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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突然转得十分严厉,接道:“事情已经很明显,咱们已经决心留下斩情女,替江湖除一害,如若万总镖头,愿意卖项某和大化大师一个交情,退保了这一趟镖,彼此可以不伤和气,日后,贵镖局有什么事?大家都好商量,如是贵局不肯给我们这个面子,那就只有一途可循了。”
万寿山道:“项兄指教。”项方道:“闯过去,凭仗贵局的武功,闯过咱们的拦截。”
万寿山道:“项兄,在下不希望动手搏杀。”
项方轻轻吁一口气,道:“那很容易,只要留下斩情女,那就没有贵局的事了。”
万寿山道:“行有行规,有背行规的事,丰下不能答允。”
项方冷冷说道:“总镖头,你请出手吧!”
万寿山点点头,道:“项朋友,一定要打吗?”
项方道:“不错,阁下已别无选择。”
万寿山回头望了韩二一眼,只见两辆篷车,已然圈在一处。
更佳的准备是两辆篷车上的马匹都已经松了套索,一旦受惊狂奔,也不致拖动篷车。
韩二和一个趟子手,已经下了篷车,守在篷车旁侧。
田昆仍然高坐在车前,左手执着长鞭,右手握着四个铃镖。
车帘低垂,看不到篷车中的斩情女,和三尽金童有些什么准备。
项方突然爷天大笑道:“好啊,诸位早已经有了准备。”
万寿山眼看已成了非动手不可的局面,也不再忍受,冷冷说道:“项方,这都是你逼的,咱们不能不动手了。”
项方:“一个小小镖局的总镖头,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万寿山笑一笑,道:“宝通镖局虽然很小,但还没有把你项方放在眼中。”
项方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万寿山道:“是否狂妄,阁下请一试便知。”
项方身子一侧,道:“好!老夫先来领教。”
呼的一掌,拍了过来。
他号称“开碑手”,这一掌力道之强,带起了一股啸风之声。
万寿山冷哼一声,不退不避,右手一抬,竟然硬向项方的掌上迎去。
项方心中暗道:“我在掌力之上,下了四十年苦功,掌力开碑、碎石,你这老小子硬接我的掌力,那是自我苦吃了。”
心念转动之间,双掌已然接实。
只听蓬然一声,如击败革。
项方掌指如铁,坚硬无比,这一掌落下有如铁锤下击。
但万寿山的掌力,却绵柔异常,右掌微微一收,用卸字诀,竟把一掌力逾干斤的力道,给化解开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项方这一掌很凶厉,但也打得他心头一颤。
拍出的掌势,就没有再收回来。
这时,如若万寿山要趁势反击,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扣住他的脉门。
但万寿山没有伸手。
大化大师口喧了一声佛号,道:“好俊的内家绵掌。”
万寿山道:“见笑”
大化大师一挥手,道:“项兄请退后。”
项方很知机,也很感激万寿山手下留情,一抱拳,道:“总镖头深藏不露,项某人承教不浅,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他依言退了下去,但却退得很远,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万寿山道道:“好说,好说,在下保镖为业,行规束人,实在没有法子,大师如是肯高抬贵手,万某人自会领情。”
大化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袖苦口婆心,是无法劝动施主了。”
万寿山道:“区区也好话说尽,大师竟不肯慈悲。”
大化大师道:“老衲为武林除害,心比明月,万施主请出手吧!”
万寿山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一个镖师,我要尽到我的责任,保护我承保人头镖不受伤害。”
说至此处,已成了僵局,大化大师合掌说道:“看来,咱们之间,很难有和解之望了。”
万寿山道:“至少,敝局占了一个理字,所以,走遍天下,咱们也是无愧于心。”
大化大师道:“斩情女恶迹昭彰,双手血腥,但你万总镖头却抱怩于行规,硬要把一个积恶如山的人,保过关去,让她再行肆虐,继续为非作歹,这就是你占的理字吗?”
万寿山淡淡一笑,道:“大师之言,也算有理,不过,万某人觉得心中有些不解之处,请教大师。”
大化大师道:“老衲幼受我佛慈悲,得入三宝门中,自信是个讲理的人,只要万施主,不以词锋夺理取胜,老衲洗耳恭听。”
万寿山道:“大师,可是主持此事的首脑人物。”
大化大师道:“老衲只能算是其中之一。”
万寿山道:“那很好,大师既是主事之一,在下就要请教。你们拦截斩情女,设下十道埋伏,为什么讲理的人,安排在最后,前面儿道,既不讲理,也不示警,出手就要杀人,如是敝局中人,不幸死于前面的几道拦截之人,大师又和何人讲理呢。”
大化大师呆了一呆,道:“此番截杀斩情女,包括了中原黑自两道,也许有一些急躁之人,未把事情说清楚,就出了手,这一点,老衲十分抱歉。”
万寿山道:“大师,你这一句抱歉,就能使我们几次身历生死之事,一笔勾销了吗?”
大化大师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施主未受伤害,似乎是不用再追究了。”
万寿山道:“大师是来自少林寺的高僧,如此轻言,实叫万某难言。”
大化大似是自知理屈,合掌说道:“万施主,斩情女仇家大多,少林俗家门人,也有伤折于她手中的,老衲可以向万施主再致歉意,但却不能放斩情女。”
万寿山道:“大师,我们已闯数关,幸而未死,这最后一关,自也不愿甘心认输。”
大化大师道,“万施主,何不放眼看看,中原黑,白两道中的精英,大部集中于此。”
万寿山笑道:“其中有不少,已是我们会过之人。”
大化大师道:“施主如此坚持,即是存心和贫僧一战。”
万寿山道:“大师坚不放行,万某只好硬闯了。”
这时,林成方和阴阳双剑,都已被围了起来,但双方却似是都在等待什么?
没有人出手。
原来,开碑手项方,与万寿山硬拼一掌,转身退走,大大出了场中人的意料之外,一时间,都不敢轻易出手。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一掌硬拼,项方吃了大亏,表面上,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但项方不发第二招,就认输而去,也说明这一掌,使他吃亏不小。
大化大师亲自出马,场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他们都明白,都在凝神倾听大化大和万寿山的谈话。
林成方横剑戒备,围在四周的敌人没有出手,他也未动,他明白,如若万寿山能在三五招内,胜了大化大师,自己就可以免去一场激烈的搏杀。
阴阳双剑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对面的强敌,大半都是相识之人,彼此,都有着一些了解,一旦动上手,心中实在没有胜敌的把握。
这就使郭相、马候不敢轻易出手。
但雪谷三怪,也知道阴阳双剑不易对付,如是大化大师收拾不了万寿山,自尺这一场搏斗,胜则无味,败则更是划不来。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把算盘,所以,尽管双方剑拔弩张,事实上,都在意存观望。
这时,万寿山已缓缓举步向大化大师行去。
大化大师背上,背着两面铜钹,但却没有摘下来。
双掌合十当胸,微笑闭目而立。
万寿山也未亮出身上兵刃,一步步的行近了大师。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在场之人,都是武学行家,心知这两人一出手,就可能是内家掌力的硬拼。
大部分的目光,都投注在两个人的身上。
万寿山行近了大化大师身前三步,停了下来,道:“大师,万某人斗胆冒犯了。”
大化大师道:“老衲候教。”
万寿山右掌缓缓抬起缓缓推出。
他出手很慢,也不见凌厉的掌风。
但在场高手,却看得出,那一掌推出的半屈五指,正笼罩了大化大师前胸五大要穴。
缓缓往前推动的掌势,随时可以变成迅如电光石火的一击。
而且,暗藏着无数变化,随时可以移转攻敌的部位。
大化大师沉着无比,直待那掌势将要近前胸时,才出双掌,交转于前胸之上。
就是那么一转间,大化大师的胸前,似乎突然间长出了七八只手来,把所有暴露在万寿山掌下的大穴,全部封住。
万寿山一挫腕,收回了即将和大化大师接实的掌势。
大化大师道:“施主好掌法,好深厚的内力。”
万寿山道:“大师夸奖……”
语声一顿,接道:“适才,在下看到大师的掌法,奇幻无伦,和少林武功的路子,大不相同,敢问大师那是什么掌法?”
大化大师道:“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各具变化,岂是局外人所能知晓。”
低宣了一声佛号,接道:“万施主,适才老袖与施主对了一掌,已觉出施主的武功造诣、内力,都非凡响,和老衲这一场搏杀,只怕要打出一个凶险绝伦的局面,不论施主伤了老衲,或是老衲伤了施主,都是惨局,所以,老衲还想奉劝施主一句如是能够罢手,最好还是罢手算了。”
万寿山道:“大师盛情,区区是感激不尽,大师及勘透名利的人,区区却是在江湖上生根立足,大师何不放松一步,使敝局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追斩情女的事,又何苦急在一时呢?”
大化大师苦笑下,道:“这真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老衲和中原武林同道,已然化费了半年时光,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除灭斩情女的机会,如若了贵的局的声誉,轻轻放过,老衲纵有放手之心,又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呢?”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策划对付斩情女的事,出自大师之手了。”
大化大师道:“这一个,老衲不敢掠美,另有高人策划。”
万寿山道:“大师能否告诉在下,哪一位是策划此事的人?”
大化大师道:“这一个嘛,老衲不便奉告,不过,那人也在此地。”
这时,车篷起动,斩情女缓缓行了出来。
全场中人,十之八九,对那斩情女恨如刺骨,便一见到斩情女之面,却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了过去。
她确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秀丽的轮廓,端正的鼻子,弯月眉儿,樱桃口,细细柳腰,纤纤手,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但更动人是那股全身散发出的媚劲儿,和那股说不出的甜味道。
她像一声糖,甜得叫人流口水,恨不得一嘴吞下去。
这样一个美人儿,那就是她娄脸儿有些苍白,少了那一种桃花颜色。
但这像染恙初愈的人,少了三分艳丽,但却增了三分楚楚可怜的动人情态。
只见她轻摆柳腰儿,缓移莲步,自然的摇胸、摆臀。
也许是她的名气太大,所以,场中人都看得很仔细。
这就发觉了一件事,发觉斩情女走路似是和别人不同,摇臀摆胸,走的是全身喷火。
万寿山皱皱眉头,想说话,却欲言又止。
斩情女行至万寿山的身侧,才停下脚步,对着大化大师深深一福,缓缓说道:“斩情女,给大师见礼。”
大化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名不虚传。”
斩情女秋波盈盈,扫掠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笑道:“斩情女请教大师一件事。”
大化大师道:“女施主请说!”
斩情女道:“佛在何处?水流何方?”
大化大师道,“水向低处流,佛在自心头。”
斩情女道:“佛曰无我,心丰何处?大师为我一介女流妄动无名之火,岂不是着了相吗?”
大化大师怔了一怔,道:“佛法无边,慈悲普渡,魔化三千,终坠轮回,女施主如能放下屠刀,老衲原化善缘,使女施主渡过此劫。”
斩情女道:“大师,我非屠刀,大师和中原武林同道,广结善援,设伏截杀,刀剑林寒,存心何在?”
大化大师道:“女施主色相诱人,为害武林,不少人,死于非命,岂不是一大罪恶,老衲行仁,驱魔卫道,正是人佛慈悲之处。”
斩情女道:“色即是空,相由何处,如非心生绮念,我斩情女以色身引诱,又何能使他们自效飞蛾投火。”
大化大师道:“想不到女施主还通佛理,只可惜,曲解经意,以偏覆全,以邪逐正,老袖为女施主可惜。”
斩情女淡淡一笑道:“舍身喂虎,割肉伺鹰,佛门大道,舍己救人,老禅师自承佛门高僧,却是说来说去要杀我。”
大化大师道:“佛门慈悲,不渡无缘人,女施主不用再逞口舌之利了。”
斩情女笑一笑,道:“听大师口气,是非要我斩情女血流五步,埋骨此地了。”
大化大师道:“阿弥陀佛,兰因絮果,已至尽境,女话语亮剑吧。”
斩情女突然闭上双目,道:“大师,你们这些人中,只有你这一双手干净一些,我要一掌震断心脉,死得清白,你出手吧。”
这一下,不但出了大化大师的意料之外,连万寿山也有些索然不解。
斩情女不似装作,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确有一副慷慨赴死的精神。
大化大师扬起了右掌。
他究竟是有道高僧,眼看着一个人全无反抗之意,有些下不了手。
万寿山双目光神光炯炯,盯注在大化大师的眼神上。
一个人泛起杀机时,马上表露出来的,不是他杀人的手和刀,而是眼神中泛起的杀机。
大化大师也明白,自己真要一掌劈下,别说斩情女身受内伤,就算没有受伤,也无法避开自己闪电一击。
但万寿山能接下这一掌。
他凝聚功力,全神戒备,也到了蓄势待发之境。
想不到,保镖的行业中,竟有这一流的人物。
大化大师缓缓把目光转注到万寿山的身上,道:“万施主,你怎么说?”
万寿山道:“斩情女可以杀,但不是现在。”
大化大师道:“万施主,你可知道什么叫助纣为虐?”
万寿山道:“至少,万某人没有见到斩情女的恶行。”
大化大师道:“也许斩情女明知有你万施主从旁相护,所以,她才敢闭目等死。”
斩情女神情庄严,一语不发。
一阵清风吹来,飘起了她的衣袂。
万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眼下情势很明显,我们的人数虽少,但却人个都会全力以赴,这该是一场很惨厉的杀戮,大师如是能胜,也是一场惨胜!”
大化大师道:“施主之意呢?”
万寿山道:“大师划出道子来,咱们比试几招……”
大化大师道:“哦……如是老衲胜了你?”
万寿山道:“万某人撤退镖局人物,绝名江湖,宝通镖局也从此歇业,但如是万某人胜了你?”
大化大量觉吟了一阵,道:“老衲立刻回嵩山少林寺,面壁三年。”
万寿山道:“一言为定,大师请划出道子吧!”
大化大师道:“我看这题目,还是由施主决定的好!”
万寿山道:“大师不用推辞,万某敬候法示”
大化大师道:“这办法虽非上策,但眼下确也只有如此了,你接老衲三掌。”
万寿山点点头,道:“好,大师请出手。”
大化大师道:“施主小心了。”
呼的劈出一掌。
这一掌,暗蕴大力金刚掌劲道凌厉惊人。
老和尚心存仁念,希望万寿山能发觉自己的强猛掌力,中途改变心意,闪身避开,自甘认输,退出这场争执。
但他错做了万寿山。
万寿山没有退避,也未取巧,硬碰硬地接下了一掌。
双方掌势一触即分,都静站原地未动。
大化大师道:“好,再接老衲一掌。”
第二掌,一挥手折出。
万寿山果然又硬了一掌。
大化大师感觉到万寿山掌劲雄浑,竟然和自己秋色平分。
一皱眉头,第三掌全力劈出。
万寿山果然又硬接下了一掌。
大化大师呆住了,望着万寿山冷肃的神色,道:“万施主,功力深厚,老衲佩服。”
万寿山缓缓说道:“大师认为是在下输了,还是大师输了?”
大化大师道:“老衲输了。”
万寿山道:“好,大师和在下的约走,算是不算?”
大化大师道:“佛门弟子,不打证语,老衲这就回少林寺去。”
说走就走,转身快步而去。
但见他僧袍飘风,片刻问,走得不见踪影。
大化大师和开碑手,是这一道拦截的主力,这两人已走,余下的人,全部悄然散去。
中原武林中黑、白两道大联手,十道截杀斩情女,就这样瓦解冰消。
万寿山负手而立,神情间一片庄肃。
眼看群豪散尽,才缓缓转过身子向篷车行去。
但他只行了两步,却突然一跤向地上栽去。
斩情女距离最近,一伸手抓住了万寿山。
林成方疾如飘风,一跃而至,道:“总镖头。”
万寿山张嘴吐出了两口淤血道:“好厉害的大和尚,好雄浑的掌力。”
韩二快步而至,接着斩情女扶住了万寿山。
就这一阵工夫,万寿山整个脸色变得黄中透青,整个人倚靠在韩二的身上,双目神光消退,一副疲弱不堪的神情。
林成方低声道:“总镖头,伤得很重吗?”
万寿山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斩情女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道:“林兄,能信过小妹吗?”
林成方望了那玉盒一眼,只见盒中,放着一粒黑色的药丸。
那药丸有鸽蛋一般大小。
林成方命韩二抱起万寿山行入篷车,一面说道:“那是什么?”
斩情女道:“狗肉郎中的保心护命丹,听说是用何鹊配千年人参制成,轻易不肯送人,小妹卖了他两颗,我已服用了一颗,才保住几伤没有恶化。”
林成方道:“这等名贵药物,俺们只怕买不起。”
斩情女笑道:“林兄,如肯信任小妹,就让万总镖头服下去,狗肉郎中的保心护命丹,不肯轻易给人,千两黄金他也未必肯卖,但小妹只化五十个铜板,买了他两粒丹丸。”
林成方取过丹丸,闻了一闻,道:“多谢姑娘,咱们可以动身了。”
斩情女道:“车行颠簸,服下药后,不宜立刻行动,如若万总镖头参运气调息,那就坐息一会,等药力行开再走路。”
林成方道:“多谢指教。”
他神情冷淡,对斩情女,似是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斩情女却是神态自若,似是还未觉得。林成方和韩二行人了镖局的篷车,放下了车帘。
阴阳双剑两兄弟,一直站在两丈外一株大树下,不时低声交谈,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斩情女也回到自己的篷车中,一直盾着阴阳双剑。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林成方才满脸汗水的行出了篷车。
斩情女也下了车,缓步行了过来道:“总镖头的伤……”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