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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还是文学爱好者。”
“我当然是,”胡亦白我一眼,“我兴趣广着呢”。
这牌已经没法玩了,因为胡亦开始就文学提出一连串诚恳而愚蠢的问题,那两个家伙在煞有介事地热忱回答。一个热情的文学青年撞上一个或者两个热情的作家真是件令人恐怖的事。他们的话题渐渐大起来,已经侃出了国界。我明显感觉碍他们的事,又不便拍屁股走,似乎不恭,只好假装被幼稚的武打片所吸引乃至全神贯注。正在我痛苦不堪的时候,电视救了我。本来打得激烈的场面突然变成了一个正在脱衣服的女人,也许放录相的人也没料到,楞了几秒钟,接着中断了,屏幕上一片雨点。各房间冲出很多兴奋的男人,往别的房闯,都以为自己房间的电视机坏了。我趁乱溜走。我的房间里有个陌生男人在搞我的电视机,我客客气气请他出去,关上门上了床。夜里,胡亦从作家们的房间出来,路过我的窗口看见我还没睡,就进来了。进来便问我:“看到了吗?”
“什么?看到什么?”我不解地问。
“裸体女人呀,你那么飞跑,看不上可太亏了。”
“是非常遗憾。”“真丢脸,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个低级趣味的人,把我的脸丢尽了。还是在作家面前,人家会把你写进书里。”她很傲慢,到底是和作家消磨了一晚上。
“我不大懂,”我说,“以会连剧的脸也一埂丢了?”
“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爱人呀,他们都问我干吗找这么个又老又俗气的人。”“这是对我的侮辱。”“可你的确看上去又庸俗。”
“我说你侮辱了我。我怎么会成你爱人,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胡亦诧异地看着我,走过来:“你是谁?是毛主席丢的那个孩子?”“你别闹,别闹。”我求她。
她一把抱住我,咯咯笑着:“让我也一亲天颜。”噘着嘴唇作势欲吻。我开始还觉得可笑,扒她死扣着我脖子的双手,接着就象收蛰了一般了个哆晾,过去熟悉的感觉、冲动蓦地喷射到全身。我猛地推开了胡亦,她向后踉跄,一个屁股蹲坐在地毯上。“别闹。”我无力地说,感到全身血液沸腾,“我经不起逗。”
“你把我弄疼了。”“我拉你起来。”我把她拉起来,喘着气说,“回去睡觉吧。”
“你怎么啦?”她纳闷地问我。
“你快走吧。”我厌恶地说。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咬着牙躺在床上忍受着勃发的情欲烈火般的煎熬。天亮后我去洗凉水澡,发觉眼睛都红了。
胡亦还没起,我也不想见她,独自去海边沙滩散步。海风吹来,凉意浸人,裸露的肤肌的起了鸡皮疙瘩,我双手抱肘慢慢走着,鞋里灌满砂子。我在沙上坐下,张满一湾的潮水一批批退下去,留下波纹状的一道道水印。我坐了很久,心平气和地想着那个撩人的女孩于,直到阳光笼罩了我,才起身往回走。我在海边公路旁喝了小贩的速冻水,喝下去就后了悔,那香精和漂白粉味真叫人恶心,吐又吐不出来。尽管这样,我的心情仍然挺好。我走进旅馆时,胡亦正在院里和那两个作家说话,看到我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我进了房间,胡亦也神态诡秘地跟进来:“你去哪儿了?”“遛遛。”“怎么不叫上我。”“忘了。”“你看上去挺高兴,什么事这么乐?”
“没事便秘了好几天,刚通。”“我昨晚,”她在我旁边坐下说,惹你生气了吧?”
“还好。”“我真怕你嫌我轻浮。嗯,我有件事想问。”
“别兜圈子了。”我温情地瞅着这个忐忑的女孩,“你想问的那件事我知道了。”“我没说呢,你怎么会知道?”她脸红了。
“这种事不用说。”我微笑地说,“感觉就能感觉到。是的,我也喜欢你。”她抿嘴笑。“别笑,我觉得这件事我们双方还都要慎重。我有必要让你了解我是什么人,然后你再决定,即使你动摇了,我也不怨你。”她笑“你说吧。”“我是个劳改释放犯,谈不上释放,保外就医。”
“我不在乎。”她忍着笑说。
“我得的病还是传染病。”
“没关系。”“我在你前面和很多女人有过关系。如果你想听……”
“想听。”她笑嘻嘻地说,“洗耳恭听。”
“别笑了。”我说,“你怎么象是开玩笑。那年,我认识一个象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她非常非常爱我……”
胡亦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厉害,眼泪都出来了。我钳口呆住了,不知所措。“你笑什么?”“我发觉你这个平时不露,一露出来比谁都逗。我就不喜欢那种嬉皮笑脸穷贫的相声演员,好演员就得观众笑自己不笑。”“我不是跟你说相声!”
“你别逗我了,我肚子都要笑疼了。”她笑得弯下腰,欣赏地瞅着我,“你真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花招。我的玩笑还没开起来,你就先接了过去,他们俩还说你会上钩呢。”
“谁们俩?”“那两个作家呀。我告诉他们咱们不是夫妻。他们非说偷偷爱我。我们说编小说,他们叫我试探你,问你,和你开个小玩笑,还跟我打了一个西瓜的赌。这下他们输了,你的幽默感比他们强。”我想我的脸色已经变了,忙点起一支烟遮掩。
“咱们去找他们吧。叫他们买瓜。”
“你去吧。叫他们买瓜。”
“你去吧。”我强笑,任凭胡亦怎么拉也不动地方。我知道见到那两个卑鄙的家伙,我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胡亦跑掉了,我见隔壁旋即响起的笑声,忙迅速离开旅馆。我沿着海边公路漫无目的地走。由于每年台风的劲吹,岛面对外海的这一面几乎没有高大树木,阳光直射在路面。我在灼人的阳光下行走,很快全身出了汗,感到愤怒在一点点增长。两辆满载客的旅行车从我身旁驰过,卷起灰尘,我变得肮脏、粗陋、怒不可遏。岛的地貌在顶端起了变化,佛陀山支脉绵延人海,公路劈山崖而过,连续出现峥嵘的山口。长着低矮乔木和草丛的陡峭山壁上刻满佛像和谈语以及毛主席诗词。在一个凹我看见一个楼阁。楼阁凌空建造在峡谷间,海水在下面的礁石上激流飞溅、涛声如雷。楼阁后面悬崖还有一条大裂缝,狭长多裙,晦暗神秘,潮水涌进涌出,据说这是观者现身处。阁内立一十八手观音,金碧辉煌,垂目凝神。我怎么才能象你那样雷打不动?我问。
回来的路上,我走进芦苇荡中的小径,高大茁壮芦苇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犹如森林。海风惊过,苇浪翻滚,簌簌作响。走出芦苇荡,天已经黑了,黝黑的山林中寺院和人家的灯火点点。拧檬色的月亮低低悬在海面,波平浪缓的海面泛着一层银辉,在夜色中遥远、幽静、漫无边际,象是一片结了冰的湖水。我神情黯然地伴着月亮走,饥寒交迫,感到非常悲凉。小镇的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个餐馆里笑语瞳瞳、杯觥交错,我在一个餐馆坐下来要饭菜吃。旁边一群作家在喝酒,今年这岛上的作家比和尚都多,场上疯狂扭迪斯科的,夜间里昏天黑地搓麻将的都是作家。我问一个也住在我们旅馆里我原来以为是商人的作家,他那两个年轻伙伴怎么不见了。那人喝得醉熏熏,半天才闹清我说的是谁,说他压根不认识那两个“瘪三”。“他们要是作家,我就是罐装青岛啤酒。”
六
我希望胡亦能注意到我的异样,希望她象平时那样,脚跟脚进来询问我,毕竟我一天没见影了。可她已经丢了对我的好奇和兴趣,看到我从窗前经过也不招呼。继续和那两个骗子谈笑。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尖声尖气的笑声,尽管决不愿承认,也明白自己是吃醋了,嫉妒了。也就是说,我认真了。他们说话声意突然大了,胡亦站在打开的门口说:“等会儿我,我马上就来。”接着飞跑道我的窗前。我来不及多考虑,一跃而起,喊她的名字。“什么事?”她闻声走回来,推开我的门。
“进来。”我说,“跟你说件事。”
“急吗?不急明天说吧,我还有事。”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嗯,他们那两个作家约我去夜泳,月光浴。你去不去?””她毫无热情地邀请我,“要去一起去。”
“我不去。”我说,“你也别去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晚了不安全。”
“我有伴儿。我不是告诉你了,那两个作家陪我一起去。”
“什么作家,哪有作家?”
胡亦不耐烦的脸上又添了一丝不满:“别装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指那两个和我们打扑克小伙子。”我微笑地说,“他们可能是有学问的人,也许是宇航员,但你别把作家跟他们拉在一起,他们连作家的儿子都不是。”
我本来以为胡亦会吃惊,会惶惑,会刨根问底,然而都没有。她只是看了我一会儿,问:“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他们是骗子!”
“那又怎么样?既然谁都可以冒充思想家,冒充一下作家有什么不可以?”“你不在乎?”“不。”她笑,“我觉得这个玩笑挺有意思。你不是也一直说你是劳改犯,不过你这种冒充可太俗了。”
“胡亦。”那两个年轻人在外面叫,“在哪儿呢?走不走啊。”
“来了。”胡办闻声往外走,“来了来了。”
“等等。”我粗暴地抓住她胳膊。
那两个年轻人推开我的房门,出现在门口。我松开胡亦,象马一样毫无表情地说:“二位作家等会儿行吗?先到院里等会儿去。”
“怎么啦?”其中一个问胡亦。
胡亦脸色苍白,勉强笑笑说:“没事,你们出去等会儿吧。”
两个人退出去,在院里哼哼呢呢说话,胡亦瞟我一眼:“还有什么,快说吧。”“没啦。”我沮丧地说,“就是希望慎重点。”
“怎么没啦?应该还有呀。”她尖刻地说,“干吗不把你这么醋劲大发的原因讲出来,酝酿了一天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对。”我说,“是那么回事,我喜欢上你了。噢,不用羞羞答答了,爱上你了,不是相声。”
“我信了,还不成?!”胡亦鄙夷地瞧着我,“爱上我了,哼,我也必须爱你吗?”“当然不。”“好,那我告诉你,你多情了。我不爱你,压根也没想过要爱你。”“……”“要是我过去不检点,哪句话哪件事让你误会了,算我不好,向你道歉。这几天你照顾我。我谢谢你,以后咱们各玩各的吧。”她转身要走,我挡住了她,低三下四地说:“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她厌烦地吁了口气,“你还要我怎样?你帮了我忙,我谢了你,还不够?我还要和那两个——你说的——
骗子游泳去呢。瞧,就是我真乐意和你结婚,你也受不了呀。”
“不,我不是道学先生。可以做得比两个小子都豁达。要是你仅仅因为这一点。”“你都听什么了!”胡亦恼羞成怒,“我不会跟你结婚。我不是不跟你结婚,我跟谁都不结婚,我根本还没考虑过结婚。”
“……”“其实,你也是鬼迷心窍,你跟我结婚有什么好。”她口气和缓些,“要说结婚,你还是找个象过去那个‘非常非常’爱你的姑娘,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我可就说不准了,即便现在喜欢你……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躲开,我出去。”她气了,象呵斥一条狗。“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说。血涌上脸,青筋毕露,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怎么对待你了?”她也气愤地尖叫,“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礼。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块玩了几天,我又没花过你一分钱,从始至终就是旅伴关系。别说没有什么,就是真有过什么,我想走你也管不着!难道你碰到对你热情一点的女孩子,就都以为她们一门心思要嫁你!”
胡亦推开我走了,我屈辱地低下头。那天晚上,他们一夜没回来。电视播音员预告,今年第五号台风今天夜里到达这一带海面。第二天早晨,天气阴晦,斜风阵阵,海水变得黑黄混浊。浪潮一道跟着一道,紧紧衔接,刚掀起锋面,就在顶尖翻花卷浪,咆哮着滚滚而来,迅猛有力地冲刷上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重叠叠,白浪滔天,形成宽阔、蔚为壮观的浪阵。岸边的游泳者,下海游出几米,即被连续跃起的海浪灭顶,无影无踪,接着,随着冲上来的厚厚潮水的退回,狼狈地出现在沙滩上。纵观全海滩密密麻麻的游泳者,竟无一人能冲过浪阵。我走下沙滩,水刚齐腰,即受到浪头猛烈撞击,水浪把我打得颓然倾倒。我匍伏在水中,见一个浪头刚刚掀起便一头钻了进去,水流呼呼从我身体两侧泻过,我顶住了强大的冲力,在浪头背后露出。长长拱起的波浪向岸上飞快扫去,留下一条狭窄深凹的浪谷。我刚游出谷底,第二线浪峰推了过来,我竭力往上起,末至涌尖已陷人沸腾、爆碎的白浪中。接着,象是有人猛推我胸部一下,我仰面朝天倒栽在水中,水流从我胸腹部沉重地驰过,裹着不断翻着跟头的我飞跑,水退滑下去,我躺在泛着水沫的沙滩上,七窍进水。我再次冲进海里,再次被无情的海浪掷回岸上。第三次我学聪明了点,斜刺顺着涌势游,不等浪头掀花破裂,刚呈形便越过峰顶,连闯几道浪涛,进入浪阵中心。这时我可以看到海面上远远涌来的一道道波浪,如何愈滚愈大,象一个慢慢爬起身的巨人,忽然站起来,顶天立地遮云蔽日。缓缓弯下腰,伸出无数只手爪攫住我,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按住水里揉成一团,象子弹似地装进枪膛,向岸上射去。我陀螺般急剧旋转着,风驰电掣地飞行着,耳内只闻水吟龙啸,良久,几乎窒息了,一头扎在沙滩上。我精废力竭地爬起来,周身象被人揍过一样疼痛,张望着扬威肆虐的海,望着站在残水里嬉笑,浪一来便往回跑,享受着随波逐流乐趣的男男女女。
乌云在海平线堆积、飘移、蔓延过来,苍白的天空象是涸了墨水的纸,迅速变暗、变黑,沙滩上象黄昏一样。一滴沉重的雨点打在我肩上,我仰脸起,又有数滴雨点先后落下。游泳的人们开始散开,奔跑。雨点连成线,密集地下成白茫茫一片,海滩很快空旷了。我抱起湿淋琳的衣服,走了两步,看到了胡亦。她独自坐在沙滩上,头发、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脸上雨水在流淌,我不知道她是否在哭。
“他们把你怎么啦?”“……”“你说话呀,他们把你怎么啦?”
“昨天我对你真不应该,你别生我的气。我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对人刻薄,说翻脸就翻脸,非得叫人也这么来一下,才知道不好。”“他们把你怎么啦?”“别问了。”呜咽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风大了,雨幕抖动着,愈来愈密,愈来愈有力,已成倾盆大雨。我被雨浇得张不开口,睁不开眼。海潮一波波涌近,涛声雷鸣交响。
七
暴雨下了一天,晚上也没停,水龙头流出的水含了大量泥砂,岛上还断断续续停电。我没出屋,看着忽灭忽亮的电视。据新闻报道,台风已在与岛遥对的大陆沿海登陆,强劲地横扫了十几个县,造成了严重破坏。
我没看见胡亦,不知她在不在自已房间。那两个男人领着两个姑娘进了他们房间,开始还能听见隔壁哪叽叽哝哝的说话声和哧哧笑声,后来就没动静了。窗外的雨一会儿急一会儿慢,无声的闪电不时照亮夜空、庭院。
夜里,我忽然惊醒,隔房间有人在激烈地争吵,接着,争吵声夏然而止。须臾,我的房间灯一下亮了,胡亦满脸狂怒地闯进来。“喂,你想要我吗?”“干吗?”我从床上跳下来。
“别问,想要就给你!”
她走上来要搂我,我一把将她拨拉开。“喝,还有点不好意思。”她嘴里喷出强烈的酒气,“你真是个清白的好人儿,一个痴情单恋的小男孩,命运总是对你这种好人不公正。该得到的得不到,不该得到的全揽。今天,我他妈就要铲除这人间不平。”她大喊。
我走开把门、窗关严,使她的声音传不出去,然后两臂架在胸前看着她。她头晕站不住,倒在了床上,安静了一会儿,睁开眼,见我还站在一旁,便骂开了:
“你他妈怎么不动呀,吃货,还得我喂你?不是嫌我对你不好吗,这回我对你好了,怎么又怵了?噢,不会干,真是白活了。不复杂,这就象吃饭一样,不用学。”
我点起一支烟。仰头吐烟圈,心象一把被戴着铜指套的手揉拨的琵琶,弹着一支老歌。
“你难过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爱、纯洁的故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爱、纯洁的人,你象中学生一样浪漫,我告诉你。本来无一物。”“不要意气用事,你这样报复不了谁,只会毁了自己……”眼泪从我干涸多年的眼眶沉重地流下来,象一个终于破了头的疖肿,流出来的是浓血。我只希望流得彻底、干净,只希望粉生生的肉芽赶快长满填平这个使我痛苦、不能正常生活的凹洞。重新恢复健康肌肤所具有的一切光泽、触感;重新恢复整个肌体的卫生;不受妨碍的功能。我声色俱厉地说:
“不要再提我的情感,不要妄加揣度,不要亵它,否则我不客气。”“你别对我厉害,别对我这么厉害。”胡亦叫着,也哭起来。接着打起逆嗝,跑进卫生间,开始呕吐,吐一阵哭一阵。我给她捶背,倒水漱口,擦脸。她闭着眼睛嘤嘤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完了。”她说。“想开点,现在刻骨铭心的惨痛,过个几十年再回头看看,你就会觉得无足轻重。”“你说得倒轻巧。”“那怎么办呢?”我问她,“哭死?灌硫酸浇一壶?”
她停止了啜泣,垂着头,愧悔难当。
“不用我再讲大道理了吧?”
她摇摇头。“那就这样吧,别悲天悯人,自叹命薄了。你还年轻,依旧漂亮。”“真的吗?”她抬头看我。
我点点头,对她笑笑:“你照照镜子。”
她掉脸看壁上的大穿衣镜,立刻恢复理智,本能地擦去脸上的泪艰,把凌乱的鬓发捋平。
“明天就走。”我也出现在镜里,“我去给你买票,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跟我一起走吗?”“不,我还要住两天。”
“我想给你留个地址。”她犹豫地问,“你要吗?”
“好。”我找支笔,让她写在纸条上。
“我……”她写好条子,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好啦,”我说,“别说内疚的话了,也别假装爱我。回去睡觉吧。”
我送她出了门,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