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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看见李白眼睛动了一下,惊喜地道:“良人,他醒了。”
捣着草药的赵蕤听了走过来,看着李白无神的双眼,“醒了就没事了,他刚染上,病情不深,好办。”
芸娘关切地问:“白,你怎么样了?”
李白呼了口气,默默地用手撑着坐起来,摇了摇头:“师母,我没事,我怎么在这儿?”
赵蕤接着捣着药材,道:“你那两个小兄弟送你过来的,吓得他俩够呛,对了,你那个堂兄也送过来了。”
李白下意识地担心道:“他有瘟疫。”
赵蕤不以为然:“你也有瘟疫。”
果然自己也染上瘟疫了吗?怪不得刚刚这么寒冷,“老师,师母,那你们还收留我,不行,我得走。”李白想着自己决不能连累到老师和师母,他起身下床,却被芸娘按下,“你啊,你没看你老师在干什么?再说,你去哪儿?”
李白看着埋头捣药的赵蕤,赵蕤坐在那儿,笑着举起药杵来晃了晃,李白聪慧,深渊一般黑暗的心情骤然起了光亮,“老师,你也太……太神通广大了!”
“我在西域流浪过一段时间,听说过一种花。”赵蕤把药杵扔回药罐,站起来道,“大食西南二千里有国,山谷间,树枝上生花如人首,但不语,人借问,笑而已,频笑辄落①。这是我在大食游玩时,听说过的这种花,这种花啊,很奇特,它的花粉具有极强的传播性,人一旦吸入,花粉就会在其体内吸收养分,接着生长,并且接着传播。”
李白回想起见过的尸体,并未见过这种花长在尸体上,李白问:“老师,我并未在尸体上看见什么花啊?”
“花长于体内,花粉自口鼻散出,你自然看不出来。”
“这场瘟疫是这种花引起来的?”
赵蕤双手相握置于身前,道:“这种花没那么厉害,但是加上吐蕃高山雪原的一种莲花就不一定了,此花是天山雪莲的伴生莲,天山雪莲为解毒奇药,而它为剧毒之药。这种莲花,有着寒毒,加上那大食之花,便造成了这场祸延三州的瘟疫。”赵蕤心里也很悲愤,毕竟人命关天,无数人就那么死了。
“堂兄呢?”
“已经被医治了,他患病时日较长,需要多几日疗养。”
李白听闻消息,松了口气,伴着这口气一松,心里的那点光亮也随之而灭。他想起大伯一家的遭遇,灭北川匪,大伯母和大伯长子,青莲姐都因此事而死。救生民瘟疫,大伯一家却又被这帮生民连累,大伯收容了百姓,却被这些百姓传染了瘟疫而死。李白心中不断回响着大伯临死前的那句话,“救众生疫者,难救家人乎?”
是啊,自己连家人都救不了,还去救什么外人呢?
赵蕤看着李白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想着,这白经此一事,怕是初尝了人心凉薄,就此沉沦了不好办了,这身病好医,心病难医啊。
“不去再率领你的救疫队伍了?”
李白坐在床上,呆呆地摇头。
赵蕤心里似乎有个缠的很紧的绳子,一直解不开,这李白的心结打不开,他暂时也没办法。
李白心灰意冷,头一次发现人生失去了意义,以前只是知道意义难以实现而气馁,而现在却发现压根就失去了意义。
李白躺在床上,芸娘看着他,担忧地看向赵蕤,赵蕤皱着眉挥手,“让他休息吧。”
芸娘和赵蕤走出去,留下李白在屋子里躺下静静。
“良人,你看白,怎么回事?”芸娘问。
赵蕤唉声叹气,“他啊,觉得自己做的努力都白费了,所救非人罢了。”
“怎么会这样?”
“这人啊,骨子里带着自私的心性,这大部分人啊平常能用理智压住,可一旦危及到自己,很难压抑住这东西出来。这李白啊,也有私心,他现在就觉得,忙活了这一大场,连自己伯父都未救下,觉得自己的努力白费了。他一日想不通这救人为了什么,他一日就会如此。”
芸娘停下,思索着问道:“那这救人是为了什么?”
“我哪知道他救人是为什么?”赵蕤正考虑不出怎么点醒李白,焦头烂额。
“那你救人是为了什么?”
“我哪儿救人了?”
“李白和他堂兄不是你救的?”
“这李白是我徒弟,我当然救他,这李白堂兄放这儿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芸娘狡黠一笑:“良人怎么不去救其他人?”
赵蕤看着她,恍然笑道:“因为我不是这样的人。”
芸娘笑着点点头,赵蕤心想,因为李白是这样的人。
而李白却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何救人,救人的意义何在。并且因为大伯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家人都救不了,救什么别人呢?而且,为何救一些自己不认识,还有可能不值得救的人呢?为什么救一些自私的人呢?李白看着窗外,既然如此,为何心里不安呢?
赵蕤来到李贾屋里,递给他一碗药,问道:“好些了吗?”
李贾想起身,赵蕤伸手向前示意他不必起身。“好些了。”李贾道。
赵蕤坐在榻边,替他诊脉:“恢复的不错。”
“谢谢先生。”
“不谢,”赵蕤似是随口一问,“你说我不救你,看着你不管,你还会谢我?”
李贾愣住了,“先生这是何意?”
赵蕤道:“没什么,随口一问。”
李贾低下头,道:“先生和我素不相识,不救也是应该的。”
赵蕤看着他:“真是这么想?我不救你你不会恨我?”
“恨谈不上,只是多少有些心凉罢了。”李贾这话说的实在。
赵蕤点点头,问:“倘若我需要你救,你可会救我?前提是假如你我也不认识。”
李贾沉默,半响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会。”
“可你一家尽都是救人而死啊。”
“可再次重来,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不成?”李贾有些激动地道。
赵蕤抬起手示意他冷静,在心里感叹,李家子弟,果真个个都是心热性善之人,我就不会这样……
“可你弟弟就想不明白。”
“白?”
赵蕤点点头:“此时他正因为没能救你父亲,知道你一家尽被救人连累致死而心灰意冷呢!”
李贾起身:“我去劝劝他,不可就此堕落。”
第28章 为了心安()
赵蕤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着道:“你别去,我去叫他来。”赵蕤出去,不一会儿,李白磨磨蹭蹭地过来,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李贾,一家子人就剩下了他自己,李白想堂兄必然比自己更加心灰意冷,但他低估了孑孓独活的心情,更低估了李贾如同悬崖边经历风吹日晒,雷击雨打仍然顽强绽放的一朵野花一般的意志。
李贾见李白站在门口,道:“白,你进来。”李白走了过去,像是行尸走肉。
李白走过去问:“堂兄,你好些了吗?”
李贾点点头:“好些了。白,父亲走了。”
李白心如乱麻,道:“我知道,节哀,堂兄,大伯心善,会在那边过的很好的。”
“心善……”李贾重复了这两个字。
李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
“白,我长你三岁,虽说我们一起长大,可从小我就觉得你比我成熟许多,怎么越长大了,我越觉得你反而如同小孩子一般?”
李白心里道,那是因为现代的我也不过十五岁……
李贾道:“当年,北川匪杀了我母亲和长兄,你说这是因为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虽然看起来成熟,其实还是孩子心性。”李贾摇摇头,“怎么能说是因为你呢?这些北川匪,一惯是烧杀抢掠的恶魔,就算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会做丧尽天良之事,白,你说,这北川匪杀了别人,和杀了家人有什么分别?一样都是人命关天,一样都有亲人含痛。这灭了北川匪,难道不是一件大幸事吗?”
“可伯母和长兄仍是死了……”李白眼中一热。
“这他们的死是北川匪杀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换言之,这父亲是被瘟疫害死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把这种责任全都归咎于自己,李白你不是圣人,这天下苍生对你我而言,能救则救,救不了就放在那儿如何?”
李白看着李贾,激动地道:“堂兄,可那是你父亲,我的大伯啊,他就这么抓着我的手,说‘救众生疫者,难救家人乎?’,可我救不了他。”李白难掩失落的神情,流下泪。
“这家人和众生有何区别!”李贾道,“你我心知肚明,当时父亲说这话只是心有不甘,他不甘做好事人死,他不甘他的儿子死罢了,他并非是质疑你和他所做的事情。倘若你还认为你和父亲所做的是错了,那你把我父亲当成什么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那么我父亲,就白死啦!这救家人和救苍生一样是救,之所以救,就是因为你和父亲是一样的人!在救人之前,谁,会想救的是好人坏人!”
李贾咳嗽起来,双眼通红地道:“这救人,为的是心安二字,白,你告诉我,你心安吗!”
李白默然,闭着眼,咬着牙,攥着拳,额头上的青筋凸了出来。
“你不恨那些强行拥进李家,将瘟疫带入的人吗?”
“怎么不恨,父亲和我只是看不得别人死在眼前罢了。”李贾道,“绵州瘟疫尚存,你的两位兄弟还在救疫队伍中帮着你指挥,白,这绵州的百姓还在危难之中,救疫者的队伍群龙无首,他们都需要你。”
李白猛地想起,队伍中还隐藏着心怀不轨的人没有被揪出来,岑夫子和丹丘生还干等着我把他们揪出来呢。
李贾道:“白,这救人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从小到大别人的看法对你而言重要过吗?仅求己心安罢了。”
李白苦笑:“这一般人的看法自然不会在乎,可那是大伯的看法。”
“我说了,你自己想,父亲看见你这副颓废样子会怎么样?”李贾躺下,看着屋顶道,“他一定会跺着脚说,我李家家风不振吧……”
李白眼里重放光彩,“我明白了堂兄,你说的对,仅求心安而已。我必须回去,队伍中就隐藏着制造瘟疫的人,我不能看着队伍的人,被他们害死。你好好养着身体。”
“嗯,”李贾低声道,“白,我想遁入空门了。”
李白忆起了那个幼时和自己比试,被自己一首诗吓到的孩子,那个在私塾里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的玩伴,那个带着自己去青楼的风流少年,那个和自己捉弄恶少的堂兄,他娶妻生子,又丧偶丧子,母亲兄长被杀,父亲又亡,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那个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少年死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心死之人。
李白躬身行礼,热泪落下,滴在地上:“祝兄长早得佛法,取得真谛。”
李贾笑着,“去吧。”
李白正要出房门,李贾冷冷地声音传来:“白,找出他们,杀了他们。”
李白找到赵蕤,行礼道:“恳请老师将救治瘟疫的方法传给我。”
赵蕤拿出一张纸来给他,“记住啊,这药方别胡乱传。还得拿回来给我。”李白称是。
大明寺山门前,李白疾驰而下。赵蕤和芸娘远远地看着。
芸娘问:“白没事了吧?”
赵蕤搂着她道:“没事,这人啊,一根筋,想通了就没事了。”
李白风尘仆仆地赶到昌隆,救疫的队伍还在这儿,这两个家伙做事真是磨磨唧唧的。
那两个家伙看见李白来,都像孩子找到妈一样,就差哭出来。元丹丘抱住李白,整个人瘫在李白身上:“师弟啊,你可来了,这烂摊子我可不管了。”岑勋抓住李白的手放在脸上,“我平生第一次看见那些尸体,我快疯了,两天没吃饭了。你是怎么吃得下饭的?”
李白嫌弃地推开他们,抽出自己的手:“你们俩也太不行了。对了郭象呢?”
“那小伙子在帮着处理队伍又得瘟疫的人呢?”岑勋道。
李白想,那些人又动手了是吗,可以,等着,这次非要把你们抓出来。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李白声音发寒,“可以实施了。”
“你找到可以救治瘟疫的方法了?”
李白点点头,心中对老师的敬仰油然而生,“我老师见多识广,高深莫测,他治好了我和堂兄的瘟疫,并且,把药方给了我。”
岑勋心想这李白的老师看着和我一样放荡不羁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厉害,道:“白,你老师还收徒弟不?你看我怎么样?”
元丹丘撇撇嘴,小声道:“纨绔子弟,精虫上脑,还怎么样?”
岑勋听了眼中冒火,“你说什么?”
“好了,”李白道,“当务之急,是把队伍中的不轨之徒抓出来。”李白锐利的双眼,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盯着队伍。
岑勋和元丹丘感到一阵心悸。
第29章 回纥大寨()
李白急忙过去扶住吴刺史:“刺史大人使不得,晚辈尽绵薄之力而已。你这样做折煞晚辈了。”李白看这吴刺史很是富态,面色微胖,但眉宇间有股子正气。李白跟吴指南使眼色,让他拉住他父亲。
吴指南瞥见李白的眼色心领神会,对他父亲道:“父亲,我和他同辈,你给他跪下,让儿子怎么自处。”
吴法瞪他一眼,正要说话,李白立马又道:“刺史大人万万不可行如此大礼,我与令郎是好友,你这样行礼,我和令郎以后相处少不了尴尬。”
吴刺史听了,不再强求,但依旧躬身行礼:“绵州百姓仰赖公子,倘若小儿能有公子十分之一二的才德,我就万幸了。”他心里想,这李白果真是清逸潇洒,不慕虚名之人。
李白回礼:“令郎也是心怀百姓,有情有义的人。”
李白看着城外这些人,道:“想必巴西县疫情已被处理完毕了?”
“小儿那日回来说剑阁狼烟升起,我就带人早早做好防备,派人监视着城中的一举一动,不久之后便发现有人得了瘟疫,立即将人隔离起来,以后凡有发现一并处理,巴西县还算安定。”吴刺史愁眉苦脸地道,“只是人手不足,鞭长莫及,绵州其他县就不能顾上,本打算处理好这边便下去一个个处理,没想到李公子古道热肠,已经将其他县的疫情处理完毕,真是太感激您了。”
李白连忙挥手:“刺史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也是绵州人士,岂能坐视不理。”李白接着道,“刺史大人,既然巴西县已经无事,我们就不进去了。”
吴刺史是个老好人,他道:“可城中已经设好宴席,等着队伍的人去享用呢。”
李白推辞道:“实在不必了,我还要赶着去剑州一趟。”
吴刺史为难地道:“可拙荆和城中一些好心人家准备了多时,就等着犒劳救疫者队伍呢。”
李白想了想,道:“不如这样,这我就不去了,但尊夫人和城中百姓的好意也不可辜负,我将救疫者队伍留下,挑些人随我去一趟剑州,其他人留下如何?”
吴刺史这才点点头。
李白对着队伍高声道:“诸位,刺史大人为我们辛苦设宴,不可辜负大人的一番心意,除了原来剑门关我带出来的士兵,诸位自行前往就好。三州疫情基本平息,瘟疫也可救治,自愿加入队伍的诸君,白在此谢过。”李白躬身行礼,“诸君在此赴宴后,各自回家,休养生息。经此大难,白诚心祝诸君前路安好,顺心如意!”
队伍中不少大老爷们竟痛哭流涕,两个多月的相处,大家都已经有了难舍难分的情谊。李白眼眶湿润,这大概类似军人之间的战场情谊,共患过难后的情谊,这就是人间真情!
更让李白难受不已的是,当队伍新加入的人进了城之后,他发现从剑门关带来的一百个士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他承诺过将他们全部安全带回来,如今却只剩下四十七个人。李白看着他们,深鞠一躬:“白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离去的士兵,那些离去的兄弟!”
那四十七个听了伤心不已,那其中有他们的好兄弟,好战友,如今却天人两隔了。
郭象泪流满面,那个教导他的老兵也走了,他想起那个老兵临死前的那句话:“我不后悔!”
郭象流着泪道:“白,我们不怪你,地下的那帮兄弟也不会怪你,我们出来,不后悔!”
“我们不后悔!”四十多个人一同大声喊道,声音似乎响彻云霄。
岑勋和元丹丘,吴刺史、吴指南等人震撼不已,都是感受到了那浓浓的情谊。
李白弯下的身子久久才直起来,“我们出发,回剑州!”李白对吴刺史行礼道:“告辞。”
“告辞。”
吴指南道:“父亲,我能跟着李公子去吗?我也想学些东西。”
吴刺史老怀大慰,笑道:“如此甚好。”
“多谢父亲。”吴指南高兴地道。
李白四人加上郭象等人,风尘仆仆赶到剑州,李白对郭象道:“这回纥人聚在在剑州最西的武连县,这武连镇是剑州瘟疫最重的地方,难道回纥人已经被策反了?”
郭象道:“未必,或许也是逼迫他们的手段。”
一个月前,武连镇,回纥大寨。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坐在大堂上,下面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派郑复刺杀江油县尉的蓝眼人,也就是吐蕃人的首领,身后的是和他一起来到大唐的吐蕃人,脸上刻画着高原人特有的沧桑。
“酋长,你真的宁愿不顾你的族人,也要效忠所谓的大唐吗?别忘了,这大唐是汉人的大唐,他们始终不会把我们这些其他民族之人当成自己人。”
老酋长咳嗽着道:“自从太宗皇帝把我们这一族收复,设了羁縻州后,对我们不薄。这大唐建立了已有一百年,国力雄厚,四夷臣服。我不明白,你们的松赞干布也曾和大唐联过姻,为何时至今日,还要兵戈相向。我不想让族人陷入战乱之中,更不想带领族人踏错一步,陷入万劫不复。”
“这大唐以前不过是突厥人在中原扶持的政权,如今翅膀硬了,到处欺压我们,趁着东西突厥纷乱,发动战争,强占河西,你还要为他们卖命不成?只要老酋长答应策反其他地方的回纥人,待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