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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放手。”身后百里初的声音里多了一分不耐。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连两只脚都缠绕上柱子,反正已经蠢了,干脆就蠢到底,无赖到底,左右这会子也没有自己身边人看见。
昔日有尾生为践诺抱柱而亡,今日她亦决定承袭尾生君坚定的意志。
百里初仿佛对她的可笑行为颇为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她就感觉后颈一松,似是对方放弃了,但她刚狐疑地打算往后看,便感觉腰肢上被人戳了两下。
然后——
尾声的下场是水淹死,她的下场是被点了穴,直接像块烙饼一般被百里初温柔地从柱子上扒拉下来,然后不那么温柔地直接夹着在腋下拖走。
秋叶白被晃得眼花,望了望华丽精致的天花板,自暴自弃地想果然出蠢招是没有好下场的。
……
很快,她就被百里初抱到了精致黄花梨拔步床,‘公主殿下’瞅了瞅她脚上的靴子,甚至降尊纡贵地帮她把靴子给脱了,随后是外衣。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浑身僵硬紧绷的样子,诡美的眼底幽光流转,似笑非笑地道:“小白不必害怕,本宫说了你不犯蠢,本宫还是有那么些耐心等着你自动宽衣解带的。”
他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秋叶白就觉得浑身一轻,但是她并没有立刻跳起就跑,甚至都没有缩到墙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早睡早起。”
随后,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百里初倒是有点儿讶异于她的识趣,不过他并不在乎她打什么算盘,便也除了外衣,踢了鞋子。吹了灯亦躺在了秋叶白身边。
百里初静静地躺着,侧过脸目光落在身边之人略显僵硬的背影上,不必借助着窗外的光,他便可以将身边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秋叶白穿着雪白中衣的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的纤细。
夜色暗沉,白日的炎热喧嚣褪去,空气里只剩下一片宁静,于是静静地躺着的时候,他便能嗅闻到身边人身上传来淡淡暖香,那种从皮肤之中,血脉之内涌动蒸腾而出奇异气息一点点地在静谧的空气里飘散开。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肺腑里仿佛渐渐地生出一丝暖意来,他满意地弯起唇角,随后不再客气地转身过去,将一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儿给揽入怀里,也不管秋叶白的身形因为他的动作显得愈发地僵硬,他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随后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嗯,那种温暖的感觉果然一如想象中舒服而美妙。
秋叶白被他一抱,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僵如木石,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像掉进雪窟窿似的,但是还好如今是炎夏,倒也算凉爽。
她忍耐着那种想把身后之人踹下床的冲动,咬了咬牙,闭上眼,轻声告诫自己。
忍一忍,忍字心头一把刀,日后总归要找回场子就是!
百里初只觉得浑身都舒服,暖暖柔柔的触感渐渐地似比他想象中更舒服。
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让他舒泰之后,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心情一好,便懒懒地开口指点起秋叶白来。
“淮南劫案的劫匪目的并非梅家的账银。”
她没有想到百里初忽然会指点自己,先是一愣,随后淡淡地道:“嗯,梅苏说话之间透露出那些账银的存在不过是他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罢了。”
想来之前不管是刑部,还是司礼监的人,多少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误导了,将查案重点集中到了查找对账银有关的嫌疑人上去了。
百里初微微一怔,随后含笑道:“本宫的小白,果然是个聪明人。”
秋叶白脸上浮现出淡淡地讥诮,自嘲道:“殿下真是抬举我了。”
她若是聪明人又怎么会一步步地沦落到如今成为他人禁脔的地步。
百里初唇角微勾,并不说话,只是将怀里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不再说话,夜色静谧,似都安静地相拥入眠,只是姿态似都有些僵木。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白墙上的光影疏离,心中轻叹,什么叫同床异梦,这就是了。
——老子是暮色一把搂住公主小蛮腰的分界线——
“驾。”
马车铃声在清晨的大街上上响起。
夏日大清早,街上倒是已经有不少小贩在卖早点,但人还不算多,所以马车走得也算顺畅,未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司礼监衙门的偏门口。
守门的小太监看着那坐在车上的娃娃脸车夫递来的腰牌,便立刻恭敬地拆了门槛让车子进去。
车子过去的时候,丢下来一块碎银,顿时乐得小太监见眉不见眼。
虽然说看风部的人不受待见,但衙门里这样的偏门足足有三个,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大人们出入,打赏极少,是个清水差事,倒是自打这位看风部的新千总来了,时常出入,倒是还有些打赏。
他才不管这看风部有多不受待见,自把看风部的这几位爷供着,出入都给方便。
不一会马车就顺着偏门一路到了看风部所在的偏僻院子,院子门口一个人没有,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秋叶白让小七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个缝,露出个脑袋来,正是小颜子,小颜子一见秋叶白立刻一喜,开门将她和小七迎了进去,又打发了一个厂卫去将马车停好。
“大人,您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担心死了,还以为……大人平安就好。”小颜子看着秋叶白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我不过是昨日有些收获,晚上一高兴就和小七在酒坊里喝多了一点,睡在了酒坊,你们不会以为梅家对我动手了罢?”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随着小颜子进了议事厅。
小颜子挠挠头:“呃,蒋大人是有些担心。”
“大人。”门外掀帘子进来的不光有易容成蒋飞舟模样的宝宝,还有周宇,他们看着秋叶白安然无恙,亦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看着他们神色,略有不对,便挑眉道:“怎么,我不在这一日,出了什么事儿么?”
小颜子乖巧地给他们都倒上茶水。
周宇和宝宝互看了一眼,分别在秋叶白下首坐下,周宇神色有些凝重:“昨日傍晚,属下在家中邀请五城兵马司任职的故友饮酒之时,听到了一个消息,刑部派出查淮南一案的刑部员外郎彭强前日带着此案资料归京的时候,船只无意与客船相撞,彭强与刑部其他人都落水,如今已经捞出了尸首,所有的公文案卷不是被水冲走就是湿了水,皆看不得了。”
秋叶白手上一顿,随后挑眉道:“本千座若是没有记错那彭强在刑部素来以耿直和油盐不进著称罢?”
真是巧,一个携带了大量案卷资料的素有古板清名的官员,在这个时候竟然落水身亡。
周宇点点头:“没错,而且这彭员外郎乘坐的是梅家的船。”
这就是他和蒋飞舟在秋叶白去了梅家查案之后彻夜未归生出担心来的原因,虽然他们觉得梅家兴许没有这般放肆地敢在自己地盘上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但总归还是有些忧心。
周宇这几日用心地利用家族势力了解之后才发现,梅家能屹立多年不倒,其势力在朝在野盘根错节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她看着自己面前白瓷杯子里冒出的渺渺青烟,陷入沉思中;“你们觉得是梅家动的手,本千座倒是觉得此事,梅家和杜家的敌人也很有动手的可能性。”
宝宝眸子里闪过幽光:“大人是怀疑对方动手,是为了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梅家的猫腻之上?”
秋叶白淡淡地道:“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罢了,听说捕风部的人和听风部的人都已经去了淮南,咱们也要准备一下淮南之行了。”
周宇想了想,迟疑道:“不知大人在梅家可有什么收获?”
秋叶白指尖敲了敲桌面,轻嗤:“说有收获也算有收获,说没有收获,也算不得什么大收获,只是证实了梅家人和此事必定有极深的关联,那船上也许除了运送贡品,账银,也许还运了别的东西。”
她先前就怀疑如果那船上没有别的东西,又怎么会被梅家的敌人借此生事,在见到梅苏之后,她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却已经肯定这一点。
梅苏实在太过冷静了,而且行事太过无破绽,供船出事,他作为皇商多少要承责,他却并无丝毫慌乱,还主动抛出账银一事来,引导查案的方向。
他们此刻一定也在暗中加派人手,将一切痕迹抹掉。
“总之,梅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秋叶白讥讽地勾起唇角。
就是梅相子那样看起来娇弱的江南名门闺秀,心思都非寻常女儿家。
如果说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梅苏一定还不知道,他那好妹妹已经毫不客气地出卖了他,证实了此案必定不只是贡品被劫那么简单。
“大人准备什么时候下淮南?”宝宝想了想问。
她算了算时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老子是不要什么猥琐的玩意都往我身上挂,你们以为我没有心吗的悲催分界线——
宝宝的动作极快,立刻先将绿竹楼那一头的事情先安排妥当,他原本想着将周宇安排在京城传递消息,但是秋叶白考虑了片刻,这个时候,她和宝宝都不在,周宇到底是年轻,未必能护住看风部,何况周家在京城势力虽然不小,但到底也牵绊得多,若是周宇行差踏错,在这个时候只怕两头不讨好。
她总有一些预感,她这一走,一定会有人趁机在看风部的事情上做文章,原本这次的大祸就是她不在的时候,这些活宝惹出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周宇和她一道走,而宝宝则先以查案的名义,将所有人带走,然后半途换装潜行,将看风部的人全部先藏匿起来,藏剑阁在江湖上到底还有些势力,就将看风部的人全部都送进山里,看住他们。
宝宝听了这个消息,原本是激烈反对,秋叶白安抚他:“我原想着寻个合适时时机好好磨练他们,否则日后必定是祸根,你若是真为我着想,便先安置他们,等着到了淮南,你安置好了看风部这些纨绔之后,咱们再回合。”
宝宝虽然不愿意和秋叶白分开,却也知道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妥协,将一腔怒火都暗自发泄在看风部这些纨绔儿们的头上,谁成想,最终却倒是成就了一代名震天下的司礼监新番,那却已是后话。
只说这头,秋叶白投入了忙碌的准备之中,毕竟此次出行,想来一路定是不易,前前后后要谋划和打点的细处都不少。
等到她基本上都安排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宝宝那一头安排出行的日子也已经不过三两日。
秋叶白稍微空了下来,略觉得最近这些忙碌的时候,似乎忽略了什么,她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是了自从上次在壹楼一别之后,百里初仿佛便销声匿迹了一般,全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往日里,她偶尔出衙门都能感觉得到控鹤监的影子跟着自己,那是百里初派来的人,但是最近她出入衙门多次,似乎都没有感觉到被人监视。
秋叶白心情有些微妙,却又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代表了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怀疑百里初这厮只怕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了,但是既然人不在自己面前,她亦懒得在此事上面费心担忧,有千年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
于是索性全身心地投入了最后出行的准备中。
到了出行那日,她报备了督公郑钧,便领着周宇和几个看风部的厂卫一起轻装简从地上了船。
第七十一章 搜船
看小说“就爱读书”。92to。 “是我,不想大人还能记得小女,真是小女的荣幸。 ”少女起身,樱唇含笑地福了福。
处露红妆燕归来,少女容杏眼粉腮,容貌绮丽如灼灼三月之杏,丽色浓稠,便是一身靛蓝染粗布衣衫都挡不住她身段窈窕,姿态袅娜如若弱柳扶风。
她就这么福着,并不起身。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神色淡淡:“梅大小姐,这里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想来你是出来走错了地方,一会本千座立刻着人将你护送回梅家。”
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船舱房间的少女,居然是梅相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了,但是不管她到底是误闯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个大麻烦!
梅相子没有等到秋叶白前来相扶,却见对方一开口就是赶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和微恼,但随后又平静下去,径自起身,大胆地看向秋叶白道:“大人,您应该明白小女为何在这里。”
秋叶白顿时好笑起来,挑眉道:“应该明白,本千座为何应该明白,又该明白什么?”
她若是没有记错,这位梅相子小姐和自己也才见过一面罢。
梅相子咬了咬唇,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大人,您是忘了半个月前离开梅家的时候,小女着人给你递的那方帕子了么?”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梅相子,干脆地道:“不记得了。”
梅相子想过秋叶白会犹豫或者会闪烁言辞,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不记得’她瞬间僵住。
“大人……你。”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杏眸含泪看向秋叶白:“大人,你就那么讨厌相子么?”
女儿带泪,楚楚可怜。
何况这样一个娇弱轻软如江南飞花的美丽少女。
秋叶白原是个对女儿家的眼泪最心软的,却并不代表是个见色起意的,见梅相子这般模样,便微微一笑:“相子小姐芳华绝代,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得意的光,羞涩地垂下头,弯起唇角:“大人……。”
哪里知道秋叶白下一句话立刻就让她唇角那羞涩的笑容冻结。
“下官只是自认与大小姐并无交情,不过是陌生人,又哪里说得上讨厌或者喜欢?”秋叶白淡漠地道。
梅相子瞬间僵住,眼底闪过羞恼,她抬起头看着秋叶白,眼神冰冷而执拗,咬着唇道:“大人,定要相子抛却女儿家的自尊跟你说得那么明白的话,相子虽在江南长大,没有北地女儿家的爽朗,但是有些话却还是敢说的。”
她顿了顿,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大人,那日相子在桥上见花飞满天,你在花中乘乌篷船而来抬头的那一刻,便知道,相子遇见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今日相子来寻大人,就是希望大人带着相子走!”
秋叶白闻言,瞬间只觉得天上劈了个响雷下来,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眸子,瞪着梅相子,只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劳累收拾行装,结果生出幻听来了。
但是很明显,面前少女那面脸的倔强和冰冷,证明她果然没有听错——梅家大小姐梅相子表示对自己一见钟情,前来投奔自己,打算齐齐私奔而去!
秋叶白忍不住抚额,低低地笑了起来。
梅相子终归是大家闺秀,好容易才说完那些话,如今见秋叶白竟笑了起来,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她恨恨地一跺脚,冷声恼道:“大人,你在笑什么,可是看不上相子!”
秋叶白笑够了,看着她淡淡地道:“不,本千座当然不是看不上相子小姐,本千座只是在笑相子小姐的骗术似并不过关呢。”
梅相子一愣:“什么?”
秋叶白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相子小姐,你若是想要骗人,最好先学会骗自己,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恰好在风月一道上还算有些造诣,下官在相子小姐的杏眸之中可并没有看到半点对下官的倾慕。”
这小丫头果真是被宠坏了,所以才当别他人都是傻子呢。
梅相子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顿时粉嫩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冷了脸,声音却依旧娇俏温软:“大人,有谁比相子更明白自己喜欢的谁,相子说了倾慕于你,便是倾慕于你。”
秋叶白心中轻嗤,呵,这丫头是打算软的不成来硬的,硬是要将这个‘喜欢’套在她身上么?
这位梅大小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要自己带她走?
不管梅相子打算利用自己做什么,秋叶白都没有兴趣和这个代表着麻烦的大小姐纠缠下去。
她看着梅相子冷淡地道:“好,就算梅大小姐倾慕本千座,本千座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是本千座却对相子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所谓两情相悦,本千座想以拥有身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相子小姐总不至于沦落到强逼男子相好罢?”
秋叶白亦算是风月老手,知道怎么让女孩子欢喜,自然也知道怎么让她们心碎,尤其是梅相子这样自年幼起就凭借着自己的美貌无往不利的少女,她们太习惯了美貌带来的好处,生而高傲。
这般不客气到近乎刻薄的话语,让梅相子脸色瞬间煞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手微微颤抖地揪住自己的衣裙,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几乎被对方再地上踏碎了,偏生却还是自己亲手捧到他的面前让对方丢在地上践踏。
哪怕她确实只是想要利用他,但是从小到大,每一个看见她的美丽的人,就算不是都将她捧在手心,说话却都是温软亲和的。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自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冷漠到刻薄,哪怕是她的哥哥梅苏……
“秋叶白……你怎么可以这样过分……!”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怨愤的恨意,上前几乎对着秋叶白高高地举起了手,但是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了手腕。
秋叶白居高临下眸光不耐而讥诮地看着她:“别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本千座,本千座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来就是这样不客气的,就是这么过分。”
梅相子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试图挣扎,却又挣扎不开,只能满眼是泪地倔强地瞪着秋叶白,眼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地不肯流下来,狼狈至极。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的漂亮猫咪,极尽委屈,不得不说哪怕是女子,看着这样美貌的小姑娘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都要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