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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草』-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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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套儿还拴在树上,那只小黑瞎子已经没有影儿了。据玉枝说,这是小家伙夜里的叫声,招唤来了大黑熊——也许是它爹,也可能是它妈,也许是它的三姑、六姨、九婶……反正这只大熊把绳子咬断,把那只熊崽子线引走了。〃
    说完小熊丢失经过后,石牛子自己笑了,小春妮也笑了;而邹丽梅却毫无笑意。久久站在爬犁旁边的贺志彪,觉察到邹丽梅情绪不安,关心备至地询问道:
    〃 小邹!你……不舒服?〃
    〃 没有〃
    〃 别瞒你老大哥,有什么事跟我说说。〃
    〃 没有。〃
    〃 你到这儿干什么来?〃 贺志彪觉得奇怪。
    〃 找老宋同志谈谈。〃
    〃 发生了什么事?〃 贺志彪越发摸不着头脑。
    〃 没发生什么呀!你们先去医院吧!〃 邹丽梅强笑笑,〃 小马和' 秀才' 见了你们一定非常高兴。〃
    ' 你把桦树皮包儿给我。〃 石牛子说,' 俄去交给马大哥。〃
    邹丽梅略想了想,说:〃 呆会由我给他吧!行吗?爬犁驰向了医院,邹丽梅回身朝县委大院走去。她向传达室里的看门老头,询问了宋武的办公室地点,绕过一个砖砌的影壁,直接朝把角的房子走去。她心里很不平静,因为很难预卜宋武对这件事情,究竟采取什么态度。可喜的是,正当邹丽梅心中无底时,石牛子把两条辫子送到她的手里。一根断皮带,两条姑娘的发辫,是她和马俊友感情的见证,她希望县委书记会为之动情。
    走近这间屋子时,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一个姑娘来向县委书记谈儿女情,是不是逾越了宋武的工作范围?不!宋书记才不是板着面孔的道学先生呢!邹丽梅对此深信不疑。她掀开垂挂着的挡风棉帘,轻轻叩打了两下房门,屋里答话的是女人的声音:〃 请进来。〃
    莫非县委书记的爱人也在屋子里?不,也许是女秘书或打字员一类的工作人员吧!她无暇细想,轻轻地推门而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在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老年妇女,她两手捂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似乎正用玻璃杯传出来的余热,暖着她那两只手。是邹丽梅犯了似曾相识症?还是她确实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老人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那安静的神态和慈祥的面容,立刻勾起她对昔日生活的联想。因而她走进屋来掩上房门后,立刻用惊愕的目光望着她的脸。
    端着茶杯的老人,对于戴着皮帽、身穿皮袄的邹丽梅,并无异样的反应。她安详地问道:〃 你是来找县委书记?〃
    邹丽梅点点头:〃 嗯。〃
    〃 他上小礼堂开会去了,你坐下等他一会儿吧!〃 老人指指屋里的一把椅子说,〃 他呆会儿就会回来的。〃
    这时,邹丽梅才看见屋内三把椅子中,有两把椅子上堆着提包和网袋之类的东西,那个黑黑的皮包上还印着〃 北京〃 的字样。这两个字猛然使她的记忆复活了,她激动地往前迈了两步,声音哆嗦着:〃 您……是……您……是小马的妈妈吧?〃
    白发老人放下手中茶杯,朝邹丽梅走了过来。〃 你……你是……〃
    〃 您看!邹丽梅一下掀去头上的皮帽,〃 您还能认出我来吗?〃
    〃 哎呀!你是邹丽海同志?〃 老人用手抚摸着邹丽梅的额头,不眨眼地盯着她。
    〃 老妈妈,是我。〃 邹丽梅眼帘里闪动着泪花,〃 您……您是什么时候到的?〃
    〃 昨天半夜才到这儿。老宋叫我等他一会儿,然后陪我去医院看俊友!〃 老人两眼在邹丽梅上上下下打量着,〃 刚才你戴着皮帽子进来,我还以为是个小伙子呢?!你比在北京的时候胖了点,脸也黑了点!〃
    〃 胖,是北大荒高粱米喂的;黑,是北大荒' 大烟泡' 吹的。〃 邹丽梅用手背抹了抹眼里欢欣的泪花,〃 只是小马他……〃
    〃 姑娘!我知道。〃
    〃 他还在卧床。〃
    〃 我清楚。〃
    〃 您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邹丽梅疑惑不解地望着老人。
    〃 姑娘!老宋同志、卢华同志都给我写了信。他们极力主张把俊友送到北京去治疗,最我提议把他留在这座小镇医院的。他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惦记他,可是我考虑到,他一回北京,会给垦荒队带来不好的影响。〃 老母亲叫邹丽梅坐在椅子上,她喝了一口茶缓慢地说,〃 但他这个病,在这小医院是难处理的,和老宋商定,把这儿的医生诊断和透视的片子,寄到我们医学院……瞧!那提包里装的是我们那儿骨科医生和医疗器械单位配合,为他特制的一个' 钢背心'〃
    〃 老妈妈,他真要靠这个' 钢背心' 才能……〃 邹丽梅说不下去了,她难过地垂下了头。
    〃 姑娘!抬起头来。〃 老妈妈用手托了托她的下颏,〃 你们都应该知道,革命年代要有人付出牺牲,建设的年代也要有人付出热血。当初,他参加垦荒队的时候,就是准备为开拓荒地而献身的。〃
    〃 是的,老妈妈!〃 邹丽梅眼里再次盈出泪水,〃 他不愧是您的好儿子。〃
    〃 你也很不错呀!丽梅同志。小马给我的每封信里都提到你。〃 老妈妈撩开耳边垂落下来的一绺白发,俯下身来,掰开邹丽梅的手掌仔细看着,〃 瞧!细皮嫩肉的手,都磨起了老茧,这就是对祖国的第一张答卷。我为你们——新中国第一代青年人感到骄傲。〃
    〃 我……我比小马还差得很远,老妈妈。〃 邹丽梅难为情地揉搓着自己的手。
    〃 他在医院情绪好吗?〃
    〃 好。〃
    〃 老宋可说他忧心忡忡,和你谈的有点距离。〃
    〃 老妈妈,您还不了解他吗?〃 邹丽梅立刻为马俊友解释,〃 他本来就不爱多说话,腰部受伤当然话就更少了。睡梦里的话好像比白天还多,他常呼喊' 妈妈' !〃
    老母亲突然倒过脸去。接着她站起身来,在屋内漫步了一圈,好像在看县委办公室墙上贴着的各种表格和北大荒地形图似的;邹丽梅从玻璃窗的反光里,则看见老母亲眼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这是什么东西呢?邹丽梅不敢再看了,她悄悄地掏自己的手绢。片刻之间,老母亲重新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她端起茶杯,象强压着喉咙里涌上来的什么东西似的,咕嘟咕嘟地连喝了几口茶水,继续刚才中断了的谈话:
    〃 你来找老宋,有什么事吗?〃
    〃 没有。〃
    〃 孩子,那么说你是到县委办公室蹓弯来了?〃
    沉默。
    〃 能和我说说吗?〃
    〃 这……〃
    〃 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是给老宋送来的吧?为什么不放在办公桌上,总背在身后?〃 老母亲一笑,脸上堆起了深深的皱纹。
    邹丽梅真不知道该不该向老母亲陈述她来这儿的原因,她心跳得失去了节奏。就在她不知所措的当儿,县委书记披着破旧的军大衣,推门进来。他仿佛听见了刚才两代人对话时的尾音。顺着邹丽梅背在身后的手掌里一抄,就把那桦树包儿,抓在自己的手里,他掂了掂,又捏了捏,风趣地说:〃 我以为你为远方来的客人,送森林土产' 猴头' 来了呢?怎么这么松软?〃
    邹丽梅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内疚地捂上脸:〃 宋书记,看您……〃
    宋武打开桦树包儿,两根编得紧紧的姑娘发辫,噗地一声,辫梢垂在地上。
    〃 哎呀!我说小邹!你这是搞的啥名堂?〃 宋武抖着辫子,一边给老母亲看,一边高声笑着,〃 说嘛!让小马同志的妈妈,也增加一点来北大荒的趣闻。怎么样?〃
    〃 我是来请求县委书记支持的……〃 邹丽梅垂下双手,陡然来了勇气。〃 我请求您支持我和马俊友的爱情——我要求和他结婚。〃
    宋武的笑声顿时停了。他好像没听清邹丽梅的话似的。问道:〃 你说什么……结婚!〃
    〃 是的。〃 邹丽梅的语音斩钉截铁。
    宋武眼球转了两转,如有所悟地笑了:〃 小邹,爱情和婚姻,都是你们自己做主的事。中华人民共和国早就公布了婚姻法,为啥还需要县委书记支持?你是找错了庙门了吧!〃
    宋武说这番话的意思,分明是激励邹丽梅把腹内苦衷都倾吐出来。因为唐素琴早把马俊友负伤后,和她产生的感情波澜,向宋武简要地汇报过了。此时此地,马俊友老妈妈在场,屋内又没有别人,正是邹丽梅表白她心声的最好时机。宋武认为,马俊友和邹丽梅的爱情归宿,妈妈对儿子起的作用,远远大过他这位北大荒的父母官儿。
    偏偏邹丽梅不能理解宋武的用心,她听完宋武的话,如同冷水浇头,她穿着老羊皮袄子,竟然打了两个冷战。她想:她是来请求感情支持的,不是来乞求感情施舍的。失望灼痛了邹丽梅的心,她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那两条发辫,转身就走。
    〃 小邹同志!你站一下。〃 老母亲说话了。
    邹丽梅停住脚步。
    〃 怎么回事?你和小马不是挺好的吗?〃
    ' 她……〃 邹丽梅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激动地重新坐在椅子上。
    〃 他变心了?〃
    邹丽梅点点头,又摇摇头。
    〃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对他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你只管说。如果有男同志在场不方便。老宋你……〃
    宋武刚站起身来,邹丽梅忙说:〃 不,宋书记对我们的情况很了解,您别走。〃 邹丽梅的睫毛湿了,她索性叫她的痛苦心声,伴随着苦涩泪水一块流淌出来,——她把马俊友的感情突变,向老妈妈简略地讲了一遍。
    宋武笑着说:〃 小邹,这回你可真找对庙门了。昨天夜里,老娘子刚下爬犁,打听完小马,就打听你。老嫂子说,在天安门广场就喜欢上你了。〃
    邹丽梅有宋武在旁边〃 烧火〃 ,紧张的心情略略松弛了一点。可是马俊友的母亲,听完邹丽梅的陈述后,并没流露出欢欣的神情;正相反,这个白发老人似乎比刚才更沉郁了,她下意识地摸着古铜色围脖上的毛线穗儿,陷入了沉思之中。
    〃 老妈妈!您……〃
    〃 是啊!〃 老母亲叹了口气,〃 俊友这样做,无异于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一定会非常痛苦的;可是爱情、道义和责任是不能分割的。所以,我这个当妈妈的,虽然很喜欢丽梅同志,但也无权谴责俊友的抉择。老宋,你说呢?〃
    〃 老嫂子,依你看,小马为了抢救伙伴而落个残疾,小邹离开小马,是不是也有个爱情中的道义和责任的问题?你为什么只谈小马的道义和责任,避而不谈小邹应有的情操呢?〃 宋武习惯地摸摸脸颊上的黑密胡子茬儿,眯着两只不大的眼睛说,〃 老嫂子,你心上那杆道义的天秤,是不是太往儿子一方倾斜了?嗯?〃
    〃 老妈妈,我听俊友说过您年轻时候的故事。〃 邹丽梅插嘴说,〃 据说,您和您爱人谈恋爱是在战地医院。当时您是个护士长,您爱上的那个伤号——过去您家里的长工,比您早参加革命的部队副团长——也是面临伤残威胁的时候啊!俊友说,直到老伯伯去世时,胯骨里还带着一颗没取出来的子弹弹头;您……当时为什么和一个伤号谈恋爱,谈了恋爱又为什么不离开他……〃
    老母亲愕然了。显然她没有想到邹丽梅对她的过去,了解得如此清楚;也没有料到,儿子在和邹丽梅结识后,会把这些细节都告诉给他的女伴。她唇边浮起一丝微笑,沉吟地说:〃 丽梅!那不是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吗?〃
    〃 哎哟,老妈妈。〃 邹丽梅心里暗暗感到,他的谈判接近了胜利,〃 难道在和平建设的岁月,年轻人的爱情就不应当具有高尚的情操?〃
    宋武朗朗大笑:〃 小邹,问得太好了。〃
    老母亲也笑了:〃 你用这个事例,说服过俊友吗?〃
    〃 没有。〃 邹丽梅摇摇头,〃 我看见您,才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我在踏着您的脚印往前走,您应该支持我,帮助我。老妈妈,您到医院去看俊友时,可别再说偏心眼的话啦!〃
    老母亲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抚摸着邹丽梅滚烫的脸腮,她皱纹包围着的两只不太明亮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奇异的光泽——那不是她的老眼还童,那是因激动而盈出的泪光。她喃喃地低语着:〃 好孩子!有你在俊友身边,我放心了。可是你要受苦了。〃
    〃 妈妈。〃 邹丽梅省略去了〃 妈妈〃 前边的〃 老〃 字,她语不成声地说,〃和竣友在一起,苦就是甜。妈妈,我愿意承受生活的磨炼!〃
    〃 好了。你把这个先拿去。〃 老母亲拉开一个旅行袋的拉锁,取出一个灯芯绒面的眼镜盒,〃 这是给你们那个叫什么……' 诸葛' 的伙伴配的近视镜,医院把他的验光单,随着俊友的透视片子一块寄去的,你叫他试戴一下,如果眼镜腿儿不合适,你帮他用灯火烧烤,轻轻弯弯它。〃
    〃 妈妈,您真是雪里送炭,诸葛井瑞正为眼镜着急呢!这回把他可美死了。〃 邹丽梅打开眼镜盒,把那副琥珀色的眼镜在自己脸上试了试,〃 宽窄也差不多,您考虑得可真周到。〃
    〃 不是我考虑得周到。是他——〃 老母亲风趣地指指宋武,〃 这位满脸黑胡子的县委书记,做你们的父母官儿,真是当之无愧的!他把' 诸葛' 的脸庞大小、胖瘦都在信中告诉我了。〃
    〃 妈妈,您收拾一下去医院吧。我给您带路。〃
    〃 孩子,你先走一步。我到荒地来,不仅仅是为俊友一个人来的;苏坚同志还委托我一些其它事情,我向老宋同志汇报一下。〃 老母亲慈爱地拍拍邹丽梅的肩膀,〃 至于你们的事,我和老宋会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的,但爱的权利还是在你们自己手里。〃
    宋武打诨地笑道:〃 瞧!你多走运,想向县委书记告状,却偏告到了婆婆手里。〃
    邹丽梅脸红了,她匆匆地收拾起摊在办公桌上的发辫、皮带,把眼镜盒往口袋里一装,快步走出门来。对着皑皑白雪,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北国草五在青年屯盖房的垦荒队员,距离凤凰镇较近,首先到达了县城。他们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医院,去看望马俊友和诸葛井瑞。
    只有迟大冰隔着病房玻璃向里匆匆望了几眼,扭身奔县委大院而来。他心神十分不安,不知道宋武为什么叫〃 两路兵马〃 会师凤凰镇。会不会要召开大会,当众宣布我迟大冰的问题?会不会在党内给我一个警告、或者留党察看的处分?他清楚地记得,在青年屯发生风波的当天,他走进〃 库房〃 时,宋武手握着十八磅大锤,正对着被砸扁了的废油筒喘气。
    〃 宋书记!〃 他胆怯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声。
    〃 宋书记——〃 他声音高了一些。
    还是没有回声。
    当他第三次呼唤〃 宋书记〃 时,宋武毫不掩饰地的愤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便猛然抡起铁锤,那劲头犹如一个铁匠在砧子上打铁,丁丁当当的声响,震得他两耳欲聋。
    迟大冰自觉没有退路,硬着头皮走上去说:〃 宋书记,我,我……我错了,您把锤子交给我吧!〃
    宋武锤子如雨点般的落下,汗珠子从他额头上滚了下来。
    迟大冰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宋武捶击废油筒的声音才嘎然止住。他铁青着脸,顺着裤袋掏出一条手绢,没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却把手绢往迟大冰跟前一扔说:
    〃 擦擦你嘴角上的血!〃
    迟大冰拾起手绢,忙递还给宋武说:〃 宋书记,我自己有手绢。〃
    ' 就用我这块擦。〃
    〃 您这是……〃
    〃 我要把这块手绢保存起来。以后,我一看见手绢上的血痕,就能抑制我工作上的鲁莽。〃 宋武沉重地说,〃 同时,它也能叫我记住,在这块大荒草甸子上,还有着象你这号的冒牌党员,以认识我肩膀上的沉重担子。〃
    迟大冰听见〃 冒牌党员〃 四个字,简直从头发梢凉到了脚根。他最怕丢了头上这块金招牌,因而低垂着头,喃喃地向宋武忏悔自己的错误,并请求宋武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宋武虽然嫉恶如仇,但考虑到他是垦荒队的发起人之一,来荒地后,还是为开荒流了不少的汗水,便嘴硬心软地说:〃 你的品质决定了你不能再当支部书记了,至于给你什么处分,卢华回到骑马岭,会把全体党员的意见报到县委来的。我们要根据全体党员的意见,和你自己对错误的认识,最后作出决定。〃
    迟大冰从宋武的话里,嗅出了回暖的味儿,便连续上交两次文字检查。今天,他又带来了第三篇检查,为了防止最坏的结果,他匆匆奔县委大院而来。
    由于他心急如火,在县委大院内的影壁旁边,差点和出县委大院的邹丽梅撞个满怀。
    两个人同时闪身,停住了脚步。
    邹丽梅看清是他,抬腿就走。
    迟大冰迟疑了一下,招呼她说:
    〃 小邹同志——〃
    邹丽梅没有回头,脚步却停下了。
    迟大冰狐疑地望着邹丽梅背影:〃 你去找宋书记了?〃
    〃 嗯!〃 邹丽梅应了一声。
    〃 他在办公室吗?〃
    〃 在。〃 邹丽梅不愿多说一个字。
    迟大冰绕到邹丽梅面前,低着头说:〃 过去,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其实,迟大冰对邹丽梅的表态,纯属是一种试探,他想从邹丽梅的回答中,揣测阴晴寒暖。按照迟大冰的推想,邹丽梅一定知道南北〃 两路人马〃 在凤凰镇会师的原因——因为她刚刚从宋武的办公室出来;除此之外,他还想窥视一下邹丽梅目前的心情,他刚才隔着玻璃窗看见马俊友还瘫在病榻之上,邹丽梅对马俊友再衷情,对她自己一生的幸福也不会没有一个抉择吧!生活旋律的突然变化,会不会给他已经死去的心愿,带来一线生机呢?!
    邹丽梅的心田,象夏天草叶上的露珠一样清澈透明。她马上轻信了迟大冰的诚意,低声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它了。〃
    〃 我可不能忘记它。〃 迟大冰显得更加虔诚。
    邹丽梅手足无措地站在影壁之前,她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 小马同志的伤有好转吗?〃 迟大冰明知故问。
    〃 下肢还没恢复知觉。〃
    〃 不会残废吧?〃 迟大冰貌似关心地问。
    〃 医生说脊髓震荡周期一过,就会恢复知觉的。〃 邹丽梅诚挚地回答,〃 现在,他已经感到下肢阵阵发麻,这是喜兆。〃
    迟大冰心口不一地说:〃 祝愿他早日恢复健康。〃
    〃 谢谢同志们的关心,我走了。〃 邹丽梅迈步向县委门口走去。
    〃 小邹——〃 迟大冰再次喊住她。
    〃 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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