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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比武校阅,他也陪同王上太妃在高台上吧?”常舒又问了一句,然而那语气与其是在问,还不如说是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你在说什么?”罗彻敬心里有点忐忑。
“没什么,”常舒猛地转了放话头,道:“人都来了,奉国公那里,就得由主公去说了!”
罗彻敬心里还有点七上八下,然而事情己经做到这一步,却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了。他起身道:“唐瑁来后,由先生前去将他拿下,不必来惊动我与父亲交谈。”
唐瑁驾车来到奉国公府时,府门紧闭。这短短一程路,却如在火尖瀚海中蹈过一般,艰难无比。唐瑁擦着鼻头上的汗水,再使了个眼色,那四名侍卫清了清嗓子,正待再叫起来。府门却突如其来地来了。
然而,没有恭迎使者的奉国公父子,也没有成群婢仆,平素客流不绝的奉国公府大门口照壁前,只有常舒悠然地踱步。他摇了摇手中扇子,对常舒道:“唐大人来得辛苦,我们可是许久不见了!”
唐瑁黑瘦黑瘦的颊上,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地放着光,似乎是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原来是你!果然许久不见!”
他似乎忘形,一提袍襟要从车上跳下。常舒似乎微眯了一下眼睛,空中骤然有啸声大作。乌风飙过,唐瑁惨叫一声摔下车来。他左捂着肩头,一支黑漆羽箭贯穿在他指间。血顺着袍袖淌下,风吹过去,掀开覆在右手上的袖子,血滴到了他的指间。那指上夹着一柄小小的刀,小得象是用来锉指甲的事物,然而刃口上却隐有蓝光。
“当初我是见过你挟持张纾时的狠劲的,”常舒悠然走到他跟前,抬起一脚,突然狠狠地往那伤处踩下。
“唉哟!”唐瑁毫无仪态地连哭边骂起来:“常舒你这个丧门星霉运鬼!你沾上谁谁就遇祸遭灾!十辈子没修好,才会和你牵扯上……”
骂归骂,哭归哭,唐瑁赖在地上折腾了半天,照样是被拉扯起来捆了个结实。常舒手里掂着薛妃喻旨,唐瑁被三四个人押着跟在后头,往大堂上去。
他进去时,罗昭威正被罗彻敬掺着,在堂上落座。满堂以他的名义召来的官员,此时终于急不可待地询问道:“奉国公,今晚出了什么事?”
“听说太妃欲请奉国公就辅王之职,可是真的?”
罗昭威却有好一会并没有回答他们,往榻上坐去。上榻之时,他的腿似乎虚软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幸得罗彻敬抢上一步,加了把劲,带着些微遣责的意图叫道:“父亲!”罗昭威的歪在罗彻敬怀中,面孔浮肿发白,双眼似睁非睁,连鬓发也尽成霜雪。诸官中多有在午时宴会上,才刚刚见过他的,这时都觉得他似乎在这几个时辰间,突然地老去了。
他枯皱的手在榻上扶索着,支撑着让自己坐下。
唐瑁一路骂骂咧咧地进来,押着他的人,两三双手一齐上,才堪堪拧住了他的嘴。
罗昭威似乎全没有看到他,不,他眼中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茫然地向着堂外夜空望去。“现今王上年幼失策,我父子不忍见先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一朝倾荡,因此召诸公商量,共决六川安危!”他的声音极是刻板,似乎是童子背书一般。
下面诸官员都是心中有数的人,他们应召前来,也早有投靠新主之意。当中更有几个,是与罗彻敬走得格外近的,抢先跪下,高声道:“奉国公与先王一同栉风沐雨,整治下这泷河六川,如今兄亡弟及,正是顺天心合民意!”
“恭请奉国公就毓王之位!”
“请……奉国公就毓王之位!”
在他们的带动下,有些还在犹豫的人,也不得不跪了下来。身下齐刷刷地俯倒了那么多皂纱帽,多年来艳羡的情形竟然化作实情,罗彻敬不由得浑身一热,血都似冲上头顶去,眼前微昏起来。
等诸官呼过,罗昭威却没有立即应答。于是堂上就出现了一刻微妙的空寂,诸官等了一会,不由彼此顾盼起来。
“我已年老,”罗昭威突然一拉罗彻敬的袖子。罗彻敬正在魂驰意眩间,竟没有提防,被扯到坐在榻上。罗昭威随即站起,向下面众人道:“今日之事,尽由彻敬作主吧!”
“父亲!”罗彻敬半斜着坐在榻上,欲唤又止。他其实知道自己资历声望还远不足以号令这些人,然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又不便显出他父子间意见不一。
他不由得向常舒投去求救的一眼光,常舒从官员们之后站出身来,手中捧着薛妃喻旨,叫道:“请奉国公当着诸位大人的面,焚了这伪谕!”
他大踏步而上,几个跨跃间,便将谕旨捧到了罗昭威面前。罗昭威的手探在那谕旨上面,似乎是想去触探,又似是想将之推开。
然而常舒已劈手从身边烛台上折下一根蜡烛来,递在了他手边。
罗昭威接过蜡烛,猛地往谕旨上一捅。这一捅力量极大,常舒竟被推得趔趄了数步。谕旨顿时在火光中变得灰暗,蜡烛落下地来,弹了两弹,折断熄去。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怪叫一声。常舒回头一看,只见唐瑁往前冲了两步,押着他的人正捧着手指连连跌脚。
“奉国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空自便宜了外人,这你也不懂么?”他白齿上染着血,将这句话显得分外凄厉可怖。
罗昭威回头看他,然而并没有说话,又加快了步子往堂后迈去。
“奉国公!”唐瑁在被按到地上时,嘶声叫道:“爱之纵之,适以害之!”
罗昭威顿在门口阴影之中,细不可闻地吁叹了一声,然而旋即被落下的珠帘籁籁之声掩过。谕旨将要焚尽之时的火光照在唐瑁面上,他突然安生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罗彻敬早己陆陆续续调了最擅技击的一千多人进城,埋伏在城中各处,此时在王府集结,再加上王府自有擅长技击的护卫,共有一千五百人的兵力。罗彻敬率着这一支人马,飞驰上街,前去接管城中各司衙。与之同时,常舒在高楼之上,放出一只孔明灯。这灯在夜空中出现,象是天上又多了一轮月亮。
城外军营之中马嘶刀出,整军待发。城头守兵涌向了城门,城门使张开双臂拦住他们,叫道:“没有王命,谁能开城?”然而声音未落,他的身躯便被疾刺而来的长矛大刀生生劈破。
罗彻敬此行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泷丘府衙。府衙中有着泷丘城唯一不在他掌握中的兵力,虽然那只是由一些老弱兵丁组成的巡城队,平日连抓几个无赖少年都不怎么管用。
他手中挥刀,冲着紧闭的府门喝道:“叫孙惠给我出来!”
“砸门!”里面寂然无声,罗彻敬不耐烦欲挥手喝道。正这时,门却“吱呀!”开了,有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个小厮,吓得鼻青脸白,道:“别,别!令尹大人听说将军来了,吓得躲到如夫人房里去了,我们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
“那巡城队呢?”罗彻敬再问道。
“都在如夫人房外呢!”
“哈哈!”罗彻敬仰天长笑,提刀而上,一手拎了那小厮起来,喝道:“走!我们见识见识孙惠的如夫人闺房去!”
他带了三四百亲兵入府,一路上踢帘踏桌,并无阻拦。府衙是树倒猢狲散之势,柜倾箱开,有些黄白之物散落出来。跟在后面的一些兵丁,不免下马偷偷拾上两个,如此一来,队形就渐渐松散开。
小厮引着罗彻敬到了后面的一座小院之中。院子花木扶苏,假山堆垒,本来倒是个利于埋伏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们到来,便有数百穿着号衣的身形,齐喝一声,撒腿跑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卟嗵卟嗵”地跪在马前。
这些巡城兵哭天喊地地叫道:“饶命饶命!不关我们的事,都是孙令尹……”
看到这些人的狼狈样,让罗彻敬觉得多少有点乏味,他扔下小厮,喝道:“孙惠可在内面?”
“是!是!”他们一个比一个叫得快,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头叩在地上,也是一个比一个用力。
罗彻敬撇了一撇嘴道:“去两个人,把他给我拎出来!”
便有两人依言而入,片刻后屋内爆出一声狂笑,不一会见他们出来,四只手抬着一个浑浑圆圆的大球。那球呈赤红色,还在不住蠕动。他们先是一怔,但披头散发的春芳却跟着冲了出来,连哭连骂地道:“你们放下他,要不一会都给你们带了黑枷,枷到牢里去!”
这一下,所有人恍然大悟,看那红通通的“圆球”动得越发厉害,更是笑得身软力竭,前俯后仰。
抬着孙惠的两个人,忍笑忍得极苦,才能勉强将“圆球”扔到了罗彻敬的马前。春芳再往扑,抬着的兵丁拎了她的下颌,往自己跟前扳过来,笑语道:“这种废物要他作甚,美人,不如跟了我们哥儿个……”春芳尖叫一声,反手抓去,兵丁脸上骤然就多了五道印子。
“哈哈哈!”罗彻敬前仰后俯,连手中大刀都搁在了鞍架上。然而正时,水红绸被的四角散开,象是一朵花在瞬间怒放,将雪一般的蕊子露了出来。那蕊子是一团剑气,这一瞬间谁也看不清到底刺出了多少剑,成千上万道影子虚虚实实撒开了,将罗彻敬周身十余丈都笼在当中。
随即一道长鞭,似乎是云中电掣,又似是风扫残云般从剑光中出现。这两般兵器,一繁,一简,一虚,一实,搭配得天衣无缝,封去了罗彻敬周身要害。
然而,就在剑刺入罗彻敬骇异双目之间时,杜雪炽突然叫道:“不!”
孙惠在同时也发觉了,他亦叫道:“不,刚才分明……”
剑与鞭就在他们叫喊的同时贯穿了那人身躯,那人从马上歪倒而下。他的衣甲身形与罗彻敬极是相似,然而,他确实不是罗彻敬。
“方才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他,可……”
还没等他们收回兵刃,风中便有焦灼的气息传来。孙惠飞身而起,长鞭一挥之间,便绞落了七八枝铁箭。那箭好大的力道,他虽拦下,却被那力量推得往后飞去十多丈,一直靠到了身后的假山之上,假山崩塌了,石块接连落下,几乎将他埋在当中。
此时他听到了杜雪炽一声闷哼,不由心中一凛。他冲出来时,看到杜雪炽的右手小臂之上,穿着一枝箭。她剑换左手,却一样势若飞虹,转眼间连穿两人喉咽。这混战之中,也无暇取箭包扎。那箭就扎在她臂中,随着她的纵跃挥砍颤动着,血一串串地流下来。
罗彻敬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远远地在百步开外的弩阵之后。他大笑道:“果然如此!常先生神机妙算,你们这点伎俩,如何能够害得了我?”
孙惠看着这情形,一时犹豫起来,想道:“若是罗彻敏大势己去,我又何必陪上诸兄弟们的性命?”
这想法才刚刚冒出来,却见杜雪炽眼神骤然一厉。他足尖一点飞身后退,杜雪炽的剑上芒头大起,向他逼过来。
“你疯了!你的敌人又不是我?”孙惠连接她七八剑,喝道。
见他们俩突然打起来,罗彻敬一方不由得微怔。
“让你的人出手!”杜雪炽双目中一时尽是碎刀般的光,“否则我定要拉上你垫背!”
孙惠正想“哈哈”地笑,然而这笑声却被杜雪炽的杀意给压了回去。他这时,不由真的有点不忍看到这女子失败,他长鞭当空一抖,发出一声“铮”响。
顿时,假山中、花林间、勾檐下、雕窗中,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象影子般轻忽地出现。剑刃掠过血肉,留下绿幽幽地,如同鬼火般印记。
“长庚军!长庚军出现了!”恐慌再度出现在那些年长兵丁校官们身上,弩阵中先倒下了一个,接着又倒下一个。人人自危,四下瞻顾,发出的箭便不再齐整,孙杜两人齐喝一声,再度并肩闯入弩箭射程之内。两人剑鞭联纵,光焰腾冲,愈逼愈近。
罗彻敬不由得有了两三分惊慌,道:“快出去!到外面大军里去!”
杜雪炽和孙惠虽然竭力作战,然而他们在明,罗彻敬在暗,形势甚为不利。还是被罗彻敬一步一步地退到了大门口。
“快!封住府门!”罗彻敬吼道。顿时便有上百支长矛动起来,象一只巨鲨张开了数十层利齿,向着孙杜二人推过去。
罗彻敬看着两人在矛阵中苦战的身影,刚刚开得及喘一口气,就听到身后蹄声急骤,那蹄声中混着一种格外不同的节律,仿佛是沙暴将临前的风声,虽然细弱,却令人生惧。
“是谁?”罗彻敬向蹄声到来的方向望去。火把中映出一张熟捻的面孔,却是他手下一名副将,副将喜极道:“终于找到招讨使了了!”
“是你!”罗彻敬松了口气,往他身后望去,却隐约觉得那里面有些狰恶的气息,象是什么深山猛兽伏在当中。他,问道:“你带着多少人马?”
“是我的本部人马,还是有一支友军!”副将咧嘴笑道。
“什么友军?”罗彻敬一怔。
“就是护送老公爷……”副将不及说完话,操起枪便往天上刺去,叫道:“将军闪开!”
杜雪炽身子在空中飞腾,剑光团团地围护着她的身躯,向罗彻敬俯冲而来。
副将单手执枪尾,枪尖远远地挥扫而去,他这一枪出击本没有准头,然而这么胡乱一挥,却正巧碰到了杜雪炽臂上那枝箭。
杜雪炽痛得一抽,身形略乱,长剑再度爆开一圈炽光,在罗彻敬身侧炸开,
然而,终究是被副将阻了一阻。罗彻敬早有准备,长刀提起,竟格住了这一剑。杜雪炽一击不中,落到了军阵之中。她不得不就地一滚,挡开向她刺来的四五枝枪。就在罗彻敬出手的刹那,他身后军阵骤然裂开,一名骑士冲到了他身后。
罗彻敬正欲回头喝问时,剑光从他眼角闪过。还没有等他感觉到什么,他就看到了身边兵丁们缩小的瞳仁,和瞳仁中,令人惊怵的血色。
罗彻敬低下头去,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他的手臂与身躯断开了,象截木头般硬绷绷地砸落到了地上。喷溅而出的血水,染红了周遭十多只马蹄。
他看到那挥剑之人时,才开始感到痛疼,比痛疼更甚地,却是绝望。他盯着鄂夺玉的面孔,那面孔在乍现未逝的剑光中,象是用青铜浇出来。罗彻敬脑中混乱地想道:“怎么是他?他什么时侯回来了?”
第四十一章
常舒收到罗彻敬重伤的消息时,急追问道:“他现在怎样?”
“大伙儿拼死作战,将小公爷救了出来!”前来通报的将领,身上半边衣裳被血浸透,手臂用一角碎衣胡乱扎着,额上还破了七八寸长的一道口子,他说到“险死还生”四字时,牙关都在打着战。未了又加上一句:“也是幸亏杜家女受了伤,鄂十七郎护着她……”
“杜雪炽受了伤?”常舒惊喜,急问:“她活不活得下来?”
将领道:“她只不过是小臂上中了一箭,并无大碍。”
常舒听了极是失望,又有些不甘心,追问道:“以你方才所说的情形,鄂十七郎只要再上前一步,就可要了小公爷的性命,杜雪炽若非性命危殆,他怎么会舍了小公爷,去护着她呢?”
“这个未将就不明白了。”将领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形,方道:“反正他一见杜家女就惊呼着扑了上去,压根儿就没再看小公爷一眼。奇怪的是,他带来的那些人,竟也一动不动地在站着……”
“你们怎么让敌人混进来的?”常舒这才开始发怒,茶盅往地上一摔。
“他们……他们是蕃骑,是护送老公爷回来的人!”
“啊?”常舒大大地吃了一惊,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将领苦笑着道:“我们几个,是前去凌州接应老公爷的人,所以认得他们。他们于老公爷有恩,我们都没想到会突然翻脸,就想着多这勇武绝伦的助力也好,因此……”
他话还没完,常舒已经一巴掌甩过去,极少有地骂了一句:“混蛋!”
将领这一巴掌挨得无话可说,重重地耷拉下了头。
看他这样子,常舒本准备再返一巴掌的,也终于忍下了手。他咬牙切齿地道:“那鄂十七郎在泷丘时满大街晃荡,你们就没见过?”
将领吱唔着道:“天黑,他们又戴着胡帽,我们……”
“罢了!你快回小公爷那里,速将眼下战情报过来!”常舒如何气急,也知道这不是追问这个的时辰,便将他打发了出去。这对答间,他的脑子已经在飞快地转悠着,此时鄂夺玉和杜雪炽都还在与罗彻敬纠缠,那么王府之中,就没有什么护卫之力。正该速速占领王府,挟持住薛妃,才有转败为胜之机!
此时可以率兵攻打王府的,就只有罗昭威了!常舒霍地站起,要去罗昭威,然而他这一起身,突然脑子晕忽了一下,手足不听使唤起来,在空中飘浮着,仿佛没有丝毫分量。那一刹那眼前有许多斑阑的光环闪来闪去,似乎是儿时冬日正午时分,他靠坐在家门前被晒的暖暖的石槛前,等着阿娘回来,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儿。半梦半醒间,睫毛上就闪烁着这样的阳光。
片刻后他的身躯倒了下去,后脑触地时的清痛让他略略恢复了神志。他的手在地上抓挠着,可却什么也抓不到。他竭尽全力地叫道:“救命!救命!”然而那声音如此细微,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他看到小厮们的脚在帘下走来走去,听到他们紧张地议论的声音。他狂乱地向天地神佛祈祷道:“让他们进来,让他们进来!”
然而他平素习于静思,厮仆早被调教得十分规矩,没有他的命令,连一句多话都不敢说,更遑论闯入他的房中。他趴在地上,烛台上的蜡烛焰影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晃动着。烛蕊燃烧时发出“噼噼叭叭”地声音,象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滴,在他的身躯内炸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些天来,没有再沾过翟女给他做的饮食,他怎么还会着了道儿?
这时城中形势瞬息变幼,那么怕是一刹那的耽搁,也会让成败易手。罗彻敬眼下倒底怎么了?在那凶悍绝伦的番骑之前,他能坚持多久?蜡烛越烧越短,烛焰向后退缩而去,他觉得自己那被焚烧着的,也是他的全部希望和生命。
其实,罗彻敬这时的情形,倒要比常舒想得好上一点。那几百番骑似乎并不听鄂夺玉的差遣,因此杜雪炽这边,虽然多了一个鄂夺玉,却也毕竟只是多了一个人。罗彻敬的将领中不乏有头脑的人,他们看到番骑不动,便喝令军队往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