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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生八笺-明-高濂-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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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无多。因念雪山苦行,妙果以忍得成,吾人片刻冲风,更想护炉醉酒,噫,恣欲甚矣!虽未能以幽冷摄心,亦当以清寒炼骨。

  山头玩赏茗花
两山种茶颇蕃,仲冬花发,若月笼万树,每每入山寻茶胜处,对花默共色笑,忽生一种幽香,深可人意。且花白若剪云绡,心黄俨抱檀屑,归折数枝,插觚为供,枝梢苞萼,颗颗俱开,足可一月清玩。更喜香沁枯肠,色怜青眼,素艳寒芳,自与春风姿态迥隔。幽闲佳客,孰过于君?

  登眺天目绝顶
武林万山,皆自天目分发,故《地钤》有“天目生来两乳长”偈。冬日木落,作天目看山之游。时得天气清朗,烟云凈尽,扶策蹑巅,四望无际。两山东引,高下起伏,屈曲奔腾,隐隐到江始尽,真若龙翔凤舞。目极匹练横隔,知为钱塘江也。外此茫茫,是为东海。几簇松筠,山僧指云:“往宋王侯废冢。”噫!山川形胜,千古一日,曾无改移,奈何故宫黍离,陵墓丘壑,今几变迁哉?重可慨也。

  山居听人说书
老人畏寒,不涉世故,时山居曝背,茅檐看梅初放,邻友善谈,炙糍共食,令说宋江最妙回数,欢然抚掌,不觉日暮。吾观道左丰碑,人间铭颂,是亦《水浒传》耳,岂果真实不虚故说?更惜未必得同此传,世传人口。

  扫雪烹茶玩画
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谓半天河水是也。不受尘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时乎南窗日暖,喜无觱发恼人,静展古人画轴,如《风雪归人》、《江天雪棹》、《溪山雪竹》、《关心雪运》等图,即假对真,以观古人摹拟笔趣。要知世景画图,俱属造化机局,即我把图,是人玩景,对景观我,谓非我在景中?千古尘缘,孰为真假,当就图画中了悟。

  雪夜煨芋谈禅
雪夜偶宿禅林,从僧拥炉,旋摘山芋,煨剥入口,味较世中美甚,欣然一饱。因问僧曰:“有为是禅,无为是禅,有无所有,无非所无,是禅乎?”僧曰:“子手执芋是禅,更从何问?”余曰:“何芋是禅?”僧曰:“芋在子手,有耶?无耶?谓有何有?谓无何无?有无相灭,是为真空非空,非非空空无所空,是名曰禅。执空认禅,又着实相,终不悟禅。此非精进力到,得慧根缘,未能顿觉。子曷观芋乎?芋不得火,口不可食,火功不到,此芋犹生。须火到芋熟,方可就齿舌消灭。是从有处归无,芋非火熟,子能生嚼芋乎?芋相终在不灭,手芋嚼尽,谓无非无,无从有来,谓有非有,有从无灭。子手执芋,今着何处?”余时稽首慈尊,禅从言下唤醒。

  山窗听雪敲竹
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时听雪洒竹林,淅沥萧萧,连翩瑟瑟,声韵悠然,逸我清听。忽尔回风交急,折竹一声,使我寒毡增冷。暗想金屋人欢,玉笙声醉,恐此非尔所欢。

  除夕登吴山看松盆
除夕,惟杭城居民家户架柴燔燎,火光烛天,挝鼓鸣金,放炮起火,谓之松盆。无论他处无敌,即杭之乡村,亦无此胜。斯时抱幽趣者,登吴山高旷,就南北望之,红光万道,炎焰火云,巷巷分岐,光为界隔。聒耳声喧,震腾远近,触目星丸,错落上下,此景是大奇观。幽立高空,俯眺嚣杂,觉我身在上界。

  雪后镇海楼观晚炊
满城雪积,万瓦铺银,鳞次高低,尽若堆玉。时登高楼凝望,目际无痕,大地为之片白。日暮晚炊,千门青烟四起,缕缕若从玉版纸中,界以乌丝阑画,幽胜妙观,快我冷眼。恐此景亦未有人知得。

起居安乐笺  上卷
高子曰:吾生起居,祸患安乐之机也。人能安所遇而遵所生,不以得失役吾心,不以荣辱萦吾形,浮沉自如,乐天知命,休休焉无日而不自得也,是非安乐之机哉?若彼偃仰时尚,奔走要途,逸梦想于燕韩,驰神魂于吴楚,遂使当食忘味,当卧忘寝,不知养生有方,日用有忌,毒形蛊心,枕戈蹈刃,祸患之机乘之矣,可不知所戒哉?余故曰:“知恬逸自足者,为得安乐本;审居室安处者,为得安乐窝;保晨昏怡养者,为得安乐法;闲溪山逸游者,为得安乐欢;识三才避忌者,为得安乐戒;严宾朋交接者,为得安乐助。加之内养得术,丹药效灵,耄耋期颐,坐跻上寿,又何难哉?”录古成说,间附己意为编,笺曰《起居安乐》。

 恬逸自足条
  序古名论
罗鹤林曰:“唐子西诗云:‘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交,苍藓盈阶,落花满径,门无剥啄,松影参差,禽声上下。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苦茗啜之。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离骚》,《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从容步山径,抚松竹,与麛犊共偃息于长林丰草间,坐弄流泉,漱齿濯足。既归竹窗下,则山妻稚子作笋蕨,供麦饭,欣然一饱。弄笔窗间,随大小作数十字,展所藏法帖、笔迹、画卷纵观之,兴到则吟小诗,或草《玉露》一两段,再烹苦茗一杯。出步溪边,邂逅园翁溪友,问桑麻,说粳稻,量晴校雨,探节数时,相与剧谈一晌。归而倚杖柴门之下,则夕阳在山,紫绿万状,变幻顷刻,恍可入目。牛背笛声,两两来归,而月印前溪矣。”味子西此句,可谓妙绝。然此句妙矣,识其妙者盖少。彼牵黄臂苍,驰猎于声利之场者,但见‘滚滚马头尘,匆匆驹隙影’耳,乌知此句之妙哉?人能真知此妙,则东坡所谓‘无事此静坐,一日是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所得不已多乎?”
延叔坚曰:“吾昧爽栉梳,坐于客堂,朝则诵羲文之易,虞夏之书,历公旦之典礼,览仲尼之春秋。夕则逍遥内阶,咏诗南轩,百家众氏,投闲而作,洋洋乎其盈耳,焕烂乎其溢目,纷纷欣兮其独乐也。当此之时,不知天之为盖,地之为舆;不知世之为人,己之有躯。虽渐离击筑,旁若无人;高凤读书,不知暴雨,方之于吾,未足况也。”
仲长统曰:“凡游帝王之门者,欲以立身扬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灭,优游偃仰,可以自娱,欲卜居清旷,以乐其志。论之曰:‘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场圃筑前,果园树后。舟车足以代步涉之难,使令足以息四体之役。养亲有兼珍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良朋萃至,则陈酒肴以娱之;嘉时吉日,则烹羔豚以奉之。踌躇畦苑,游戏平林,濯清泉,追凉风,钓游鲤,弋高鸿,风于舞雩之下,咏归高堂之上。安神闺房,思老氏之玄虚;呼吸精和,求至人之彷佛。与达者数子,论道讲书,俯仰二仪,错综人物。弹《南风》之雅操,发清商之妙曲,逍遥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不受当时之责,永保性命之期。如是则可以凌霄汉,出宇宙之外矣。岂羡夫入帝王之门哉?”
秦子敕曰:“昔尧优许由,非不弘也,洗其两耳;楚聘庄周,非不广也,执竿不顾。得曝背陇亩之中,诵颜氏之箪瓢,咏原宪之蓬户,时翱翔兮林泽,与沮溺为等俦。听玄猿之悲吟,察鹤鸣于九皋,身安为乐,无忧为福。处空虚之名,居不灵之龟,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斯乃得志之秋,何困苦之戚也邪?”
王右军既去官,与东土人士营山水弋钓之娱,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遍采名药,不远千里,游东土中诸郡名山,泛沧海,叹曰:“我卒当以乐死。”
陶元亮曰:“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
陶弘景爱山水,每经涧谷,必坐卧其间,吟咏盘桓不能自已。谓门人曰:“吾见朱门广厦,虽识其华乐,而无欲往之心。望高崖,瞰大泽,虽知此难立,恒欲就之。且永明中求禄,得辄差舛,若不尔,岂得为今日之事?”岂惟身有仙相,亦缘势使之然。
萧大圜曰:“留侯追天于赤松,陶朱成术于辛文,良有况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岂如知足知止,萧然无累,北山之北,弃绝人间,南山之南,超逾世网?面修原而带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筑蜗舍于丛林,构环堵于幽薄。近瞻烟雾,远睇风云,藉纤草以荫长松,结幽兰而援芳桂,仰翱禽于百仞,俯泳鳞于千寻。果园在后,开窗以卧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亩。二顷以供饘粥,十亩以给丝麻。侍儿三五,可充纴织,家僮数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协潘生之志,畜鸡种黍,应庄叟之言。获菽寻泛氏之书,露葵征尹君之录。烹羔豚而介春酒,迎伏腊而俟岁时。披良书,探至颐,歌纂纂,唱呜呜。可以娱神,可以散虑。有朋自远,扬 古今,田畯相过,剧谈稼穑,斯亦足矣,乐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忧责?”
王摩诘雅喜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竹洲花坞。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在京师,日饭数十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酒臼,经案绳床而已。
乐天云:“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鸣琴者靡不过,有图书歌舞者靡不观。自居守洛川,洎布衣家以宴游召者,亦时时往。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过,必为之先拂酒罍,次开箧诗。酒酣,乃自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
乐天《庐山草堂记》云:“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数卷。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矣。”
醉吟先生宦游三十载,将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亩,竹数千竿,乔木数千株,台榭舟船,具体而微。与嵩山僧如满为空门友,平泉客韦楚为山水友,彭城刘梦得为诗友,皇甫朗之为酒友,每一相遇,欣然忘归。
苏子美答韩持国曰:“此伏腊稍足,居室稍宽,无应接奔走之劳,耳目清旷,不设机关以待人,心安闲而体舒放。三商而眠,高舂而起,静院明窗,罗列图史琴樽以自娱。有兴则泛小舟,出盘阊二门,吟啸览古于江山之间,渚茶野酿,足以消忧,莼鲈稻蟹,足以适口。又多高僧隐君子,佛庙绝胜,家有林园,珍花奇石,曲池高台,鱼鸟留连,不觉日暮。
阮孝绪着《高隐传》:“言行超逸,名氏勿传,为上品;始终不耗,名姓可录,为中品;挂冠人世,栖心尘表,为下品。”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 日欲暮也。】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人,抚孤松而盘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悉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太医孙景初,自号四休居士,山谷问其说,四休答曰:“粗茶淡饭饱即休,补破遮寒暖即休,三平四满过即休,不贪不妒老即休。”山谷曰:“此安乐法也。少欲者,不伐之家也;知足者,极乐之国也。四休家有三亩园,花木郁郁,客来煮茗,谈上都贵游人间可喜事,或茗寒酒冷,宾主相忘。其居与余相望,暇则步草径相寻,作小诗遗家僮歌之,以侑酒茗。诗曰:‘大医诊得人间病,安乐延年万事休。’又曰:‘无求不着看人面,有酒可以留人嬉。欲知四休安乐法,听取山谷老人诗。’”
山谷四印云:“我提养生之四印,居家所有更赠君。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无可拣择眼界平,不藏秋毫心地直。我肱三折得此医,自觉两踵生光辉。蒲团日静鸟吟时,炉熏一炷试观之。四休四印,老少富贫,无量无边,普同供养。”
倪正父《锄经堂》述五事:“静坐第一,观书第二,看山水花木第三,与良朋讲论第四,教子弟读书第五。”
齐斋十乐云:“读义理书,学法帖字,澄心静坐,益友清谈,小酌半醺,浇花种竹,听琴玩鹤,焚香煎茶,登城观山,寓意弈棋。十者之外,虽有他乐,吾不易矣。”
邵康节吟曰:“年老逢春雨乍晴,雨晴况复近清明。天低宫殿初长日,风暖林园未啭莺。花似锦时高阁望,草如茵处小车行。东君见赐何多也,况复人间久太平。”又云:“尧夫非是爱吟诗,诗是尧夫志喜时。明着衣冠为士子,高谈仁义作男儿。敢于世上明开眼,肯向人间浪皱眉。六十七年无事日,尧夫非是爱吟诗。”《击壤集》一编,老人怡神悦目,时可吟玩。公喜饮酒,命之曰太和汤,饮不过多,不喜太醉。其诗曰:“饮未微酡,自先吟哦,吟哦不足,遂及浩歌。”所寝之室,名安乐窝,冬暖夏凉,遇有睡思则就枕。其诗曰:“墙高于肩,室大如斗,布被暖余,藜藿饱后。气吐胸中,充塞宇宙。”闻人说人之善,就而和之,又从而喜之,语曰:“乐见善人,乐闻善事,乐道善言,乐行善意。”晚教二子以六经,家素业儒,口未尝不道儒言,身未尝不蹈儒行。其诗曰:“羲轩之书,未尝去手;尧舜之谈,未尝离口。当中和天,同乐易友。吟自在诗,饮欢喜酒。百年升平,不为不偶;七十康强,不为不寿。”老境从容,孰有如康节者乎?
陶彭泽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葛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陶弦景书曰:“偃蹇园巷,从容郊邑,守一介之志,非敢蔑荣嗤俗,自致云霞。盖任性灵而直往,保无用以得闲。垄薪井汲,乐有余欢,切松煮术,此外何务。”
谢灵运《逸民赋》曰:“有酒则舞,无酒则醒,不明不晦,不昧不类。萧条秋首,兀我春中,弄琴明月,酌酒和风。御清风以远路,拂白云而峻举,指寰中以为期,望系外而延伫。”又曰:“推天地为一物,横四海于寸心。超尘埃以贞观,何落落此心胸。”
徐勉曰:“冬日之阳,夏日之阴,良辰美景,负杖蹑履,逍遥自乐。临池观鱼,披林听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求数刻之乐,庶几居常以待终。”
谢譓不妄交接,门无杂宾,有时独醉,曰:“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有浩月耳。”
歌者袁绹,尝从子瞻与客游金山。适中秋,天宇四壁,一碧无际,江流倾涌,月色如昼,遂共登金山妙高台,命绹歌其《水调歌头》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歌罢,公自起舞。
伯伦肆意放荡,以宇宙为狭,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云:“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游一世。
谢几卿性通脱,遇乐游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观者如堵,几卿自若。
陈暄嗜酒沈湎,兄子秀忧之,致书讽谏。暄答云:“昔周伯仁渡江惟三日醒,吾不以为少。郑康成一饮三百杯,吾不以为多。吾尝譬酒犹水也,可以济舟,亦可以覆舟。故江咨议有言:‘酒犹兵也,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备。酒可千日而不饮,不可一饮而不醉。’美哉江公,可与共论酒矣。何水曹眼不识杯盅,吾口不离瓢杓,汝宁与何同日而醒,与吾同日而醉乎?正言其醒可及,其醉不可及也。速营糟丘,吾将老焉。尔无多言,非尔所及。”
司空图预为寿藏,故人来者,引之圹中,赋诗对酌。人或难之,图曰:“达人大观,幽显一致,非止暂游此中,公何不广哉?”布衣鸠杖,出则以女家人鸾台自随。岁时村社会集,图必造之,与野老同席,曾无傲色。
韩熙载肆情坦率,不持名检,伎乐殆以百数,所得月俸,尽散诸姬。熙载敝衣芒屦,作瞽者,持独弦琴,俾舒雅执板挽之,随房乞食为乐。
子瞻在儋耳,因试笔,尝自书云:“吾始至南海,环视天水无际,凄然伤之,曰:‘何时得出此岛邪?’已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中,九州岛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岛者?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为一笑。”
潇洒张郎构一芦轩,铭曰:“吾轩之中,并无长物。织芦成瓦,纸帐为屏。墙不御风,窗不掩月。相对二子,刈书是悦。勤儿课,摹古帖。有茶则饮,有香则焚。衲衣素餐,家风甚拙。闭门谢客,不知世故,吾性自别。”有漫草诗云:“林畔阑珊处,泥垣浸碧濠,性歧延客寡,室陋涤尘劳。玄学扬雄辨,经翻刘向骚。食瓢家俸短,睡起日偏高。”(此条据弦雪居本补入。)
《绝交书》云:“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
又云:“闻道士遗言,饵术黄精,令人寿永,意甚信之。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一行作吏,此事俱废,安能舍其所乐,而从其所惧哉?”
王逸少曰:“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悲夫!”
《闲游赞》曰:“荫映崖流之际,偃息琴书之侧,寄心松竹,取乐鱼鸟,则澹泊之愿,于是毕矣。”
韩退之曰:“穷居而闲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所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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