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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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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每年六月六的曝(晒)书大祭、年关的火神大祭外,每个月例行的读禁牌,亦是风满楼顶为重要的一项仪式。这项活动却是要敖家直系子孙家眷全部参加的,由楼主亲自主持,但宣读禁令的却往往找少一辈的人,十年前宣读的人是敖少方,如今是敖子书,其用意也是为了替新楼主的将来树威。 
  本月读禁牌,是八月一这日,天光晴好,一大早,敖家的老小们便聚集在后花园的功德牌坊前,等候着仪式开始。孔夫子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三牲果品。左下首放了一把太师椅,敖老太爷新衣新帽端坐上边,望着下面黑压压的敖家人群,敖子书跪在最前面,谢天跪在敖少秋的身后,漠然地望着影壁,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 
  看时辰已到,管家喊道:“请——禁——牌——” 
  敖子书马上站起身,从下人手中接过三炷香,朝前拜了拜,一一插进大香炉里。这当儿,两名护楼兵抬着一面紫檀木做成的牌子上来,放在他面前。管家又喊道:“起——” 
  敖子书马上挺胸仰头,朗声念道:“敖家祖训,代不分书,书不出楼,子孙无故登楼者,逐。私领亲友登楼者,逐。擅动藏书者,逐。女眷登楼,逐……”他一边念着,一边将脑袋向后慢慢扭,画着圈子,隐隐有陶醉之态。 
  啪的一声,脖后被什么东西打了下,火辣辣的疼。敖子书一转头,见一块石子掉在了脚下,登时火冒三丈,朝下寻摸是谁在捣乱,但下面的人个个低着头跪在那里,一时间竟是找不出。 
  只有谢天看到了刚才的情形,十岁的子轩乘人不注意,用弹弓瞄准敖子书射了下,那弹弓还是他上个月给子轩做的,不禁莞尔。 
  看到大哥一副恼怒的模样,子轩用手捂住嘴巴,窃窃偷笑,沈芸转过身,使劲拽拽他,示意他安静。台阶上的敖子书无奈,只好转过身去接着往下念:“擅自进一道门者,按第一禁牌,重责三十杖,交官府衙门。进二道门,按第二禁牌,重责七十杖,交官府衙门。进三道门,按第三禁牌,割去手足,交官府衙门……” 
  但因为遭受了一次“偷袭”,心有余悸,再读起来不免有些顿磕,隐隐地又听到背后有笑声,似乎有人又瞄准了他,敖子书霍的转过身来,满以为能看到谁在捣鬼,却又扑一个空,子轩忍不住扑哧乐了。 
  猛听得老太爷喝道:“子轩,你过来。” 
  子轩见爷爷板着老脸,害怕地躲到沈芸身后。敖子书幸灾乐祸地瞪了他一眼,心说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崽子干的。 
  老太爷的话声严厉起来,“我叫你到前面来!” 
  “快去!”沈芸轻轻推了推儿子,子轩无奈,只得撅着嘴巴慢慢走上前。老太爷注视着他,问:“你哥哥在干什么?” 
  子轩嘟囔着:“念禁牌。”老太爷声音大起来:“念什么的禁牌?” 
  子轩低着头,“风满楼的禁牌。”老太爷跟着问:“那风满楼又是我敖家的什么?” 
  子轩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怜巴巴地看看爷爷,又回头去看看沈芸。老太爷站起身,满脸肃穆,向下方扫视一圈才道:“子书,十年前我送给你的两句话可还记得?” 
  “是的爷爷!”敖子书大声念了出来,“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十年前爷爷教的这两句话他确实记得真真的,那时,冒充教书先生的方文镜和投奔敖家来当修书人的孔一白双双兴风作浪,害死了三叔,火烧风满楼,敖家委实到了大厦将倾的危急关头。但爷爷硬是凭着他的威望和魄力,又把家族给撑了起来。 
  只见老太爷用精亮的目光扫了扫下方的人,提高嗓门说:“没错,风满楼十年来得以重新振兴,靠的正是这两句话。”因为情绪激动,竟咳嗽起来,大奶奶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只待咳嗽平息了,才伸出手摸着子轩的脑袋,语重深长地说:“子轩,将来我走了,风满楼要由你和你哥哥传承下去,知道吗?” 
  听了这话,大奶奶不禁与敖少广对视了一眼。她本来就对子轩的调皮捣蛋有些恼火,待见老太爷提到了这话,脸就更黑了。不想,子轩突然大声说:“风满楼干吗老关着?那些书谁读不是读啊,爷爷?”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个个惶恐,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老爷子的面,问这样“违犯祖训”的话。沈芸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子,这个惹事的小祖宗!忙叫起来:“子轩!”   
  5、家规(2)   
  老太爷沉默着,转身看看沈芸,眼光有些寒意,他脸上的皱纹刻得很深,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一只手抓住椅子背,问:“这话是你教的?” 
  不等沈芸说话,子轩早昂起头,大声说:“爷爷,这是我自己想的,您还没回答我呢,风满楼的书为什么不让别人读啊?” 
  老太爷注视着子轩,全场鸦雀无声,个个都在心里打鼓。子轩却是丝毫不怕,眼不眨地跟爷爷对视着。大奶奶瞧见老太爷的手足都在哆嗦,显然怒火中烧,心里竟感到一丝快意。子轩今天这场处罚是逃不过去的。 
  沈芸在下面瞧着儿子昂着头,跟老太爷较劲,又气又急,碍于家规却又不敢上前阻止,正惶急时,忽听老太爷轻声道:“散了吧。”默默起身,朝前走去。 
  人群开始松动,大伙都没想到老爷子会如此轻易放过子轩,大奶奶和敖子书更是失望。沈芸也做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收场,还以为老爷子是给气糊涂了,上前拉住儿子,抡起巴掌就打他屁股,嘴里骂道:“叫你口没遮拦,叫你没大没小!”子轩哇的一声哭起来。 
  猛听得有人喝道:“不要打他!”沈芸愣住了,见是老太爷转过身来制止,他手里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那里,长叹了声,眼神暗淡下去,转过身又往前走,所有人都注视着老太爷的背影,大气不敢多喘。老太爷的背有些驼,步子有些蹒跚…… 
  沈芸猛地明白了,他这是看在死去的少方面上,才不忍心处罚子轩的,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待族人都散去了,这才拉着子轩回到家。 
  “娘,今天我说错了吗?”回到家后,子轩红着眼睛问沈芸。他的小脸通红,嘴角撅着,露出一丝倔强来。 
  沈芸心疼地将儿子搂进怀里,说:“孩子,你的话没错,可不该在那个场合说。娘还要告诉你,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去想,不能放到嘴边说,懂吗?” 
  哦!子轩低着头,使劲地绞着十根手指头,好一会儿才问:“娘,那爹当年是怎么说话的,也要心里想着嘴上不说吗?也不能反驳爷爷吗?” 
  一席话听得沈芸异常苦涩,泪水竟哗的流了满腮。子轩听不到娘的答话,抬头一看她泪流满面,慌道:“娘,你又难过了?” 
  沈芸强笑着摇摇头,“不,娘是高兴的,我的子轩长大了!”使劲地将儿子搂在胸前,“好孩子,以后娘再不憋屈你了,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只要你以为是对的。”听了这话,子轩破涕乐了。 
  沈芸把他的身子正过来,给他擦擦脸上的泪痕,说:“去读书吧,娘要一个人呆会儿。”待子轩去了,她才起身走到供着敖少方牌位的桌前,低声说:“少方,你看到了吗,子轩他长大了,那脾气可真像你。正直、坦率,虽文弱,却敢作敢为,是个男人……” 
  她泪水盈盈的,模糊了视线,牌位上的名字蒙眬了,渐渐幻化成了敖少方的脸,清秀儒雅……她至今记得那天喝子轩满月酒时,敖少方说的那番话,平日里他是滴酒不沾的,那天却兴致勃发,频频举杯相敬,“爹,这一杯酒我敬您老。我到今日方明白生命传承的深意,父子同心……这第二杯给我的儿子,子轩长大成人之日,定会记得他父亲这一生只醉过一次,便是为他……这一杯敬我的夫人,各位,敖某排行老三,在家受爹娘兄嫂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按说不该有遗憾之处。可我幼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外人交流,总想着能有个伴来陪我……老天爷真是慈悲啊,能赐给我这么好的夫人陪我一生,我死而无憾……” 
  可自己真的如少方说得那样好吗?一想起往事,沈芸就觉得心下隐隐作痛,那感觉好像去揭一个旧伤疤,新肉虽已长好,但疮口留有余脓,一挤便冒出来。那一夜,风雷大作,雨下得好大,瓢泼一样,她抱着子轩四处躲避……方文镜凶狠的眼睛,敖少方凄凉的眼神……箭矢如雨,血流如注……风满楼火起,锣声大作……少方的棺木,沈芸的蝶衣,一起在火中烧毁……敖少方的笑容在火焰中飘荡,虚化,渐渐又变成了供桌上的牌位。 
  风声雨声喊声锣声一下子都消失了,屋子里空荡荡的,没阳光渗进,外面的天也阴沉起来。 
  沈芸猛地用手掌捂住了脸,脊背抽动着,倾诉着无声的委屈……少方啊,你一撒手就走了,可不知我负着你的债,是怎生熬的日子。芸儿本是一只蝶,最喜在山花烂漫处,自由自在地翩跹飞舞,可如今呢,自甘囚在敖家门墙里,守着孩子,守着这风满楼……油菜开花黄如金,萝卜籽开白如银,罗汉豆开花黑良心。哥说话来沉如金,妹当事来亮如银,为人岂能黑良心…… 
  正自心思翻转,情难自禁,沈芸猛听得屋外头传来了丫头的叫唤:“三奶奶在屋吗?老太爷有唤呢,叫去三思堂训话!”她答应一声,慌忙对着镜子照了照脸,心下却不免担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使人唤得这么急? 
  待拉了子轩朝前园赶去时,见家人们个个神色慌张,有人还嘀咕说,这收养的孩子就是不能疼,都是白眼狼,改不了习性!沈芸心便咯噔一下,这不是说谢天吗,他又闯什么漏子了? 
  三思堂可是敖家的门面,三开门,四进深,有门厅、茶厅、正厅和堂楼,另缀一个幽静的后天井。沈芸带着子轩一穿过天井,便看到茶厅候着不少外人,有几个面生的,个个都乌黑着脸,她心头越发不安。   
  5、家规(3)   
  正厅一色的落地长窗,大青砖铺就的地面,梁上高悬着宫灯,正中的长条桌上摆着三件古玩,居中是一尊古色古香的景泰蓝鼎。左边一件是块两尺见方的大理石,呈墨绿色,上面盘结出的天然花纹宛然一幅烟雨山水画。右边摆着个永乐年间的青花瓷瓶,檀香口,造型古朴。 
  桌后挂幅松柏长青图,两侧有对联写道:闲居足以养老,至乐莫如读书。 
  老太爷早已板着脸坐在正堂,桌子另一端的那人,紫缎料子的长袍,鹰鼻阔口,靠三十的模样,黑沉着一张长条脸,此人倒也认得,却是西风堂的少堂主。敖少秋、敖少广、大奶奶、敖子书两边站着,独缺了谢天,看到沈芸带着子轩进来,敖老爷子喝道:“谢天这畜生呢,如何还没寻到?” 
  敖少秋赶忙赔着笑说:“爹,您老别生气,已经使人去找了!” 
  “找?”沈芸见西风堂少堂主冷笑道,“只怕是闻风潜逃了吧!” 
  老太爷手哆嗦着,指着敖少秋骂道:“你养的好东西!”抓起桌上的茶碗就朝他砸去,幸好掷得偏了,在敖少秋的脚下摔得粉碎。 
  西风堂少堂主心下尚认为他们父子是在扮戏,清清嗓子道:“敖老爷子也无须大动肝火,家父交代过,只要那谢天肯交出《山房集》,西风堂不会难为他。” 
  老太爷大声咳嗽不止,连道家门不幸,出此败类。沈芸听到此,便明白是谢天盗书事发,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蹊跷,这孩子明明答应过自己不再去偷书,却如何又跟这事牵扯在了一起?复打量敖子书,见他神色惴惴,心里顿生疑窦。 
  猛听得外面有人嚷来了来了!沈芸转头看时,见谢天正急匆匆地跨进大厅,他瞧见西风堂少堂主在场,一呆,敖子书却抢先过去拉了他一把,嘴上说:“二弟,你可回来了!”暗中朝他使个眼色。 
  谢天一瞧这阵势,便明白个七八分,朝着堂上小声地叫道:“爷爷!” 
  老太爷抬手在桌上啪的一拍,胡子一翘一翘的,怒道:“我敖家名门望族,素以仁义行世,严遵操守,丝毫不敢有怠,风满楼建成百多年来,从未出过鸡鸣狗盗之徒!难道敖府的名声今天要败在你的手上?” 
  谢天见爷爷如此声色俱厉,疑惑地看着大哥,敖子书赶忙低下头去。只听大奶奶温声道:“说吧谢天,你暗地里让人抄的那本《山房集》呢?早早交出来,于你,于敖家都好有个交代。” 
  谢天满头的雾水,忙道:“大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沈芸见他的脸色不似作伪,越发相信自己的直觉了,只怕是有人向谢天身上栽赃了。又听老太爷骂道:“孽种!孽种!还不给我跪下……”大声地咳嗽着。谢天不情愿地跪下来。 
  西风堂少堂主嘿嘿冷笑,“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来人,把那贼给我揪上来!” 
  转眼工夫,沈芸便看到两个仆人架着一个中年人上来,那人身上的蓝衫被撕得开了口子,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沈芸认得,那是风满楼的一个抄书先生。西风堂少堂主走上前,一脚将他踹倒,骂道:“还不给我从实招来,你们是怎么串通好,骗我家《山房集》的?” 
  那人哭丧着脸说:“我说我说,是,是三天前,两位少爷跟西风堂的大爷约在船上喝酒,赏《山房集》,说好了书不上岸的。可……可……二少爷……”说着,转头瞧瞧谢天,又说下去,“二少爷趁老堂主喝得有几分醉,就偷了书,跑到另一条船上让我们抄……” 
  谢天听到这里,忽的从地上站起来,怒道:“我指使你?我都不曾跟你说过话,谈什么指使?”沈芸听他这一说,便明白里边有隐情,只怕敖子书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 
  猛听大奶奶叹道:“谢天,你看你这孩子,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叫人抄书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你又能赖到哪儿去?”一顿,又道,“我再问你,子书也去喝了酒,里面有没他的份儿? 
  ” 
  谢天冷冷地看着她,反问:“大哥怎么说?” 
  大奶奶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咬着牙道:“我是在问你呢!” 
  谢天转身看向大哥,敖子书被他瞧得心头发毛,却强作镇定地叹了口气,说:“谢天,你叫我陪着去跟西风堂主喝酒,赏《山房集》,本是高雅之事,可没料到你暗中会作出那番勾当来。” 
  谢天被他这番话惊得呆了,呼吸不觉粗重起来,拳头也攥得铁紧。三天前,敖子书催促他尽快去盗《山房集》,他因答应过三婶从此不再作这等勾当,便跟子书说自己以后绝不再盗书,帮不了他,敖子书无奈,又退而求次,让谢天陪他去西风堂主在船上喝酒赏书,他想喝酒倒不是坏事,便答应了。 
  这件事进展得倒还顺利,那西风堂主因为在赏书大会上欠着敖子书一个人情,虽然视《山房集》如同自家性命,也只得答应,但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书不上岸。于是,三个人便在船上摆开酒局,开怀畅饮,那套《山房集》便供在一边。 
  谢天本以为大哥借喝酒观书,了却一桩心愿也就是了,不成想他暗中另有安排。那西风堂主年事已高,哪禁得两人轮番相敬,不多会儿便有七分醉了,趁他不注意,敖子书竟悄然起身,偷偷地把书拿走,交给了另一条小船上的三个抄书人。事后,谢天曾责备大哥这样做坏了规矩,敖子书振振有词说规矩是人定的,正因为《山房集》不属于他,他才会去偷,并要谢天替自己保守秘密,谢天当然不能拒绝。却没想到如今事犯了,敖子书居然也颠倒是非,将脏水泼到了他头上。   
  5、家规(4)   
  谢天又气又急,全身哆嗦,正要发作时,敖子书已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乞求惶恐,转身朝堂上道:“爷爷,娘,二弟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为风满楼着想,只是路子走歪了,实属无心之过……” 
  “什么无心之过!”谢天气乎乎地甩脱了他的手,正想当堂揭穿大哥的谎言,敖子书又一次抓住他的手,眼泪都急出来了,颤声叫道:“二弟……”瞧着他那副神态,谢天的心一下子软了。没错,他是哥,自己是弟;他是敖家未来的主子,风满楼的少楼主,自己是抱回来的“野种”,甚至连登楼的资格也没有;他呢,自少聪慧,熟读经书,学富五车,自己算什么,玩劣任性,身上没半点书香世家的门风。出了事,他不背这口黑锅谁来背?谢天心里苦涩难言,暗道罢了罢了,自己确实做过梁上君子,即便再添上一桩也无所谓,何况之前还应承过大哥,去西风堂盗这本《山房集》呢。 
  谢天在堂下翻江倒海般思量,西风堂少堂主在一旁听了敖子书的话,却不乐意了,喊起来:“无心之过?无心怎会安排抄书先生去抄《山房集》?若非碰到我家的眼线收书,现在满大街都唱着我们《山房集》里的清调!我爹爹现在都气倒在床上,那书可是要陪他老人家进棺材的啊!” 
  沈芸瞧见谢天又一次甩开了敖子书的手,背对着众人,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忙插嘴说:“少公子,抄的《山房集》既已被你家收走,谢天认个错也就是了,毕竟年轻人做事欠考虑,总得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西风堂少堂主听了冷笑不止,“三少奶奶,不是我驳你面子,委实是这事没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你道这事是如何犯的?是这抄书先生贪心,抄《山房集》时留了一手,多抄了一本私下出售,给我逮了个正着!”猛地抬脚踹抄书先生一下,“说,那一本在哪儿?” 
  敖家的人听里边还有这曲折,都是一惊,那抄书先生朝着堂上磕起头来,大叫道:“饶命啊老太爷!小的再不敢了!二少爷让我抄一份给他,我留个心眼多拓了一份,老太爷饶命啊……” 
  敖子书也赶忙跪倒在地:“爷爷,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我是老大,没管好二弟……二弟,那书你藏哪儿去了?” 
  谢天却只是冷笑,背对着众人,歪头看着房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沈芸急了,道:“谢天!你说啊!书到底藏哪儿去啦!” 
  谢天慢慢转过身,看着沈芸,轻声说:“我烧了。” 
  西风堂少堂主愣了一下,“胡说!这般珍贵的书稿,你也舍得烧?” 
  谢天恨恨地道:“我确实一把火给烧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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