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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随便问问……”
如此到得第二天,她去参加一个诗会时,见到了左厚文与他的堂侄左继兰,也见到了河东还算比较有名的才子王致桢。对于左厚文,师师知道他为左家管着京城这一大圈的商事,本身才名也是有的,在左家仅次于那位大儒左端佑,因为这样的关系,双方以前也见过不少次,只是不熟。师师暗地里听说过他的传闻,据说他比较喜欢那种性格强悍独立的女子,家中纳的两个小妾据说都是家道中落,本身支撑着家业,随后被他娶了的。据说他还暗中胁迫过几个性情坚贞的人妇,但这事情传得并不广,可见对方也并不是毫无收敛之人。
诗会快结束时,左厚文与左继兰、王致桢来见她。左继兰三十来岁,一看就是那种性情骄傲但能力也不错的天之骄子,对于她,只是简单的上下打量,做出不怎么在意的表情,但师师能够看出他眼底的情绪——是那种想要占了她清白而又自认有能力的人的心思——互相说了几句话之后,左厚文竟然也问起了竹记、宁毅的事情。
“听说李姑娘认识这位宁公子,想必是很熟了。”
“呃……倒是不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
“呵呵,不熟也没关系,我这侄子想要见他一见,有些事情商谈。有个中人,面比较好见,而且我这侄子性情有些烈,李姑娘跟在旁边,说不定他会收敛一些。”左厚文笑笑,“这样吧,明天……不,再过两日,继兰去矾楼找李姑娘,然后你们二人同去寻那宁公子,如何?”
左厚文虽然不是官身,但官场的影响力承自左端佑,可以说就是左端佑在京城的代言人,发惯了号令的。最后虽然加了句如何,但师师此时也只能点头应下。这一下,天南地北光是想要从她这里入手寻宁毅的,已经是三家了,而且看起来并非善意。
宁毅就算再厉害,竹记就算发展再快,什么时候又到了能得罪这种豪族的位置上了?还是一下得罪三家?不过,找自己的就有三家,其余的恐怕就更多了……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又过了一日。这天晚上,矾楼之中一如往常的热闹,喧嚣之中,有两拨肯花钱的人进了李妈妈的法眼。过来询问师师的意思。这两拨人中,一拨也是外地的公子哥,只有一个,另一拨则是请了京城大户过来,应该是谈生意的。师师不想与人独处,选了后者。选定之后不久,矾楼之中,便有人吵了起来,师师过去时隐约听到那边的吵闹。
“……你们这帮心黑透了的渣滓,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嘿。你们不是,二十五两跟三十两差多少……钱赚够了来矾楼找头牌了吧,还敢说自己心善……”
“比你们好,我们这次……”
“找打是吧!”
“谁敢,打不死你……”
“有种你过去……”
吵闹声断断续续的听了几句。不久之后矾楼的人出来调解,也就将骚乱平息下来。随后,师师去到暖阁的宴席中作陪,才发现方才吵架一边的嗓音,出自其中请客的那方。
这请客的乃是一拨外地商贩,为首的四十多岁,但看来是跑遍四方的汉子。姓于,跟随着他的是几名二十多岁的家中子侄。由于可能来自于乡下地方,话语之中相对粗俗些,那些年轻的公子则有些腼腆,有些故作不在意的在自己面前表现。被请的那方师师倒是认识,这位姓魏。乃是京中的一位粮商,平日里风评较好,据说很疼爱家中妻妾,于矾楼来得却不多。
双方在酒桌上并没有谈生意的事情,能到这里来。双方看来是已经有了意向了。师师尽量地活络着气氛,待到就过三巡,那魏老板笑着,拍拍于姓汉子的手:“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就这样。于员外你的诚意,我明白了,眼下我得先回去,家中还有事。你们……在这里多坐坐,想必花了不少钱。师师,你安排好他们,不是我说,到你这里来一趟,花钱可太多了……”
师师带着些许委屈地笑着:“魏先生哪里的话,楼中规矩如此,师师也没办法,师师只尽力伺候好各位罢了……”
那魏老板挥挥手:“好好,我走了、我走了……”
他既然要走,那位于员外便也要送他,两人谈妥了事情,心情都不错,相携出去了,剩下师师与其余几位于姓公子在。丫鬟们继续添酒上菜,师师也就笑着陪他们说话,询问起他们家里的状况,弹唱几曲之后,却也随口问到了他们做的生意,这才知道他们是准备跟魏老板买粮往灾区卖的,随后却也有一位年轻公子开口:“听说师师姑娘跟竹记的宁老板很熟的,是吧?”
“倒不是很熟,有生意上的来往。”这几天师师听这句话听烦了,随口应答。不过,这位公子倒跟其他人不同,师师说不熟,对方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隐约间听到其中两人交头接耳说着,似乎是因为她与宁毅很熟,对方才选在矾楼、又花了大钱宴请那魏老板的。
几个年轻公子想要在师师面前表现,因此席间话语不断,过得片刻,又听他们说起这次北上是要“做善事”,师师旁敲侧击问一问,那人道旁人买粮三十两一石,他们是要卖二十五两的。师师笑着点头,心中对这几人却是顿生厌恶,你过去施粮放粮,那叫行善积德,平日二两多一石的粮拖过去十倍卖,这行的什么善积的什么德。
那年轻人说完以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开口补充几句,想要更正。师师拨弄着琴弦,微笑着符合几句。几位年轻人便互相之间说了起来,过了一阵,有一个言辞比较清晰的年轻人说出来的话,才让她指下的琴弦微微一颤。
“……这次的事情,师师姑娘也知道的嘛,毕竟便是竹记在后头安排的嘛,这次赈灾,要是没有他们的人,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北面那些人,真是苦啊……”
旁边一人道:“也不算竹记,竹记背后不就是当朝右相嘛,最上面都是右相安排的。若非有右相,我们进得去河东?”
说起这个,先前的年轻人顿时激动起来:“怎进不去。要是早知道那么多饥民,我死了也要将粮运进去!他们有种打死我好了啊!#¥%&*(开始骂人)”
师师皱了皱眉:“北方现在……怎么样了?”
“河东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两边都在使力呢,咱们运粮过去。这贼……贼天气又降了这么多,本来粮价下来一点点,然后又涨上去了。那些狗大户,不许我们压粮价,四处找茬,上次我三哥就是被他们打了。好在竹记那边也有准备,那位姚掌柜叫了大夫,然后又叫了官府,把他们人给抓了。哼,这次咱们北上。三哥伤还没好,又吵着要去呢。”
一个年轻人脸色通红地站了起来:“那位姚掌柜说得对,这就是打仗!”
旁人附和:“怕他们是孬种啊!这次咱们人还少吗!他们的地头?惹急了我我弄死他们!”
师师却是疑惑起来。他们说的是什么?她以往知道,这些年轻人是最容易被某些事情影响的,暴躁冲动也是常有。但眼下看起来却又不同。汴梁城中,有一批学子,以陈东为首的,常常忧国忧民,慷慨激昂,他们连蔡太师、高太尉这些人都敢骂。此时看来,这些读书不多的年轻人。情绪竟像是有些陈东他们的气息。
他们卖个粮,怎么能卖成这样的?看起来简直是被什么人煽动了一样。
她试探着问道:“几位公子,也去施了粥饭?”
“自然去了,每日都去!”几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着,随后有人道,“但是竹记的宁东家说得对。终究不可能全都熬成粥吧,唯有把价格压下去,其他人才有一条活路。师师姑娘,你认识那位宁东家,你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师师看着他们。随后轻声道:“对那……把价格压下去,其他人才有活路的道理,我却始终不太明白。”
其中一个想要表现的于姓公子大声道:“嗨,这有什么难明白的,我这么笨,都明白了。师师姑娘你想啊,那里的粮价要是三十两一石,卖粮多有钱啊,这么赚的生意,那些狗大户、狗官还不得拼了命啊。朝廷上两位相爷就算豁出命去,也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贪心。可要是粮价下去了,赚的不多了,再加上官府有些清官,才能让那些大户少插手。宁东家说过的,要是粮价继续涨,官府的赈灾粮,能发到百姓手里的十不存九,要是被打下来了,也许就能保下一半或者更多,到时候咱们再去多施粥,就有很多人能活下来了!所以啊,这次我们赚到了钱,又回来运第二批的米粮上去,咱们还买了冬衣……哼,这次过后,咱们还得上去第三次,于家是男人的,都要去!”
这人滔滔不绝,旁边一人说道:“就怕下雪以后,路难行了。”
“别说下雪封路,哪怕冻死,我都要把粮拖过去,我就不信,弄不过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
师师的脑袋里嗡嗡的,她是聪明人,有些事别人一点,她也就知道了。随后,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中,她也逐渐的、一丝一毫地拼凑起来一个已经在她身边发生了近三个月的、巨大“战场”的轮廓,而这个轮廓的点点滴滴,她原本是感受到了的,只是那时并未在意。随后,在心的底层,恐惧感涌上来,她明白过来,那个几乎已经被她放在了“绝交”定位上的商人,曾经的朋友,在这三个月内,触动了多大的一块利益,得罪了多少的人……
她终于明白,那些豪族入京,是要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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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〇章 豪情热血 恐怖冰凉(下)()
两个多月以前的八月,或者在更早一点的时候,是一切开始的起点。
朝堂的一切,以两位相爷为主导,动用了庞大的力量在南北两地,聚集起了许许多多人的力量,将大批的粮食运入粮价飙升的灾区。
在这其中,竹记发挥了巨大的力量,加上其他一些势力的参与。他们负责了南北联络,给众人安排行程,保障安全,在官府的配合下,使得一切运作起来,那段时间,正是宁毅开始忙起来的时候,她则关心着童舒儿的命案,来回奔走,而后才知道粮价的事情,对其逐渐生疑。
在此后的时间里,竹记缓下了拓张的步伐,而自己由于厌恶的心情想要斩断与宁毅之间的来往。这个过程中,一拨又一拨的人正在赶往河东、河北、淮南、荆湖等地,在最初,他们也是单纯地本着做生意的心情过去,但在这其中,有一批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同这些于姓年轻人口中说的姚掌柜。在南来北往的过程里,他将一些简单的道理说给他们听,引导了他们去施粥放粮,同时以言辞将他们与那些屯粮的大户之间对立开来,一步一步的达到了类似于煽动的效果。
最初听时,师师只以为这样的人仅是姚掌柜一个,是这类社会经验老到的引导者将事情的效果发挥到了最大。但是逐渐听下来,师师发现这样的人可能远不止一个两个。
这次在受灾的几路当中,朝廷支撑起来的大商道一共是七条,进入灾区之后,这七条路线再进行分散,而在每一条路线上,此时都有着一定数量的、类似于于家这种热血之士的存在。他们原本为生意而去,叫上家中子侄,也是为了见见世面,随后逐渐见灾民的惨状。见富人不仁,敌忾之心起来之后,又开始准备第二次第三次的投入赈灾,同时叫了家中的其他人参与进来。
“……越是到后面。粮越不好买不好运,但这次咱们早已预定了要多来往几次,最后咱们于家运进去的,至少要两千到三千石才交待得清楚!”
“……两三千石也说得这么骄傲,知不知道咱们上次见的侯家,他们家船队一次就运了一千五百石。”
“有多大饭量吃多少东西嘛,咱们总是尽心尽力,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而且侯家也是咱们亲家了,上次不是说,侯老爷有意将他们家七姑娘许配得小六吗。因为小六在施粥的时候哭了。侯老爷说他有善心……啧,早知道我也哭。”
“呃……五哥不要乱说,他们也只是随口说说,这事不能乱讲的……”
“这事哪有随口的,人家看得起你……不过说起来哭。灾民我以往是见过的,那耿青天的事情,我才真的哭过……”
“那事……要是我在当场,我这脾气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时间过去,暖阁之中众人依旧议论不断。师师做的是这一行,平日里擅长的,也是一丝一缕的从众人的话语里抽出线索来。拼凑起那个巨大的轮廓,越是拼凑,心中越是涌动难止。
此时的武朝,每隔一段时间,饥荒总是会有,哪怕是集中在一片小地方。也称不上是什么人间罕见的惨剧。至少师师本人,就曾见过饥荒、见过赈济,南来北往的这些地主、粮商中,以往荒年或许也赈过粮食,但这一切的状况。却与往年不同。
那些竹记人员的刻意引导激发了他们心中善念,与此同时,不同运粮者的互相通气也给了他们并非孤立无援的印象,他们彼此认同、打气,因此令得心中更热。从这些年轻人偶尔说出来的“听说南方如何”“听说河北路粮价怎样”的过程里,师师敏锐地能够察觉到,至少有一个联系各地的枢纽,在不断地将这种信息渲染给他们知道,而那耿县令的事情,据说更是在短短数日内就传遍了受灾区域,不是有一个背地势力有序、有意识地操控,根本做不到。
一个两袖清风的县令,在荒年之中,宁愿让家里人吃糠喝粥,也要最大力度地让饥民活下去,而在他让大户卖粮的时候,竟然被大户派人刺杀了,可见这些人,是多么的穷凶极恶。
在这些人进入灾区、引起注意之后,几地都爆发过冲突,但随后都被压了下来。那位姚掌柜的劝说显然极有效果,此后跟他们通了其它地方一些人被大户派人打伤的事,一部分人因此退缩了,却也有一部分人,变得更加执拗,听这几名于姓年轻人的话语中,他们已经隐约觉得,在这件事情里,被大户打伤了,竟是更加荣耀的事情。
南北各地,一拨一拨的人竟然就这样被煽动,血性被灾区所见所闻激发起来,令得师师很难不联想到宁毅当初在竹记吸收那些说书人的行动。这天晚上,待到于家人都走了,待到夜深人静,她的脑子里都一直在响,一时间想到这些人的热血,想到他们满布天南地北与那些大户打仗的事情,一时间又想到左继兰,那荆湖孙公子,淮南豪族的事情,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到得最后,竟是恐惧的感觉还大些。
这些年来,她居于京城,由于是女子,某些见识或许不如旁人,但最是明白权势的可怕。这些年轻人的行为当然可敬可佩,南北之间,能够连起来互相呼应的或许也有不少,但是放在朝堂上、权力场上,这些松散的人是当不了后台的。
他们或许在当地也是地位不错的家族,有田有地,也有许多称得上是高门大族。但师师听得一阵便知道,这些人并不能进入真正的权势圈子,他们在京城没有人,在外地,没有担任一方大员的亲族,就算有的人家中出了一两个官,也多是小官。而左家、孙家、淮南豪商这些豪族,与他们有联系的,往往都是一方大员,如果有必要。在蔡京、王黼、李邦彦、童贯这些人面前也能递得上话,有些人甚至于皇族有着密切的联系。
这一次,他们热血归热血,说话之中。仿佛也透着一股相信时间邪不胜正的英豪之气。但实际上,若不是这次赈灾之中,相府的力量牢牢把握住了几条线路上的治安力量,他们这样子进场、压粮价,是真的会被打死的。卖粮的过程里,与地头蛇争利,对他们最大的保护,就是这一块。师师也明白,要达到这种效果,需要相府、宁毅等人付出多大的精力。
而如今。他们在天南地北的卖粮,当地的豪族们却都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核心,开始朝着京城而来了。如果说找到自己的有三个人,那么在这之外,试图对这边动手的。可能就有三十个、三百个。
心中怀着这样的担忧,第二天她的情绪都有些焦虑。以往她听各种豪杰的事迹,最是欣赏那些义之所至虽千万人而吾往的大英雄。可这种事情落在身边认同的人身上,她却能知道其中利害,反而害怕起来。
这两年来,左右二相上位,权势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李相性格刚直坚定,秦相办事手段凌厉,两人一主一辅,推动北伐诸事。但涉及最上层时,师师也一直保持着一个印象,如今这京城。最强大的终究还是蔡太师、王少师这些老官,他们的党羽遍天下,如今为大局而隐忍,但若是真的爆开冲突,两位相爷未必接得住他们的凌厉手腕。因为要办事。蔡太师他们只得罪民众,不得罪贪官,而两位相爷,是得罪了许多权贵的。这一次算起来,恐怕就更多了。
哪怕他们手段厉害,能不能抗住,她虽然作为局外人,仍旧为之忧心。
当天上午,她在考虑着这件事情,准备下午便去寻宁毅。或许自己的担忧是过了,但总的替他通风报信才是,左家孙家这些,毕竟都不好惹。然而过了中午,还没出门,便听得有人过来通报,说左继兰左公子已经到了,请她出去。师师想要拖拖时间,忙叫丫鬟请左公子进来稍作,就说她有事,须得等等,但不久之后,丫鬟进来,说左公子便在矾楼大门外等着,说是不进来坐了。
这一手表现的是男子的强势与霸道,但师师此时已经懒得理会。她连忙去找到李妈妈,与她说了左继兰的事情,让她帮忙去找到宁毅,先打个招呼,自己这边拖一下再走。李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亲自出门,过去通风报信。
师师去到矾楼正面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悄悄打开了窗户朝下方看。外面的街道上,左继兰与王致桢正在说着些什么,过得片刻,也有一位官员停下来与他们说话,那是工部的一位李员外,竟然也认识左继兰,双方笑着交谈了一阵,交谈之中,左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