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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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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走路,可御不了寒哪!' 老伊说:'〃铁脚〃是走出来的,我就不信身子骨练不出来。你下命令吧!我要是冻死在新疆,没你主席的责任。' 瞧!就是这样一个跟着毛主席出生入死,立过多少次战功的老伊,既不向荣誉伸手,更不要个人名利;拉着那四和他岁数差不多的' 六虎' ,奔赴了西北大沙漠。
    〃 去年,大西北要建立一座大型医院。我出差到新疆,特意到屯垦兵团,去看望老伊。那匹' 六虎' 已经老死了,兵团为这匹有功的骡子立了座石碑;老伊由于思念和他几十年形影不离的老伙伴,非带着我去看看那个碑不可。在碑前,他难过地对我说:' 我有啥子功劳?是它驮着主席走的,我只不过是牵着它就是了。' 他还告诉我,这匹骡子生前有个习惯,喜欢闻烟味儿,你要不用烟喷它,它就撞你的怀,咬掉你的衣裳扣子;老伊不愿叫它瘾得难受,几乎把每个月发的津贴,除了吃饭、交党费以外,都买了新疆的莫合烟,嘴对嘴地喷它,直到这匹黄骡子躺倒为止。我问他说:〃 六虎〃 死后,你干些什么工作呢?〃〃他把两手向后一摊,叫我看看他那件补丁摞着补丁的旧军装:' 大姐,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摇摇头。因为这儿的屯垦。战士穿著都很朴素,我很难从衣裳上判断他目前的工作。我估摸着,不是个师、团级干部,至少也得是个后勤处长了。〃 他又指指矮帮军鞋说:' 你看——' 我低头看看,他的鞋上沾着许多粪迹,便说:' 你还在……' 他抿嘴一笑,' 对呀!大姐,我还干我的老本行,当饲养军马的马伕哇!由于开出来的荒地需要肥料,我还自动兼任了掏茅厕的粪夫工作。大姐,你这个搞医的人不会嫌我脏吧?' 同志们,我望老伊枯瘦的身子,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因为他在战争年代,曾经三次负过伤,和' 六虎' 一样,是个功臣。他可能看出我的心思来了,诙谐地对我说:' 大姐,革命总要有个分工,有人坐车,有人赶车;有人骑马,有人喂马;有人坐飞机,有人地下走;有人穿呢绒,有人穿土布……一句话,无论干什么,都要有颗〃 魂〃。'〃同志们,我理解老伊说的这个' 魂' ,就是说的理想、信念、追求。当然,由于时代不同了,我们不希望大家立志都当马夫;正好相反,苏坚同志特别叫我叮咛大家,他祝愿在你们中间,出现康拜因手、土壤学家、医生、农艺师、画家……但无论立多么大的宏志,都要有老伊那样的精神境界:踏踏踏实实,献身荒地。无我才能无私,无私才能无畏——就象你们队长卢华同志那样,硬是冒着大雪把小白同志背回了骑马岭。这是青春和理想喷发出来的巨大热能,让我们向这位象老母鸡一样护雏的卢华、向这位胸怀若谷的垦荒队长学习!〃
    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和欢呼声中,诸葛井瑞扶着椅背再次站起来。他用中指在上推了推眼镜问道:〃 宋书记,卢华是黑是白已经很清楚了。对写那封诬告信的人应当怎么处理?〃
    宋武还没来得及回答,石牛子就搭腔了:〃 进行追查——〃
    〃 批判——〃 刘霞霞马上响应。
    〃 查出这个害群之马。〃 白黎生义愤填膺地表态。
    〃 谁干的?〃 李忠义喊道,〃 应当站出来坦白。〃
    宋武站起来,重新举起那封皱巴巴的信说:〃 没想到这封信,把今天这个会指引成了一场对卢华的颂功会。它的功劳不小嘛!没有它就引不出白黎生同志的自我检查,大家也就不知道你们队长和小白还有那么一条' 君子协定' ;没有它也引不出老嫂子讲老伊喂养' 六虎' ,甘当一辈子马夫的故事。我想,这充分地说明了一点: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心术不正的极端利己主义者,是没有市场的。同志们提议进行追查,我们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捉' 贼' ;我们应当干的事情尾巴咬尾巴的,可以审成一个火车:突击盖房,普及文化,建立图书馆,成立文工队……苏坚同志对你们有指示:只开垦荒地生产粮食不行,还要开拓北大荒的文化荒芜。团中央给你们送来乐器,不是聋子耳朵——叫你们当摆设的,是叫大家在这儿的屯屯镇镇播种文化。〃 宋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开始呼叫说:〃 诸葛井瑞——〃
    〃 有〃
    〃 白黎生——〃
    〃 到。〃
    〃 你们俩是文工队正副队长。诸葛井瑞养病期间,白黎生你要抓紧时间,排练节目,准备正月新春走屯串镇去演出。〃
    白黎生脸腮红胀,惶恐地说:
    〃 宋书记,就我们两个光杆司令啊!〃
    宋武笑了:〃 我说你这洋秀才,就是缺心眼,据我知道,草妞儿不是会用土嗓子唱歌,唐素琴不是会用洋嗓子唱歌吗?还有爱耍狗熊的石牛子……你们中间可是藏龙卧虎哇!〃
    石牛子马上站起来说:〃 宋书记,我那只小黑熊可是丢了。不知是叫它三姑、六姨、九奶奶的哪个老黑熊给带走了。〃
    〃 没关系。我宋武负责再给你弄一只。〃
    小礼堂里哄堂大笑。
    很少绽出笑容的宋武,也被这满堂欢快的气氛逗笑了,他挥舞着两条胳膊说:〃 同志们!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大家也许把日子过糊涂了,谁能说出今天是什么日子?〃
    〃 南北两路兵马会师的日子。〃
    〃 是和娘家人团聚的日子。〃
    〃 马俊友下肢恢复功能的日子。〃
    〃 白黎生往前跨了一大步的日子。〃
    〃 ……〃
    〃 说对了,但是都不全面。〃 宋武高声地说,〃 今天是阴历腊月二十三,按北大荒老乡的说法叫做过小年。县委特意把大家请来过年。当然啦、这儿比不上你们在北京家里过年,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县委尽最大努力,给同志们准备好了白面馒头、炖大肉、炒鸡蛋、老白干……我在这儿代表县委提前给同志们拜年——〃 宋武双手抱拳,向周围连连作揖。〃 还有,县委考虑同志们太累了特意从粮站借来两辆卡车,大家吃饱喝足之后,送大家返回青年屯。现在,我们就去武装肚子——目标食堂。〃
    ……
    这是一顿既温暖心扉,又饱肚皮的年饭;几个月不知肉味的年轻人,敞开肚皮,个个吃了个肚儿圆,加上有老白干助兴,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午夜还没结束。贺志彪本来肚量最大,但他考虑他赶着的爬犁上,还要装运乐器和邮包,没放过多喝酒——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喝多了酒赶翻了爬犁,摔坏乐器该怎么办哩?!
    还有一个滴酒未进的人,就是迟大冰。这几个月来,除了他不光彩地喝过一碗面片汤外,始终没有吃过面食,按说,他也应该狼吞虎咽地饱吃一顿;但是,这顿饭对他来说如同嚼蜡;他总感到许多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特别是开饭时,偏偏和卢华坐在一张桌子上,出于他的多疑,他感到卢华往他碗里夹肉、劝酒,都是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弄。迟大冰觉得自己刚刚卸下左肩上的负荷,一封匿名信,又在右肩上增加了无尽的压力——谁知道他们知道不知道是他写的这封信呢?!
    迟大冰是继贺志彪后,第二个离开食堂的人。他神色恍惚地离开人群,奔向了停放在县委门口的卡车。
    〃 老迟同志。〃 好心眼的邹丽梅追了出来,举着一件老羊皮袄说,〃 这是不是你丢在饭桌上的?〃
    真晦气!他竟忘了夜寒,把离不开身的老皮袄子丢在了食堂。他接过了皮袄,木然地说了声:〃 谢谢。〃
    〃 老迟同志——〃
    迟大冰把登上汽车轮子的那条腿又放了下来,略带惊异地回过头来:〃 喊我有事?〃
    〃 这时候就登上汽车,多冷?〃
    〃 谢谢!〃 迟大冰还是重复着刚才的话。
    〃 回礼堂暖和暖和,跟大伙一块上车不好吗?〃 邹丽梅觉得迟大冰态度反常,她惊奇地看着他。
    迟大冰忽然想到,邹丽梅上午是去过县委办公室的,或许知道有关那封信的事情,便把皮袄往身上一披说:〃 真是树林子大,什么鸟儿都有,居然有人诬告卢华。〃
    〃 我听宋书记读那封信时,肚子都快气炸了。〃
    〃 在哪儿读的?〃
    〃 在小礼堂啊!你不是也听见了吗?〃
    〃 宋书记对这个写信人,有个揣摸没有?〃
    〃 没听说。〃
    〃 你不是去过宋书记的办公室吗?〃
    〃 去过。〃
    〃 宋书记没有谈这件事?〃
    〃 老迟你是怎么了?〃 邹丽梅若有所思地□□眼睛,〃 宋书记怎么会跟我说这些事情!〃 答话之后,邹丽梅突然产生一种本能的惊觉:迟大冰为什么对这封信如此关心?难道是他……不,不能胡乱猜疑一个同志,他刚刚受过处分,这样揣测是没有依据的。
    迟大冰还想说些什么,垦荒队员们穿着清一色的老羊皮袄,从院内蜂拥而出,就象一群草原上的羊群,嬉笑着奔向了汽车。迟大冰无法再多说一个字,迈着两只螳榔腿,混在垦荒队员之中,跳进了汽车槽帮。
    这时,邹丽梅才突然想起马俊友还在食堂的小车上,忙跑向食堂,她想把马俊友推到门口,和伙伴们告别;但等她推着小车出了县委门口时,汽车已经离去,除了宋庆和老妈妈在向远去的卡车招手外,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轮胎车辙。
    〃 孩子,我们也在这儿告别吧!〃 老母亲伸出手来握着邹丽梅的手,〃 我在学院很忙,看看你们都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 妈妈,您多呆上一天,我们再谈谈心吧!〃 马俊友恳求着。
    〃 喏,你们看——〃 老母亲指了指旁边的一辆破旧的吉普车,〃 老宋要亲自开车送我去鹤岗火车站,百十里路哪,两天后我要赶回北京,参加一个医学科学讨论会。〃
    〃 妈妈……〃 邹丽梅悄声说,〃 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老母亲低头想了想:〃 我回北京后,想到你们家去看一看。〃
    〃 您别去。我到这儿就给他们写过一封信。〃
    〃 丽梅,思想上的决裂不等于断绝家庭关系嘛!你父亲和后母身边无人,给他们带个好去,他们也高兴呵!〃 老母亲淡淡地笑了笑,〃 过两年,等你们这儿有个模样,你和俊友回北京探亲还得去看看老人,明白吗?〃
    〃 您要是非去不可,带一个口信就行了。您告诉他们别再往这儿寄吃的,我们又不是饿死鬼托生的,北大荒的五谷杂粮足够我们吃的。〃 邹丽梅认真地说。
    宋武笑了。
    老母亲笑了。
    连坐在小推车里的马俊友也笑了。〃 听俊友说,这几个月你为伙伴们做了许多好事,为使友做的就不说了,听说连家里寄来的鸭绒被,你都让给' 小不点'盖了。〃 老母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在邹丽梅的掌心说,〃 这是三百块钱,留给你们俩人应急时用,这钱是妈妈工作挣的,不带剥削味儿,收下它吧!〃
    〃 妈妈……我们不要。〃 邹丽梅推拒着。
    〃 这儿冰天雪地,有钱也没处去花。〃 马俊友说,〃 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能在劳动中自立了。〃
    〃 收下。你们知道这钱留给你们是啥意思吗?简直是一对傻瓜。〃 宋武用手比了个吹喇叭的姿势,嘴里哇啦哇啦地叫了一阵,〃 北大荒老乡虽说不富裕,可是结婚时总要吹吹打打,明白了吗?〃
    邹丽梅的脸腾地红了,她用目光询问着马俊友。宋武从老母亲手里拿过钱包,顺手塞进邹丽梅的棉衣口袋里:〃 瞧你们这腼腼腆腆的劲儿,再要耽误下去,可要误老妈妈赶明早的火车了。大姐,来,上车吧!〃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亲人们的团聚还不到一个昼夜——二十四小时,就分别了。尽管时间那么短促,马俊友和邹丽梅都感到十分充实;特别是邹丽梅,这是从她亲生母亲去世之后,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真挚的母爱。因而在推着小车返回医院的归途中,她的泪水在脸上结了一串冰珠……马俊友半个多月以来,他很少主动和邹丽梅说话;这时却忍不住先开口了:
    〃 丽梅,你怎么不说话?〃
    〃 我太高兴了。〃
    〃 高兴就该说话嘛!〃
    〃 我在想……〃
    〃 想什么?〃
    〃 我……我……重新有了一个好妈妈。〃
    〃 你喜欢她吗?〃
    〃 嗯。〃 邹丽梅明知故问,〃 她喜欢我吗?〃
    〃 不喜欢。〃 马俊友流露出少有的幽默,〃 把你的一只手伸给我。〃
    〃 干什么〃 邹丽梅还是把一只手,伸进他的掌心之中;她用另一只手和身体,向前移动着的推着小车,在结了冰的小路上往前走。
    马俊友把邹丽梅的手,在他掌心里暖了一阵,放在嘴边亲着;他吻完她的手心又吻手背,最后连每个手指都吻了一遍。
    〃 你不是要离开我吗?〃 邹丽梅的脸贴着他的耳梢呢喃地说。
    〃 前几天,我背的包袱太沉了。妈妈狠狠批评了我,你不是知道吗?!〃 马俊友把邹丽梅那只冰冷的手,塞进自己温暖的皮袄袖口暖着说,〃 其实,就是在那几天,我也几次想亲你给我端水的手;因为它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只是理智提醒我不能去亲它罢了。〃
    〃 当时你痛苦吗?〃
    〃 痛苦。你呢?〃
    〃 和你一样,看着你闭着双眼装睡的样子,我真想哭。〃
    〃 现在你别哭了,笑吧!〃
    邹丽梅嘴唇一翘。真的笑了。
    夜,静极了,北国冰铺雪盖的小镇,家家户户早已熄灭了灯火,唯有医院的几排病房,还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 在街心已停一会儿吧!〃 马俊友请求说。
    〃 为什么?〃
    〃 回到病房,有小诸葛他俩多不方便。〃
    邹丽梅看着手表,时针已指向十一点,悄声劝解说:〃 今天你太累了,不能停留了。〃 说着,把小车推进了医院。
    邹丽梅搀扶着马俊友,走上病房的台阶,在他俩的想象里,唐案琴和诸葛井瑞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一定会走出来迎接病发,可是邹丽梅和马俊友已经登上第四层台阶了,里边还是鸦雀无声,邹丽梅奇怪地推开房门,两个人双双愣在门口了:诸葛井瑞那张病床还在那儿,人已经不见踪影了。邹丽梅扭身跑到那间〃 小冰窖〃 一看,唐素琴随身带的花书包和针线袋都不见了,她急忙回到病房,向马俊友报告消息说:〃 他俩很可能跑了!〃
    马俊友穿着〃 钢背心' ,坐在床沿上巡视着空荡的房子,摇着头说:〃 不会吧!医院说他再休息一个星期才能出院呐!〃
    〃 你以为小诸葛也象你那么老实吗?〃
    〃 可总该告诉咱俩一声呵!〃 马俊友仍然疑信各半。
    〃 瞧——〃 邹丽梅从插着腊梅花的玻璃瓶下,拉出来几张折叠着的白纸,她急忙打开一看,正是诸葛井瑞和唐素琴的告别信。邹丽梅用头发上的卡子,拨了一下灯芯,豆大的火苗立刻伸长了身腰,邹丽梅和马俊友凑到灯下,读了起来:
    俊友
    丽梅:
    怕你俩〃 告密〃 ,我俩没有敢事先向你们公布我们的归队计划。如果你们看到了我们这封信,就说明我们已坐在奔往青年屯的汽车上了;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就提前回医院来,把这封告别信撕掉,不留任何痕迹。
    不知为什么,青年屯那几个帐篷和那片桦树林,是那么牵动我们的神经。当我们确知今天夜里是用汽车送伙伴们回家时,我们就订了这个以乱裹乱的计划。我们是这样设想的:咱们伙伴人人一件老羊皮袄,在黑夜上车时,即使有孙悟空那双火眼金睛,也难于分辨张三、李四;只要一登上汽车,我们把大皮帽子往眉毛下一拉,身子往老皮扳子里一缩,浑身滚成个' 刺猬' 样儿,挤坐在伙伴们中间,就算到了家了。
    俊友、丽梅,我们的好伙伴、好同志、好战友,我们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但是荒地在等待着我们开拓,你俩就原谅我们这次行动吧!这些日子,我俩特别感谢丽梅,她帮助我(诸葛)结束了寻觅的苦闷,她帮助我(素琴)开始了新的生活。尤其使我们感动的是:丽梅是在她是痛苦的时刻,为我们搭起爱情的彩桥的。你千方百计拨响我(素琴)心上那根情弦,使你这位想来荒地上当不穿教衣的修女的大姐,从思想上还俗,重新行使爱的权利。想想看,我们能不感谢丽梅你吗?!
    至于俊友的自我折磨,我们认识这种折磨的价值,只有懂得深爱别人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崇高品德。我们可以担保,如果迟大冰是俊友的话,这个道貌岸然面孔下,装着一脑门利己主义的伪君子,会做出和俊友完全相反的行动来。他会因为他致伤,而怕你跑掉,因而他会千方百计地把你拴住,让你为他付出青春,甚至付出生命。当然,这是我们的一种假想,丽梅,你千万不要为我们这种设想而噘嘴生气,行吗?如果你真噘嘴生气了,俊友会为你泄了这股气儿的——因为我们都看得出,他是多么深爱你啊!
    俊友,我们也想对你提出一点意见:从今天会后,你停止对丽梅的感情折磨吧!你下肢神经的恢复是个天大的喜事,即使你要穿着〃 钢背心〃 保护腰背,那也会生活得很好,不会贻害丽梅的青春了。丽梅这些天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真想叫她美丽的面孔上早出现忧郁的皱纹,叫她乌黑的头发里过早地出现不该出现的银丝吗?我们向你呼吁:珍惜她对于你的感情。珍惜你们的青春吧!
    当然,不起波浪的小河几乎是没有的,那种平平稳稳的相爱,平平稳稳的结合的爱情例证,只有在平庸的小说和电影中才能找到,在社会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发现的。不是吗?我们俩。你们俩。抛开我们不说,就拿卢华和俞秋兰来说吧!俞秋兰不是自比为北大荒彻夜啼鸣的打更鸟儿吗?白黎生和〃 村姑〃 的相爱,在人们的概念里,最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了,但他们的爱情之舟,也不是在没有波浪的河流中航行,为了白黎生〃 扛白桦树〃 的问题,不是也闹过一段日子的风波吗?只不过表现的方面由于性格相异,而各不相同罢了!
    为了给你俩留下我们的肺腑之声,我俩放弃了这顿年饭,只从食堂拿了四个馒头,就匆匆跑回医院坐在床头边吃边写了。虽然,我们没有尝到肉味也心甘情愿。物质生活对我们是次要的,对理想的追求则主宰着我们的灵魂;要是贪图享受留在北京多好,何必到这儿来〃 受罪〃 呢!
    怕赶不上汽车,不能多写了。祝愿俊友腰椎骨早日完全愈合,祝愿你们感情象草原日出一样不断上升。对了,还要叮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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