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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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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蝴蝶与落花(2)   
  “说起来也非我一人之功,没有少方以前跟我的淡禅论道,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参得透。” 
  沈芸想起往昔的旖旎情景,不免叹息,“我所悟出的落花境界,能借几句古诗来说明。这第一境,可用韦应物的‘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来喻,这是个分别境,因为还有个寻字;这第二境,则用苏东坡的‘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为喻,这是个无我境,一切归于自然,恬淡祥宁,却尽得风流。” 
  方文镜听到此,闭上眼睛沉思,半晌才叹说:“师兄我自以为聪明绝顶,武功修为学识艺道皆非你可以比肩,谁想竟在这上面败了,原来是输在胸襟的宽狭上。”有时候,人过于聪明过于自负,都会造成牵累,方文镜在修为中遇到的最大障碍正是他自己。 
  他手中的蝴蝶又飞到了沈芸的身上,她轻轻对它吹了口气,说声去吧!它便翩翩飞走了,没入云雾中,沈芸转头看着方文镜说:“山下的事你都知道吗?师兄,我现在需要你帮我。” 
  方文镜不由得苦笑,抬起双手看了看,“我怎么帮你?我一身的功夫都化为乌有,已是手无缚鸡之力,孔一白若不是废了我的武功,如何肯放我在此。” 
  沈芸有些急了,“嘉邺镇的赏书大会马上就要开办,天儿要报仇,势必在那时刺杀孔一白,他要真去,便会落入圈套!我们必须马上下山。” 
  方文镜目光流动,淡淡地说:“人世间恩怨何时了,让他们自己了结吧。师妹,你既然已悟出落花臻境,如何还没看透这些?”又慢慢转过身去。 
  沈芸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教孔一白《落花诀》?” 
  “盗亦有道,魔亦有道,我盼他能悟出《落花诀》的真谛,以脱苦海。” 
  沈芸叹息一声,“他不可能悟出。” 
  “那便任他去吧,走火入魔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沈芸听到此,便知道这才是师兄传孔一白《落花诀》的真实用意,此人既然难斗,用这个法子加快他的疯狂和毁灭,倒也不失为一记狠招。只是任由方文镜在上边孤身经受风雨,到底有些不忍,“师兄,你真不跟我下去?” 
  “芸儿,我在这高处,已经下不去了。我愿在此了结一生,这是一件何其快哉的事。练《落花诀》那么多年,就好像做得一场大梦,而今终于一切了然,纠缠在我心里的苦一下子都不见了。我为什么还要下那个俗世呢?你记着,多少恩仇,最终都要化在那土里的。” 
  沈芸悲伤地望着他,方文镜凝神看着远方的云一动不动。她知道要想劝动他,还须在落花境界上做文章,便叹道:“师兄,你果真能看得开,那么上山和下山便没什么分别,入世与遁世也没什么区别。若拘泥于此,怎称得上已经参透了落花臻境。花终归要落,从高处而下,化为泥土,师兄只知其上,不知其下,不免又落了下乘。” 
  方文镜听了这番话,咀嚼着,微笑点头,“落花随水去,修竹引风来,自然而然才是正理。 
  好,师妹又给我上了一课。不过,我此时下山还早了些,你还是先去吧,天儿聪慧,只是行事还不够沉稳,我便把他交给你了。师妹既然能够渡我,也自当能点化他,我却自管在此静它一静。”说着,又闭上眼睛。 
  沈芸怜惜地看着方文镜,拜了一拜,说:“师兄,我这便去了,下次定当带了谢天来与你相见。”转身朝外走去,到得石壁边沿时,回头一望,方文镜依旧静坐如初,当下叹息一声,纵身一跃,顺着石纹滑下去。她要尽快赶到天灵山的敖家祖宅去,找到谢天,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嘉邺镇的赏书大会定于九月十五在风满楼举行,时隔还有几天时,敖子轩和敖子书兄弟俩便忙翻了天,筹备会场的布置,请帖的发放,客房的安排等等,事无巨细都要一一插手。往常有老爷子坐镇、沈芸的帮衬还可松闲些,如今大事全压到他们这辈儿人身上,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料理,但疲倦中自有一份满足感,毕竟敖家是由他们把持了。 
  其时,敖子书已跟茹月解除了夫妻关系,当她再次离家出走,敖少广夫妇便坚决让儿子写下休书。子书虽然心情复杂,无法说清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最终还是依照了父母的意思。当晚却在风满楼里痛哭流涕,原来,这摸透女人的心比读书还难。那些写书的,将真实用意藏在字里行间,让人任意去读去揣摩,总有个讲头;女人的心思却藏得不但严实,而且古怪,嘴上挂着的,心里想着的,往往背道而驰。云遮雾罩,总难落得一个实处,所以女人的心对敖子书来说,委实是一本最难读懂读透的书。 
  沈芸走了,茹月走了,现在连雨童也走了,敖家如今就是缺少女人的气息。敖子轩心里也是憋屈,不明白岳父为何要在这当口把雨童送回上海,这次书会可是嘉邺镇从未有过的读书盛事,又是他敖子轩担任督学以来,第一次为本地学子做的实事,没有爱人在旁分享成功的喜悦,总是个遗憾。而且,周名伦事先并没知会他,等雨童被送走后,他才得到了信,心里不免有些不快。他曾找过周名伦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知道他仇恨落花宫的人,但希望他别因私仇而误了赏书大会。当时,周名伦也诚恳地答应了,一切过节都留待书会结束以后再行解决,敖子轩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2、蝴蝶与落花(3)   
  眼看着书会的筹备有了头绪,各家预备展出的各种珍本也都运进风满楼,只待明日开办,兄弟俩这才挤出喘息的空儿,晚上约在风满楼的书房里说话,敖子轩觉得此时也该跟大哥摊牌了,那份《联合公约》只有先取得他的同意,才有可能在岳父的帮助下,说服其余三家书楼。 
  风满楼自从上次遭了潮灾,便有不同程度的毁坏,还是周雨童拿出嫁妆的钱补贴进去,重新做了修缮。两人如今站在焕然一新的书房里,想起近段时间敖家的种种变故,不免叹息。为了赏书大会,风满楼里如今也安上电灯,敖家自行发电,整个楼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昏暗了。 
  敖子轩替大哥拧亮灯泡后,兄弟俩看着那一匣匣的书,都很是兴奋,敖子书摸摸这本,翻翻那本,有些眼花,敖子轩笑着说,“大哥你看,平日见不到的书今天都到你楼里了。” 
  敖子书也笑叹说:“只可惜啊,明天赏书大会一开完,这书又要归还回去,哪里是我的。” 
  敖子轩哈哈大笑,“你也未免太贪心了些。” 
  敖子书看着弟弟,说:“要是弟妹在就好了,也能看看明天的热闹,咱们敖家好久没这般排场过了。你看看这书房,当初还是她拿出私房钱帮着修的呢!” 
  敖子轩听了脸色一沉,说:“明天办完赏书大会,我想连夜就去上海找她。我们从出国认识到现在,还从没分开过。你知道吗大哥,西方人讲女人是男人身体中的一根肋骨,我不敢这样说,但我觉得雨童是我的另一半。” 
  “西方人真的那么看重女人?”敖子书怔怔地瞧着他,“三弟,我真的是羡慕你们俩,别的不去说它,只这份相识相知就很难得。只希望你和雨童能逃得过风满楼的恶咒,不至于劳燕分飞。” 
  敖子轩怔了下,问:“大哥,你说什么?” 
  敖子书拉着弟弟的手,端详着他的脸色,沉重地说:“从二婶、三叔的死,到爷爷的死,还有谢天和你娘的出走,哪一件不是和风满楼有关?小时候敖家就流传过一句话,说风满楼死的人太多了,会有厄运。咱家的人又有哪一个能逃得出这个恶咒呢?越跟风满楼贴近的,报应越厉害,你看看我,恐怕没有比我再惨的人了。子轩,我真希望雨童和你能逃出这个恶咒,我自己虽不能,却神往之。”想起茹月,心又隐隐作痛,他和她真是前世的冤孽啊! 
  敖子轩听子书说起这样一番话,神色又显得凄凉,很是不安,说:“大哥,你怎么还信这个?” 
  敖子书苦笑着摇头,“都道藏书苦,却不知苦于何处。世凡藏物,都是藏而不露,不能轻易让人得见,要防盗防抢,藏书更是如此,还要防水防火,与这些藏书终生相守,战战兢兢,唯恐被灾祸毁去,被人偷去,日日守候修理,连亲人都要提防,长此以往,便失了天伦之乐,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苦的?” 
  敖子轩叹了口气,觉得他活得这样累真是可悲又可怜,“大哥,你这番道理听来是对的,可你想过没,让天下人分享岂不更快乐?不就解决你日日战战兢兢的心病了吗?” 
  敖子书一瞪他,道:“那我问你,何为藏?藏即是一人独享。” 
  敖子轩摇了摇头:“你这是一人之藏,我说的却是藏于天下,藏于民众之中。大哥,你看了这么多书,知识可谓渊博,我只问你一句,这读书是为了什么?” 
  敖子书讪讪地说:“这样简单的问题,你还问……” 
  敖子轩大声道:“绝不简单。我妈妈说过书里有人。我们读它是为了与书中的人沟通,知前人的苦与乐,教化今世人应该怎么活着。大哥,你读了那么多书,不至于不知书中有人吧? 
  举一个事例,你说西方人奇怪,把女人看得很重,那就是你白看书了。小时候我妈妈就教过我举案齐眉的故事,你不觉得我妈妈和我爹当年很幸福吗?他们才是真正把书读得通透的人,你若真读懂了那书中的夫妻为何要相敬相知,茹月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说敖家数你最惨,我看这惨状多半倒是由你自己造成的。” 
  这席话传到子书的耳朵里,当真如五雷轰顶,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子轩不忍心再刺激他,忙说:“好了大哥,今天咱们不说这些,我手头有份东西想请你过目,你看后给我个话儿。”便郑重其事地掏出那份《联合公约》交给了他。 
  敖子书诺诺地接过,展开看时,只两眼手便有些抖,看到一半时,脸上也变了色,抬头看看弟弟,敖子轩却笑眯眯地示意他看完再说。他看完后,脸早渗出了汗,连连摇头,慌声说:“三弟,万万不可,这要是发下去,你就是嘉邺镇的罪人,更是咱敖家的不肖子孙。” 
  敖子轩苦笑道,“大哥,没那么严重吧?我查了一下,哪家书楼不藏书万册之上,而珍本孤本还不到一成,难道就不能将那些大众的刻本拿出供别人读吗?大哥,人若是读不到书,那藏书何用?” 
  敖子书哪里还能坐得住,起身来回走着。“我的三弟啊!你在西洋长成,不知道真正藏书的规矩,这不是赈灾赊粥的地方,是藏书楼啊!你不是不知,藏书难,藏书日久更难。火灾、战乱、暴民、盗贼,摊上哪一桩都有灭顶之灾!前段时间咱们风满楼刚刚受过潮灾,如何? 
  竟搭上爷爷的一条命!你知道南湖楼当年怎么败落的,被落花宫那么一搞,竟是家破人亡啊!在咱们嘉邺镇,藏书者哪个不是每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旦有个七长八短,别的书楼就虎视眈眈,想方设法来抠搜。强敌环伺,强敌环伺啊!你还要让各家书楼互通有无,简直是荒谬之极!”   
  2、蝴蝶与落花(4)   
  敖子轩一皱眉,说:“大哥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不就是怕别人登上你的楼,看了你的书吗?” 
  敖子书却丝毫不隐讳,使劲地点头,认真地说,“没错,我确实不愿让别人分享我的书,如果哪一天有人想登我风满楼,先从我敖子书身上迈过去!” 
  敖子轩对他的迂腐想法嗤之以鼻,反问:“大哥,说句真心话,你难道就不想读到千心阁、太月院、西风堂的藏本吗?如果不互通有无,你一辈子都不会读到的。” 
  敖子书先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我当然想读到。我做梦都想纵览几大书楼的珍本。今天他们送来这里的,虽也算精品,却非孤本珍品,好东西还都在家里藏着呢!” 
  敖子轩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这不就对了。我这公约里说得明白,不光规定要做什么,还保证你享有看别家书楼藏书的权利。” 
  敖子书的笑声却更敞亮了,贴近弟弟的耳边得意地说,“实话告诉你子轩,他们就是藏在家里再严实也是枉然,那些书大哥我早就全看到了。” 
  敖子轩愣住了,简直以为他是在说诳语,“那几个书楼的珍本你全看了?不可能!他们怎会如此大方?” 
  敖子书微微一笑,“我还是跟你实说了吧,是谢天帮我办到的,当年我想读什么书,谢天都会给我偷来,我读后他再送回去。就这样,连着几年我差不多都已经看齐了。否则,你大哥我哪里能有今日的锦绣名声?这可是秘密!不可说,不可说的!” 
  敖子轩听了这话大为惊诧,直勾勾地瞪着大哥,好像才认识他一样,“你……”他气得全身哆嗦,痛心地说,“亏你还能说得出口!你们老骂二哥是贼,你们才是名副其实的贼,强盗!大哥,我一直把你当作大学者,大学问家,从心里敬重你,可没有想到你们是靠着偷来偷去获得你们的学问。” 
  敖子书见弟弟暴跳如雷,吓得赶忙拉住他的手,“三弟,息声息声,你说那学问都是光明正大学来的也不尽然,翻开史书查查,看看,历朝历代的很多学问都是偷来的。” 
  敖子轩眼中已闪出了泪花,盯着子书说:“大哥,你错就错在把学问和藏书都作为私有,难道你不想把学问都奉献给大众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最大的偷书贼就是你们这些藏书的人!你们比落花宫的人更卑鄙无耻!” 
  敖子书听他骂得刺骨,慢慢松开弟弟的手,也有些不乐意了,悻悻地说:“三弟,你太理想化了,这样迟早要栽跟头的。” 
  敖子轩愤愤地说:“即便在外面栽跟头,也好过你窝在书楼里固步自封!大哥,我今日对天发誓,一日不改四大书楼的陋习,我敖子轩就一日不离开嘉邺!”说着便大步走出了书房,一口气下到了底楼。方才想到那份《联合公约》还留在上边,想回去拿时,又实在不愿再跟大哥碰头,尤其是听到敖子书暗中跟二哥所做的那些勾当,真是刺伤了他,更可气的是,二哥当年那么帮大哥,到头来还被自家人冤枉,妈妈何尝不是也摊了这样的下场,在这嘉邺镇上,总共巴掌大块天,却又能还人多少清白? 
  这么想着,便不想再回头去取,反正那东西已经印在脑子里,默写下来多抄写几份就是,拔腿就出了门,正好看到敖少广侧身站在门旁,敖子轩估计他是听到了上面的争吵,才呆在这儿,忙笑道:“大伯,晚上又要辛苦你了!” 
  敖少广也赔笑道:“没什么,我还就怕闲着,这次赏书大会也多亏你这督学有办法,场面大,门路也广,嘉邺很多年没这样风光了。”他手下的人现在个个佩枪,新近又统一着装,威风八面,他脸上也很是光彩。 
  “大伯您能这样想太好了,只要我们宽以待人,不自私自利,别人也自会尊重我们。”敖子轩看着敖庄灯火闪亮,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敖少广也附和说:“那是自然,现在想想,其实你娘当初没有错,她也曾提到过这些。” 
  敖子轩听他说到娘亲,不言语,只是盯着他看,敖少广笑得有些涩,“你不用这么看我,大伯心里从没把你娘当贼来防,她要想偷,这十八年早就把风满楼偷得一干二净了,还能等到现在吗?她虽然离开敖家,可始终是这个家门的人,这些年若不是由她来支撑着,风满楼怕是早就败落了!” 
  敖子轩没想到往日里少言寡语的大伯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眶一热,泪水便涌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叫了声大伯!敖少广眼睛也有些潮湿,“你娘从嫁到敖家,我就觉得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其实不光我,你大娘也这样想,你娘她早就该走了,她进敖家真是憋屈啊。 
  我和你大娘私下谈过许多次,其实都心照不宣,我们很怕她是落花宫的人,试探过她很多次。可你娘这十八年……唉,总是我们对她不住。上一次她登风满楼要砸禁牌,我明白你娘要做什么,可我们都不会容她这样做。为何,因为规矩是不能随便破的。规矩就像这树,我们就是这树上的叶子,树没了,我们去哪儿呢?” 
  敖子轩听到最后,见他把话题又转到那套楼规上去,心里不免又泛起了苦涩,显然,他是听到自己跟大哥争吵什么,便绕开弯子表个态,他当然是支持大哥那守旧的一套了。不觉,握敖少广的手便慢慢松开了。 
  敖少广却是只管说下去,“大伯这几十年来,也习惯围着这个楼转了,我是为它活的。你大娘也是,你大哥也是。但这家里只有你和你娘不是,你们是在外面办大事的人,子轩你要答应我,一定帮你大哥把风满楼重兴,可不要毁了它啊!”   
  2、蝴蝶与落花(5)   
  敖子轩被这番话堵得难受,长长吐口气说:“大伯你放心好了,不光是风满楼,我们整个嘉邺镇都要重兴的,我早跟雨童说好了,不把整个嘉邺镇藏书的面貌改变,我们是不会走的。 
  ”敖少广呆呆地看着侄子,一时间无言应对。敖子轩暗叹声,转身默然地离开,想想父辈,大伯只知道围着楼外转圈子,二叔沉溺于酿酒醉酒,父亲早世,含笑九泉之下;他们弟兄三人,大哥只知拼命藏书,害怕被别人看到拿到,二哥只知拼命偷书,像蝙蝠般总活在黑暗中,偷偷藏藏,这嘉邺镇地面上死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书,为何就不容自己去改变它!古语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这又算得什么?想到难过处,敖子轩不禁潸然泪下。   
  3、赏书与盗书(1)   
  九月十五这天,沈芸早早地就赶到镇上,她和敖谢天约定一明一暗,一个进到设在敖家后花园的赏书会场,一个则提前潜入风满楼相机行事。两天前,沈芸在山上的敖家老宅找到谢天时,他正准备着第二次行刺周名伦,下手的地点自然就选在赏书大会上,那里届时人多喧杂,比起防守森严的南湖楼自然更容易得手。 
  沈芸却以为孔一白那天定有防备,他武功既高,为人又精明狠辣,刺杀他的胜算并不大。更有一样,她不想看着子轩和子书辛苦办起的这次赏书大会,中途因出现意外变故而流产,要知道这次书会对嘉邺镇将来开创藏书的新风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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