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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所以俯就经验的事实却只为着例证。通常他们的主要“问题”
是纯辩证的,盖着经验的人类学和历史的引证的厚棉被。
个人怎样结合而成社会?个人怎样被社会统御着?而那命题所以叫做辩证的,实因为它是由来于“个人的”和“社会的”那个先行概念。
“个人”非指一物而言,而是一个浑括的名词,代表那些在共同生活影响下产生和固定的各种各样的人性的特殊反应、习惯、气质和能力。
“社会”这个字也是一样。
“社会”是一个字,而是无定的许多东西。它包括人们由合群而共同享受经验和建立共同利益和目的的一切方式,如流氓群、强盗帮、徒党、社团、职工组合、股份公司、村落、国际同盟等。
而新方法的效力在于拿这些特殊的、可变的、相对的事实(与命题和目的的相对,非形而上的相对)
的研究去替换一般概念的矜持摆弄。
十分奇怪,关于国家的现行的概念正是一个例证。在教会政治的秩序内布置着的固定族类的古代秩序的直接影响,是十九世纪德国政治哲学企图列举一定数量的各有其本质的和不易的意义的诸制度,并将它们排成与各种意义的品位和等级相当的一个“进化”次序。
“民族的国家”被放在顶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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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切其他制度的完成、极致和基础。
黑格尔是这个工作的一个著例,但不止是他一个。曾和他力争过的许多人,其实也不过在那“进化”的细目上,或在那作为本质的概念而赋与所列举的制度之一的特殊意义上与他有别。论争之所以激烈,正因为所据的前提相同。许多学派,即使关于方法和结论还有更大的差别,也同意于国家的最后完成的地位。他们不必走到像黑格尔那样远,把历史的唯一的意义作为“民族的地域的国家”的进化,后起的国家所含“国家”的本质的意义比先前的形态所含的更多,所以代它兴起,直到历史发展凯旋奏捷而得见“普鲁士国家”
的建立。但他们并不疑及社会的阶级制度里的“国家”的统一的和最高的地位。实则那概念已在主权的尊号下硬化成不能过问的信条。
近代地域的民族的国家所扮演的脚色确是非常重要。这些国家的成立曾为近代政治史的中心。
法兰西、大不列颠、西班牙是最先达到国家组织的民族。
但在十九世纪除了希腊、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等小国不讲,日本,德意志和意大利又跟踪奋起。大家都晓得最近的世界大战的最重要的一面是完成国民运动的斗争,结果是波希米亚,波兰等得了独立,而阿美尼亚(Armenia)和巴勒斯坦(Pale
tine)等也上升到候补的等级。
国家权力对其他组织形态的斗争是控制小地域、省、县、诸王封邑的势力,抑遏封建诸侯势力的伸张,并在若干国内是抵抗教会掌权者的僭越。最近几世纪,社会的统一和巩固的大运动在进行,由于蒸气和电气的集中和结合而大大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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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国家就是这种运动的明显高峰。当然,而且不可避免地,自然政治学研究者早已注意到这个历史的巨大现象,而他们的理智的活动也已指向这现象的系统的组织。因为近来的进步运动是建立统一的国家反对社会的小单位的隋性和反对争夺权势的野心,所以政治学说发展了关于民族的国家主权对内对外的信条。
但统一和巩固的事业达到了它的顶点,人们总会疑惑那一旦巩固并且不再抵抗强敌的民族国家,是否就刚好是促进和保护其他更为自由的结合形式的一个工具,而本身不是最高的一个目的。
有两个现象可以指出是支持着肯定的答案的。
其一是国家的更广大、更概括、更统一的组织在发展,跟着个人也从习惯和阶级情势过去所加的制限和羁束中解放出来。
然而从外面的、强加的束缚解放出来的个人并没有孤立。
社会的诸分子立刻在新的集合和组织里面重行聚拢来。强制的集合转为自由的集合,严梗的组织转为听从人的选择和意向的组织——可以直接随意改变的组织。从一方面看,像是向着个人主义的一个运动,实际上是向着无限繁杂的结合的一个运动政党、产业联合、科学的和艺术的组织、同业组合、教会、学校、无数的俱乐部和社团,以培植可想象的人所共有的各种利益。它们的数量愈增加,关系愈重大,国家则愈成为它们的节制者和调护者,限定它们的活动,预防和调解它们的冲突。
国家的至上权近似管弦乐队指挥者的那个,他不奏乐,但他调和那些在演奏中各自做其本来值得做的事情的人们的活动。国家依然重要——但它的重要逐渐蕴蓄于培养和调护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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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结合的活动的力量里面。只在名义上它在现代社会里是其他诸社会组织所为而存在的目的。增进人所共有的种种善的团体才成为真正的社会单位。它们占着传统的学说曾为孤立的个人或最高的和独一的政治组织而要求过的地位。多元论在现行政治的实践中已很适合,它要求对等级制的和一元的学说进行修正。凡把本身价值贡奉于人生的人力的结合就因此具有本身独一至上的价值。它不能被贬为为国家争光的手段。战争所以增加败德是因为它强迫国家走入一个变态的特权地位。
另外一个具体的事实是地域的国家的独立主权的主张和国际的利益或超国家的利益的增长的对立。现代国家的忧乐是彼此相通的。一国的衰弱纷乱、治理不当、主义错误,不限于它的国境以内,而且传布感染其他国家。在经济的、艺术的、科学的发展上也是一样。而且刚才所说的自由结合和政治的境域不是一致的。数学家、化学家、天文学家的结合,实业团体、劳动组织和教会都是超国家的,因为它们所代表的利益是全世界性的。在像这样的方式里国际主义不是愿望而是事实,不是妄想而是力量。然而这些利益竟被排外的国家主权的传统的信条所分割,所拆散。只有国际精神与今日的劳动、商业、科学、艺术和宗教的原动力能够一致,而最阻碍这种精神形成的,就是这种道理或信条的流行。
已经说过社会是许多的结合,不是单一的组织。社会意即结合,即在共同的交往和行动里合成一气,以便更好地实现因共同参与而扩大和强固的经验形式。因此有多少因互相关连互相传布而增加的善,就有多少结合。而这些东西在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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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上是无量数的。禁得起公开和传布的能力,就是决定其所谓善的真伪的证佐或标准。道德家常坚持着善是普遍的、客观的,不是私自的,特殊的。但他们住住如柏拉图满意于形而上的普遍性,或如康德满意于论理的普遍性。交往、共享、协同参与是道德的法则和目的的普遍化的唯一途径。我们在前一讲已说过,一切内在的善各自有其独特的性质。但与这个命题相对的命题是,有意行善的境地不是霎时的感觉或一己的私欲的境地,而是共享和交往的,即公共的,社会的境地。虽隐者亦与神灵冥会,虽处患难者亦爱同伴,虽极端利己者亦有党与同帮以共其所谓善。普遍化就是社会化,就是共享善的人们的范围和分布区域的扩大。
善是由于交往而存在而持久,结合是共享的手段,这些意义已日益得人信受,是潜伏在人道主义和民主主义的现代情感背后的一种事实。它是利他主义和慈善的保健剂,没有这个要素,它们就陷入道德的退让和道德的干涉,戴着行善济人的假面,或授人以应得权利而当作施惠的假面,去照管人家的事体。由此可见,组织绝不是以自己为目的的,而是促进结合、增益人们相接触的有效点和指导他们的交际俾获最大善果的一个手段。
把组织本身当做组织的目的的那个倾向,引起了一些夸大其词的学说,在这些学说中,某种制度得到社会的尊号,个人做为它的从属。所谓社会,就是使经验、观念、情绪、价值得以互相传授,而致彼此共同的结合的进程。对于这个积极的进程,个人和制度真正地都可说是从属。
个人是从属,因为除了在经验中和凭借经验而与别人互相交往以外,他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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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是哑的、纯感觉的、一只残暴的野兽。他只在与人结伴中成为经验的自觉的中心。组织即传统的学说所称为社会或国家的那个组织,也是从属,因为它若非用以便利和增益人类的相互接触,随时都可变成静的、呆板的、机关化的。
权利和义务,法律和自由的长期的争辩,就是以个人和社会为固定概念而产生的敌对的另一面。所谓个人的自由就是发展,就是在必须变时立刻就变。
个人的自由表示一个积极的进程,即能力从障碍脱出的那个进程。但是既然社会只能在新资源任其自由处置时遂其发展,则以为自由对于个人有积极意义而于社会利益则为消极意义的那个想法是悖理的。只有在社会全体成员都能尽量发挥他们的能力时,社会对于变故才是强有力而坚定的。这样的能力发挥,如果不允许实验超脱既成习惯的限界以外,是做不到的。若干混乱参差可能会跟着自由余地的这个认可而产生。然而社会上,科学上所重的不是避免错误,而是使他们能在被利用以增进将来的智慧的条件下发生。
如果英国自由派社会哲学忠于原子论的经验论的精神而把自由和权利的行使做为本身的目的,救治的方法却不是求助于德国政治思想所特有的固定的义务和威权的法律哲学。
后者,如事实所证明,因为它对于别的社会团体的自由自决隐含着一种威胁,是很危险的。
但它被交付到最后的检验时,内部又很虚弱。它既敌视个人用自由实验和选择权力,决定社会的事件,它就箝制着大多数的个人参与社会活动的能力,因而从社会剥去它的一切成员的全部贡献。集体的能率和力量的最好的保证是解放和利用创意、设计、先见、气力和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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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中所存个人的种种能力。人格是必须教育的,但把它的活动限于技术的和专门的事体里,或限于人生的无关紧要的关系里,人格就不能教育了。圆满的教育,只有在人们能按能力参与所属社会团体的目的和政策的决定时,才始可能。这个事实确立了民主主义的意义。它既不能被看作宗派的或种族的事情,也不能被看作已达到宪法的裁可的某种政体的推崇。它不过是事实的一个名词,用以表示只有在人性的诸因素参与管理公共事物,和男男女女为此而结成家族、商行、政府、教会和科学团体的诸事物时,人性方得遂其发展。这个原理适用于其他组合,如工业、商业,与适用于政府是同样的。认为民主主义与政治的民主主义是一件事,是民主主义大多数失败的原因,这种错误根源是把个人和国家自身认为是现成物的观念。
到了新观念在社会生活里得到妥当的表现的时候,它们就被吸收在道德的背景里,同时那些观念和信念自身也要深刻化,并于无意中被传播扶植起来。它们绚染想像,调谐欲望和情感。它们不会成为要诠释、要推详、要论辩维护的一套观念,而成为应付生活的一条自然的途径。于是它们就带有宗教的价值。宗教的精神,因为它可以和人们的无可思疑的科学的信念以及日常的社会的活动相调合,将要复活起来。
它无须再度那种怯懦的、半瞒半咎的生活,因为它和那些不断受着吞噬和毁坏的科学的思想,社会的信条相紧结。尤其是,那些观念和信念本身将愈深刻而强固,因为它们受着情绪所濡染,被翻成想像的直观和艺术,而于现在则靠多少自觉的努力,审慎的反省和辛勤的思索来维持。
它们是技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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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象的,只因为它们还没有被想像和感情引为当然的事。
我们在开讲时已指出,欧洲的哲学发生于理智的方法和科学的结果脱离了那些巩固和包含自然欲望和想像的果实的社会传统的时候。并指出哲学后来就丢不了那干枯薄弱的科学的见解与长存的温醇丰厚的想像的信念相调剂的问题。可能、进步、自由运动和无限繁杂的机会等概念已由近代科学指点出来。但在这些概念没有那不变的、始终有秩序、有组织的事物的遗产从想象中排除出去的时候,机械论和物质的观念仍然是像死尸一样压在情绪上面,麻痹着宗教,枉屈着艺术。当能力的解放不复对于组织和既成制度像是一种威胁(实际上虽属不能避免而对于过去的最宝贵的价值的保存却仍是威胁着的一种东西)
,而成了一个社会的创造力而作用着的时候,艺术不会是奢侈品,或与日常生计无关的附赘,经济上所谓谋生将与谋求值得活的生活同为一义。
当交换意见、共同生活和共同经验的情绪的力量,或可说神秘的力量,自然而然地被感觉出来的时候,现代生活的残忍粗鄙将被沉浸于从未照临过这个世界的光明里。
诗歌、艺术、宗教是宝贵的东西。徒彷徨于过去,并妄想恢复科学、工业和政治中的事变的运动所已摧毁的,是不能维系它们的。
它们是千千万万的日常变故和遭遇的结果,无意中被凑成想像的一个趋向的思想和愿望的花朵。它们是虽想也想不到,虽强也强不来的。精神的风想吹到哪儿,就吹到哪儿,这些东西(即诗歌等——译者)的天国不是由观察而来的。已经失去信用的宗教和艺术的旧泉源虽不能由详审的选择而保存恢复,但将来的宗教和艺术的源头却可以促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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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当然不是靠直接求产生这些来源的行动,而是靠信仰现代的能动的趋势而不惧怕和嫌恶那种趋势,并靠那敢于追踪社会的和科学的变化所指示给我们的那条路径的智慧的勇气。
我们如今在理想方面是无力,因为智慧已与愿望分离。
环境强迫我们在日常的信念和行动中前进,但我们的更深刻的思考和愿望却转而退后。哲学与事理相协合,并把日常生活的意义弄明白并加以凝结的时候,科学和情绪将互相渗透,实际和想像将互相拥抱。诗歌和宗教的感情将成为生活中不待催促而自然开放的鲜花。而现在过渡期中的哲学的任务和问题,即在于加强阐释和披露关于事变的当前的趋向所指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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