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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别的过多表情，只是冷漠地对着空气中问了一句：“去哪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蒙面人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后方，跪着低头回答道：“乱石园。”
白芷青扶着已经明显有些脱力的萧夜在偌大朔月宫中乱闯着，慌不择路。
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撞见什么朔月宫的侍卫或者婢女之类，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今天的朔月宫似乎格外空荡，走了半天竟连一个人都没撞见。
她不是完全认识这里的路，不知道除了正门以外，哪里还能逃出去。
朔月宫被建在山崖颠上，想从外层墙壁翻跃出去根本不可能。
她只能带着萧夜选择一些她也没去过的，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地方逃去。
“大叔，你还行吧？”看着他满头大汗，白芷青感觉似乎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这毒古怪……”只来得及吐出四个字来，萧夜就不得不放弃说话，继续紧咬牙关。
“古、古怪？”白芷青瞬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将萧夜放到一块巨大的假山岩石之后，让他靠着稍作休息。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院子里全部都是乱石，似是天然，似是人工。
她不懂医术，更不懂解毒。白芷青有些焦急地抬起萧夜的手臂看了看，却发现他的半条臂膀已经僵硬，竟好似化作了石头一般，不由的大吃一惊。
“这什么毒，好霸道！”她惊叹，她只看过电视小说里说那些人中毒后怎么怎么剧痛，怎么怎么吐血。却从没听说过有人中毒后会化成石头的！
再查看了下他的胸口下方，那里的皮肤竟然也渐渐地化作了乌黑色。
“不好……伤口处的毒素都在蔓延……”白芷青皱眉说道，“没想到玄月竟然是这种人！卑鄙！”
萧夜却摇了摇头：“各取所需。”
“什么各取所需！他那是为了报复自己被连累的童年和未来，将根本不该有的仇恨转移到了你身上！”白芷青却愤愤然。
萧夜叹了口气：“这也不怪他，都怪我。”
“他……”白芷青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萧夜那黯然的表情时住了口。她想起来了他们以前的那些事，萧夜在自责，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大叔，以前的事真的全如他们……所讲吗？”白芷青挣扎了很久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
缘起缘落（四）（）
“那个时候，我原本只是一个一心崇拜着武学的闷头小子。”萧夜将头往后靠在了假山上，望着天空悠悠地回忆起来。
“因为身为师父无双剑法最后的传人，我一心想提升功力，不让师父失望。然而当时的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最后一层无双心诀就是点不通。修为功力不够，十分心急。”他苦笑地摇摇头。
“然而就在那时，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他突然眼睛危险地眯起，面色也正了起来。
“那个男人……”他顿住，想了想，“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身上无端带着一股邪气……”
“邪气？”白芷青愣了下，想到了玄月给她讲的，玄雨曾经听到萧夜与一男人的对话。玄雨对于那个男人的描述就是一身邪气。
“嗯。”萧夜勉力点点头，“很邪。他当时找到我时问我是不是遇到了困难。”
“我已开始没理他，他突然就问我说是不是最后一层无双心诀无法突破。”
白芷青一愣，就听萧夜继续道：“我当时心里一愣，很奇怪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当时这个情况只有我自己清楚，就连我师父无双大师都还没有察觉。师父只是以为我到达最后一层后进度缓慢，却根本不知道我是根本无法参透。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修为深度还不够。”
“然而那个男人的出现，却打破了一切。”
萧夜的声音有些喑哑，似是叹了口气。他继续道：“他告诉我，在江湖排名前三的朔月宫里，有一枚镇宫之宝，可以极大程度地吸收天地之灵气。如果我能吸纳那宝贝中的纯净之息，定能助我修为快速提升。”
说到这，他有意地看了她一眼，感叹一声，“他说的，就是净尘石。”
“但是他告诉我，这个朔月宫很不简单，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出的。然而当时年轻气盛，哪听得那些劝诫话语。毅然找他询问了清楚，便信心满满的要去那朔月宫夺宝。”
“但是，却在出发前被他制止了。”
“为什么？”白芷青觉得很奇怪，这人既然要大叔去拿净尘石，那又为什么要制止他呢。
“他告诉我，朔月宫外围有一层极强的结界，没有宫主的放行，谁也进不去。”他顿了一下，看向白芷青，道，“但他说他可以帮我。”
芷青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条件是，我拿到净尘石突破了无双心诀后，要心甘情愿地将净尘石转给他。”
心甘情愿……白芷青突然想到了玄月跟她说的那些。
“我答应了，当时对我来说，除了突破无双心诀以外，那石头对我没有一点用。所以，一开始，我确实是朝着净尘石去的。”他说完闭上了眼。
白芷青心里也默默地叹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听萧夜继续讲下去。
“他告诉了我那石头必须要前一代主人心甘情愿地奉上才能使用，于是我们制定了初步的计划。”他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遮住了眼睛。
白芷青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故意将自己打伤，假装成重伤患者跌入朔月宫。而他则帮我打开了那层强大的结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个男人……不简单。”
“之后，跌入朔月宫假装重伤的我，便遇见了她。”说着，他缓慢地睁开清明的双眼，眼中有一丝温柔闪现，“雨。”
“遇见她前，我的目标一直是很明确的。一开始接近她确实是为了净尘石，原本是想通过近一步相处套得净尘石下落，然后再试着将其弄到手。只是我们没想到，千算万算算掉了最大的一个变数。”
“那就是她。”萧夜回想起当年，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如你所知，我们相爱了。”
白芷青静静地听着。
“渐渐地，我自己都忘却了初时来到朔月宫的目的，忘了自己要来干什么，只是每日每日的享受着和她在一起时光。”他偏着头温柔地笑起来。
“后来，我慢慢发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什么无双心诀什么净尘石，早就被我抛在脑后。我只想要和她在一起，即使永远不能离开这朔月宫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陪她守在这里。那时的我，是真心的。”
白芷青听的有些惆怅，萧夜的那片赤心，玄雨你感受到了吗？
“然而，有些事情，我是我想忘记就能忘记的。”突然，他眉心若蹙，似乎内心很痛苦，“就在我快要和雨成婚之际，那个男人，又找上了我。”
那应该就是玄雨发现他们两人对话的那一次，白芷青暗暗推敲着，等着他继续下面更详细地解说。
“那个邪气的男人似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问我净尘石打算什么时候拿到手。可是那时候的我早已和雨是同一条心了，怎么可能帮着外人骗她的东西。所以，我很强硬的拒绝了。然而那个男人似乎在意料之中一般，只说了句让我别后悔之类的话，就走了。”
“我原本以为事情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从此再也没有净尘石什么事了。然而，我错了。”他面色痛苦地握紧了拳头。
“不知是怎么回事，雨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停了一下，说，“但这一开始我并不知道。”
“可是，当小月跑来质问我的那一天，事情发生了变数。”
白芷青一听，来了精神，坐直一点认真地听着，她知道重点来了。
“那一天原本我在自己院子内刚用过午膳，准备小憩一下后起来练功。原本哪几天就有些奇怪，感觉雨有些不对劲，问她她也不说，但是我也觉得她有些刻意地躲着我。我本以为是要成婚了，她害羞。而且民间本就有成婚前男女双方不能互相见面的习俗，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可是当小月出现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小月来找我时没有了以往的好态度，他怒气冲冲地进了院子，一面的不敢相信和生气。我很惊讶，起身准备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我就发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他皱眉回忆道。
“全身麻痹，没有一处触感是真实的，就好像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一般。”他回忆道，“然而最恐怖的并不在这，身体麻痹了半柱香的时间，我看着小月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揪住我质问为什么要背叛他的阿姐，问我接近他们得目的是不是净尘石，问我对雨的感情是不是利用……”
看着他叹气，白芷青也跟着有些黯然伤神，只有体内的魅有些奇怪地“咦”了一声。
“我看着他得一切怒气，却感受不到他揪住我衣领的碰触。看着他眼里深深的背叛，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我内心焦急，想要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然而回应我的却是我身体自己做出的不可思议的举动……”他有些沉默。
白芷青有些不可思议，手心都在冒汗，觉得事情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缘起缘落（五）（）
“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我的身体自己就动了。我想要停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我顺手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把刀，便朝着小月坎了过去。那动作我自己都吓到了，那是要杀他。”
“你被控制了？”白芷青突然震惊地问道。
萧夜点点头：“我被人控制了，用了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方法。”
“我无法出声提醒，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刀却在我手上舞出残忍的弧度。”他淡淡道，“小月当时也惊住了，以为我要杀他灭口。”
说到这里，白芷青突然想到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哪里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青。”这时魅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这情况和有个人很像吗……”魅缓缓说道。
“谁！”白芷青有些急切。
“玄，雨。”魅凉薄的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
玄，雨……
白芷青突然惊住了。
对啊，萧夜这情况确实和那时的玄雨很像啊！
记得她和七七在五年前去昌州的那个夜晚，两个人潜伏在雪姨娘和琴姨娘的房顶上听到的话，当时雪姨娘说她将从“别人”那里拿到的毒药下到茶水里给玄雨喝了。那药无色无味，用银针都测不出来，却能让人在喝下去之后半小时内全身麻痹，然后被下药人控制。
也就是因为被雪姨娘的毒给害了，玄雨才会被她们从昌州推入河中失踪的。
“七里毒……”白芷青喃喃道，“七里毒！是七里毒！”
“七里毒？”萧夜皱眉想了想问道。
“对！是七里毒！你中的，应该是七里毒。”白芷青肯定地道。
“可是七里毒不是只有……”
“对，只有七里树的人才有……”白芷青眯了眯眼。
看来那个什么七里树，不简单啊……
“大叔，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她想了一会儿后问道。
萧夜也沉思了下，然后说：“这个我也问过，他没有回答。他只说，他叫魂祭。”
“魂祭？什么破名字……”白芷青嘟囔道。
“魂祭……”魅也咕哝出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你认识？”白芷青问道。
“认识吗……”魅想了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应该不认识~啊，反正不关我的事~”
白芷青听完，恨得牙痒痒。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于他的消息了。”萧夜继续说着，“我曾经也试着找过他，不过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似乎这人若不来找你，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一般。”
“他应该是七里树的……”白芷青顺着事情发展推测道。
“七里树？那个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派？”
“嗯，听说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如若他们不来找你，你就一定寻不着他们。而这七里毒也是他们门派著名的蛊毒。”白芷青将当年七七告诉她的一一述说着。
“据说这七里毒是由母蛊的虫卵制成，吃了的人会被子虫控制，先是全身麻痹子虫控制身体，后再由被母蛊栖息的木偶操纵。”说完，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萧夜一眼，显然后者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你应该就是被这七里毒控制了，才会做出那些你自己也不想有的举动。”她说着摸了摸嘴巴，有点恶心。
萧夜点点头，没再提这事。只是道：“这也算是我的报应吧，报应我一开始不怀好意地接近他们。”
白芷青却摇了摇头，她拍拍萧夜道：“不对，不能这样讲。”
“你虽然一开始时抱有目的的接近，但是那时的你还并不认识他们，也不了解他们。你的目的只是针对于一个陌生人，然而人都是自私的，谁对外没有几个目的心。”她安慰地对他笑笑。
“但是后来，等你认识了这些人，真正和她相处之后，你却爱上了她。”她道，“这时候的你怀着的那颗包含爱意的心却是真的。”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背叛她，也没有欺骗她感情。”白芷青分析着，“虽然你一开始的受伤是欺骗，但是你对她的爱却丝毫不假。而她看中的也是那一份真正的爱，所以在感情上面你从来都没有背叛她。”
萧夜有些呆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这个姑娘，从他遇见她时，她都每每让他感到震惊。她总有些新奇的想法，总有些让人费解的举动。
然而，她对于每件事情却又看的那么通透。
如果今生没有遇见玄雨，他可能也会爱上她吧……
“谢谢。”萧夜轻轻一笑，是真心感谢的笑容。
“这没什么，”白芷青很不在意地摊摊手，“我只是述说一个事实。你爱玄雨这件事，并不是虚假。这就够了，我想玄雨要的也就是这么份答案。”
萧夜点点头，眼里有些叹息：“我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欺骗过她。我很早就放弃净尘石了，只是一直没跟她说，因为怕她胡思乱想。”
“可是玄月却以为你的沉默缄言和挥刀举动是要杀人灭口，换句话说，你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承认了他所说的欺骗和背叛，是吗？”白芷青突然提高语调问道。
萧夜感叹一声，点头道：“是。被控制的我没办法解释。后来，等我的控制消失了，再去找她们，雨已经知道了一切，然后对我向玄月痛下杀手的行为更加失望，她不再听我解释，让我离开朔月宫，并发誓从此不再踏入宫内半步。”
白芷青挑了挑眉。
“她以性命相逼，我只得顺从。我带着她怒气之下摔成两半的发簪离开了朔月宫，并发誓永远不再回来。而她……”萧夜没有再讲下去。
“而她也从朔月宫永远消失，到连你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石头后面传了出来。两人一怔，抬头的同时就见玄月一脸阴沉的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
缘起缘落（六）（）
白芷青惊讶地看着玄月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心里腹诽道：果然不能随便在假山花园之类的地方将悄悄话啊……
“你都听到了？”萧夜望着来人，抬头苦笑。
“当年为什么不说？”来人只是冷冷地问道。
“她，没给我机会啊……”他抬头望天，想着当年那人那决绝的身影。
“那后来为什么不说？！”玄月似乎有些执着于这个问题。
萧夜摇了摇头，不在乎地道：“不需要了。事情都已经那样了，就算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一开始原本就是我的错，她既然需要一个仇恨对象，那我就给她一个也没什么。”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玄月一眼，笑着道：“你也是。”
白芷青觉得那个笑有些刺眼，心里听着这话很不舒服。
他并不认同萧夜的做法，在她看来有什么误会就一定要试着去解释一次。就算对方不听，但也一定要解释一遍。
“你以为你是谁！”玄月突然矮身抓住萧夜的衣领，狠狠地从提了起来。
“你多伟大？伟大到自以为是的去干涉别人的命运！”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萧夜，一字一句道。
白芷青突然有些无措，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玄月。他在她面前一向是理智冷静的，从来都面如冰霜，没有意思别的表情。
萧夜闭着眼任他将自己从地上拽起来，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认命了一般。
就听他继续道：“你凭什么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决定别人的生活！你知道因为你，阿姐有多痛苦吗！”
说着，他突然一拳砸在了萧夜脸颊上，将萧夜狠狠打翻在了地上。
白芷青只是看到，反射性地迈出一步，却最终没有去扶。
她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是她能插进去的了。
玄月现在只是生气，却并没有想杀他了。
理由就是玄月将萧夜打翻在地时，用的是手，而不是剑。
玄月跟着上前两步，对着躺在地上的萧夜又是狠狠两拳。
“你以为的不用解释，你以为的自己承担，”嘴上边念着，手上跟着就是两拳。一句一个拳头，“全都是你的‘以为’，害了阿姐一生！”
最后话音落下，萧夜生生吐出一口血沫。
“你知道阿姐在生命的最后想着的是什么吗？”他逼近萧夜，抓住他的衣领逼他看向自己，“想着的竟然还是你！”
“她真傻，就算知道了真相，就算那般怨你，却在离开的最后一刻都还想着你。而你呢！”他说道这，大吼起来，对着萧夜留着血的嘴角毫不客气地又是两拳下去。
“……”萧夜有些虚脱，中毒的身体让他动弹不了，况且他也不想动弹。他万念俱灰一般躺在嗲上，任拳头如雨点般砸向自己。而他自己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玄月，没有说话。
“你知道她最蠢的是哪吗？”玄月突然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他看着萧夜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