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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来了!”
本来她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他,不过他的出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果然是出自于他的安排,他就是那只幕后的黑手。
虽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本领可以说服皇上遣她出宫,但对他的怒气完全地爆发开来。
“我来看看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让皇上找个名目遣她出宫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要让她远离宫中,这样他才能够更恣意做他想做的。
他也很清楚,以她的聪明,她不会猜不出是他搞的鬼,他知道她会因此而更恨他,可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除了不愿她孤单地终老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后宫之中,也因为不愿再看着她为了旁的男人用尽心思。
若不是造化弄人,她的那份心思原本是该属于他的。
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皇甫念柔不悦地哼道。
他以为他这样三言两语的来示好,她就会再次相信他吗?
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没那么愚蠢,而他也不是那么善良的人,过往的一切够让她清楚地认知到这点了。
“出了宫让你觉得不自在吗?”
以往的锦衣玉食、豪宅大屋在这儿都不复见,但出人意表的,这样朴实的环境却不会与她格格不入。
其实若她收起对他的张牙舞爪,她身上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恬静气息,是会教人打从心底觉得舒坦的。
“不自在的不是环境,而是对象。”冷冷地,她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恨。
他一而再的伤害,已经让她连拿他当陌生人都办不到。
“意思是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慕天席噙着一抹飘忽的笑,那抹笑让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警戒。
“是的。”
面对他的明知故问,皇甫念柔当然也没给他留面子,直接承认了自己有多么厌恶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那么不妨再不自在一点,你说怎么样?”
慕天席边说边靠近她,那股随着他的靠近而产生的巨大压迫感再次朝她兜头罩下。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双眼仍旧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瞧,一副就瞧他能拿她怎样的挑衅样。
“这里可是佛门清修之地,你别乱来!”
面对她那警戒的态度,他脸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柔声轻问:“你是在担心找的行为会触怒了神佛吗?”
指鹿为马地将她的愤怒诠释为担心,他的话语再次惹得她跳脚。
“你……”望着他那痞痞的模样,皇甫念柔气得银牙紧咬,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大声否认,“谁会担心你啊?”
“就是你啊,我记得以前,只要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哪怕只是一丁点儿大的小事,你都会担心得要命。”
慕天席像是故意似的,语气宛若呢喃却字字清楚。
“别再提以前了!”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转瞬间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深深恨意的激动和泪水。
以前……以前……
那段过往是曾经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痛啊,如果可以,她多想去向孟婆讨一碗忘魂汤,让她忘记一切。
“我就是要提,明明存在的事实为什么不能提。”他冷冷地说着,完全不因她的失控而收敛。“我们之间的情谊本就非比寻常,我曾为你戴过凤冠,我们差点拜了天地、进了洞房,这些都是不容抹灭的事实。”
他残忍的提醒勾起了她所有的不堪,情绪激动的再也阻挡不了委屈的泪水潸滑流下。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她摇头嘶吼。
这是她嫁到中原将近三年的时间来,第一次落泪。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她从来不容许自己软弱,在这异乡,孤单的她必须学会坚强。
所以不论日子有多孤寂、有多艰苦,她都将委屈连同过往的回忆藏进心里,她的骄矜、撒泼,不过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面具。
可是如今在他的刻意挑动下,所有的情绪骤然涌上,她再也无法维持住冷静,只能无助地任由那一波波不堪的情绪将她淹没。
望着她那激动落泪的模样,慕天席什么都没说,只是无言地张开了双手,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揽进怀中。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自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皇甫念柔压根就忘了自己应该要反抗,很自然地埋在他的怀中痛哭失声。
见她终于愿意释放自己的情绪,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稍稍放下。
她现在的表现让他更能肯定,其实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她的遭遇让她不得不武装自己。
否则,她不会在打完他那巴掌后,反而被自己的举动吓住。
他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摘去她的面具,因为唯有她变回她自己,他们才有机会从头再来。
“别哭了!”他一改刚才冷漠且玩世不恭的态度,轻声低哄。
虽然是他故意把她惹哭的,但瞧她哭成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的心还是会泛疼。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皇甫念柔没有听到他那宛若从前的低哄,只是一个劲地在她熟悉的胸膛里哭出这几年来的委屈……
第四章
“这是真的吗?”
看着眼前这一本本快马加鞭,紧急递送回京的奏章,慕天席的脸色逐渐泛起铁青。
要不是亲眼见到这几乎堆成小山高的奏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长久以来最为担忧的事真的发生了。
“是真的。”收敛起平时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关云扬在龙腾云的眼神示意下,给了慕天席一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即使已听到了最肯定的答案,但他却依然不愿相信这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以为一切应该只是自己的多心,毕竟以卵击石这种蠢事,只要稍微有点脑袋的人都不会去做。
但现在看来,只怕就是有人真的白痴到以为自己是神,有足够的能耐去翻云覆雨。
“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它的确已经发生。”身着龙袍、负手而立的龙腾云语气中多少透露着一些无奈。
这升平盛世还不到几年呢!
难道说虖夏国真的要在这时候搦战吗?
他本以为只要委屈自己,接受和亲,两国的邦谊就可以稳稳固固、长长久久,所以就算皇甫念柔在后宫中做出多么荒谬的行为,他都尽量宽容善待。
甚至在他想要遣尽整个后宫时,他都努力地欲替她找一个依靠,好维系两国的邦谊。
可谁知道,他都还没来得及把皇甫念柔给嫁出去,那虖夏国就迫不及待的敲起战鼓。
“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呢?”尽管虖夏王都已经下诏,摆明是误会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是慕天席仍然心怀希冀的问道。
“我们也很希望这只是误会一场。”关云扬有些无奈也有些没好气的回应。
毕竟战争杀伐可是一件累人累己的事,别人要去打打杀杀他是没意见,可就是别杀来他们国土上,更不要选在他还是右相之时嘛!
最近为了替皇上“出清存货”,他就够忙了,偏偏那个虖夏王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还兴兵来犯,这岂不是要累死他吗?
听关云扬的语气,慕天席似乎也知道自己所找的理由太过牵强了。
可……这一边是他的故乡,一边是他心爱女人所在之处,不管这场战争谁胜谁负,都不会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
“这两年来,虖夏国纵容境内子民在我朝国土扰民劫掠的事件早是屡见不鲜,两国关系紧绷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如今虖夏王吹起战号,几万劲旅也在边关整装待发,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人家都要打到我们头上了,能不回击吗?”龙腾云的回答更没好气。
本以为一个个棘手的嫔妃送出去了,他即将有些好日子可以过,谁知道虖夏国偏生又要在这个时候来捣乱,害得他想做个太平天子的美梦破碎,他怎能不气?
“那皇上下旨要我来又是为何?”慕天席心知肚明,这其实是个笨问题。
要他来当然是想要借用他的专长,他是个武将,而且又出生虖夏,在皇上和右相的眼中,这个征伐大将军的最佳人选非他莫属。
“虖夏是你的故乡,你对它的山川地势应该最了解才对吧?”果不其然,关云扬一开口就和他的想法相吻合。
“是很了解。”
“你又是个武将,对于带兵打仗应该也很得心应手吧?”似乎很满意慕天席的合作,关云扬带着浅笑继续问。
“是这样没错。”他顺着关云扬的圈子兜,即使明知他要表达的是什么,但也不急着点破。
“所以基于以上两点,皇上想要封你做征南大将军。”兜完了圈子,关云扬理所当然的说道。
“办不到。”慕天席毫不考虑的就拨乱了关云扬和龙腾云打好的如意算盘。
“即使皇上下了圣旨,你也不愿遵从吗?”
显然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关云扬对他的拒绝倒也没有错愕的反应,好整以暇的再次确认。
当然他的确认并没有得到慕天席任何不一样的答案和反应,只为自己得来一记大大的白眼。
“皇上若要执意为难微臣,那微臣只好辞官返乡。”
慕天席本就不是为了当官而入朝,对于“将军”这个名衔,自然毫无留恋。
“抗旨可不是辞官就能解决的,那是要掉脑袋的。”关云扬故意出言恐吓,像是想要秤秤他的斤两。
慕天席抬起头、挺起胸,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微臣不过是贱命一条,皇上若是真想要那便取走吧!”
瞧着他那一身磊落浩然的反应,龙腾云和关云扬相视一眼,眸中的赞赏之情流露无遗。
但方才那番对话不过是小试身手罢了,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你是一个男人,自然应该有大男人的气概,也可以随时将命交托给皇上,但是皇甫婕妤呢?难道你也不在乎她的处境吗?”
慕天席是个聪明人,关云扬只消稍稍一点,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神色一凛,挟着滔天怒气质问起关云扬,“难道,你们想要将这一切迁怒到皇甫婕妤身上?”
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慕天席的眼前摇了摇,关云扬用极度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她来和亲的意义本来就是在于维持两国的邦谊,如今既然连表面的和平都无法维系了,那么你想朝中群臣会放过攻击她的机会吗?”
要说是代罪羔羊也行,要说是棋子也罢,她的存在对于他和皇上急欲解决的两件事都很重要。
“可是……”慕天席顿时替她的处境感到不平,可是也很清楚知道关云扬所说的是事实。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了回去,一双炯眸在关云扬和龙腾云之间来回数遍,心中已有数。
“你们想要用她来威胁我替你们做事,对吧!”他们拐弯抹角的说那么多,其实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要逼他就范而已。
“别说是威胁,说是互惠怎么样?”讲威胁多难听啊,他们只不过是试着解决问题罢了。
“只要你愿意,你不但能够抱得美人归,也可以解决两国之间的纷争,更可以让百姓们从此安居乐业。”
冷冷地扫了说得口沫横飞的关云扬一眼,慕天席的脑袋跟着转得飞快。
他不是英雄,没有太多悲天悯人的胸怀,所以尽管关云扬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长串,唯一让他心意动摇的只有皇甫念柔而已。
但心里头的那抹动摇也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很了解她,知道她性子的刚烈之处。
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断无挽回的可能,他已经伤过她一次,再伤她,她绝对会恨他恨到骨子里。
“我不知道你们是当我白痴,还是真的那么天真,怎么说念柔都是虖夏国的公主,虽然远嫁,然而那还是她的故国,若我率兵去讨伐虖夏军队,她会一辈子都恨我,而且那种恨绝对是不共戴天的。”
“或许一开始是,不过她并非不明理,我相信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她不但不会怪你,甚至还可以解开你们之间多年以前交恶的那个结。”
关云扬很有把握的说道,他的信心也确实让完全不知道该拿皇甫念柔的固执怎么办的慕天席开始心动,听说关云扬素有智多星的美称,他想,或许,只是或许,他真的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可以解决……
不语地沉默许久,再抬头,眸中原本的挣扎犹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决。
为了她,纵使要他下地狱,他眉头也不会眨上一下。
所以即使做征南大将军会被千夫所指,但只要最终能让他赢得佳人芳心,他不在乎那些骂名。
“你想怎么做?”他终究屈服在自己对皇甫念柔的情爱之上。
“我要你接下大将军的职务,出兵虖夏。”
兵临城下,其实是治标之法,他可不想连年战争,弄得自己累得半死。
关云扬想要从内部把问题解决,要知道有时以力服人,不如以智服人,他相信虖夏国中绝对出了问题,因为出兵打仗这种笨事绝对不是虖夏王会做的事,一定要找出问题根源,再对症下药才能永绝后患。
“就这样?”慕天席完全不能理解的反问。
他那两道浓浓剑眉紧皱,显然认为关云扬所说的办法根本就不是一个办法嘛!
“对,就这样。”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关云扬很是坦然地含笑点头。
没有漏看关云扬眸中所闪现出来的算计,一种被当白痴耍的感觉油然而生,慕天席很想开口拒绝,但话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关云扬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可以说服别人的本领。
而且他也的确捉住了他的弱点和心思。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也什么都不在乎,唯一想的和在乎的,只有皇甫念柔一人而已……
真是够了!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皇甫念柔简直不能忍受自己居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要不是风云信誓旦旦地描述,她绝对打死也不承认她竟然会在慕天席的怀中哭昏了过去。
天啊!
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伸手掩面,她无声的哀嚎,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求这辈子都能不要见到慕天席那个可恶的家伙。
一想到他可能会有的讪笑,皇甫念柔就恨死了自己,她真不懂为什么自己只要一碰到他就这么软弱。
该死的!
心里头烦躁的连声咒念,几乎坐不住的她索性起身,正准备走出厢房外去透透气,就见向来气定神闲的风云反常的神色慌张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娘娘……糟了、糟了,大事不好了!”
她驻足望着可以用惊惶失措来形容的风云:心中蓦地泛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事?”一待风云来到身前,她等不及让她好好的喘口气,连忙问道。
“娘娘,我刚上街替你采买胭脂,听到街上的老百姓都在传言,虖夏国兴兵犯境了。”
什么?!兴什么兵啊?
皇甫念柔一脸困惑,完全摸不着头绪,瞠大了眼望着依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风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虖夏国兴兵来犯我朝了。”
听到这话,皇甫念柔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放下一半,更夸张的是她还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父王兴兵?!多么一个荒谬可笑的谣传。
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先不提父王原本就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好君主,就说父王明知她身在中原,就万万不可能会兴兵来犯。
“娘娘,这件事只怕是真的。”面色凝重,风云严肃地朝着完全不将这个讯息当成一回事儿的皇甫念柔道。
“风云,你是跟着我从虖夏陪嫁过来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以父王那仁慈爱民的作风,绝对不可能搦战的。”
尽管风云语气严肃地再次强调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皇甫念柔还是怎么样都无法相信。
“娘娘,连皇上都已经下诏,即日遴选征伐虖夏的大将军了,正所谓君无戏言,所以这件事绝对千真万确。”
见她还是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风云立时将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到皇上下诏,皇甫念柔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严肃的神情所取代。“你确定皇上已经下旨要遴选大将军了吗?”
“没错。”
见风云肯定地点点头,她脸色立时大变。
怎么会这样?父王怎么会做出这么胡涂的事情来呢?
就算父王真不把她当女儿,完全没有顾虑到她的安危,那也不打紧,可是那些无辜的虖夏人民呢?
父王究竟知不知道一旦兴兵,先不论两国之间输赢属谁,那些无辜被卷入烽火之中的百姓,都要承受家破人亡流离之苦。
虽说她是一介女流,而且现在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不受宠爱的妃子,可是她怎么说也是虖夏国的公主,自然很关心那些无辜的虖夏子民。
在初时的慌乱过去之后,她心绪有些激动的一把扯住风云的衣袖,很是焦急地问道:“那参加遴选将军的人有哪些?”
“奴婢听说刚刚在廷议时自告奋勇的武将有两个人,但据闻皇上其实已经决定要将这个重责大任交给谁了。”
“是谁?”
“是……是……”
“究竟是谁,你倒是快说啊!”风云的吞吞吐吐,让皇甫念柔急得不住猛力摇晃着她的臂膀,迭声催促。
以风云的个性,她说话不会这样吞吞吐吐的,她一向有话直说,从不曾顾虑过什么。
她的迟疑让皇甫念柔的心头迅速地笼罩住一股不祥的感觉。
“是慕天席将军。”
她听错了吗?
皇甫念柔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慕天席”这三个字却像是一个魔咒,不停地在她的耳际回响。
他竟然……他怎么可以……虖夏怎么说也是他的祖国啊,他可是喝虖夏的水、吃虖夏的米长大的,怎么能去做这么残忍的事呢!
血色倏地从她的颊畔退去,原本纤细的身躯泛起了一阵阵的抖意,她几乎不敢去想,一旦两国真的交战,虖夏的子民将会受到多大的灾殃。
“娘娘……你还好吧?”
瞧她那几乎撑不住的模样,风云连忙伸手要去扶,可是她却固执得挥开她伸过来的手,勉强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很好。”
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不好的自由了,她必须为虖夏的子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