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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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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世伯为何要把《南齐书》这样的珍本摆放到院中?” 
  听此一问,千心阁主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下。其他人也低声议论起来。千心阁主忙干咳了声:“既为赏书大会,便当以嘉惠学林、兼济乡里为宗旨,我千心阁岂可吝惜,此书放在院中可让更多人赏鉴。我吃点亏倒没什么,总胜过秘不示人,一毛不拔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称道。敖子书听他话中带刺,微微一笑道:“那晚辈倒是有个不请之请,可否将院中的《南齐书》拿到堂中让我饱饱眼福?” 
  千心阁主眉头一皱,却见敖子书已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精美的丝织手套,小心翼翼地戴好。他默默盯了敖子书会儿,一挥手,命令书童去院中取书,再细看敖子书,见他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更有些拿不准了。坐在左右首的太月院主和西风堂主眼见敖子书一上来就跟千心阁较劲,也从中瞧出了些苗头,当下都默不作声,要看他们下面的戏文如何唱。 
  转眼工夫,书童已将书拿进,放在堂中的供桌上,敖子书围着它转了转,摇摇头,瞥了千心阁主一眼,突然大声感叹:“素闻千心阁以藏书刻书著称,没想到作假的手段也非同寻常,今天真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坐不住了,千心阁主脸色大变,一拍桌子,喝道:“敖子书!你别仗着跟你爷爷学了点皮毛,就四处炫耀,得意忘形!诸位请看,纸是硬黄,墨是宋墨,这都是宋版的真迹,岂有作假之理?” 
  众人都围上去验看,窃窃私语。敖子书笑眯眯地说:“不错,硬黄乃纸中上品,起于唐宋之间,墨古朴苍劲,倒也是宋墨。” 
  千心阁主冷笑道:“那么,世侄是看走眼了?”众人听了,都把目光转向了敖子书。只见他背着手从供桌旁走开,朗声道:“想必世伯是知道这套《南齐书》的来历,宋版《南齐书》得自宋朝的千印和尚,千印爱书如命,为了保得此书不被仇人抢去,曾找到当时的名医将书缝入背中,从此传下了背书和尚的美名,《南齐书》珍本自然便带有人气血迹。子书不才,便从此处看出了破绽。” 
  众人本已散开,听了这话又赶忙围上去查看。千心阁主身子一颤,额头已经汗湿。 
  敖子书的话音越发敞亮:“从宋元起到本朝,时隔数百年,像这样的善本大多藏于古墓之中,年代久远纸张便会泛黄,我听爷爷说过,《南齐书》中有些字因掺了血迹会成暗红之色,堪称一绝。纸张墨迹可仿,这血迹却极难造假,通常造假书的人将书拓好之后,会找来一条母狗,剖其肚而不让其死。将书藏于狗肚里,九天后取出再埋于黄土,墨的成色便是掺了血的暗红,殊不知,狗血比人血旺热,这其间便有了差别。诸位请看,如果将此书放在太阳底下,它的确成暗红色,如果没有光照,便只能是普通的黑墨了……” 
  众人听罢,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叹。千心阁主的脸色本已苍白、僵硬,见一干人的目光都转向自己,马上又换成一副喜色,嘴里发出朗朗的笑声,“世侄的眼力果然厉害,敖翁这些年不知是如何打造的你!”   
  1、赏书大会(4)   
  敖子书冷然地说:“晚辈只是日夜苦读罢了,离爷爷还差的远呢!” 
  千心阁主转向其他人,大声道:“诸位,正如子书所言,这书是假的。不瞒大家,近日偷书贼猖獗,西风堂主和太月院主两位仁兄一大早就登门来示警,我不得不防啊。胡某以假充真,也是迫不得已,试问你们各家的珍本没有造假吗?谁家没有一两本假书呢!” 
  众人眼见他以假充次,瞒谎入会的学人,都有些不乐。一个老者悻悻地问:“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是无缘看到《南齐书》的真本了?” 
  千心阁主含笑不语,众人不禁大失所望,熬子书却抬头朝大堂的梁上扫了几眼,心想:“《南齐书》既为千心阁的镇楼之宝,必然收藏得极为隐秘,不知道二弟能否将它寻到?”见堂中的气氛有些僵,忙又圆场道:“世伯说的是,近来窃书成风,千心阁确实不能不防。不过,晚辈在这里想跟大家再通报一件事,前些天省城出现了几部珍本,也不知是从哪家书楼倒卖出去的。” 
  话音才落,西风堂主便叫了起来,全身哆嗦着问:“你说的可是……” 
  “宋本《史记》一册,宋本《临安帖》一册。” 
  西风堂主听了这话捂着胸口慢慢倒下去,幸好后面的人手快,把他扶住了。敖子书叹道:“西风堂就算近年的年景不好,也不至于把这两部书发出去啊!” 
  众人都小声嘀咕起来,西风堂主扶着椅背站稳,喘着粗气,顿足道:“都是我那败家底的畜牲,背着我把书卖了。子书,念我和你家多年的交情,你快告诉我,那书现在何处?” 
  敖子书转向千心阁主,面露微笑,后者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眼光左右游移。“这件事,好像胡世伯比我还清楚。”此话一出,大堂里一片哗然,千心阁主哪里还坐得住,指着子书骂道:“你休要血口喷人!你……” 
  敖子书看着千心阁主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有不忍,但想到临行前爷爷的嘱咐,这前后的计划用意便是要替风满楼造势,为自己立威,只得一狠心,冷笑道:“胡世伯,好像在省城出面收购这两本书的,就是你千心阁的人吧?” 
  千心阁主登时为之气结。西风堂主咬牙切齿地指着他,连声说老朽看错了人,看错了人!太月院主也晃着扇子长叹一声,这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呢! 
  千心阁主见众人眼神里满是鄙夷,当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背上衣衫尽湿。只见敖子书冲着堂门拍拍手,便有书童捧着书盒进来,径直走到西风堂主面前,将盒子打开。敖子书道:“世伯请看,是不是这两本?” 
  西风堂主一把抢过盒子,翻动着书页,激动地全身哆嗦,“没错,正是宋版的《史记》和《临安帖》!”众人都围了上来。西风堂主却害怕被人抢去似的,将书紧紧地抱在怀里,询问敖子书,此书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敖子书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敖家出高价截住这两件珍宝,用意便是要它完璧归赵!”众人又是一片低语。 
  西风堂主抱住两个盒子,老泪纵横,说道:“少楼主,你回去跟敖翁说,改日我会带着犬子前往贵府谢恩!”敖子书听他称呼自己为少楼主,不禁心花怒放,连说不敢,不敢。 
  只见那太月院主环视众人,慨叹道:“此次书会,风满楼虽说没展出一种珍本,但敖家之书德操守,实为各大书楼的楷模啊!”众人也齐声赞同,纷纷称善。 
  千心阁主见敖子书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不禁发出刺耳的笑声,叫道:“西堂翁,你别高兴得太早,此书既然已经流出贵府,便再也成不了孤本,是吧,敖少公子?” 
  敖子书不作答,只轻摇折扇,矜持地看着对方。千心阁主忿忿地想,敖家人真是鬼得可以,老的不出头,却派个小的出来煽风点火,毁我千心阁威望,借机抬高他风满楼,此心何其毒也!眼见书会再拖下去亦是无味,正要宣布休场,猛听得远远地传来管家的叫喊:“老爷,老爷不好了!” 
  千心阁主铁青着脸,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堂,怒道:“在书堂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楼上的那套……宋刻《南齐书》被偷了!” 
  啊?千心阁主一把将管家的衣领揪住,情急下竟是说不出话来,随后摇晃着身体向后倒去,被管家死死抱住。众人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千心阁的珍本也会被人盗去,都惊得呆了,太月院主颤声道:“什么贼有这等本领,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把《南齐书》偷走?莫非是……” 
  西风堂主心里也猜到了那个可怕的名字,脱口说:“落花宫?”众人听了这三个字,都打起寒战,神情变得僵硬了,大气不敢多喘,只有眼珠子在四下寻摸着,似乎那落花宫的贼人正在暗中窥伺,嘿嘿冷笑。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不过片刻工夫,各家楼主猛地省起自家放在院中的那些珍本,摆在那里也不安全,发声喊,呼啦一下都朝堂外跑去,胡庄上下顿时一片慌乱,闹得鸡飞狗跳。 
  乍听到《南齐书》被盗的消息,敖子书先是胸间一热,心跳蓦然便急促起来,喉头发干脚步发软,脸上竟然还微微泛出了潮红,暗叹了声:“好个二弟,这事到底又被你做成了!”他晃了晃脑袋,竭力摆脱因兴奋而带来的虚空感,跟着众人冲到了院子。   
  1、赏书大会(5)   
  各家的展位前,都站满了书童仆人,如临大敌般将自家的珍本围住,只有敖子书无所牵累,快步走到太月院主跟前,一拱手道,“世伯,你看今天这事……” 
  太月院主前几天便丢了一套《十三经注疏》,此时早成了惊弓之鸟,忙朝西风堂主一点头,说:“事出突然,今天这赏书大会不如先散了吧,盗风猖狂,每一家回去后都早做防范,勿要为奸小所乘,其他事日后再从长计议。”众人早被落花宫偷怕了,听他这一说如获大赦,纷纷赞同,当下都忙着收拾展位上的书本。 
  敖子书来得潇洒走得从容,与一干人拱手作别后,出门上船驶出了胡庄,见太湖水千顷碧波如玉,白雪样的芦花洒洒扬扬,远远的天水一色,薄云如细纱悬浮,似从没看过这般美的景致,只觉胸间畅快无比,不觉便有了想喊想叫的冲动,果真学着渔家喊了声号子。 
  随行的书童几曾见过他如此失态,都甚感诧异。往日里,敖子书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读书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喜好,人也老成,不苟言笑,早早地顶着个少楼主的帽子,恪守着祖训家规过活,身上便少了些真性情。故而乍看到他如此冲动,下人们都觉得新鲜。 
  敖子书随后也觉出这样吆喝有失读书人身份,转头见书童们直着眼看他,脸皮便是一端,但到底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又道:“你们来唱!吆喝起来也好,个个都不作声,可不太辜负了眼前这美景吗?” 
  一个书童大着胆子说了句,少爷既然有兴致,不妨吟诗做对啊!敖子书摇着头说:“诗书在楼里读得多了,现在只想听听渔歌子,发发野,二弟在这里就好了,喊起来肯定比谁都响亮。” 
  少爷既愿意听,书童们谁不想凑这个趣儿,果真都吆喝起来,顿时湖面一片热闹。大船便在这号子声里,慢慢驶向了敖庄。   
  2、敖庄风满楼(1)   
  若是站在天灵山上,俯瞰敖庄,会发现它泊在太湖边上,极像个元宝。风满楼恰好便立在中间凸起的位置,隐隐昭示着它的至高无上,三层砖木楼,回廊相通,前后三进深,它像这个家族的百岁老人,日夜垂视着敖庄里的动静。 
  历经了几代的风雨,敖家的深宅大院四下透着沧桑味道,闻一闻,有点像祠堂里烧的香烛气味;像老红木家具破了漆,受了虫蛀,散出的气味;像古旧瓷器蒙了尘,字画泛了黄,滋生出的气味;或是色泽发乌的帐幔、搁置久了的灯笼,轻轻一抖动,烟尘便有些呛;或是多年不曾洗晒的旧衣服,受了潮气,长了霉点儿,有些馊。 
  这些气味越聚越浓,常常堵得人心发慌,本是年轻人最不喜见的,敖子书却恰恰相反。他贪恋的正是风满楼的这份古色古香。花啊草啊鸟啊什么的,该是女人和孩子喜欢的,游玩享乐是纨绔子弟的嗜好,与他这个正派的世家子弟不搭边儿,他是读书人,偏就喜欢这股子陈旧味儿。 
  一拐进敖庄的临街河,最先看到的便是敖家有名的大酒窖,靠岸是五间高房,墙壁上写着个大大的“酒”字,跟邻近的米行墙上的那个“粮”字相映成趣。这敖家老酒也是百年老字号,开坛顺风十里飘香,跟风满楼一样名重,色味劲道在本地都是首屈一指,最远的还销到了安徽徽州一带。嘉邺镇的人多喜欢自酿米酒,但若操办红白喜事时,在席上见不到敖家老酒的话,客人就会抱怨了,说这酒喝得不美气。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从何时流传下的,久而久之,喝敖家老酒便多了一层象征意味。 
  敖家老酒传到敖子书的二叔敖少秋这一辈,酿造的工艺更有所长进,传说不同的人能从中品出不同的味道,比如年轻的情人吧,喝第一口时觉得有些甜蜜,再喝又有点涩苦;比如老夫老妻吧,喝在口里便一点辛辣气没有,只是香醇绵长;再比如说悲苦的人吧,居然能从中品出酸甜苦辣咸等五味来。一时间,敖家老酒名声大噪,上门拉货的船只排成了长龙,偏生这敖少秋有点犟劲,每次老酒出窖只出八十坛,还要留下十坛自家享用,限量供应,于是价钱便一翻再翻。 
  但敖子书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个二叔,尤其看不惯他成天价醉醺醺的模样。敖家的酒窖他小时没少去过,二叔每次都蒙松着眼皮,抱着酒坛坐在板凳上,面对着墙壁上的一副女人画像(那是他二婶的遗像)。年纪稍大,敖子书才知道里面原来还藏着一段故事,二婶当年嫁到敖家,原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登上风满楼看书,她的心思半点也没在二叔身上。可不知道敖家有族训,女人永远不得登楼半步,二婶因而忧心成疾,终是含恨逝去。她跟了敖少秋三年,没留下子嗣,只有悲苦,还害得他整日里借酒消愁,即便后来在外头领养了一个儿子,依旧不能使他完全振作起来。 
  不过,敖子书现在倒是替自己感到庆幸,当年,二叔、三叔都是人中之杰,聪明绝顶,若非一个酗酒一个早逝,这楼主的位子如何能落到自己身上。他们的后代:敖谢天是领养来的“野种”,没资格登楼,敖子轩年幼,跟三奶奶沈芸孤儿寡母的,又对自己构不成危险。不像他敖子书,父母健全,一个替他护楼开道,一个替他料理家院,上头又有老太爷罩着,要风有风,要雨得雨。 
  大船沿着临街河驶进了敖庄,两岸上,不时地有敖姓人家朝敖子书打招呼,隐约都知他今天是代表风满楼参加赏书大会的。此时,敖子书早收起在太湖上的不羁,同岸上的人一一点头回应。猛的,书童叫了起来:“那不是大爷和大奶奶吗?” 
  敖子书抬眼一瞧,可不是,爹和娘正站在院门的埠头上翘首眺望,他的胸间一热,叫声:“爹,娘!”船还没靠实了岸,就一个箭步跨过去。 
  大奶奶是个长相富态的妇人,平日里架子端得足,又掌管着敖府的里里外外,下人们都怕她三分。在她眼里,这个家除了老太爷就只有儿子了,自然是事无俱细,都极为上心,更何况今天还是子书第一回代表风满楼出席赏书大会。所以待儿子一跑近前,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问:“孩子,怎么样?”敖子书忙说:“放心吧娘,我没给咱敖庄丢人。” 
  一个书童在旁边说:“大奶奶,少爷今天可神气了,那些楼主个个服他!”她听了这话,脸上才放开笑,眼睛却湿了,说了句:“好孩子,真是给娘争气!” 
  大老爷敖少广人长得有些五大三粗,平日里话语不多,是个闷葫芦,现在却插上一句,说:“子书是给咱们风满楼争气!” 
  “那是,那是!”大奶奶方圆的脸上满是喜色,说,“子书,快去见爷爷,让他也高兴高兴!”拥着儿子进了府门。 
  敖家大院的中间是朝南五间七进的住宅,三面是花园,各个院落都建造成相隔的单元,自成天地,却又有卵石小径相通。敖子书随着父母绕过池塘,穿过两旁装了花格的游廊和一道道小门,去到东北角的一个院落里。老爷子的“德馨庐”是四间朝南的正屋,幽静的院落里种了芭蕉和瘦竹,中间是两块形状奇古的太湖石,自有一番不俗的气度。 
  这边敖少广三人才跨进院子,便听得里面吱呀一声门响,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险些撞到了敖子书的身上。大奶奶的脸色一沉,喝道:“茹月,这是老爷子的屋,你跑什么跑?”   
  2、敖庄风满楼(2)   
  “大奶奶,大老爷……”叫茹月的丫头吓得一哆嗦,慌忙跪下去。敖子书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俏丽丫头,见她的发辫有些散乱,白色绣花边的衫子上,有一粒扣子松开来,露出里边猩红肚兜的一角。她全身都在颤抖,眼眸里含着泪花,小巧的鼻子急促地抽动着,像头受了惊的小花鹿,惹人爱怜。 
  大奶奶狐疑地打量着茹月,又瞅瞅正屋,低声骂:“乱了清静,小心我剥了你的皮!”敖少广忙道:“好了好了,想是手脚不利落,打碎什么东西,让她先下去吧!” 
  大奶奶又狠狠瞪了茹月一眼,说了句回头再找你算账!才快步走到“德馨庐”,放软了声腔,“爹,子书他回来了!”过得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咳嗽,“叫他进来吧!” 
  敖子书这时却落在了后边,他在经过茹月身旁时,本想伸手将她拉起来,迟疑了下,害怕被爹娘看到,还是走开了,心想,茹月吃了爷爷的打骂吗? 
  他们进去后,敖老爷子正好背着手从里屋踱出来,头戴黑色瓜皮帽,身穿白色内衣长裤,罩件深紫色缎子坎肩。厅堂的西头有一张很大的楠木坐榻,铺着紫色坐垫,榻前是一张楠木茶桌和两个脚凳。他在坐榻上一靠,红润的脸上露出了几丝笑容,冲着敖子书招招手,“过来过来,跟爷爷好好讲讲今天的事。” 
  大奶奶和敖少广进门后便垂手站在两旁,敖子书先朝着爷爷行了礼,这才将今天在书会上的事娓娓道来。敖老爷子理着雪白的胡须,半眯着眼睛来听,不时地点下头,大奶奶和敖少广听儿子如此风度,不由得心花怒放。 
  敖子书交代完后,敖老爷子的眼睛也睁开了,目光盯在孙子脸上,问:“那《南齐书》果真被偷了?” 
  敖子书迟疑了下,说:“是的爷爷,千真万确!” 
  敖少广也插上一句,“爹,这些天那几个书楼丢了不少珍本。” 
  敖老爷子捻须沉吟了下,伸手去拿茶桌上的水烟袋。大奶奶见公公对子书在书会上的上佳表现不置一词,却只关心千心阁的书被盗,不禁有些失望,上前拿起火石,打着了火,给他点上了。老太爷抽了一口水烟,才道:“莫非是……是他回来了?” 
  敖少广的眼光一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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