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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而知,反正他使劲挽着检察长兴高采烈地出现了,检察长大概已被他拖拉了好一会儿了,因为他正可怜地上下左右拧动着眉毛,好象在想方设法摆脱这过分友好的挽手旅行。这种旅行也的确真叫人受不了。 诺兹德廖夫一口气喝了两杯茶(里面当然不会不搀罗姆酒)
,便借着酒劲儿,信口开河胡扯起来。 奇奇科夫老远看到了他,便决定忍痛牺牲,总之放弃他那令人艳羡的座位,尽快溜走:他预感得跟诺兹德廖夫见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是活该他倒霉,省长就在这个时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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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说看到他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在这里非常高兴,并拉住他,请他在省长同两位女士关于女人的爱情是否持久的辩论中说一句公道话。 此时,诺兹德廖夫已经看到了他,径直朝他走来。“啊,赫尔松的地主,赫尔松的地主!”他一边叫嚷着,一边格格地笑着走过来,笑得他那春天玫瑰一般鲜艳绯红的脸蛋儿抖个不停。“怎么?买到不少死农奴了吧?您不知道呀,大人,”他马上朝省长扯着嗓门喊道,“他在收购死农奴!真的吗?
喂,奇奇科夫!
你呀,我对你讲句真够朋友的话吧,好在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省长大人也在这里,——我真想把你绞死,真的,把你绞死!“
奇奇科夫恨不得要钻进地缝里去。“您信吗,省长大人,”诺兹德廖夫接着说,“他刚一开口说‘把死农奴卖给我吧’,我就几乎笑破了肚皮。 我一来到这儿就听说他买进了价值三百万卢布的农奴,还要搬走。 他迁走什么!他找我买的是死农奴呀。 喂,奇奇科夫,你是个畜生,真的,是个畜生,省长大人也在,您说对吗,检察长?”
无论是检察长也好,奇奇科夫也好,省长也好,全都被弄得无言以对,狼狈不堪,而诺兹德廖夫却丝毫不予理会,依然半醉半醒地嚷着:“啊,你呀,老兄,你,你……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买死农奴,我决不饶恕你。 喂,奇奇科夫,你呀,真该感到耻辱,你自己知道,你没有比我对你更好的朋友了。省长大人也在,您说不对吗,检察长?说了您也不会相信,省长大人,我们俩的交情相当好。要是您问我,我这不就站在您的面前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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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您问我:‘诺兹德廖夫!说句良心话,你觉得谁更亲,是你的亲爹还是奇奇科夫?
‘我会说:’奇奇科夫,‘真的……心肝儿,让我给你来一个吻。省长大人,您就让我亲他一下吧。哎,奇奇科夫,你别太不自在啦,让我在你白嫩的脸蛋儿上印一个小选择吧。“
诺兹德廖夫被狠狠地推开了,几乎跌倒;大家都从他身边溜走了,没有人听他的了;可是他说的买死农奴的话是扯着嗓子喊的,而且还伴随着放声大笑,因此连最远的那些角落里的人也都听到了。 这件新闻令人感到太吃惊了,大家一时变得呆若木鸡,脸上露出傻呵呵的蠢相,等着瞧个究竟。奇奇科夫发现,不少女士面带幸灾乐祸的微笑互相递了个眼色,许多张脸上都流露出另有寓意的神情,这就令他更加心慌意乱起来。 诺兹德廖夫是一个无法挽救的吹牛撒谎的家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听到他胡说八道本该丝毫不足为奇;但是,凡人——实在捉摸不透凡人是怎么回事儿:一件新闻只要是新闻,无论多么无聊,就一定会有一个凡人去传给另一个凡人,尽管只是为了说上一句:“瞧,人们多么能造谣呀!”
而那另一个凡人呢,一定会高高兴兴地侧着耳朵去听,虽然听后他自己也会深加一句:“这完全是无聊的谣言,一点儿不值得当真!”但随后他却立即会去找第三个凡人,以便转告之后,两人一同来义愤填膺地说一声:“多么无聊的谣言啊!”最后,这谣言一定会遍传全城,所有的凡人,此外,一定会谈个够,然后才会承认这事儿不值得当真,更不值得去议论。显然,这桩小事大大地破坏了我们主人公的情绪。 傻瓜的话即使愚蠢,有时候也会搅坏一个聪明人的心情。 奇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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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开始觉得心情沮丧,局促不安:就象穿着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靴却一脚踩进恶浊发臭的烂泥里一样;总之,糟糕,糟糕极了!他试图不想这件事,想解解闷,散散心,便坐下来玩惠斯特牌,但一切进行得很不顺利,就象一个被扭曲了的车轮:有两次出错了牌,竟打出对手的花色,还有一次忘记第三家搭档的本牌是不该敲的,他却聊有介事地出手稀里胡涂地把自家的牌给敲了。 公证处长怎么也懂得不了,帕维尔。伊万诺维奇,一个善于打牌,甚至可以说精通牌路子的人,竟会犯这类错误,甚至还失去了他的那张黑桃大王,而用他本人的话来说,他曾指靠那张牌就象指靠上帝一样。然而,邮政局长和公证处长乃至于警察局长都照例打趣我们主人公,说他莫非落入了情网,说他们知道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的心被爱神之箭射出了病,说他们知道这位爱神是谁;但这一切并未能使他开心,尽管他也尝试着笑一笑,并回敬几句笑话。在晚餐桌上,他也终于未能谈笑自如,尽管席上的嘉宾是令人愉快的,并且诺兹德廖夫也早已被带走,由于连太太们终于也看出诺兹德廖夫的举止太放肆了。 科吉利翁舞跳得正酣的时候,他竟一屁股坐到地上伸手去拽跳舞者的衣裙,用太太们的话来讲,这已经太不像话了。 晚餐吃得热闹非凡:在三叉烛台、花束、糖果和酒瓶的衬托下闪烁着一张张怡然自得的脸。 军官、太太、穿燕尾服的士绅们——全都变得热情体贴,以至到了甜腻的程度。男人们争先恐后地离开坐位,跑去把仆人手中的菜盘接过来,异常稳健地端到太太们面前。一位上校把腰刀拔出来,用刀尖挑着一碟调料送给一位太太。奇奇科夫是跟年高德劭的人坐在一起的,这些德高望重的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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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谈阔论着,一边吃鱼肉或蘸满芥茉的牛肉,一边争论着,他们争论的本都是他平素参与争论的一些问题;但这会儿他却象一个疲惫不堪、旅途劳顿的人,自己既提不出看法来,对别人的看法也无法接受。 他没有等到终席就回下榻的客店去了,比往常离去的时间要早得很多。回到客店,回到读者早已知道的有一扇门用五斗橱挡着并不时有蟑螂从各个角落里探头探脑的房间里,他的心情并未安静下来,如同他坐的那把圈椅不肯安静下来一样。 他心里稍有一种不快之感,思绪很乱,一种难以忍受的空虚压在心头。“谁发明的舞会,真该死!”他气忿地说。“你们呆头呆脑地高兴什么?
省里粮食歉收,物价飞涨,他们却在搞舞会!
一个个打扮得那么花哨,不像话!一位太太的一身穿戴就花上千把卢布不算稀奇!可用的全是民脂民膏呀,或者用的是咱们哥儿们的昧心钱,那就更糟!谁都知道人为什么要出卖良知,贪赃受贿:还不是为了给老婆添一条披巾或者买上几件圆蓬裙什么的,去它妈的,一些怪名堂。 而这又是为的什么呢?不过是为了不让一个爱出风头的西多罗夫娜说邮政局长太太身上那件衣裳更漂亮,就为了这些,竟一掷千金。 人们到处在喊:‘舞会,舞会,多么快活!
‘可舞会简直是浑浊,不合俄罗斯的精神,不合俄国人的本性;不像话:一个成年的男子汉突然跃出来,上下一身黑,衣服瘦得紧紧箍在身上,象个小鬼似的,两条腿就乱蹬起来。 有的人甚至一边抱着舞伴,一边同身旁的一个人争辩重要的事儿,而同时两条腿还在右一下左一下地跳蹬着,活象一只小山羊……这都是猴子的把戏,都是猴子的把戏,学人家的!法国人四十岁了还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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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孩子,咱们也就得旁观!唉,说真的……每次舞会回来就象犯了一次过错一样;真是连回味一下都不愿意。 脑袋里空空如也,就象跟一位上流人士谈过话的感觉一样:那上流人士海阔天空,夸夸其谈,显示着从几本小书里捡拾来的一点知识,讲得天花乱坠,有声有色,但脑袋里却空空如也,过后你会发现,即使跟一个普通商人谈谈也比听他那一套华而不实的空论强。 商人虽然只懂自己的本行,却懂得透彻,是经验之谈。 可是从这舞会里你能得到什么教益呢?如果有哪一位作家心血来潮,想描写一下舞会场面的实际场面,那又会怎样呢?
即使写进书里,那场面也会同实际情况一样,是莫明其妙的。 这场面应如何解答: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呢?只有上帝知道!你会咽一口唾沫,然后把书一合,完事。“奇奇科夫就是这样贬了一通舞会;但是这里似乎还搀进了使他大为不满的另一个原因。使他恼火的主要不是舞会,而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一个大丑,扮演了一个可疑的奇怪的角色。 当然了,用理智的眼光来看,这全然不足介意,几句蠢话能起多大作用,更重要的是,当主要的事情已经办妥的时候。 不过人就是这么奇怪:他对一些人本无敬意,看法极坏,斥责他们梳妆打扮庸人自扰,可是这些人一旦对他失去好感却使他极为伤心。 使他沮丧的是,把事情分析清楚之后,他看到这有些地方也是怨他自己。 可是他对自己却并没有恼怒,当然这也不无道理。 我们大家都有这样一个小小的缺点:对自己总要宽容一点儿,最好想办法找一个身边的人来撒气,比如说仆人啦,恰好在我们生气的时候冲进来的下属啦,妻子啦,乃至于椅子啦,——我们可以冲到门口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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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顺手摔掉扶手和靠背,让它领略一下我们盛怒的滋味。 奇奇科夫也就这样很快地找到了一个应该承担他心中全部怒气的人。 此人就是诺兹德廖夫。 不用说,诺兹德廖夫被骂得体无完肤,这一顿臭骂就象一个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大尉骂骗人的村长或驿车夫似的(顺便说一下,将军对骗人的村长或马车夫偶尔也会臭骂一通,将军除了许多已经成为经典的咒骂以外,还会加上许多属于他首创的骂人字眼儿)。
诺兹德廖夫的宗谱被数落了个够,他的列祖列宗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奇奇科夫坐在绷硬的圈椅上心烦意乱,不能入睡,使劲咒骂着诺兹德廖夫和他的祖宗三代,面前的蜡烛已燃得烛芯上结了象一顶小黑帽子似的烛花。 烛光晃动着,时时刻刻都有熄灭的危险。 窗外浓重的漆黑的夜色已因将近黎明而渐呈蓝色。 远处已有公鸡在争先啼鸣。 在这万籁俱寂的省城里也许有一个军衔、官阶不明的穿粗呢大衣的可怜的家伙(他只知道一条被铤而走险的俄国人踏烂的道路)在踽踽独行。 这时在城市的另一边正发生着一个事件,这个事件将使我们主人公的不愉快的境遇更加不愉快。 总之就是沿着本城偏远的街巷驶来一辆稀奇古怪的马车,给这辆车起个名字是要煞费踌躇的:它既不是走远路用的四轮马车,又不是弹簧马车,也不是扎篷的轻便马车,倒象一个滚圆的大西瓜安上了轮子。这个大西瓜的两颊,也就是两边的车门上是斑驳的黄漆,车门因为把手和门锁状况不佳已经关不上了,只能用绳子马马虎虎地拴着。 西瓜里装满了烟荷包形、长圆靠枕形和普通枕头形的印花布坐垫,一些一袋袋各种黑面包、白面包、夹馅面包、煎肉包、烫面做的辫子面包。 一只鸡肉大烤饼和一只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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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肉馅大烤饼甚至把脑袋伸到袋子外面来了。 车后边的脚蹬上坐着一个仆人身份的人,身着一件家织杂色土布袄,花白的胡子没有剃,这是通常被称为听差的人。 铁轮箍和锈车轴吱吱嘎嘎地响着,在城市的另一头有一个岗警被惊醒了。那岗警操起长柄钺睡眼惺忪地蹩足了劲大喝一声:“谁?”他没发现行人,只听见远处传来辚辚车轮声,便在衣领上逮住了一只小动物,走到路灯下边就地把它在指甲上剪掉了。然后,把长柄钺放下,又遵照他那骑士阶层的规矩睡着了。 马的前蹄不断打失,由于没有挂掌,而且看样子它们对于城里平整的石铺马路也不甚熟悉。 这笨重的大马车走街串巷拐了几个弯儿,最后转过了涅多蒂奇基教区的尼古拉小教堂,走进了一条黑胡同停在大司祭太太家的大门口。车里钻出一个丫头,裹着头巾,穿着坎肩儿,抡起双拳在大门上猛力砸起来,那股劲儿,即使男人也未必赶得上(那穿着杂色土布袄的听差是后来被拽着两条腿从车上拖下来的,因为他睡得象死猪一般)。狗叫起来,大门终于张开了嘴,好不容易才吞了进去这笨拙的交通工具。 马车驶进一个挤满劈柴、鸡舍和各种小仓房的院子;车上走出来一位太太,她就是女地主、十品官遗孀科罗博奇卡。 这位老太太在我们的主人告辞不久就感到心浮气躁,害怕上了我们主人公的当,一连三夜没有合眼,终于下了决心,虽然马匹还没有挂掌,也要到城里走一趟,打听准确死农奴的当前市价是多少,上天保佑,可别一时大意,卖得太贱了。 她这一来产生了什么后果,读者从两位太太的一段谈话中就可以知晓。 这番谈话……不过最好还是把这些谈话留给下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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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一大早,就在N市习以为常的拜客时间以前,从一幢带有阁楼和蓝色门柱的桔黄色木造住宅的大门里翩然走出一位衣着华丽的花格斗篷大衣的太太,身后跟着一个仆人,穿着一件有叠领的外套,戴着一顶缀着金绦、闪着亮光的圆顶帽。太太马上异常匆忙地登着放下来的踏脚板轻盈地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仆人马上抓住皮带收拢踏脚板,站在车后踏板上,向车夫喊了一声“走!”太太带着一件刚刚听来的新闻,急不可耐地要赶着去告诉别人。 她总向车外张望着,总是觉得还剩有一半路程,心里感到难于名状的恼怒。每一幢房子,她都感到比往常长得多;孤老院窗户狭窄的白石头房子长得简直使人无法忍受,她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恶的房子,长得没完没了!”车夫已经听到了两次吩咐:“快些,安德留什卡!
你今天慢得叫人难以忍受!“目的地终于到了。 马车停在一座平房前边,这座平房也是木造的,深蓝色,窗框上方镶着一些白色的小浮雕,紧靠窗户是一排高高的木栅栏,接着是一个小庭院,小庭院的栅栏后边有五六棵细弱的小树,小树上由于积满了灰尘而变成白色。 从窗户里可以看到几盆花儿,一只用嘴叼着铁环在笼子里悠来荡去的鹦鹉,两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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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在阳光下打盹。 这座房子里住着来访的这位太太的一位亲友。 作者感到非常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这两位太太才不致使人家象以前那样对他大发雷霆。 若给她们虚构一个名字吧,那是危险的。 无论你想出个什么名字来,在我们这么大的国家里,总会在哪个角落里有一个人恰恰就叫这个名字,那人知道以后一定会气得死去活来,一定会说,作者以前专程秘密察访过他的为人,调查过他穿什么样的皮袄,常常到哪个女人家里去,喜欢吃什么东西。 要直呼官衔吧,上帝保佑,那可就更危险啦。 如今我们的各级官员和各种身份的人都爱发火,不管书里写的是什么,他们都以为是对他们的人身攻击,看来风气就是这样。只消说一句某市有一个蠢人,这就构成人身攻击了:忽然一位道貌岸然的绅士会跳出来,喊道:“我也是一个人呀,所以我也蠢罗”
,——总之,他一眨眼就能明白事情的底蕴。 因此,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我们干脆就按照N市几乎一致的习惯,称呼眼下女客要拜访的这位太太吧,具体点,就管她叫各方面都可爱的太太。 她赢得这个称号是当之无愧的,由于她为了显得极其亲切可爱是不遗余力的。 当然啦,在她的亲切可爱中揉进了不少女性的狡黠和心机!而在她的殷勤动听的每一句话里都会隐藏着好厉害的针刺儿!假设有哪位太太以什么方式、什么手段出了风头而使她义愤填膺的话,那可要祈求上帝保佑了。 只是这一切都会用一个省会所特有的精巧的社交手法设法掩饰起来的。她的一举一动颇优美文雅,她甚至喜爱诗歌,有时甚至还会斜歪着头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大家都认定她确实是一个各方面都可爱的太太。 另一位太太,也就是这位来访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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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并不如此多才多艺,因此我们就称她为:一般可爱的太太。 女客的到来,惊醒了在阳光下打盹的两条小狗——毛乎乎的母狗阿黛莉和细腿的公狗波普里。 它们卷着尾巴向穿堂儿跑去。 女客正在那里解开斗篷,露出一件花色时髦的连衣裙,脖子上围着一条毛皮围脖儿;屋里立刻充满了茉莉花香。各方面都可爱的太太一听说一般可爱的太太造访,便立刻跑到穿堂儿迎接。 两位太太一见面又是握手,又是亲吻,又是呼唤,就象寄宿女中两个刚刚毕业的学生重逢时那么热情地喊叫一样,由于此时这两个女中毕业生的好妈妈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那一个的爸爸比另一个的穷一些,官衔也低一些。亲吻的声音很响,两条小狗又被吓得叫起来(为此两条小狗各被手绢抽打了一下)
,两位太太走进客厅,客厅的墙壁当然是浅蓝色的啦,里面有两个长沙发,一张椭圆形桌子,甚至还有几扇爬满长春藤的小屏风,毛茸茸的阿黛莉和细腿高个儿的波普里也呜噜呜噜地跟在后边跑了进来。“这儿,这儿,就坐在这个旮旯儿里!”女主人把客人请到长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坐下。“就这样!
给您一个靠枕!“说完,她在客人背后放了一个靠枕,靠枕上有用毛线绣着的一个骑士,就象平常在十字布上绣出来的那样:鼻子是楼梯形的,嘴唇是四方形的。”我真高兴,是您……我听到外边有马车声,心想:谁又这么早呢。 帕拉莎说:‘准是副省长夫人’。我说:‘这蠢货又来讨人厌了’。我本已准备让人回话说我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