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精力虽已衰退,武学上的修为却俱臻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
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诣,只拆得十余招,两人不由得都是
心下钦佩。欧阳锋叫道:“老家伙厉害得很啊。”洪七公笑道:
“臭蛤蟆也了不起。”
杨过见地势险恶,生怕欧阳锋掉下山谷,但有时见洪七
公遇窘,不知不觉竟也盼他转危为安。欧阳锋是他义父,情
谊自深,然洪七公慷慨豪迈,这随身以俱的当世大侠风度,令
他一见便为之心折。他在饥寒交迫之中,甘冒大险为洪七公
苦熬三日三夜,三昼夜中两人虽不交一言片语,在杨过心中,
却便如已与他共历了千百次生死患难一般。
拆了数十招后,杨过见二人虽在对方凌厉无伦的攻击之
下总是能化险为夷,便不再挂虑双方安危,只潜心细看奇妙
武功。九阴真经乃天下武术总纲,他所知者虽只零碎片断,但
时见二人所使招数与真经要义暗合,不由得惊喜无已,心想:
“真经中平平常常一句话,原来能有这许多推衍变化。”
堪堪拆到千余招,二人武功未尽,但年纪老了,都感气
喘心跳,手脚不免迟缓。杨过叫道:“两位打了半日,想必肚
子饿了,大家来饱吃一顿再比如何?”洪七公听到一个“吃”
字,立即退后,连叫:“妙极,妙极!”杨过早见五丑用竹篮
携来大批冷食,放在一旁,于是奔去提了过来,打开篮盖,但
见冻鸡冻肉、白酒冷饭,一应俱全。洪七公大喜,抢过一只
冻鸡,忙不迭的大口咬落,吃得格格直响。
杨过拿了一块冻肉递给欧阳锋,柔声道:“爸爸,这些日
子你在哪儿?”欧阳锋瞪着眼睛道:“我在找你。”杨过胸口一
酸,心想:“世上毕竟也有如此真心爱我的人。”拉着他的手
臂,说道:“爸爸,你就是欧阳锋。这位洪老前辈是好人,你
别跟他打架了。”
欧阳锋指着洪七公,道:“他是欧阳锋,欧阳锋是坏人。”
杨过见他神智错乱,心下难过。洪七公笑道:“不错,欧阳锋
是坏人,欧阳锋该死。”欧阳锋望望洪七公,望望杨过,双眼
发直,竭力回忆思索,但脑海中始终乱成一团。
杨过服侍欧阳锋吃了些食物,站起身来,向洪七公道:
“洪老前辈,他是我的义父。你怜他身患重病,神智胡涂,别
跟他为难了罢。”洪七公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道:“好小
子,原来他是你义父。”
哪知欧阳锋突然跃起,叫道:“欧阳锋,咱们拳脚比不出
胜败,再比兵器。”洪七公摇摇头道:“不比啦,算你胜就是。”
欧阳锋道:“甚么胜不胜的?我非杀了你不可。”回手折了一
根树枝,拉去枝叶,成为一条棍棒,向洪七公兜头击落。他
的蛇杖当年纵横天下,厉害无比,现下杖头虽然无蛇,但这
一杖击将下来,杖头未至,一股风已将杨过逼得难以喘气。杨
过急忙跃开躲避,看洪七公时,只见他拾起地下一根树枝,当
作短棒,二人已斗在一起。洪七公的打狗棒法世间无双,但
轻易不肯施展,除此之外尚有不少精妙棒法,此时便逐一使
将出来。
这场拚斗,与适才比拚拳脚又是另一番光景,但见杖去
神龙夭矫,棒来灵蛇盘舞,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只
把杨过瞧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
二人杖去棒来,直斗到傍晚,兀自难分胜败。杨过见地
势险恶,满山冰雪极是滑溜,二人年事已高,再斗下去必有
失闪,大声呼喝,劝二人罢斗。但洪七公与欧阳锋斗得兴起,
哪肯停手?杨过见洪七公吃食时的馋相,心想若以美味引动,
或可收效,于是在山野间挖了好些山药、木薯,生火烤得喷
香。
洪七公闻到香气,叫道:“臭蛤蟆,不跟你打啦,咱们吃
东西要紧。”奔到杨过身旁,抓起两枚山药便吃,虽然烫得满
嘴生疼,还是含糊着连声称赞。欧阳锋跟着赶到,举木杖往
他头顶劈下。洪七公却不避让,拾起一枚山药往他抛去,叫
道:“吃罢!”欧阳锋一呆,顺手接过便吃,浑忘了适才的恶
斗。
当晚三人就在岩洞中睡觉。杨过想帮义父回复记忆,向
他提及种种旧事。欧阳锋总是呆呆不答,有时伸拳用力敲打
自己脑袋,显是在竭力思索,但茫无头绪,十分苦恼。杨过
生怕他反而更加疯了,当下劝他安睡,自己却翻来覆去的睡
不着,思索二人的拳法掌法,越想越兴奋,忍不住起身悄悄
比拟,但觉奥妙无穷,练了半夜,直到倦极才睡。
次晨一早,杨过尚未睡醒,只听得洞外呼呼风响,夹着
吆喝纵跃之声,急忙奔出,只见洪七公又与欧阳锋斗得难分
难解。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位老人家返老还童,这种架
又有甚么好打?”只得坐在一旁观看,但见洪七公每一招每一
式都是条理分明,欧阳锋的招数却难以捉摸,每每洪七公已
占得上风,可是被他倏使怪招,重又拉成平手。
二人日斗晚睡,接连斗了四日,均已神困力倦,几欲虚
脱,但始终不肯容让半招。
杨过寻思:“明天说甚么也不能让他们再打了。”这晚待
欧阳锋睡着了,悄声向洪七公道:“老前辈请借洞外一步说
话。”洪七公跟着他出外。离洞十余丈后,杨过突然跪倒,连
连磕头,却一句话也不说。洪七公一怔之间,登时明白,知
他要自己可怜欧阳锋身上有病,认输退让,仰天哈哈一笑,说
道:“就是这么着。”倒曳木棒,往山下便走。
只走出数丈,突闻衣襟带风,欧阳锋从洞中窜出,挥杖
横扫,怒喝:“老家伙,想逃么?”洪七公让了三招,欲待夺
路而走,却被他杖风四方八面拦住了,脱身不得。高手比武
差不得半分,洪七公存了个相让之心,登时落在下风,狼狈
不堪,数次险些命丧于他杖下,眼见他挺杖疾进,击向自己
小腹,知他这一杖尚有厉害后着,避让不得,当即横棒挡格,
忽觉他杖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不禁一惊:“你要和我
比拚内力?”心念甫动,敌人内力已逼将过来,除了以内力招
架,更无他策,当下急运功劲抗御。
以二人如此修为,若是偶一疏神中了对方一杖一掌,立
时内力随生,防护相抗,纵然受伤,也不致有甚大碍,此时
比拚内力,却已到了无可容让、不死不休的境地。二人以前
数次比武,都是忌惮对方了得,自己并无胜算,不敢轻易行
此险着,生怕求荣反辱,枉自送了性命。哪知欧阳锋浑浑噩
噩,数日比武不胜,突运内力相攻。
十余年前洪七公固恨西毒入骨,但此时年纪老了,火性
已减,既见他疯疯癫癫,杨过又一再求情,实已无杀他之意,
当下气运丹田,只守不攻,静待欧阳锋内力衰竭。哪知对方
内力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
但无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洪七公自信内力深
厚,数十年来勇猛精进,就算胜不了西毒,但若全力守御,无
论如何不致落败,岂知拚了几次,欧阳锋的内力竟然越来越
强。洪七公想起与他隔着藏边五丑比力之际,他足上连运三
次劲,竟是一次大似一次,此刻回想,似乎当时他第一次进
攻的力道未消,第二次攻力已至;二次劲力犹存,第三次跟
着上来。若是只持守势,由得他连连摧逼,定然难以抵挡,只
有乘隙回冲,令他非守不可,来势方不能累积加强,心念动
处,立即运劲反击,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
杨过见二人比拚内力,不禁大为担忧,他若出手袭击洪
七公后心,自可相助义父得胜,然见洪七公白发满头,神威
凛然中兼有慈祥亲厚,刚正侠烈中伴以随和洒脱,实是不自
禁的为之倾倒,何况他已应己求恳而甘愿退让,又怎忍出手
加害?
二人又僵持一会,欧阳锋头顶透出一缕缕的白气,渐渐
越来越浓,就如蒸笼一般。洪七公也是全力抵御,此时已无
法顾到是否要伤对方性命,若得自保,已属万幸。
从清晨直拚到辰时,又从辰时拚到中午,洪七公渐感内
力消竭,但对方的劲力仍似狂涛怒潮般涌来,暗叫:“老毒物
原来越疯越厉害,老叫化今日性命休矣。”料得此番拚斗定然
要输,苦在无法退避,只得竭力撑持,却不知欧阳锋也已气
衰力竭,支撑维艰。
又拚了两个时辰,已至申刻。杨过眼见二人脸色大变,心
想再拚得一时三刻,非同归于尽不可,若是上前拆解,自己
功力与他们相差太远,多半分解不开,反而赔上自己一条性
命,迟疑良久,眼见欧阳锋神色愁苦,洪七公呼呼喘气,心
道:“纵冒大险,也得救他们性命。”于是折了一根树干,走
到二人之间盘膝坐下,运功护住全身,一咬牙,伸树干往二
人杖棒之间挑去。
岂知这一挑居然毫不费力,二人的内力从树干上传来,被
他运内力一挡,立即卸去。原来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北丐
西毒虽然俱是当世之雄,但互耗多日,均已精力垂尽,二人
给他内力反激,同时委顿在地,脸如死灰,难以动弹。杨过
惊叫:“爸爸,洪老前辈,你们没事么么?”二人呼吸艰难,均
不回答。
杨过要扶他们进山洞去休息,洪七公轻轻摇头。杨过才
知二人受伤极重,移动不得,当晚就睡在二人之间,只怕他
们半夜里又起来拚命。其实二人欲运内功疗伤已不可得,哪
里还能互斗?次晨杨过见二人气息奄奄,比昨日更是委靡,心
中惊慌,挖掘山药烤了,服侍他们吃下。直到第三日上,二
人才略见回复了些生气。杨过将他们扶进山洞,分卧两侧,自
己在中间隔开。
如此休养数日,洪七公胃口一开,复元就快。欧阳锋却
镇日价不言不语,神色郁郁,杨过逗他说话,他只是不答。
这日二人相对而卧,洪七公忽然叫道:“臭蛤蟆,你服了
我么?”欧阳锋道:“服甚么?我还有许多武功尚未使出,若
是尽数施展,定要打得你一败涂地。”洪七公大笑,道:“正
巧我也有好多武功未用。你听见过丐帮的打狗棒法没有?”欧
阳锋一凛,心想:“打狗棒法的名字倒好像听见过的,似乎厉
害得紧,难道这老家伙居然会使?但他和我这般拚命恶斗,怎
么又不用?或许早已使过了。要不,他就压根儿不会。”便道:
“打狗棒法有甚么了不起?”
洪七公早已颇为后悔,日前与他拚斗,只消使出打狗棒
法,定能压服了他,只是觉得他神智不清,自己本已占了不
少便宜,再以丐帮至宝打狗棒法对付,未免胜之不武,不是
英雄好汉的行径,岂知他人虽疯癫,武功却绝不因而稍减,到
头来竟闹了个两败俱伤,眼下要待再使这路棒法,已没了力
气,听他这么说,心中甚不服气,灵机一动,向杨过招招手,
叫他俯耳过来,说道:“我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你知道么?”杨
过点点头,他在全真教重阳宫中曾听师兄们谈论当世人物,都
说丐帮前任帮主九指神丐洪七公武功盖世,肝胆照人,乃是
大大的英雄好汉。
洪七公道:“现下我有一套武功传给你。这武功向来只传
本帮帮主,不传旁人,只是你义父出言小觑于我,我却要你
演给他瞧瞧。”杨过道:“老前辈这武功既然不传外人,晚辈
以不学为是。我义父神智未复,老前辈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洪七公摇头道:“你虽学了架式,不知运劲诀窍,临敌之际全
然无用。我又不是要你去打你义父,只消摆几个姿式,他一
看就明白了。因此也不能说是传你功夫。”杨过心想:“这套
武功既是丐帮镇帮之宝,我义父未必抵挡得了,我又何必帮
你赢我义父?”当下只是推托,说不敢学他丐帮秘传。
洪七公窥破了他的心意,高声道:“臭蛤蟆,你义儿知道
你敌不过我的打狗棒法,不肯摆式子给你瞧。”欧阳锋大怒,
叫道:“孩儿,我还有好些神奇武功未曾使用,怕他怎地?快
摆出来我瞧。”
两人一股劲儿的相逼,杨过无奈,只得走到洪七公身旁。
洪七公叫他取过树枝,将打狗棒法中一招“棒打双犬”细细
说给了他听。杨过一学即会,当即照式演出。
欧阳锋见棒招神奇,果然厉害,一时难以化解,想了良
久,将一式杖法说给杨过听了。杨过依言演出。洪七公微微
一笑,赞了声:“好!”又说了一招棒法。
两人如此大费唇舌的比武,比到傍晚,也不过拆了十来
招,杨过却已累得满身大汗。次晨又比,直过了三天,三十
六路棒法方始说完。棒法虽只三十六路,其中精微变化却是
奥妙无穷,越到后来,欧阳锋思索的时刻越长,但他所回击
的招数,可也尽是攻守兼备、威力凌厉的佳作,洪七公看了
也不禁叹服。
到这日傍晚,洪七公将第三十六路棒法“天下无狗”的
第六变说了,这是打狗棒法最后一招最后一变的绝招,这一
招使将出来,四面八方是棒,劲力所至,便有几十条恶犬也
一齐打死了,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棒法之精妙,已
臻武学中的绝诣。欧阳锋自是难有对策。当晚他翻来覆去,折
腾了一夜。
次晨杨过尚未起身,欧阳锋忽然大叫:“有了,有了。孩
儿,你便以这杖法破他。”叫声又是兴奋,又是紧迫。杨过听
他呼声有异,向他瞧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欧阳锋虽然年
老,但因内功精湛,须发也只略现灰白,这晚用心过度,一
夜之间竟然须眉尽白,似乎忽然老了十多岁。
杨过心中难过,欲待开言求洪七公休要再比,欧阳锋却
一叠连声的相催,只得听他指拨。这一招十分繁复,欧阳锋
反复解说,杨过方行领悟,于是依式演了出来。
洪七公一见,脸色大变,本来瘫痪在地,难以动弹,此
时不知如何忽生神力,一跃而起,大叫:“老毒物,欧阳锋!
老叫化今日服了你啦。”说着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杨过大惊,只道他要伤害义父,急忙拉他背心,可是他
抱得甚紧,竟然拉之不动。只听洪七公哈哈大笑,叫道:“老
毒物欧阳锋,亏你想得出这一着绝招,当真了得!好欧阳锋,
好欧阳锋。”
欧阳锋数日恶斗,一宵苦思,已是神衰力竭,听他连叫
三声“欧阳锋”,突然间回光反照,心中斗然如一片明镜,数
十年来往事历历,尽数如在目前,也是哈哈大笑,叫道:“我
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你是老叫化洪七公!”
两个白发老头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声音越
来越低,突然间笑声顿歇,两人一动也不动了。
杨过大惊,连叫:“爸爸,老前辈!”竟无一人答应。他
伸手去拉洪七公的手臂,一拉而倒,竟已死去。杨过惊骇不
已,俯身看欧阳锋时,也已没了气息。二人笑声虽歇,脸上
却犹带笑容,山谷间兀自隐隐传来二人大笑的回声。
北丐西毒数十年来反复恶斗,互不相下,岂知竟同时在
华山绝顶归天。两人毕生怨愤纠结,临死之际却相抱大笑。数
十年的深仇大恨,一笑而罢!
杨过霎时间又惊又悲,没了主意,心想洪七公曾假死三
日三夜,莫非二老又是假死?但瞧这情形却实在不像,心想:
“或许他们死了一会,又会复活。两位老人家武功这样高,不
会就死的。或许他们又在比赛,瞧谁假死得久些。”
他在两人尸身旁直守了七日七夜,每过一日,指望便少
了一分,但见两尸脸上变色,才知当真死去,当下大哭一场,
在洞侧并排挖了两个坑,将两位武林奇人葬了。洪七公的酒
葫芦,以及两人用以比武的棍棒也都一起埋入。只见二老当
日恶斗时在雪中踏出的足印都已结成了坚冰,足印犹在,躯
体却已没入黄土。杨过踏在足印之中,回思当日情景,不禁
又伤心起来。又想如二老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到头来却要
我这不齿于人的小子掩埋,甚么荣名,甚么威风,也不过是
大梦一场罢了。
他在二老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心想:“义父虽然
了得,终究是逊于洪老前辈一筹。那打狗棒法使出之时,义
父苦思半晌方能拆解,若是当真对敌,哪容他有细细凝思琢
磨的余裕?”叹息了一阵,觅路往山下而去。
这番下山,仍是信步而行,也不辨东西南北,心想大地
茫茫,就只我孤身一人,任得我四海飘零,待得寿数尽了,随
处躺下也就死了。在这华山顶上不满一月,他却似已度过了
好几年一般。上山时自伤遭人轻贱,满腔怒愤。下山时却觉
世事只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视也好,于我又有甚么干
系。小小年纪,竟然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起来。
不一日来到陕南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
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间西边蹄声隐隐,烟
雾扬起,过不多时,数十匹野马狂奔而东,在里许之外掠过。
眼见众野马纵驰荒原,自由自在,杨过不自禁的也感心旷神
怡,纵目平野,奔马远去,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正得
意间,忽听身后有马发声悲嘶。
转过身来,只见一匹黄毛瘦马拖着一车山柴,沿大路缓
缓走来,想是那马眼见同类有驰骋山野之乐,自己却劳神苦
役,致发悲鸣。那马只瘦得胸口肋骨高高凸起,四条长腿肌
肉尽消,宛似枯柴,毛皮零零落落,生满了癞子,满身泥污
杂着无数血渍斑斑的鞭伤。一个莽汉坐在车上,嫌那马走得
慢,不住手的挥鞭抽打。
杨过受人欺侮多了,见这瘦马如此苦楚,这一鞭鞭犹如
打在自己身上一般,胸口一酸,泪水几乎欲夺目而出,双手
叉腰,站在路中,怒喝:“兀那汉子,你鞭打这马干么?”
那莽汉见一个衣衫褴褛、化子模样的少年拦路,举起马
鞭喝道:“快让路,不要小命了么?”说着鞭子挥落,又重重
打在马背上。杨过大怒,叫道:“你再打马,我杀了你。”那
莽汉哈哈大笑,挥鞭往杨过头上抽来。
杨过夹手夺过,倒转马鞭,吧的一声,挥鞭在空中打了
个圈子,卷住了莽汉头颈,一把拉下马来,夹头夹脸的抽打
了他一顿。
那瘦马模样虽丑,却似甚有灵性,见莽汉被打,纵声欢
嘶,伸头过来在杨过腿上挨挨擦擦,显得甚是亲热。杨过拉
断了它拉车的挽索,拍拍马背,指着远处马群奔过后所留下
的烟尘,说道:“你自己去罢,再也没人欺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