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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4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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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帮着取碗。黄蓉道:“你去洗洗,再折几根树枝作筷。”
郭靖应了,拿了几只碗走开。黄蓉伸手去拿最后一只碗,忽
觉异样,那碗凉冰冰的似与寻常瓷碗不同,朝上一提,这只
碗竟似钉在板架上一般,拿之不动。黄蓉微感诧异,只怕把
碗捏破,不敢用劲,又拿了一次,仍是提不起来,心道:“难
道年深日久,污垢将碗底结住了?”凝目细瞧,碗上生着厚厚






一层焦锈,这碗竟是铁铸的。
黄蓉噗哧一笑,心道:“金饭碗、银饭碗、玉饭碗全都见
过,却没听说过饭碗有用铁铸的。”用力一提,那铁碗竟然纹
丝不动,黄蓉大奇,心想这碗就算钉在架板之上,我这一提
之力,架板也得裂了,转念一想:“莫非架板也是铁铸的?”伸
中指往板上弹去,只听得铮的一声,果然是块铁板。她好奇
心起,再使劲上提,铁碗仍然不动。她向左旋转,铁碗全无
动静,向右旋转时,却觉有些松动,当下手上加劲,碗随手
转,忽听得喀喇喇一声响,橱壁向两旁分开,露出黑黝黝的
一个洞来。洞中一股臭气冲出,中人欲呕。黄蓉“啊”了一
声,忙不迭的向旁跃开。
郭靖与周伯通闻声走近,齐向橱内观看。黄蓉心念一动:
“这莫非是家黑店?那傻姑只怕是装痴乔癫。”将手中点燃了
的松柴交给郭靖,纵向傻姑身旁,伸手去拿她手腕。傻姑挥
手格开黄蓉的擒拿,回掌拍向她肩膀。黄蓉虽猜她不怀善意,
但觉她这掌的来势竟然似是本门手法,不由得微微一惊,左
手勾打,右手盘拿,连发两招。她练了“易筋锻骨篇”后,功
力大进,出手劲急,只听拍的一响,傻姑大声叫痛,右臂已
被打中,可是手上丝毫不缓,接连拍出两掌。只拆得数招,黄
蓉暗暗惊异,这傻姑所使的果然便是桃花岛武学的入门功夫
“碧波掌法”。这路掌法虽然浅近,却已含桃花岛武学的基本
道理,本门家数一见即知。当下手上并不使劲,要诱她尽量
施展,以便瞧明她武功门派。可是傻姑来来去去的就只会得
六七招,比之郭靖当日对付梁子翁时只有一招“亢龙有悔”,
似乎略见体面,但她这六七招的威力,却是大大不如郭靖那






一招了,连掌法中最简易的变化也全然不知。
这荒村野店中居然有黑店机关,而这满身污垢的贫女竟
能与黄蓉连拆得十来招,各人都大感诧异。周伯通喜爱新奇
好玩之事,见黄蓉掌风凌厉,傻姑连声:“哎唷!”抵挡不住,
叫道:“喂,蓉儿,别伤她性命,让我来跟她比武。”他听洪
七公、郭靖叫她“蓉儿”,一路上早就“蓉儿、蓉儿”的照叫
不误,也不用费事客气,叫甚么“黄姑娘、黄小姐”了。郭
靖却怕傻姑另有党羽伏在暗中暴起伤人,紧紧站在洪七公身
旁,不敢离开。
再拆数招,傻姑左肩又中一掌,左臂登时软垂,不能再
动,此时黄蓉若要伤她,只须平掌推出就是,但她手下留情,
叫道:“快快跪下,饶你性命。”傻姑叫道:“那么你也跪下!”
突然间刷刷两掌,正是“碧波掌法”中起手的两招,只不过
手法笨拙,殊无半分这路掌法中必不可缺的灵动之致;但掌
势如波,方位姿势却确确实实是桃花岛的武功。黄蓉更无丝
毫怀疑,伸手格开来掌,叫道:“你这‘碧波掌法’自何处学
来?你师父是谁?”傻姑笑道:“你打我不过了,哈哈!”
黄蓉左手上扬,右手横划,左肘佯撞,右肩斜引,连使
四下虚招,第五招双手弯拿,这一下仍是虚招,脚下一钩却
是实了。傻姑站立不稳,扑地摔倒,大叫:“你使奸,这不算,
咱们再打过。”叫着就要爬起。黄蓉哪容她起身,扑上去按住,
撕下她身上衣襟,将她反手绑住,问道:“我的掌法岂不是好
过你的?”傻姑只是反来复去的叫嚷:“你使奸,我不来。你
使奸,我不来。”
郭靖见黄蓉已将傻姑制伏,出门窜上屋顶,四下眺望,并






无人影,又下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见这野店是座单门独户
的房屋,数丈外才另有房舍,店周并无藏人之处,这才放心。
回进店来,只见黄蓉将短剑指在傻姑两眼之中,威吓她道:
“谁教你武功的?快说,你不说,我杀了你。”说着将短剑虚
刺了两下。火光下只见傻姑咧嘴嘻笑,瞧她神情,却非勇怒
狂悍,只是痴痴呆呆的不知危险,还道黄蓉与她闹着玩。黄
蓉又问一遍,傻姑笑道:“你杀了我,我也杀了你。”
黄蓉皱眉道:“这丫头不知是真傻假傻,咱们进洞去瞧瞧,
周大哥,你守着师父和这丫头,靖哥哥和我进去……”周伯
通双手乱摇,叫道:“不,我和你一起去。”黄蓉道:“我可偏
不要你同去。”按说周伯通年长辈尊,武功又高,但不知怎的,
对黄蓉的话竟是不敢违拗,只是央求道:“好姑娘,下次我不
和你抬杠就是。”黄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周伯通大喜,去
找了两根大松柴,点燃了在洞口薰了良久,薰出洞中秽臭。黄
蓉将一根松柴从洞口抛了进去,只听嗒的一声,在对面壁上
一撞,掉在地下,原来那洞并不甚深。借着松柴的火光往内
瞧去,洞内既无人影,又无声息,周伯通迫不及待,抢先钻
进。黄蓉随后入内,原来只是一间小室。周伯通叫了出来:
“上当,上当,不好玩。”
黄蓉突然“啊”的一声,只见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副
死人骸骨,仰天躺着,衣裤都已腐朽。东边室角里又有一副
骸骨,却是伏在一只大铁箱上,一柄长长的尖刀穿过骸骨的
肋骨之间,插在铁箱盖上。
周伯通见这室既小又脏,两堆死人骸骨又无新奇有趣之
处,但见黄蓉仔仔细细的察看骸骨,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只






怕她生气,却不敢说要走,再过一阵,实在不耐烦了,试探
着问道:“蓉儿好姑娘,我出去了,成不成?”黄蓉道:“好罢,
你去替靖哥哥进来。”周伯通大喜,纵身而出,对郭靖道:
“快进去,里面挺好玩的。”生怕黄蓉又叫他去相陪,须得找
个“替死鬼”。郭靖便钻进室去。
黄蓉举起松柴,让郭靖瞧清楚了两具骨骼,问道:“你瞧
这两人是怎生死的?”郭靖指着伏在铁箱上的骸骨道:“这人
好像是要去开启铁箱,却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刺死。地下
这人胸口两排肋骨齐齐折断,看来是被人用掌力震死的。”黄
蓉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有几件事好生费解。”郭靖道:“甚
么?”
黄蓉道:“这傻姑使的明明是我桃花岛的碧波掌法,虽然
只会六七招,也没到家,但招术路子完全不错。这两人为甚
么死在这里?跟傻姑又有甚么关连?”郭靖道:“咱们再问那
位姑娘去。”他自己常被人叫“傻孩子”,是以不肯叫那姑娘
作“傻姑”。
黄蓉道:“我瞧那丫头当真是傻的,问也枉然。在这里细
细的查察一番,或许会有甚么眉目。”举起松柴又去看那两堆
骸骨,只见铁箱脚边有一物闪闪发光,拾起一看,却是一块
黄金牌子,牌子正中镶着一块拇指大的玛瑙,翻过金牌,见
牌上刻着一行字:“钦赐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带御器械石彦
明。”黄蓉道:“这牌子倘若是这死鬼的,他官职倒不小啊。”
郭靖道:“一个大官死在这里,可真奇了。”
黄蓉再去察看躺在地下的那具骸骨,见背心肋骨有物隆
起。她用松柴的一端去拨了几下,尘土散开,露出一块铁片。






黄蓉低声惊呼,抢在手中。
郭靖见了她手中之物,也是“啊”了一声。黄蓉道:“你
识得么?”郭靖道:“是啊,这是归云庄上陆庄主的铁八卦。”
黄蓉道:“这是铁八卦,可未必是陆师哥的。”郭靖道:“对!
当然不是。这两人衣服肌肉烂得干干净净,少说也有十年啦。”
黄蓉呆了半晌,心念一动,抢过去拔起铁箱上的尖刀,凑
近火光时,只见刀刃上刻着一个“曲”字,不由得冲口而出:
“躺在地下的是我师哥,是曲师哥。”郭靖“啊”了一声,不
知如何接口。黄蓉道:“陆师哥说,曲师哥还在人世,岂知早
已死在这儿……靖哥哥,你瞧瞧他的脚骨。”郭靖俯身一看,
道:“他两根腿骨都是断的。啊,是给你爹爹打折的。”黄蓉
点头道:“他叫曲灵风。我爹爹曾说,他六个弟子之中,曲师
哥武功最强,也最得爹爹欢心……”说到这里,忽地抢出洞
去,郭靖也跟了出来。
黄蓉奔到傻姑身前,问道:“你姓曲,是不是?”傻姑嘻
嘻一笑,却不回答。郭靖柔声道:“姑娘,您尊姓?”傻姑道:
“尊姓?嘻嘻,尊姓!”
两人待要再问,周伯通叫了起来:“饿死啦,饿死啦。”黄
蓉答道:“是,咱们先吃饭。”解开傻姑的捆缚,邀她一起吃
饭,傻姑也不谦让,笑了笑,捧起碗就吃。
黄蓉将密室中的事对洪七公说了。洪七公也觉奇怪,道:
“看来那姓石的大官打死了你曲师哥,岂知你曲师哥尚未气
绝,扔刀子截死了他。”黄蓉道:“情形多半如此。”拿了尖刀
与铁八卦给傻姑瞧,问道:“这是谁的?”
傻姑脸色忽变,侧过了头细细思索,似乎记起了甚么,但






过了好一阵,终于现出了茫然之色,摇了摇头,拿着尖刀却
不肯放手。黄蓉道:“她似乎见过这把刀子,只是时日一久,
却记不起了。”饭毕,服侍了洪七公睡下,又与郭靖到室中察
看。
两人料想关键必在铁箱之中,于是搬开伏在箱上的骸骨,
一揭箱盖,应手而起,并未上锁,火光下耀眼生花,箱中竟
然全是珠玉珍玩。郭靖倒还罢了,黄蓉却识得件件是贵重之
极的珍宝,她爹爹收藏虽富,却也有所不及。她抓了一把珠
宝,松开手指,一件件的轻轻溜入箱中,只听得珠玉相撞,丁
丁然清脆悦耳,叹道:“这些珠宝大有来历,爹爹若是在此,
定能说出本源出处。”她一一的说给郭靖听,这是玉带环,这
是犀皮盒,那是玛瑙杯,那又是翡翠盘。郭靖长于荒漠,这
般宝物不但从所未见,听也没听见过,心想:“费那么大的劲
搞这些玩意儿,不知有甚么用?”
说了一阵,黄蓉又伸手到箱中掏摸,触手碰到一块硬板,
知道尚有夹层、拨开珠宝,果见内壁左右各有一个圆环,双
手小指勾在环内,将上面的一层提了起来,只见下层尽是些
铜绿斑斓的古物。她曾听父亲解说过古物铜器的形状,认得
似是龙文鼎、商彝、周盘、周敦、周举罍等物,但到底是甚
么,却也辨不明白,若说珠玉珍宝价值连城,这些青铜器更
是无价之宝了。黄蓉愈看愈奇,又揭起一层,却见下面是一
轴轴的书画卷轴。
她要郭靖相帮,展开一轴看时,吃了一惊,原来是吴道
子画的一幅“送子天王图”,另一轴是韩干画的“牧马图”,又
一轴是南唐李后主绘的“林泉渡水人物”。只见箱内长长短短






共有二十余轴,展将开来,无一不是大名家大手笔,有几轴
是徽宗的书法和丹青,另有几轴是时人的书画,也尽是精品,
其中画院待诏梁楷的两幅泼墨减笔人物,神态生动,几乎便
有几分像是周伯通。黄蓉看了一半卷轴,便不再看,将各物
放回箱内,盖上箱盖,坐在箱上抱膝沉思,心想:“爹爹积储
一生,所得古物书画虽多,珍品恐怕还不及此箱中十一,曲
师哥怎么有如此本领,得到这许多异宝珍品?”其中原因说甚
么也想不通。
每当黄蓉沉思之时,郭靖从来不敢打扰她的思路,却听
周伯通在外面叫道:“喂,你们快出来,到皇帝老儿家去吃鸳
鸯五珍脍去也!”郭靖问道:“今晚就去?”只听洪七公道:
“早去一日好一日,去得晚了,只怕我熬不上啦。”黄蓉道:
“师父,您别听老顽童胡说八道的撺掇。今晚说甚么也不能去
了,咱们明儿一早进城。老顽童再瞎出歪主意,明儿不许他
进皇宫。”周伯通道:“哼,又是我不好。”赌气不言语了。
当晚四人在地下铺些稻草,胡乱睡了。次日清晨,黄蓉
与郭靖做了早饭,四人与傻姑一齐吃了。黄蓉旋转铁碗,合
上橱壁,仍将破碗等物放在橱内。傻姑视若无睹,浑不在意,
只是拿着那把尖刀把玩。黄蓉取出一小锭银子给她,傻姑接
了,随手在桌上一丢。黄蓉道:“你若饿了,就拿银子去买米
买肉吃。”傻姑似懂非懂的嘻嘻一笑。
黄蓉心中一阵凄凉,料知这姑娘必与曲灵风颇有渊源,若
非亲人,便是弟子,她这六七招“碧波掌法”自是曲灵风所
传,却又学得傻里傻气的,掌如其人,只不知她是从小痴呆,
还是后来受了甚么惊吓损伤,坏了脑子,有心要在村中打听






一番,周伯通却不住声的催促要走,只索罢了。当下四人一
车,往临安城而去。
临安原是天下形胜繁华之地,这时宋室南渡,建都于此,
人物辐辏,更增山川风流。四人自东面候潮门进城,径自来
到皇城的正门丽正门前。
这时洪七公坐在骡车之中,周伯通等三人放眼望去,但
见金钉朱户,画栋雕栏,屋顶尽覆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
巍峨壮丽,光耀溢目。周伯通大叫:“好玩!”拔步就要入内。
宫门前禁卫军见一老二少拥着一辆骡车,在宫门外大声喧嚷,
早有四人手持斧钺,气势汹汹的上来拿捕。周伯通最爱热闹
起哄,见众禁军衣甲鲜明,身材魁梧,更觉有趣,晃身就要
上前放对。黄蓉叫道:“快走!”周伯通瞪眼道:“怕甚么?凭
这些娃娃,就能把老顽童吃了?”黄蓉急道:“靖哥哥,咱们
自去玩耍。老顽童不听话,以后别理他。”扬鞭赶着大车向西
急驰,郭靖随后跟去。周伯通怕他们撇下了他到甚么好地方
去玩,当下也不理会禁军,叫嚷着赶去。众禁军只道是些不
识事的乡人,住足不追,哈哈大笑。
黄蓉将车子赶到冷僻之处,见无人追来,这才停住。周
伯通问道:“干么不闯进宫去?这些酒囊饭袋,能挡得住咱们
么?”黄蓉道:“闯进去自然不难,可是我问你,咱们是要去
打架呢,还是去御厨房吃东西?你这么一闯,宫里大乱,还
有人好好做鸳鸯五珍脍给师父吃么?”周伯通道:“打架拿人,
是卫兵们的事,跟厨子可不相干。”这句话倒颇为有理,黄蓉
一时难以辩驳,便跟他蛮来,说道:“皇宫里的厨子偏偏又管






做菜,又管拿人。”
周伯通瞠目不知所对,隔了半晌,才道:“好罢,又算是
我错啦。”黄蓉道:“甚么算不算的,压根儿就是你错。”周伯
通道:“好,好,不算,不算。”转头向郭靖道:“兄弟,天下
的婆娘都凶得紧,因此老顽童说甚么也不娶老婆。”黄蓉笑道:
“靖哥哥人好,人家就不会对他凶。”周伯通道:“难道我就不
好?”黄蓉笑道:“你还好得了么?你娶不到老婆,定是人家
嫌你行事胡闹,净爱闯祸。你说,到底为甚么你娶不到老婆?”
周伯通侧头寻思,答不上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
然间竟似满腹心事。黄蓉难得见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心
下倒感诧异。
郭靖道:“咱们先找客店住下,晚上再进宫去。”黄蓉道:
“是啊!师父,住了店后,我先做两味小菜给你提神开胃,晚
上再放怀大吃。”洪七公大喜,连声叫好。
当下四人在御街西首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住了。黄蓉打
叠精神,做了三菜一汤给洪七公吃,果真是香溢四邻。店中
住客纷纷询问店伴,何处名厨烧得这般好菜。周伯通恼了黄
蓉说他娶不到老婆,赌气不来吃饭。三人知他小孩脾气,付
之一笑,也不以为意。
饭罢,洪七公安睡休息。郭靖邀周伯通出外游玩,他仍
是赌气不理。黄蓉笑道:“那么你乖乖的陪着师父,回头我买
件好玩的物事给你。”周伯通喜道:“你不骗人?”黄蓉笑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年春间黄蓉离家北上,曾在杭州城玩了一日,只是该






处距桃花岛甚近,生怕父亲寻来,不敢多留,未曾玩得畅快,
这时日长无事,当下与郭靖携手同到西湖边来。
她见郭靖郁郁无欢,知他挂怀师父之伤,说道:“师父说
世上有人能治得好他,只是不许我问,听口气似乎便是那位
段皇爷,只不知他在哪里,咱们总得想法子求他救治师父。”
郭靖喜道:“蓉儿,那真是好,能求到么?”黄蓉道:“我正在
想法子打听呢。今天吃饭时我绕圈子探师父口风,他正要说,
可惜便知觉了,立时住口。我终究要探他出来。”郭靖知她之
能,心中大为宽怀。
说话之间,来到湖边的断桥。那“断桥残雪”是西湖十
景之一,这时却当盛暑,但见桥下尽是荷花。黄蓉见桥边一
家小酒家甚是雅洁,道:“去喝一杯酒瞧荷花。”郭靖道:“甚
好。”两人入内坐定,酒保送上酒菜,肴精酿佳,两人饮酒赏
荷,心情畅快。黄蓉见东首窗边放着一架屏风,上用碧纱罩
住,显见酒店主人甚为珍视,好奇心起,过去察看,只见碧
纱下的素屏上题着一首《风入松》,词云: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
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
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香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
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黄蓉道:“词倒是好词。”郭靖求她将词中之意解释了一
遍,越听越觉不是味儿,说道:“这是大宋京师之地,这些读
书做官的人整日价只是喝酒赏花,难道光复中原之事,就再
也不理会了吗?”黄蓉道:“正是。这些人可说是全无心肝。”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哼!两位知道甚么,却在这里乱说。”






两人一齐转身,只见一人文士打扮,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不
住冷笑。郭靖作个揖,说道:“小可不解,请先生指教。”那
人道:“这是淳熙年间太学生俞国宝的得意之作。当年高宗太
上皇到这儿来吃酒,见了这词,大大称许,即日就赏了俞国
宝一个功名。这是读书人的不世奇遇,两位焉得妄加讥弹!”
黄蓉道:“这屏风皇帝瞧过,是以酒店主人用碧纱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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