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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次起,他果然再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好事,直到十八岁生日晚上与母亲最后一次见面。那只甜美至极,却最终给他带来酸楚的蛋糕。
《大地之灯》 母亲生活的城市(2)
他知道在他的整个疼痛的少年时代,所有的寄托都只在于淮。淮所给他的安慰和平复,胜过母亲,胜过一切。而他对淮的感情亦因此变得错综复杂,并且深刻。他始终觉得,为了延长并获得这样的关怀与安慰,没有什么牺牲不能作出。
因此这次即便是放弃了家庭,辜负了辛和,离开了卡桑,结束了工作甚至前程,都毫无悔改。这不是他用理智就能够左右的抉择。他对于回忆的偏执,以及沉浸在整个成长岁月的阴影和残缺中至今不可自拔的姿态,是令人叹息的。就像是他胸口的伤痕。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足够的绝望,去做自己的刺客的。
简生离开时所带走的行装,除了一些衣物,其他就是些少年时的画作。因为时间久远,粗糙的纸面上铅笔的印记已经被摩擦得水墨一般晕染开来。一道道原本清晰而均匀的笔工已经看不清楚。
他在飞机上将那本写了不少断句的速写本打开来看。又为那些逝去的瞬间微感沉然。
回忆永远有着优美动人的形态,令人复述往事的时候,不知不觉沦陷到一种经过臆想和虚荣的修复之后变得接近完美的幻象中去。无论当初经历那些事实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堪和不齿。尽管这种饮鸩止渴的告解,奇。com书总是使得贪恋过往的人在这个不断往前奔跑的世界里,注定不能够走得太远。
当然,在这个把回头看作软弱和耻辱的世界上,走得再远,也终究达不到想要的永远。走得再近,也终究回不到想要的梦境。人永远是一群被内心的遗憾和憧憬所奴役的生物,夹在生命的单行道上,走不远,也回不去。
他又重回故地。
淮打开门的时候,表情是惊讶的。她没有想到简生还会回来。她一向习惯不对他人的许诺抱任何希望。
你回来了,简生。
她将简生迎进门来。简生却看着她,因为莫名的欣喜而孩子般地脸红。他把简单的行李放在地上,问她,你最近好些了吗。
淮微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又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问及他准备在这里呆多长时间,是不是有公事在身。
简生听她这么一问,愣住了。他握着茶杯,定在那里。
你不知道我是来照顾你吗。我已经离婚,辞去教职,解除了和女儿的收养关系。一切都只为了回到你这里来。这一切都不是玩笑。你却为何这样问。
淮抱歉而尴尬地笑。她说,对不起,简生。我没有对你的许诺抱希望,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这样。你牺牲太大,其实不必如此。
简生一阵心寒。尽管这是他早已习惯的,淮对于自己的淡薄和疏离。他沉默了一会儿,放下茶杯,说,我既然已经来了。总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对不对。
我的行李放哪儿。
她的确没有真正希望过简生会来,却为他的回来做出了充满希望的准备。她让母亲离开了,这段时间都独自生活。淮的逻辑依然是遵从顺其自然。简生若来,她便会高兴。简生若不来,她也只能继续独自生活。
人所能驻守的诺言,也不过如此。
南方的冬天有着柔和的面目,空气中如同包含着湿润而温暖的眼泪。没有雪,放眼依然是满眼的绿。雨下得绵长。在那样的夜晚,枕着窗外絮语一般的雨声,很容易陷入沉沉睡眠。
这应是人生最安祥的境地罢——暖冬,回归到少年时久居的楼阁。夜阑听雨,心下宁然。而那个你爱了多年的人,就在你隔壁的房间入梦。
他在淮的家里住下的第一晚,只觉得睡得安稳。连梦境都没有的沉睡,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过。
《大地之灯》 遇到那么多的人(1)
2
淮。我们一生,可以遇到那么多的人。不论爱与不爱,都可以在一起度过一生中的一天,一月,一年,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好聚好散,然后又和下一个人一起度过又一天,又一月,又一年。
人是没有孤不孤独之分的,只有对孤独害怕不害怕之分。对孤独害怕,不过是因为对这世界的庞大森然有所畏惧,毕竟在与世界的比照之下,人太微薄渺小,一生又太短暂。这样的人喜欢用拼命付出感情或者拼命索要感情的方式来映照自己的存在,给自己以希望和慰藉。结果却往往只是更加深刻地证明了生命的本质孤独。有时候甚至尴尬到有话想要说的时候无人可说,有人可以说话的时候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淮。我们之间的付出和获得,都是一种顺其自然。我时常觉得,人的命途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去绕着一面湖泊散步。从一个起点的港口离开,走过一圈被风景点缀的路,最终回到那个港口。在这漫步的途中,你若看见朝岸边飘来了一叶漏水的扁舟,便会好心停下来将它拉上岸,舀掉水,修补好,或者与它同行一路。风乍起,扁舟离去,你又自己安然上路。
你是那个旅人,我是被你修补的船。我所能航行的范围,圈定在被你的命途所环抱的那面湖泊之内。清澈的碧水是我对你全部的挂念。我的漂游,只是为到下一个港口去与你重逢。彼时若你已经走不动,我将承载你,泅渡到那个最终的港口。
这是我身为一只漂游的范围已被这泊感情的湖水所圈定的船,所能企望到的最好的宿命。毕竟,这一池碧波,成就了一方山水,使得你在岸上的一路景致盎然。
这个喻自己为一只船的男子,线条锐利分明的面孔上,至今仍然清晰直白地写着成长时代的印记。和过去少年一般没有什么改变。
这是多么特别,多么不完整的男子。一个普通而完整的人到了这样的年纪,从骨子里已经练就了遗忘和私我的禀赋。该拾起的拾起,该放下的放下。岁月的年轮碾过他们日渐钝重而坚实的内心,身体亦逐渐庸堕陈旧。已经因为生活的既定而变得无所期望,或者因为怀才不遇境遇潦倒而继续怨天尤人。而简生固守的不是这些。
他追寻的是自己内心的记忆与光线。
3
寒假快要来临之前,简笙为了生计,利用曾经的名望和交情,去给在私人画室开办的少年美术培训班教课。
他是才华和苦练成就的画家,圈内很有些名气,画展不久前才在几个城市巡回举办。但他身为国内最顶尖的美术高校的教授,现在却辞了职南下,委身到少年培训班去教课。许多人对此不解。但是他心中没有丝毫不平之感,只觉得这样的方式,能够获得最令人满足的生活。
淮平日里的白天给附中的学生上课,非常的劳累。晚上回到家,她偶尔痉挛,随之而来的疼痛已经扩展到了四肢。简生曾经劝她不要再去上班,但是她微笑拒绝。
也许过不了多久,自然不能够再去上班,但不是现在,她说,我需要去工作,不愿意在家里,终日与病情厮守,那样会因为单调和枯燥而觉得生活无望。她说。
简生教课都是在周末。平日里的时间,他的空闲很多。在家中做些家务,收拾房间。又买来了很多盆植物,养在阳台上,还摆满了每个房间的窗台。都是些朴素而平凡的花草。茉莉,栀子,紫罗兰,矢车菊,香水玫瑰。他总是喜欢它们的暗香。那种丝丝明灭与不定的气息在空气中游移,类似记忆。
他自己动手在阳台上固定好了几根网状横竖交错的竹竿,种下四株牵牛花,让藤蔓盘绕着它们旺盛成长。
阳台的顶部两端固定着牵引晾衣绳的铁架,他便又找了两只米黄色藤条做成的篮子,种上花葶悠然垂落的清秀吊兰,左右各挂一盆。他相信等到这个冬天过去,春夏来临,阳台上将会是盎然的绿荫。
爱种花草的男子,若不是因为以此谋生的职业所迫,便是有着不凡耐心并且心境安和的人。简生在家中不仅照顾花草,并且还热衷于用自己的创意装饰房间。在淮的家中,他自己动手,拆掉了陈旧的灯罩,将废旧的,染上了斑驳墨迹的宣纸用考究的方式折叠起来,内面用捡来的竹篾做成简单的支架,支撑成方锥,圆锥,不规则的长筒形等,一只只新的抽象灯罩就做成了。罩在灯泡上,光线柔美,映照起来,仿佛水墨画一般,看起来简直是令人惊奇。
比照着家里剩余的那些小块木头画框的碎料,画了很多小幅小幅的花草写生。大多数是清亮透明的水彩,也有水粉,还有油画。然后和画框拼装好,挂在墙上。巧妙而艺术地遮掩了墙上的污迹和暇眦。画框并不都是完整的,有的只剩下一根宽边的料子,他就只做了画框的一道边,在那根边框上面打两个洞,用粗绳穿洞而过,然后再和画纸相连,斜斜地照样挂在墙上。粗糙而简约,却一看就知道匠心独运。
家里的桌子和柜子上,随时都用简单的平玻花瓶养着一束束鲜花。瓶中清水折射着绿色茎杆的影子,看着安宁。
淮每次回家的路上都揣测今天家里会有怎样的新花样,揣测得内心甜蜜喜悦,心情激动。仿佛一种最优美的挂念,引人渴望回家。匆匆回来,一进家门,就习惯性地环视家里一番。家里总有出其不意的新变化,犹如一件美丽的礼物,藏在角落里等待自己发现。她亦总是能发现它们。并且为这些细节之处的新变化而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喜欢吗,他问。
简生,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她说着,笑容蔓延在脸上。
在厨房吃饭。核桃木的小饭桌上,靠墙的一边放着一瓶养在清水里的洁白马蹄莲,静默高洁。厚厚的格子桌布掀开,几碗家常饭菜已经做好,用碗扣着放在桌上。连筷子都摆好。他还不怎么会做饭,炒菜煲汤都做得简单,倒还味道可口。
简生一直都相信,通过精心条理生活的细节来进行理疗,效果胜于药物。好的心情,规律合理的作息习惯,干净营养的食物,清新的空气,花草的绿色和辛香,还有美好的音乐。这一切对于淮,应该会是百利而无一害。他为此尽心尽力。
南方一年四季都蔬果繁多,每顿餐桌上总是少不了体贴地切成三角块的西瓜,或者已经剥好了皮的葡萄。削掉了皮的桃子切成块片,放成一大盘,鲜翠欲滴。或者就是一杯用榨汁机鲜榨的果汁,只加少许的白糖,端到面前来。色泽酽酽,鲜美诱人,连看一眼都胃口大开。客厅里的唱片机里放着隐约的音乐,通常是悠缓的大提琴,有时候也放男低音歌唱的俄罗斯民歌。声音如水一般流淌,却又带着华丽的怅然。两人相对而坐,吃饭,笑谈。简生不改一口温和清晰的北方话,言语节奏疏朗,连听起来都令人舒心。
这个自少年起就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男子,此刻在身边关照她。布置她的家居,照顾她的生活。
她时常会幸福得反而忍不住怅惘起来,竟担心自己身置的这片安宁祥和,会有终止的一天。
傍晚他们保持着饭后外出散步的习惯。
《大地之灯》 遇到那么多的人(2)
走出屋子,外面冬天的空气微凉。傍晚的天色,日和风清。一路上,简生对淮说起自己在圣彼得堡留学时的记忆。他说,我时常在涅瓦河边,见到那些身穿素衣悄声言语的情侣。一次我坐在那里写生。正是雪过初霁,天光一片淡定清澈,有迟来的夕阳照耀雪面,空气冰寒,让人神清气爽。东正教堂的尖顶在远处,覆盖着童话般的白雪。
我画画的时候,一对中年男女站在我旁边不远的地方,身穿黑色大衣,头发浅白,略略有些发胖。十分安静,一直无言,长久地眺望河水流向默寒的远方。我画了很久之后,他们准备离开。我听见那个男子温和地用英语说,亲爱的,你冷吗。女子回答,我不冷,亲爱的。但我们还是该回去了。
说完两人挽着手,像他们一贯的那样,默默无言地离去。他们站在那里的时候,像两只守望教堂的鸽子。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连言语都没有。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必定是一对平凡而幸福的欧洲夫妇,来这里度假。我回味刚才他们的那一幕对话,平和安恬,惺惺相惜。正如他们留给我的背影。那种婉转如泉的宁静,美得无以言表。
可是多年之后回想起来,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贪婪。那个时候,辛和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也一直是像那对夫妇那样,平静生活,长久相伴。但是因为我面对这种平静生活时的心情与她的有所不同,所以我即使身处同样的幸福之中,都竟然感觉不到它的难能可贵。还在艳羡别人的幸福。
我给她带来的不幸,或许只能来生再偿还。
淮默不作声,她看得见他的挣扎和犹疑。一切只能顺其自然,若他什么时候调转马头回到原来的幸福当中,那么也就都是注定的事情了。她亦束手无策。只希望此时此刻的幻象,能够得以延续。
4
简生与淮生活将近一年。从去年的冬天,直到又一年的秋。这生活的极度的静,只让人感觉仿佛是缓缓地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先是渐渐听不到岸上的声,然后继续下沉,变得看不到光。
光还逗留在窗户外面。包括我们的时间,记忆,我们的所见所闻,幻象,梦境。在德彪西的钢琴小品中,她还坐在房间里,背对着他的注视,面向窗户。光线越过了窗台上繁盛的盆栽植物的绿叶,照在她的整个身体上。整个轮廓被镀上了一圈完整而光滑的氤氲。每一丝头发都在灼灼闪亮。她的背部身体裹在被阳光照耀得接近透明的白色睡衣里,因为瘦弱,衣服显得庞大,像是一具要蜕下的蝉壳。他始终是在她后面,从来不得以看见她的痛。
天气很好,简生。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天气。
这是已经没有再工作的淮。她不能够再工作,因为不定什么时候,她的手就痉挛得抓不住笔,腿发麻,刺痛,站立不稳。只能留在家里,长时间的休息,按照医生给的标准,做伸展性的肢体活动。他看着她背影说,淮,明天该带你去医院做检查了。
淮说,我不想再去,简生。那是枉然。我这样会很好。
人一旦生病,诸多事情便不能自行选择。需要躺在双上接受外界的摆弄。各种各样的病,各种各样的手段。打针,输液,抽血,牵引,引流,穿刺,血透,移植,化疗……身体在病床上,虚弱并且不再有羞耻,再也由不得自己自由掌控。而所能掌控的,唯有坐在你身边的人对你的怜悯和关注——如果有的话。于是开始呻吟,开始要求迁就,一遍遍向来访的人唠叨自己的疼痛和不幸,每说一句话需要旁人一次次俯下身来倾听……借此弥补自己的虚弱和无能。他们恐慌地问,医生,我得这个病会不会死?
人自然会死,只不过这个迟早的问题。而人面对这个时限,常常会贪婪并且不甘。
她不愿如此看到自己过早躺在病床上,因为虚弱而受人摆布,或凭借虚弱去摆布别人。选择仍然在自己家里,慢慢微笑,慢慢生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而这世上一切事情,若你真要当它没有发生,它就可以在你意识中毫无意义地隐去,真切地如同没有发生。这是另一种积极意义上的掩耳盗铃,若用另一种优美的说法来讲,便是境由心生。
她在用着形而上的心境坚持生活,因此一些形而下的事情便需要他亲力而为。要留在她身边照顾。要给她买药,做饭,洗衣,打扫并且布置她的房间。要共同去散步,共同画画。
夜里的时候分睡两间房,渐渐变得易受惊扰,有一点点声响就会醒。有时候即便是一道车灯打在玻璃窗上照射到眼睛,都会醒来。每夜醒来之后,就起来去看淮有没有事。他站在门口,轻轻拨开一道门缝,如果看到里面黑暗而悄无声息,他便放下心来,回到自己房间去。后来这样的无谓的探望重复很多次,几近变成一种强迫症一样的担忧。
但只要他在每次站在门口,凝视黑暗模糊的淮的影子,便会觉得时光飞回流转,自己还是那个刚刚失去母亲,受这个女子照顾,并且不能自已地恋慕着她的少年。躺在那张床上,因为想到心爱的人就睡在隔壁,因此心神不宁,辗转难眠,忍不住要起身去看看她,却又不忍心打扰,便又静静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去不久,翻翻身,天也就破晓。
他因一直不能抗拒自己少年心性的辐射,借由一种恋母情结的根植和转移,所以长久并且偏执地爱着这个女子,甚至在离开她之后感情能力就变得残疾欠缺,无法去爱,亦无法平衡地对待别人的爱。
而他现在只觉得,能够如愿以偿地最终获得与她朝夕相处的机会,日日看得到思念中的脸,担当起她的病痛与生活,实在是多么幸运而满足的事情。
他每次来,她却都知道。内心冗沉,思绪敏感的人,最大的表征就是习惯上不易酣眠沉睡。无论他多么的轻,她都听得到门被拨开,并且感觉得到简生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凝视。过了一段时间,又被悄悄关上。一切又重归如初。
她的确是痛,痛在前额,以及四肢。身体剧烈发麻。独自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地忍受。疼痛对内心时常有警醒的作用,并且无论怎么呻吟和被关照,始终都只有自己来担当。因此她渐渐习惯。
晴朗的夜晚,她疼得睡不着,仰头便会看到一地暗白的月之霜华,中间镂空地雕刻着窗台上的植物花草的影子,像地毯一样铺到床前。非常的美。
《大地之灯》 比上一次更加糟糕
5
十一月的早晨,她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影像却交相重叠,并且非常模糊。她只用了一个瞬间来接受这个现实。她知道她的复视又犯了,比上一次更加糟糕。
简生走过来,俯身对她微笑。睡得好吗,淮。
淮迅速思索要不要告诉他。略作犹疑,始终觉得过一段时间会自然就好起来,不愿让他惊扰担心。毕竟半年之前她短暂地发作过一两次,而后很快莫名其妙恢复。于是她平静地说,我睡得很好。现在就起床。
她只是知道自己需要时间来适应这样的视力。眯着眼睛长久地在阳台上闲坐。简生种下的花草都盎然地生长,葱葱茏茏。她在眼中看到一片氤氲模糊的绿色,觉得非常安宁。用一整个上午来感觉阳光一寸一寸地把身上暖起来。什么事情都不做。也几乎没有办法做。不知不觉就到中午。她听到厨房里面简生再喊她,淮,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