我
义父,朱伯伯放心好了。”
朱长龄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我年轻之时,曾上过不
少人的当。今日我所以不肯还手,以致身受重伤,还是识错
了人之故。一错不能再错,此事干系重大,我死不足惜,却
无论如何,须得维护你和谢大侠的平安。我本该问明白谢大
侠到底身在何处,方能真正放心,可是这件事我却又不便启
口。”
张无忌心下激动,道:“朱伯伯,你为了我爹爹和义父,
把百万家产都毁了,自己又受了这等重伤,难道我还有信你
不过的?我义父的情形,你便不问,我也要跟你说。”于是将
父母和谢逊如何飘流到冰火岛上、如何一住十年、如何三人
结筏回来的种种情由,一一说了,其中一大半经过是他转从
父母口中得知,但也说得十分明白。
朱长龄反复仔细盘问,将张无忌如何在冰火岛上学武、如
何送杨不悔西来、如何在昆仑三圣坳遭难等情,全都问得明
白,听得张无忌所言确无半点破绽,这才真的相信了,长长
舒了口气,仰天说道:“恩公啊恩公,你在天之灵,祈请明鉴:
朱长龄须当竭尽所能,抚养无忌兄弟长大成人。只是强敌环
伺,我武艺低微,实在未必挑得起这副重担,万望恩公时加
佑护。”说罢跪倒在地,向天叩头。张无忌又是伤心,又是感
激,跟着跪下。
朱长龄站起身来,说道:“现下我心中已无半分疑惑。唉!
少林、峨嵋、昆仑、崆峒,哪一派不是人多势众,武功高强?
小兄弟,先前我决意拚了这条老命,杀得仇人一个是一个,以
报令尊的大恩。但今日抚孤事大,报仇尚在其次。只是大地
茫茫,却到何处去避这场大难?连我这等偏僻之极的处所,他
们也都找上来了,哪里另有更加偏僻的所在?”他顿了一顿,
又道:“谢大侠孤零零的独处冰火岛上,这几年的日子,想来
也甚惨。唉,这位大侠对恩公恩嫂如此高义,我但盼能见他
一面,死亦甘心。”
张无忌听他说到义父孤零零的在冰火岛受苦,极是难过,
心念一动,冲口说道:“朱伯伯,咱们一起到冰火岛去,好不
好?我在岛上过的日子何等快活,但一回中土,所见所受,不
是凶杀流血,便是担惊受怕。”朱长龄道:“小兄弟,你很想
回到冰火岛去,是不是?”张无忌踌躇不答,暗忖自己已活不
多久,何况去冰火岛途中海程艰险,未必能至,不该累得朱
长龄一家身冒奇险,大海无情,只要稍有不测,那便葬身于
洪波巨涛之中。
朱长龄握住他双手,瞧着他脸,说道:“小兄弟,你我不
是外人,务请坦诚相告,你是不是想回冰火岛去?”话声诚恳
已极。
张无忌此时心中,确是苦厌江湖上人心的险恶,极盼在
身死之前能再见义父一面,如能死于义父怀抱之中,那么一
生更无他求。在朱长龄面前,他也无法作伪隐瞒自己心事,于
是缓缓点了点头。
朱长龄不再多言,携着张无忌的手回到石室,向姚清泉
道:“那是奸贼,确然无疑。”姚清泉点了点头,手执匕首,走
进密室。只听得那开碑手胡豹长声惨呼,已然了帐。姚清泉
从密室中出来,关上了铁门,但见他匕首上鲜血殷然,顺手
便在靴底拂拭。
朱长龄道:“这贼子来此卧底,咱们的踪迹看来已经泄露,
此地不可再居。”当下领着各人,从石洞中出来,行了二十余
里,转过两座山峰,进了一个山谷,来到一棵大树旁的四五
间小屋前。
此时天将黎明,各人进了小屋后,张无忌见屋中放的都
是犁头、镰刀之类农具,但锅灶粮食,一应俱全。看来朱长
龄为防强仇,在宅第之旁安排了不少避难的所在。朱长龄重
伤之下,卧床不起。朱夫人取出土布长衫和草鞋、包头,给
各人换上。霎时之间,大富之家的夫人小姐变成了农妇村女,
虽然言谈举止不像,但只要不走近细看,也不致露出马脚。
在农舍住了数日,朱长龄因有祖传云南伤药,服后痊愈
很快,幸喜敌人也不再追来。
张无忌闲中静观,见姚清泉每日出去打探消息,朱夫人
却率领弟子收拾行李包裹,显然有远行之计。他知朱长龄为
了报恩避仇,决意举家前往海外的冰火岛,心中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