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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说咱们组长不谈办公室恋情,就算她不介意,你追到她的机率就像……五的五次方是多少?”他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菜鸟接得很快,他的微积分拿到很高的成绩。“三千一百二十五。”
“很好,你追到她的机率,就和你在三十岁之前能存到三千一百二十五亿一样高。”
“为什么?”
“因为她是女强人。”
“女强人也是女人。”
“NoNoNo,女人生病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哭着求你陪她去医院打点滴;女强人生病,会下床换一双NIKE,吞两颗退烧药,再出门求医。女人看电影,不是会掩住眼睛尖叫,就是会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女强人不会浪费时间去看电影,有时间她宁可上网看美股分析。
“女人需要男人给她们安全感;女强人只要看着存款簿里的数字就会找到安全感。女人为了让男人快乐,把自己打扮成仙女;而女强人打扮自己,是为了拿到下一笔生意。”
菜鸟反驳前辈的说法,“你错了!越是女强人,内心越空虚。她在办公室里面挺直背脊,回家却窝在沙发里看『蔷薇蔷薇,我爱你』;她当然希望收到鲜花、巧克力,虽然她会故作无意,把上面写满爱意的卡片送进碎纸机,但她够聪明,只一眼,就可以记住卡片上的电话和姓名。
“被老板骂的时候,她会想要有个宽宽的肩膀可以靠,生病的时候心想,要是有个男人可以喂我吃药不知道有多好;跨年的时候,想和男友租下101套房,看烟火在身边闪耀。结论是,女人需要男人,女强人更需要男人。”
他振振有词,好像他对向秧秧的内心空虚有深度了解。
同情心旺盛的张大哥拍拍菜鸟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我劝你,不要做徒劳无功的事,现在工作不好找,就算你从国外拿到学位都一样。”
这家伙人不坏,只是出社会太浅、看事情不深,他不知道上一只菜鸟是怎么折损的,身为前辈,他有义务对他提点。
“你不必担心我,我的母亲是律师,我的父亲是立法委员,我们家在东区有十几个店面,光收租金就可以让我吃吃喝喝好几年,真的没工作,我还可以去当我父亲的立委助理,以我的长相,在电视里面亮相几次,就会有人提议我出来选下一届立委。”菜鸟自信满满。
小蔡听了,为他的自信感到悲哀。上一次离开的人也说他有家财万贯,住的是透天别墅,光地坪就有三百坪,还说他们家自备一台点钞机,好随时随地掌控自己的零用金。
“你知不知道谈恋爱是有禁区的?”
“禁区?”菜鸟不懂。
“朋友的女人不能爱;同性恋不能爱;三等亲以内的女人不能爱。”
“我知道。”菜鸟失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懂。
“太丑的不能爱;太高的不能爱;太笨的不能爱;太胖的不能爱。”
“我懂,但组长没这些问题。”
“她是住在另一个禁区里的。”
“哪一个?”
“同个办公室的不能爱;职位比你高的不能爱;可以决定你生杀大权的不能爱;英文说得比你溜、托福考得比你高,却因为她老爸不是立法委员、老妈不是律师,导致不能出国念书的女人也不能爱。除非……你真的可以靠房租吃吃喝喝一辈子。”
已经把脸涂得比墙壁还精致的李淓地盖上粉盒,扭着屁股走到菜鸟身边。从菜鸟提及自己家里在东区有十几个店面在收租金开始,她就用粉盒里的镜子对他照不停。
她的裙子很短,再加上十五公分的高跟鞋,让她的双腿在视觉效果上变长,她坐在菜鸟的办公桌上,交叠着双脚,两手十指交叉,手肘靠在膝盖处,下巴轻轻搭靠在指间,身 体微微前倾,她向前倾时,菜鸟先生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的乳沟。
“前辈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你好,相信吧。”李淓笑盈盈道。
菜鸟吞了口口水,很绅士地把头别到另一个角度。
她把他的下巴扳过来,继续分享春光。
“你追不到她,不是因为禁区问题,而是因为她和总经理有一腿,她正在积极争取下一任的业务部经理。”
“总经理……结婚了。”
“有的女人不在乎名份,有的女人看重事业胜于看重男人,有的女人可以为了前途交换一切,有的女人……她们看不起爱情,只看重金钱……”语毕,她在他脸上轻轻吹气。
李淓诋毁向秧秧时,她正好刚开完会走回办公室,于是双手横胸,静静靠在门边,听老同学怎么颠倒是非。
尤其李淓说得越过份,她脸上的笑意越是盎然。其实李淓是对的,她的确看重事业胜于看重男人,她的确看不起爱情,只看重金钱,而且,有个秘密办公室里没人知道,只有李淓了——她是笑面虎,越生气,她就笑得越凶。
终于,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小蔡轻唤一声小组长,阻止李淓的废话。
向秧秧敛起笑,走回自己位置,一面整理桌面卷宗一面说:“各位,从明天起,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公司里,我要去接洽一组货品。”
“哪组货品?”
“是上次开会时,经理提到的茂德茶。”
“我记得是吴组长在接洽。”
“对,别组都试过了,听说对方是个很难搞的人,经理要我亲自出马,再试一次。所以这段时间,组里的事要麻烦张大哥,我的手机随时开着,你们可以联络得到我。”
“知道了,我会在组长回来之前,把手上几组货都谈下来、签定合约。”
“我也希望大家继续寻找好的、新的产品。哦,对了,总经理承诺,如果我们的业绩持续维持目前状态,到了年终分红的时候,我们可以比别组的组员多拿四成红利。”
向秧秧话才说完,几个组员大叫一声、用力拍手。
“组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老李给她一个击掌。
“别用你爱人肉丛林的那种方式爱我就行。”她回道。
“组长,我老婆坚持要请你吃饭。她说,跟着你,我们家儿子出国念研究所的学费就有希望。”
张大哥给了她一个热烈拥抱,这是他的特权,因为他已婚,身上贴了一张安全标签。
“别急,你儿子连高中都还没毕业,你有得是时间存。”
“组长,拜托你千万别结婚,我的未来幸福都捏在你手里。”小蔡说。
“放心,我不结婚,我会把你们全带成重要干部。至于你……”话锋一转,她对上新手。“菜鸟先生,如果你还想留在我们这一组,除了勤奋认真,还有一个重要条件。”
“什么条件?”
“不准谈办公室恋情,不管是跟谁都不可以。”向秧秧说话的时候,刻意看了李淓一眼。
“谁规定的?这是民主时代!”她大声抗议。
“不好意思,我没说清楚,如果你想和菜鸟先生谈恋爱,当然可以,因为……你已经不是我们这个办公室的人。”
“向秧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淓的脸化得太白,不然可以发现她脸上血色尽褪。
“我已经跟总经理谈过了,人事命令明天会颁布,你把东西收一收,到总务部报到。”
够清楚了吧,她们不必再朝夕相见,她再不必怀疑她和谁有一腿,可以随时随地来钓他们家的菜鸟,只不过年终分红,没有她的份。
向秧秧笑得好甜,像十八岁的少女,也像夏天的太阳,灿烂明亮。
“你要把我踢走?”李淓怒瞪她。
“别说得这么酸,什么踢走?不过是换了个位置,薪水还是照领啊。”
只是没有竞争、没有红利,一辈子管整间公司的纸笔油墨和厕所里的卫生纸要不要补货,反正她喜欢补妆嘛,都有个“补”字,人应该把才能发挥在擅长的事情上面。
“我不要,我要去找经理!”李淓大喊。
翻出两手掌心,向秧秧做了个请的动作。“请便。”
明明说了请便,但小姐她反而不走了,恨恨地瞪着她,目光不转移。
向秧秧无所谓,假装李淓不存在,拍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调回来。
“张大哥,这次可能要请你面试组员了,人事部那里有资料,麻烦你去挑一挑,小蔡、老李,一口气多了两只菜鸟,你们要多费心。”
“没问题。”
“菜鸟先生,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进入状况,不然,我想李小姐会很欢迎你到总务部和她继续当同事,当然如果你要去当立法委员的助理,我也没异议。”
她笑着恐吓人,明明是很美艳的笑容,菜鸟却心一凛,清楚知道,她不是随便讲讲。
“我会尽力。”他必恭必敬,要追求向组长的念头已抛到九霄云外去。
“很好。”向秧秧坐下,开始整理包包。下午她还要把握时间和几个客户见面,本来想喊小蔡和自己一起去拜访客户的,但一抬头,看见李淓涨红的怒颜……
她贼兮兮地笑开,下巴一仰,道:“菜鸟先生,跟我一起去拜访客户。”
她是恶女她的心很坏,嘴巴更坏,她知道。
第2章(1)
白聿鑫买了杯外带咖啡,他是很少喝咖啡的,但昨晚睡得不好,此刻他需要咖啡来提神。
公司里的事大致处理得差不多,明天他将要放长假,一年两次、每次一个月的长假。
不是出国旅行,只是进行另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但工作环境非常优,有个充满芬多精的度假别墅,有整片满是鸟语的森林,重点是,在那里他可以充份享受一个人独处的宁静。
有人说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变得很孤僻,他倒不以为意,也不认为自己的孤僻是因为那件事情。反正他孤僻不会伤人,孤僻让他不必和太多人接触,让他的心灵享受充份休息。
所以孤僻……有什么关系?
精神不好,没开车,白聿鑫拿着咖啡往公车站走,公车不到五分钟就来了,他上车、坐下。
他的位置后面有一对男女在对话,而他低头,慢慢品尝手中的咖啡香。
“菜鸟,我说的话都听清楚了?”
女人的声音清脆飞扬,有点像玻璃互相敲击的声音,他喜欢这样的音频,想过要做一组玻璃风铃。
“清楚了。”
“我不在的期间,你要主动找张大哥、老李、小蔡好好学,我组里不收留无用之人,如果我回来,你还做不出一点像样的业绩,对不起,我砍人比砍树轻松。”
“我知道,组长。”
“至于李淓……”
“我对她没有意思。”菜鸟急急澄清。
“那不关我的事。但如果你想要一段激情冒险的爱情,想要高级瑜伽的高难度姿势,并且不介意在信用卡刷爆后被一脚踢开,她倒是个好对象。”
自从被强强吃干抹净后,一朝被蛇咬,李淓学会了山寨版的倚天屠蛇术,现在杀蛇、凉拌蛇皮、清炖红烧,样样难不倒她。
说实话,这样的李淓和她很合,只可惜那位小姐太习惯把她当成假想敌,不然她们可以当一对屠龙高手,李淓用爱情,她用权力,宰遍天底下的男人。
“我追不起她。”
“怎么说,你家里不是有十几间店面?”这样的男人可以让他的金融卡维持在健康状态,谁说追不起?
“我是指她太自我中心。”
“自我中心?”嗯,好像有一点。
“她爱买花,但是明知道张大哥的鼻子会过敏;她只喝茶,却不准别人的杯子里飘着咖啡香;她怕冷,天再热也不让办公室的冷气低于二十八;早上大家赶打卡,她对着电梯高声喊,大家把电梯按住等她,她却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得像慈禧太后;她是那种天气冷,要整个世界铺上地毯迎合她、却不肯自己穿上鞋子的女人。”
向秧秧扬扬眉。没想到菜鸟先生看起来笨笨,观察力倒还仔细。
“可是她身上只穿香奈儿和GUCCI,胸前衣襟永远低得能看见内衣,一个星期去美容SPA做两次去角质,她的妆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她会让你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美女,这种女人不是你们男人心目中的第一名?”
不是!白聿鑫在心底接话。他痛恨美女、对美女过敏,不管是天生美女,或是在脸上大兴土木、化腐朽为神奇,只要和美搭上关系,他都过敏。
明明没他的事,他还是把后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皱眉,他更孤僻了。
按铃,他的站还没到,但他决定下面的路程找一部计程车。
银色的跑车从大道转入森林小径,这条路很小,只能让车子单向进入,路面没有铺柏油,而是铺了小石子,这让车子很颠簸,但他不介意,因为会开车子进入的只有他,多数人会用两条腿行走。
森林里面种的树种十之八九是樟木,从进到森林那刻,他就关掉冷气、打开车窗,让芬多精滋润他的肺叶。
这儿的树树龄都几十年了,树木参天,遮蔽所有的阳光,外面再热,一进入森林里就会觉得沁心凉。
车子开至小屋后面,他下车拿着行李绕到屋前,在屋檐下的花盆里找到钥匙。
屋子不大,只占地三十坪左右、盖两层楼,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是他的卧室和工作间,当初这房子是以砍最少的树木为原则盖的。
他叫做白聿鑫,三十岁了,这片森林是外公结婚那年种的,经过几十年,养木成林。
他把钥匙穿入孔内,打开门走进去,放下行李。
房子虽小,但建材都是最好的,当时他从台北请来一个知名设计师做设计,房子盖好后,许多村人都想进来参观,他拒绝了。
说他孤僻也没错,他是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孤僻男。
冰箱里装满食物,衣柜里的衣服已经送洗烫整过,屋里纤尘不染、整洁明亮,很符合他的要求。
他替自己倒了杯水,电话响起,是他的表哥。
“阿聿,房子没问题吧?”表哥问。
“没问题。”
“春茶今天已经收下第一批,明天还会陆陆续续收,今年的雨水够,茶叶都长得很好,我估计可以比去年多收上千斤。”
外公死后,舅舅想到都市生活,便开始抛售手边土地,这些土地都是外公的心血,外公养了十几年的有机土地,一旦卖出,就会再度让农药污染。
于是他从舅舅手里买下二十几亩土地,连带把附近的土地也买下来,盖工厂、盖办公室,一整片山头都不喷洒农药,聘农业专家来指导表哥、表弟、表舅、表婶……一大堆表字辈的人种有机茶,也聘这些亲戚为他做茶,而每年生产的茶叶、花茶,皆以外公的名字命名。
茂德茶这两年在市场上成了抢手货,他也外销欧洲和日本,价格是在台湾的两、三倍。
“好。”
“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把茶送到你那里,让你品尝。”
“检验……”
“我知道检验很重要,我会把每一批茶都装袋送验。”
“明天你不必上来,我下去。”
“你要下来?真的假的,你不怕那些女人把你生吞活剥?”
他们家阿聿帅得像电影明星,每次到村子里,就会有许多女人借故接近他,到假日更不得了,只要阿聿回来的消息传开,那些离家到外地工作的女生都会赶紧回来。
可惜他们家阿聿有洁癖,不喜欢女人靠近,尤其是漂亮的女生,这点让表姑、表姑丈很伤脑筋。
可是有什么办法咧,以他的标准来看,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哪个女人配得上他们家阿聿。
“我只去你家,你先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已经下来。”
“来不及了啦,帮你整理房子的庆嫂早就把你要来的消息放出去了。”
他皱眉,说:“我一大早就过去。”在还没有人到表哥家“探亲”之前。
“好吧,就这样,我让你表嫂煮早餐请你。”
“好。”
他挂掉电话,先上二楼打开电脑,接上网路,看了下盘面,压出几个键,买进卖出,然后让电脑继续跑。
接着他换上简单的工作服和牛仔裤,下楼,在储藏柜里找出一套工具带到屋外,从屋旁的小仓库搬出上次未完成的摇椅,拿出凿刀,一下一下,在椅子上面雕出纹路。
他的木工是外公教的,十岁以前,父母忙于工作,他在乡下这块土地长大,十岁之后,他回台北,大学毕业出国,过程像所有企业家栽培孩子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毕业后,回到家里的贸易公司上班,他不喜欢与人接近,但下的指令精准又仔细,不常开会,部署也都能轻易了解工作方向。
他同时操作基金和股票,早期玩这个是因为留学的生活很无聊,后来玩上瘾,发现以钱赚钱的报酬率是上班工作的几十倍,于是这成了上班、经营茶业外的另一项工作。
***
该死!这条路可以开进来,村民干么骗她,要她把车子停在森林外。
她想,那个白聿鑫一定很难搞,她一说要找白先生,人家就上上下下打量,好像什么不自量力的家伙找上门,她很不爽,所以笑得满脸桃花、万分客气,好不容易,对方在问了一堆她的工作、年纪、家庭背景之后,才替她指引方向。
森林里面很凉爽,但她走得满头大汗,高高低低的石子路折腾着她的窄裙、高跟鞋,走不到五十公尺,她的鞋跟就断了,她不得不掐紧拳头,用力扳断鞋跟,把断掉的鞋跟收进包包里面。
要不是她在不同时间、问了不同的三个村民,而他们给了相同的答案,她会觉得对方在整自己。
脱掉西装外套,甩掉额头上的汗水,她忿忿地吐口怨气。
“白聿鑫!我要是没有拿到你的茶叶,我就跟你姓!”
穿高跟鞋爬山有多累知道吗?何况是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鞋子,她才走十五分钟,就累得靠在树干上喘气。
她是个自律的女人,再累,她也只给自己三分钟时间。
用西装外套抹去满脸汗水,把马尾掉下来的散发拂到额后,再吐一口气,她告诉自己,她可以。
挺直背、用力踹了两下鞋跟,把没断的那只也弄断,她的骨盆得到休憩——因为一双看起来很怪的平底鞋。
嘶的一声,听声回头,她看见自己小腿处的丝袜被勾破一大片。啊!这双是全新超弹力的耶!她真的很想尖叫,但她没有,只是笑得更阳光,从来她越是生气就笑得越开心。
她用宣示口吻,重复同样的话——“白聿鑫,我要是没拿到你的茶叶,我就跟你姓!”
提起包包,鼓起勇气,就算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