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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枪,火光一闪,砰的一声大响,庭中的青石板石屑纷飞,
众人都吓了一跳。陈近南皱起眉头,心想:“罗刹国的火器竟
然这等犀利,若是兴兵进犯,可真难以抵挡。”
韦小宝取出四张五千两银票,交给马超兴,笑道:“马大
哥,烦你代为请贵堂众位兄弟喝一杯酒。”马超兴笑道:“二
万两银子?可太多了,喝三年酒也喝不完。”谢过收了。
韦小宝跪下向陈近南磕头辞别。陈近南伸手扶起,拍拍
他肩膀,笑道:“你很好,不枉了是我陈近南之徒。”韦小宝
和他站得近了,看得分明,见他两鬓斑白,神色甚是憔悴,想
是这些年来奔走江湖,大受风霜之苦,不由得心下难过,要
想送些甚么东西给他,寻思:“师父是不要银子的,珠宝玩物,
他也不爱。师父武功了得,也不希罕我的匕首和宝衣。”突然
间一阵冲动,说道:“师父,有一件事要禀告你老人家。”
吴六奇和马超兴知他师徒俩有话说,便即退出。
韦小宝伸手到贴肉衣袋内,摸出一包物事,解开缚在包
外的细绳,揭开一层油布,再揭开两层油纸,露出从八部
《四十二章经》封皮中取出来的那些碎羊皮,说道:“师父,弟
子没甚么东西孝敬你老人家,这包碎皮,请你收了。”
陈近南甚感奇怪,问道:“那是甚么?”
韦小宝于是说了碎皮的来历。陈近南越听脸色越郑重,听
得太后、皇帝、鳌拜、西藏大喇嘛、独臂尼九难、神龙教主
等等大有来头的人物,无不处心积虑的想得到这些碎皮,而
其中竟隐藏着满清鞑子龙脉和大宝藏的秘密,当真是做梦也
想不到之事。他细问经过情形,韦小宝一一说了,有些细节
如神龙教教主教招、拜九难为师等情,自然略过不提。
陈近南沉吟半晌,说道:“这包东西实是非同小可。我师
徒俩带领会中兄弟,去掘了鞑子的龙脉,取出宝藏,兴兵起
义,自是不世奇功。不过我即将回台,谒见王爷,这包东西
带在身边,海道来回,或恐有失。此刻还是你收着。我回台
之后,便来北京跟你相会,那时再共图大事。”韦小宝道:
“好!那么请师父尽快到北京来。”陈近南道:“你放心,我片
刻也不停留。小宝,你师父毕生奔波,为的就是图谋兴复明
室,眼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百姓对前朝渐渐淡忘,鞑子小
皇帝施政又很妥善,兴复大业越来越渺茫。想不到吴三桂终
于要起兵造反,而你又得了这份藏宝图,那真是天大的转机。”
说到这里,不由得喜溢眉梢。
他本来神情郁郁,显得满怀心事,这时精神大振,韦小
宝瞧着十分欢喜。陈近南又问:“你身上中的毒怎样了?减轻
些了么?”韦小宝道:“弟子服了神龙教洪教主给的解药,毒
性是完全解去了。”陈近南喜道:“那好极了。你这一双肩头,
挑着反清复明的万斤重担,务须自己保重。”说着双手按住他
肩头。
韦小宝道:“是。弟子乱七八糟,甚么也不懂的。得到这
些碎皮片,也不过碰上运气罢了。每一次都好比我做庄,吃
了闲家的夹棍,天杠吃天杠,别十吃别十,吃得舒舒服服。”
陈近南微微一笑,道:“你回到北京之后,半夜里闩住了
门窗,慢慢把这些皮片拼将起来,凑成一图,然后将图形牢
牢记在心里,记得烂熟,再无错误之后,又将碎皮拆乱,包
成七八包,藏在不同的所在。小宝,一个人运气有好有坏,不
能老是一帆风顺。如此大事,咱们不能专靠好运道。”
韦小宝道:“师父说得不错。好比我赌牌九做庄,现今已
赢了八铺,如果一记通赔,这包碎皮片给人抢去了,岂不是
全军覆没,铲了我的庄?因此连赢八铺之后,就要下庄。”
陈近南心想,这孩子赌性真重,微笑道:“你懂得这道理
就好。赌钱输赢,没甚么大不了。咱们图谋大事,就算把性
命送了,那也是等闲之事。但这包东西,天下千千万万人的
身家性命都在上面,那可万万输不得。”韦小宝道:“是啊,我
赢定之后,把银子捧回家去,埋在床底下,斩手指不赌了,那
就永远输不出去。”
陈近南走到窗边,抬头望天,轻轻说道:“小宝,我听到
这消息之后,就算立即死了,心里也欢喜得紧。”
韦小宝心想:“往日见到师父,他总是精神十足,为甚么
这一次老是想到要死?”问道:“师父,你在延平郡王府办事,
心里不大痛快,是不是?”陈近南转过身来,脸有诧异之色,
问道:“你怎知道?”韦小宝道:“我见师父似乎不大开心。但
想世上再为难的事情,你也不放在心上。江湖上英雄好汉,又
个个对你十分敬重。我想你连皇帝也不怕,普天之下只郑王
爷一人,能给你气受。”
陈近南叹了口气,隔了半晌,说道:“王爷对我一向礼敬
有加,十分倚重。”韦小宝道:“嗯,定是郑二公子这家伙向
你摆他妈的臭架子。”陈近南道:“当年国姓爷待我恩重如山,
我早誓死相报,对他郑家的事,那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郑
二公子年纪轻,就有甚么言语不当,我也不放在心上。王爷
的世子,英明爱众,不过乃是庶出。”韦小宝不懂,问道:
“甚么庶出?”陈近南道:“庶出就是并非王妃所生。”韦小宝
道:“啊,我明白了,是王爷的小老婆生的。”
陈近南觉他出言粗俗,但想他没读过书,也就不加理会,
说道:“是了。当年国姓爷逝世,跟这件事也很有关连,因此
王太妃很不喜欢世子,一再吩咐王爷,要废了世子,立二公
子做世子。”韦小宝大摇其头,说道:“二公子胡涂没用,又
怕死,不成的!这家伙是个混蛋,脓包,他妈的混帐王八蛋。
那天他还想害死师父您老人家呢。”
陈近南脸色微微一沉,斥道:“小宝,嘴里放干净些!你
这不是在骂王爷么?”
韦小宝“啊”的一声,按住了嘴,说道:“该死!王八蛋
这三字可不能随便乱骂。”
陈近南道:“两位公子比较起来,二公子确是处处及不上
他哥哥,只是相貌端正,嘴头又甜,很得祖母的欢心……”韦
小宝一拍大腿,说道:“是啊,妇道人家甚么也不懂,见了个
会拍马屁的小白脸,就当是宝贝了。”陈近南不知他意指阿珂,
摇了摇头,说道:“改立世子,王爷是不答应的,文武百官也
都劝王爷不可改立。因此两位公子固然兄弟失和,太妃和王
爷母子之间,也常常为此争执。太妃有时心中气恼,还叫了
我们去训斥一顿。”
韦小宝道:“这老……”他“老婊子”三字险些出口,总
算及时缩住,忙改口道:“老太太们年纪一大,这就胡涂了。
师父,郑王爷的家事你既然理不了,又不能得罪他们,索性
给他来个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家瓦上霜。”
陈近南叹道:“我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了,早已卖给了国姓
爷。人生于世,受恩当报。当年国姓爷以国土待我,我须当
以国士相报。眼前王爷身边,人材日渐凋落,我决不能独善
其身,舍他而去。唉!大业艰难,也不过做到如何便如何罢
了。”说到这里,又有些意兴萧索起来。
韦小宝想说些话来宽慰,却一时无从说起,过了一会,说
道:“昨天我们本来想把郑克塽这么……”说着举起手来,一
掌斩落,“……一刀两断,倒也干净爽快。但马大哥说,这样
一来,可教师父难以做人,负了个甚么‘撕主’的罪名。”
陈近南道:“是“弑主’。马兄弟这话说得很对,倘若你
们杀了郑公子,我怎有面目去见王爷?他日九泉之下,也见
不了国姓爷。”
韦小宝道:“师父,你几时带我去瞧瞧郑家这王太妃,对
付这种老太太,弟子倒有几下散手。”心想自己把假太后这老
婊子收拾得服服贴贴,连皇太后也对付得了,区区一个王太
妃又何足道哉。陈近南微微一笑,说道:“胡闹!”拉着他手,
走出房去。
注:台湾延平郡王郑经长子克是陈永华之婿,刚毅果
断,郑经立为太子,出征时命其监国。克执法一秉至公,诸
叔及诸弟多怨之,扬言其母假娠,克为屠夫李某之子。郑
经及陈永华死后,克为董太妃及诸弟杀害。
当下韦小宝向师父、吴六奇、马超兴告辞。吴马二人送
出门去。
吴六奇道:“韦兄弟,你这个小丫头双儿,我已跟她拜了
把子,结成了兄妹。”韦小宝和马超兴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双
儿时,只见她低下了头,红晕双颊,神色甚是忸怩。韦小宝
笑道:“吴大哥好会说笑话。”吴六奇正色道:“不是说笑。我
这个义妹忠肝义胆,胜于须眉,正是我辈中人。做哥哥的对
她好生相敬。我见你跟‘百胜刀王’胡逸之拜把子,拜得挺
有劲,我见样学样,于是要跟双儿拜把子。她可说甚么也不
肯,说是高攀不上。我一个老叫化,有甚么高攀、低攀了?我
非拜不可,她只好答应。”马超兴道:“刚才你两位在那边房
中说话,原来是商量拜把子的事。”吴六奇道:“正是。双儿
妹子叫我不可说出来,哈哈,结拜兄妹,光明正大,有甚么
不能说的?”
韦小宝听他如此说,才知是真,看着吴六奇,又看看双
儿,很是奇怪。
吴六奇道:“韦兄弟,从今而后,你对我这义妹可得另眼
相看,倘若得罪了她,我可要跟你过不去。”双儿忙道:“不
……不会的,相公他……他待我很好。”韦小宝笑道:“有你
这样一位大哥撑腰,玉皇大帝、阎罗老子也不敢得罪她了。”
三人哈哈大笑,拱手而别。
韦小宝回到下处,问起拜把子的事,双儿很是害羞,说
道:“这位吴……吴爷……”韦小宝道:“甚么吴爷?大哥就
是大哥,拜了把子,难道能不算数么?”双儿道:“是。他说
觉得我不错,定要跟我结成兄妹。”从怀里取出那把洋枪,说
道:“他说身上没带甚么好东西,这把洋枪是相公送给他的,
他转送给我,相公,还是你带着防身罢。”
韦小宝连连摇手,道:“是你大哥给你的,又怎可还我?”
想起吴六奇行事出人意表,不由得啧啧称奇,又想:“他名字
都叫“六奇’,难怪,难怪!不知另外五奇是甚么?”
一行人一路缓缓回京。路上九难传了韦小宝一路拳法,叫
他练习。但韦小宝浮动跳脱,说甚么也不肯专心学武。九难
吩咐他试演,但见他徒具架式,却是半分真实功夫也没学到,
叹道:“你我虽有师徒之名,但瞧你性子,实不是学武的材料。
这样罢,我铁剑门中有一项‘神行百变’功夫,是我恩师木
桑道人所创,乃是天下轻功之首。这项轻功须以高深内功为
根基,谅你也不能领会。你没一门傍身之技,日后遇到危难,
如何得了?我只好教你一些逃跑的法门。”
韦小宝大喜,说道:“脚底能抹油,打架不用愁。师父教
了我逃跑的法门,那定是谁也追不上的了。”九难微微摇头,
说道:“‘神行百变’,世间无双,当年威震武林,今日却让
你用来脚底抹油,恩师地下有知,定是不肯认你这个没出息
的徒孙。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甚么你学得会的本事传给你。”
韦小宝笑道:“师父收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徒儿,也算倒足
了大霉。不过赌钱有输有赢,师父这次运气不好,收了我这
徒儿,算是大输一场。老天爷有眼,保佑师父以后连赢八场,
再收八个威震天下的好徒儿。”
九难嘿嘿一笑,拍拍他肩头,说道:“也不一定武功好就
是人好。你性子不喜学武,这是天性使然,无可勉强。你除
了油腔滑调之外,总也算是我的好徒儿。”
韦小宝大喜,心中一阵激动,便想将那些碎羊皮取出来
交给九难,随即心想:“这些皮片我既已给了男师父,便不能
再给女师父了。好在两位师父都是在想赶走鞑子,光复汉人
江山,不论给谁都是一样。”
当下九难将“神行百变”中不需内功根基的一些身法步
法,说给韦小宝听。说也奇怪,一般拳法掌法,他学时浅尝
辄止,不肯用心钻研,这些逃跑的法门,他却大感兴趣,一
路上学得津津有味,一空下来便即练习。有时还要轻功卓绝
的徐天川在后追赶,自己东跑西窜的逃避。徐天川见他身法
奇妙,好生佩服。初时几下子就追上了,但九难不断传授新
的诀窍,到得直隶省境,徐天川说甚么也已追他不上了。
九难见他与“神行百变”这项轻功颇有缘份,倒也大出
意料之外,说道:“看来你天生是个逃之夭夭的胚子。”
韦小宝笑道:“弟子练不成‘神行百变’,练成‘神行抹
油’,总算不是一事无成。”
他冲了一碗新茶,捧到九难面前,问道:“师父,师祖木
桑道长既已逝世,当今天下,自以你老人家武功第一了?”九
难摇头道:“不是。‘天下武功第一’六字,何敢妄称?”眼望
窗外,幽幽的道:“有一个人,称得上‘天下武功第一’。”韦
小宝忙问:“那是谁?弟子定要拜见拜见。”九难道:“他……
他……”突然间眼圈一红,默然不语。韦小宝道:“这位前辈
是谁?弟子日后倘若有缘见到,好恭恭敬敬的向他磕几个头。”
九难挥挥手,叫他出去。韦小宝甚是奇怪,慢慢踱了出
去,心想:“师父的神色好生古怪,难道这个天下武功第一之
人,是她的老姘头么?”
九难这时心中所想的,正是那个远在万里海外的袁承志。
她对袁承志落花有意,袁承志却情有别钟。二十多年来这番
情意深藏心底,这时却又给韦小宝撩拨了起来。
次日韦小宝去九难房中请安,却见她已不别而去,留下
了一张字条。韦小宝拿去请徐天川一念,原来纸条上写着
“好自为之”四个字。韦小宝心中一阵怅惘,又想:“昨天我
问师父谁是天下武功第一,莫非这句话得罪了她?”
不一日,一行人来到北京。建宁公主和韦小宝同去谒见
皇帝。
康熙早已接到奏章,已复旨准许吴应熊来京完婚,这时
见到妹子和韦小宝,心下甚喜。
建宁公主扑上前去,抱住了康熙,放声大哭,说道:“吴
应熊那小子欺侮我。”康熙笑道:“这小子如此大胆,待我打
他的屁股。他怎么欺侮你了?”公主哭道:“你问小桂子好了。
他欺侮我,他欺侮我!皇帝哥哥,你非给我作主不可。”一面
哭,一面连连顿足。康熙笑道:“好,你且回自己屋里去歇歇,
我来问小桂子。”
建宁公主早就和韦小宝商议定当,见了康熙之后,如何
奏报吴应熊无礼之事。一等公主退出,韦小宝便详细说来。
康熙皱了眉头,一言不发的听完,沉思半晌,说道:“小
桂子,你好大胆!”韦小宝吓了一跳,忙道:“奴才不敢。”康
熙道:“你跟公主串通了,胆敢骗我。”韦小宝道:“没有啊,
奴才怎敢瞒骗皇上?”康熙道:“吴应熊对公主无礼,你自然
并未亲见,怎能凭了公主一面之辞,就如此向我奏报?”
韦小宝心道:“乖乖不得了,小皇帝好厉害,瞧出了其中
破绽。”忙跪下磕头,说道:“皇上明见万里。吴应熊对公主
如何无礼,奴才果然没有亲见,不过当时许多人站在公主窗
外,大家都是亲耳听见的。”康熙道:“那更加胡闹了。吴应
熊这人我见过两次,他精明能干,是个人才。他又不很年轻
了,房里还少得了美貌的姬妾?怎会大胆狂妄,对公主无礼。
哼,公主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定是她跟吴应熊争吵起来,割
了……割了他妈的卵蛋。”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韦小宝也笑了起来,站起身来,说道:“这种事情,公主
是不便细说的,奴才自然也不敢多问。公主怎么说,奴才就
怎么禀告。”康熙点点头,道:“那也说得是。吴应熊这小子
受了委屈,你传下旨去,叫他们在京里择日完婚罢,满了月
之后,再回云南。”韦小宝道:“皇上,完婚不打紧,吴三桂
这老小子要造反,可不能让公主回云南去。”
康熙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吴三桂果然要反,你见到甚
么?”韦小宝于是将吴三桂如何跟西藏、蒙古、罗刹国、神龙
教诸方勾结的情形一一说了。康熙神色郑重,沉吟不语,过
了好一会,才道:“这奸贼!竟勾结了这许多外援!”韦小宝
也早知这事十分棘手,不敢作声。再过一会,康熙又问:“后
来怎样?”
韦小宝说道已将蒙古王子的使者擒来,述说自己如何假
装吴三桂的小儿子而骗出真相,吴应熊如何想夺回罕帖摩,在
公主住处放火,反而惨遭阉割,自己又如何派遣部属化装为
王府家将,在妓院中争风吃腊、假装杀死罕帖摩。
康熙听得悠然伸往,说道:“这倒好玩得紧。”又道:“吴
三桂这人,我没见过。那日宫中传出父王宾天的讯息,吴三
桂带了重兵,来京祭拜。我原想见他一见,可是几名顾命大
臣防他拥兵入京,忽然生变,要他在北京城外搭了孝棚拜祭,
不许他进北京城。”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说道:“鳌拜这厮见事
极不明白。如果担心吴三桂入京生变,只须下旨要他父子入
京拜祭,大军驻扎在城外,他还能有甚么作为?他倘若不敢
进城,那是他自己礼数缺了。不许他进城,那明明是跟他说:
‘我们怕了你的大军,怕你进京造反,你还是别进来罢!’嘿
嘿,示弱之至!吴三桂知道朝廷对他疑忌,又怕了他,岂有
不反之理?他的反谋,只怕就种因于此。”
韦小宝听康熙这么一剖析,打从心坎儿里佩服出来,说
道:“当时倘若他见了皇上,皇上好好开导他一番,说不定他
便不敢造反了。”康熙摇头道:“那时我年纪幼小,不懂军国
大事,一见之后,没甚么厉害的话跟他说,他瞧我不起,只
有反得更快。”当下详细询问吴三桂的形貌举止,又问:“他
书房那张白老虎皮到底是怎样的?”
韦小宝大是奇怪,描述了那张白老虎皮的模样,说道:
“皇上连这等小事也知道。”
康熙微笑不语,又问起吴三桂的兵马部署,左右用事之
人及十大总兵的性情才干;问话之中,显得对吴三桂的情状
所知甚详,手下大将哪一个贪钱,哪一个好色,哪一个勇敢,
哪一个胡涂,无不了然。
韦小宝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