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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雷也蹊跷得很,专追着我们打,汹汹而来有万钧之势,却每每在将要打中时折到旁处去,好像打了一半心虚了一样。
即使如此,我也被那雷击起的碎石乱瓦划伤了几处。
不对,这不是天雷。
我气喘吁吁停下来。
将离已经完全昏迷,身上花枝零乱,撒了一地嫣红花瓣。
“何人要置我于死地?”我站定,怒目道。
本鬼好不容易重获新生,招谁惹谁了一醒来就要被雷劈?!
乌云翻涌,雷电在云间闪闪灭灭,轰隆声不断,好像云间关押了一群暴躁的猛虎,只待开柙便腾跃而出。
“是谁!”
一道雷直冲我面门而来,我心中一紧,它又在我面前几丈远生生折向它处。
轰隆——————
地上又多一个巨坑,一股焦腥泥土气息弥漫在我们四周。
“混账东西!滚出来!”我压抑了十几个月的满腔怒气再也压不住,体内一股不知名力量急速胀大,仿佛要将我撑破。
数十道雷电接连而至,方圆数里一片强光。我周身散发出满溢的光华,撑起一层白色屏障,将雷电挡在我一丈之外。但是雷电越来越强,一次次打来似乎毫无顾忌,我的屏障越缩越小。终于有一道电流,径直打入了屏障,在我和将离身上游走,带来焦肉炙骨的疼痛。紧接着,屏障破碎,雷电蜂拥而至,火光翻涌而来。
已经听不见雷电打在地上的声音,目之所及处瓦砾横飞,地上的砖土被不断翻出。我一直强睁着眼睛,一股热流涌出眼眶,但我腾不出手去擦。
我颤抖着看向云层,那里有一个人影被层云重重掩映,若隐若现。
“就是你了。”我尽力一蹬,直冲向云间!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瞬息之间我就冲到他面前,那人黑袍高冠,耳后生尖,面上布满蓝紫色雷文,正向云下张望,忽然见我,一惊之下就要转身逃离。
“休走!”我把将离放在一侧肩头,腾出一只手来向前一抓,一道雷电从高处笔直落到他头上。
一时间他被青紫色电光包裹在内,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云层间到处翻滚。
我也有点愕然,忙跳开一步,回到地面,将几欲滑落的将离抱好。刚刚只是想发个暴击,怎么会引雷?
那人还在挣扎,痛苦呻吟,雷火经久未熄,他就这么带着满身叱咤雷火向东逃窜去了。
我望着他,心中一松,方才体内莫名出现的滚滚力量一下子又烟消云散,我支撑不住,终于力竭跌坐在废墟上。
来时恢弘宫殿,如今满目疮痍。可是这么大的动静,丹殊也不知道在何处,将离亦没有醒。
我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发现他眼角的红纹已经不见了。花枝倒还缠在我身上,但却是残红落尽,奄奄一息的样子。我轻手轻脚把花枝从我身上解下来,整理好。结果一动之下,花叶全部落尽,只剩枝干在以可见的速度枯朽。
妖怪最怕雷火,将离却用妖元将我裹住,自己去承受雷击。这方法真是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我以为我这个鬼已经够傻,没想到这花妖比我还傻。原形都被打出来了,仍然不忘记用脆弱的原身护住我。
将离,你到底答应了丹殊什么?
“连草木精怪都不救了么?呵,你还是一样无情。”一只大鸟落在我面前,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背上驮着一团焦黑的红色破布。仔细一看,那团破布竟然是消失好久的丹殊。我没来得急奇怪到底是谁在说话,这大鸟就化为一个眉目凌厉的男子,抱着丹殊向我走来。“天雷也只引了一道,你就这么偏袒自己神座下的小仙?”
我四处望望,发现没有其他人或非人了,只好一指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他皱眉。在场四人,丹殊和将离昏迷,我一身雷火烧出的焦味,只有他干干净净仪态从容,像是来看热闹一样。
“你再不救他就死了。妖怪没有魂魄,一死就再也回不来,你真打算让他这么消失?”
什么跟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救?”我急急问道。将离快要死了,这我能看得出来,但是我该怎么救他?
他不耐烦道:“让他吸一点你身上的神力不就……”忽然停住,睁大凤目看我,“你还是没想起来?”
我叹了口气。“你快说怎么办,吸什么?”现在不是追问他到底把我认成谁了的时候,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救将离。将离在我怀中,已经越来越轻,恐怕不多时就要全身化作枯枝。
他犹豫了一瞬,道:“你把他的枝桠缠到自己身上吧。既然没想起来,你现在也不过是十二分分之一的神灵……”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听到把将离的花枝缠到我身上,我就忙不迭地开始摆弄那些枯枝。我小心翼翼,满头大汗,心里祈祷着它们千万不要碎,又十分懊悔:早知道我一定不把花枝从身上撤下来,将离变成这样,我要负大半责任。
那陌生人(鸟?)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我手忙脚乱,也不把怀里的丹殊放下来,也不表现出要帮忙的样子。
等我把将离的花枝在身上放好,看着它们慢慢地恢复光泽,重新长出一点点嫩绿的新叶,那人忽然开口道:“我还是放心不下,朱……丹殊我先带走了。”态度倒是和缓客气许多。
“……哦。”我有点疑心这个人,但是又找不到立场去干预他。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看在过去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神魂不全,力量微弱,最好不要去西方,也不要回东北方向,这些地方,多的是神要杀你。最好留在人间,多留几百年,也没什么。”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有神要杀我了?留在人间?几百年?我不会变成一把枯骨么?
他看我呆头呆脑的样子,又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懂。如果不是你从前对南方神台有恩我也不会来多嘴。现在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留在人间,不要去接触妖狐神鬼,慢慢等,等先天之劫过了,也许就好了。”
他匆匆说完,又化作大鸟展翅起飞。我给他腾地而起时的风扇得眼睛痛,恍惚间看到这鸟颀长的脖颈上有优美的五色章纹,随风隐隐而动,溢彩流光。
大鸟带着丹殊,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光向南去了。
我怀抱将离坐在原地,身上花枝层层缠绕,花叶堪堪长成,大朵大朵鲜红花团从枝间探出头来,次第绽放,浓香扑鼻,妖冶动人。
原来是芍药。
难怪这么讨厌牡丹呢。
黑袍人逃匿,大鸟救走了丹殊,我与将离劫后余生。硝烟尚未散尽,四野一片焦土。将离开出的花瓣饱满鲜艳,仿佛是这世间唯一的颜色。而我自恢复意识后第一次从心底感觉到畅快。如果不是怕自己体力不支,我真想大笑三千场。
我抱着将离,慢慢对他道:“我现在记住你名字了,‘将离’,对吗?宛洛花主,”我在心里回忆将离介绍自己时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笑,”我欠你一个人情。至于丹殊那边,你们的事我管不到,你自己去和他说吧。”
将离安静地闭着眼睛,眼角淡淡红纹,没有醒时那样妖媚张狂,只显得不谙世事,干净天真。
第七章()
死里逃生,我挺高兴的。
但是将离一点不买账。
他醒了以后就抓住我不断问,“丹殊呢?丹殊在哪里?”
我给他摇得头晕目眩。
“啊,啊,你别摇了!”我气急败坏,“再摇我们俩就一起掉下去了!”
彼时我正背着他,艰难地沿着山腰上的小径翻越山岭,咫尺之遥就是万丈深渊。
“你倒是快说啊,丹殊去哪里了?”他火气冲天,嚣张之余却隐隐带点哭腔:“他是不是……”
我心说你当时还咒人家“九十九道天雷灰都不剩”呢,现在又心疼了。不过我这人到底心软,一五一十把黑衣人和大鸟的事告诉他,只隐去大鸟最后对我说的那几句话不提。
将离在我背上消停了一会儿,喃喃道:“还活着,还活着就好,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将离却忽然在我耳边大叫:“那鸟是谁啊你就这么让他把丹殊带走了!”
我给他吼得快聋了,脚下一滑,两个人摔在地,沿着山径滚落了好几丈,差点滚向那深渊。我急得一路乱抓,扯断了数丛无辜灌木才堪堪停下来。
“妈的你担心丹殊也要有个度啊不要害死两个人好不好!”
转头一看,将离一愣一愣的,好像被我忽然发飙吓傻了。
“咳,”我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语气不太好,你别介意哈~”
将离还是呆滞着。
“椿杪,你怎么会这么……你脸上是什么?”他说。
嗯?我脸上?
我把他背好,抬起手擦了擦脸说:“没什么,刚刚大概被雷劈焦了一点……”擦下来的手心上却有暗红色的痕迹。
血?
将离也抬起手,从上到下抚摸我的脸颊,“你泣血。”他捻了捻手指,“招来了天雷,劈中东方神台的雷神,最后等到了一只大鸟来救丹殊。”
“嗯。”原来那黑袍人是雷神啊,难怪长得那么,有特色。
“你当我是傻的吗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也相信!”
“你刚刚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吗!”
“我那是,”他不由噎住,“我那是宁可……”
我点点头说,“你那是一时情不自禁,宁可相信丹殊还活着。”我把他往上提了提,继续赶路,“我也觉得荒诞不经,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当真不认识那头大鸟。也许他是丹殊的朋友?”
“丹殊哪有你不认识的朋友……”将离气鼓鼓道,“那头大鸟长什么样子?”
我想了想,“唔,通体明黄色,脖子很长,尾羽也很长,哦对了,”我拨开繁茂的灌木,“他脖子上有五彩的纹章,还挺好看的。”
将离好一会儿没说话。
我问,“怎么,你认识这大鸟?”
“如果你没眼花看错,”他顿了好久,才慢慢道,“那是鹓鶵。”
“哦,”我累得气喘吁吁,没什么精力去在意他的语气,心说看山跑死马,古人诚不我欺,“鹓鶵怎么会想到要来救丹殊?他也欠丹殊人情?”
将离无奈道,“欠什么人情,丹殊不过是一介凡人,鹓鶵却是南方神台的主神之一。”
“原来是这样,”我心说难怪他这么从容不迫,像是溜达一圈捡个花花草草回家一样,“神灵最慈悲,那丹殊被带回去应该也会被好好照顾,你别担心了。”
将离停了一会儿,问道:“椿杪,你为什么说神灵慈悲?”
“你这问得好笑,”我说,“神不慈悲,难道鬼慈悲?”
将离说:“神要人定期献祭,要新鲜血肉供养,稍有不满意就降下天罚,哪里慈悲?”
“你这说的是凶神吧,正常的神灵不都是庇佑人间的吗。”
“不,”将离摇头道,“所有的神都是这样。唯一一个不要求人间献祭的神是东方扶桑帝君,可是他时睡时醒,前段时间已经失踪了。”
“你说鹓鶵来救丹殊,鹓鶵是南方主神之一,性格冷漠,从不在人间现身,凭什么要来救丹殊?”
我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相信。”
“你跟我说华阚他们来救丹殊我都信,但是鹓鶵,”将离苦笑,“我真的不信。”
“雷神来劈你我之前,肯定已经与丹殊交过手。丹殊显然没有拦住他。而丹殊是绝不可能对椿杪你的安危视而不见的。”
“椿杪,你跟我说实话,丹殊,他是不是已经,已经死了?”
我脖子后面一滴热热的水珠滑过。
我只好停下来,认真道:“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是我的确见到丹殊被一只大鸟救走,并没有死。那只大鸟不一定就是鹓鶵。贸然允许他带走丹殊是我的过失,我答应你,等你养好了伤,我和你一起去找丹殊。他一定还活着。”
一滴滴水珠接连不断地掉落下来。
“如果丹殊真的死了……”将离原先那么张狂的样子,好像什么也不怕,现在伏在我背上,哭也咽下声去。
我不忍道:“他之前入魔被封印都没死,怎么会死在这种事情上?”关于丹殊的入魔与雷击,我其实有很多疑心之处,比如天谴应该是天雷,怎么会由雷神出面?但是现在不是和将离说这个的时候。“天不绝人,你不信我,总要信天道。”
将离这回没反驳我,我感到他在我背后轻轻动了动,好像是在点头。
我松了口气,“总之咱们先赶路,你我现在都体力不支,眼看就要入夜,山中不知道会有什么精怪,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附近你熟不熟?”
将离答非所问道:“椿杪,你把我放下来吧。”
“你算了吧,别逞强了。”我说,“之前还差点被人打成原形呢,现在就给我老实点歇着。”
将离别扭了几下不动了,没一会儿,又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苍梧。”
广袤人间,处处有神灵驻守。西方不能去,东北方也不能去,那么只有去西南方向的苍梧了。至少在那里,有人不会坐视“椿杪”被袭击。
我抬头看了一眼,暮色四合,雾气开始在山谷凝聚,凉风偶尔袭来,丝丝入骨。
凶神遍地,天不佑人。与我所“记得”的大不一样。到底是谁错了?
第八章()
是夜,我与将离宿在一个山洞中。
将离说这里是庐山,过了庐山,就是云梦泽,过了云梦泽,又有南岭,过了南岭,顺着浔江向西南,才到苍梧。
我听得无语,只问:“你与丹殊,为什么会想到将我带到庐山这么远的地方来?”
将离睨我一眼,人还虚弱,却有万种风情:“庐山相传是当年泰伯与扶桑分封各方神台之地,生气富裕,丹殊觉得用蕃生阵夺取天地之灵的时候,不会伤害到太多生灵。而且离苍梧远,也代表苍梧诸人一时间追不到这里来,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复活你。”
“丹殊倒是考虑得周全,”我点点头说,“难怪一路走来,是没看到有生灵涂炭的迹象。想来庐山根基深厚,取些生气出来也不会伤及根本。”
将离欲言又止。
我奇怪道:“怎么,我说得不对?”
将离道:“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直呼丹殊的名讳?你不是整天‘师兄师兄’叫得起劲么?”
我一哂:“这不是失忆了嘛,从前种种,不作数了。”
将离靠在我给他堆的草垫上,作高深莫测状:“如果不是我在你醒来时就探查过你的灵府和魂魄,我一定以为你是被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夺舍了。”
我记起刚刚苏醒时他在我体内游走的那股力量,头皮无端一紧。
“孤魂野鬼能在你和丹殊眼皮底下夺舍,这孤魂野鬼也很厉害。”
将离呵一声,道:“如今扶桑帝君失踪,地府大乱,人间孤魂野鬼多了,难免就有几个千八百年的老鬼,对重获身躯执念深重。”
我做贼心虚道:“你又胡思乱想,哪有千八百年的什么老鬼……咦,外头什么声音?”
将离警觉,侧耳去听,我暗暗松了口气。
“啊,应该是我听错……”我话没说完,就被将离一把捂住嘴。
将离眼神示意我别动,一手收了用灵力放在空中的燃珠,山洞顿时一片漆黑。两个人窝在角落窝了许久,我忍不住轻声道:“到底怎……”将离手劲加大,我被捂得脸颊痛。
外面逐渐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齐腰深的茅草里走动,又好像只是山野的风无意间扰乱了灌木丛。
将离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将离是千年的妖怪,什么东西让他戒备成这样?
“我当是谁,原来是花主莅临敝地,有失远迎了。”外面一个爽利女声道,“只是花主,你也忒客气,怎么大半夜造访,还藏在这小小洞中不肯出来见妹妹呢?”
将离放开了捂住我的手。既然被发现就没必要躲了。
“哎呀呀,原来是山鬼妹妹,”将离又捡起他那副张狂轻浮的样子,“刚刚本君还真没发现你。这妖力薄弱的,本君以为是只兔子跑过去了呢。怎么,妹妹你受伤了么?要不要本君帮你诊疗一番?”
外头道:“花主说笑了,山鬼担待不起。不过,这夜深露重的,怎么花主连一盏灯都不点?花主不是一向喜欢明亮鲜艳么?当年用整个洛阳的烛火开了一场百花盛宴,妹妹可一直都还记得。”
“妹妹不知,有些事情,就是要在幽暗逼仄的山洞中做来才有意味~”将离说着掐了我一下,我低呼出声,又连忙自己捂住嘴。
山鬼在外,一下子没接话。
我忽然反应过来,面上起了层薄热,手里下狠劲去捏将离的腰。这混账,算计我!
将离到底虚弱,给我捏得闷哼一声。
“花主真是多情,”山鬼声音也有点不自然,“早前还听说您为了苍梧那个魔头特地去西王母处交涉了,妹妹还在心里敬佩花主的痴心呢。”
“哦,是吗。”将离大概被捏痛了,语气淡漠不少,“山鬼妹妹消息真灵通。”
“灵通是算不上的,只是听说花主您似乎因此遭受雷击了了?”山鬼轻声笑,“现在看您精力充沛的样子,妹妹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不过花主难得大驾光临,妹妹不尽一尽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还请花主出洞一叙,咱们也尽些宾主之欢。”她每说一句,声音就近一点,到了最后,声音已经近在洞口,仿佛马上就要到我们面前。
将离浑身紧绷,冷声道:“小小山鬼,倒和本君谈宾主?滚!”他一扬袖子,几道尖利花枝便凌厉杀出。
洞外一声惊呼。有花枝射入灌木的声音,亦有钉进土壤的闷响。
“将离!不要以为我怕你!”
将离笑,好像真是精力充沛一般,施施然道:“你不怕我,怎么不进洞来?你站在外面,一股子焦味都飘进来了,呵,刚刚遇见雷神了吧?”
他嘴上说得厉害,身子却因为太过虚弱又强行提劲而微微发颤,不住往下滑。我连忙托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