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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焕宸对她笑笑,又抬头直视秦琬娴,眼神尖锐凌厉,令她胆颤心惊。
“还有你说的这番话,是大家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行加油添醋、胡乱造谣的呢?”
“我……”秦琬娴脸色涨得通红、神情窘迫,说不出话来。
“我想,这并不是事实,而是你自行编造的吧?”他凝视着她,直接了当地点明。“秦助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理温婉、和善亲切的好同事——我想你也是刻意让大家这么认为的吧?谁想得到你私下竟是这样待人的?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被心仪的对象撞见自己尖酸刻薄的嘴脸,秦琬娴既难堪又难受,而他直接坦言对她失望,更让她羞愧欲绝。
白焕宸知道她不好受,因此没再责备什么,只拉着关颂竺的手,默默将她带离办公室。
“你要带我去哪里?”发现自己被塞进车厢里,关颂竺连忙间。
“你父亲想请我们吃中饭,要我过来接你。”他上车发动引擎。
“噢。”
车子驶上熙来攘往的马路,白焕宸瞥她一眼,有些责怪地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什么?”“秦琬娴找你的麻烦。”
“嗯,先前是有几次……”
“既然她会私下找你麻烦,你为什么不说?你可以告诉我,或者告诉你父亲都行啊!为什么要沉默着,你就这样乖乖任人欺负吗?”
他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不是故意笨得任人欺负,而是不想因为私人的事情影响到整个服务处的气氛。秦琬娴虽然对我很不亲切友善,但是不可否认,她对服务处的运作很重要,如果我受一点委屈,能换来服务处的融洽和谐,那么我忍一忍,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把自己当正义女神啊?”
他还是满生气的,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友就在自己的身旁受欺侮,而他却毫不知情,他就……
他气她,但其实更气自己。
“我没有啊,我只是……”关颂竺真的委屈得想哭了。
身旁传来叹息声,一只大手伸来揉揉她的发,放柔语调,怜惜地道:“以后不许再这样自己硬撑了,要是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一定要马上来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啦。”
好心顾全大局还挨骂,她也不要再那么傻了。呜呜。
结果,他们用完午餐回来,秦琬娴竟然“留书出走”了。
不知是因为羞愧、没脸继续待下去,还是气愤白焕宸始终不肯爱她,总之她留下一封简单的辞呈,表明自己“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便包袱款款走人了。
“啊,怎么办?秦助理走了,以后谁来替代她的工作?”关颂竺慌张地问。
这下糟了啦!所以她才一直忍耐她的冷言冷语嘛!
“这并不困难,我心中已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白焕宸望着她直笑。
“谁啊?”小陈?小周?还是小李?“就是你呀!”
“我?!”关颂竺错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嗯哼。你现在已经逐渐熟悉服务处的事,而且也很聪明肯学,我相信由你来接手,一定能做得比秦助理更完美、更圆熟。”
“真的吗?”她对自己还是没有太大的自信。
“我相信你,你一定做得到。”
白焕宸微笑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她有勇气与毅力打破他既有的成见,赢得他的爱,就绝对有办法迎接这份挑战,而且会做得比秦琬娴更好。
他对她有信心。
事实证明,白焕宸果然没有看错人。
关颂竺接替秦琬娴的职务,因为用心、刻苦、肯学,各方面的评价果真比她更好,也为父亲赢得更多掌声与赞美。
“颂竺,你确定吗?”白焕宸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当然,我为什么要退缩?”
她将印有父亲名字的彩条斜披在身上,登登登地踩着小梯子,慢慢地爬向架高的宣传车上。
年底将近,立委选举的竞选活动鸣枪开跑了,向来不参与政治活动的关颂竺,这回决定亲自站上宣传车,替她最爱的爸爸拉票。“而且,我也是为了你预先实习嘛!”她羞赧地道。
因为她父亲已经决定,这是他最后一次参选立委,下回选举,将由明年即将与她完婚的白焕宸代替他披挂上阵。
所以她这回不单只是尽尽为人子女的孝心,也是为了将来当贤内助预做准备。
“哎呀!”她突然大叫。
她的脚突然滑了一下,白焕宸赶紧扶住她。
“呼,好险——啊,你做什么啦?”
他不顾她臊红的脸和害羞的抗议,大掌捧住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圆臀,使劲将她推上宣传车上的平台。
接着,他也跟着爬了上去。没多久,竞选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已改为竞选总部的服务处出发了。
“请大家多多支持关祖耀,拜托拜托!”
关颂竺不畏阵阵寒风,亲自站上宣传车,拿着大声公对着选区的选民喊着话,要大家支持她的父亲。
几天下来,同行的人个个喊累,而她却是再苦也不喊累,反而斗志更加旺盛,愈战愈勇,让白焕宸为她心疼,却又打从心底敬佩不已。
这天,他们在选区内最大的公园里举办政见说明会。
她当然也陪着白焕宸与父亲一同前往,在会场内奔走发送传单。
“关立委,加油喔!”
“关立委,祝你顺利连任。”
“关立委……”
发表会过后,选区的选民一拥而上,等着与关祖耀握手,还有许多选民特地送上水果或是饮料等慰劳品。
热情的选民将四周挤得水泄不通,气氛一片和乐,这时,却突然传来枪响。
砰!
第一声枪声响起时,大家还以为有人在放鞭炮,直到烟硝味传来,还有身旁众人的惊呼逃窜,他们才知道事情不妙。
子弹到底从何处击出?他们根本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杀手的枪靶。
“小陈,你先护送委员回宣传车上,我去找颂竺!”
他们的人都被惊慌失措的民众冲散开了,白焕宸将保护关祖耀的任务交给信赖的人,自己则在尖叫逃窜的人群中,寻找关颂竺的身影。
“颂竺!”
他看见她了,她正被急着逃出这团混乱的人群愈推愈远。
“你快过来!”他大声呼喊。
“我也想过去呀,可是我过不去……”她也很想走到他身边,但是身体根本动不了。
“你站着别动,我过去拉你二”他看看周遭,当机立断道。
“好……”
关颂竺话还没说完,枪声再度响起。
“颂竺?”
白焕宸眼睁睁看着她瞪大眼,身体一震,接着如慢动作演出般,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第十章
白焕宸坐在病床边,守着依然昏睡的关颂竺,面色凝重冷肃。
她中弹了!
直到现在,他还难以接受这个令人震撼的事实。
而不幸中的大幸是,那颗子弹只擦过她的手臂,流了一点血,并没有大碍。
医生为了稳定她受惊的情绪,替她打了镇定剂,让她好好睡一觉。
伸手握住关颂竺冰冷的小手,白焕宸才知道自己的手颤抖得有多厉害。
他缓缓将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口上,无法不去回想亲眼目睹她中弹时的震惊与恐惧。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她!
“别离开我……”他亲吻她柔弱无力的手指,心痛地喃喃低语。“直到差点失去你的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我爱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他握着她的手,不断呢喃着爱语。
这时,神色焦急的关祖耀推门走进来,身旁跟着同样面露担忧的周雅芸。
“小竺还好吧?”
“还好,睡得很熟。”白焕晨立即起身道。
“警方抓到那枪手了!”关祖耀气愤地道。“他是对手阵营派来的,想枪击我影响选情,结果却误伤小竺。现在政治界愈来愈混乱了,你以后也要小心点——”
“委员!”白焕展突然严肃地喊道。
“啊,什么事?”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但是——未来我将不会从政。”
“为什么?”
一心冀望的未来女婿竟然表明不继承他的衣钵,关祖耀难掩震惊。
“你是不是害怕?你担心将来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是的,我是怕了!不过不是替我自己感到害柏,而是怕颂竺再遭遇相同的危险。如果将来我从政,颂竺绝对避免不了再次站上火线,我不要她再成为任何人的标靶。”
“焕宸——”
“而且您政事忙碌,鲜少有时间在家,所以她一直很寂寞,我希望将来婚后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她,别再让她一个人寂寞度日,这是身为她未婚夫的我,目前最大的期望。虽然对不起您,但是希望您成全!”
他恭谨地行九十度的礼,恳求未来岳父的谅解。
呆愣片刻,关祖耀苦笑着上前拉起他。
“既然你的出发点是为了疼爱我的女儿,那还谈什么谅不谅解呢?我们关家在政界得意这么多年,就算这时候淡出也很足够了,不从政就不从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和小竺的幸福比较重要。”
“委员……”
“该改口啦。”关祖耀眼眶微湿,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离去。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周雅芸问关祖耀道:“真的不在意?”
她是指白焕宸表明不从政的决定。
“说完全不失望,那是骗人的,但他也是真心爱我的女儿,我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小竺明明是我最呵护的宝贝,而在这点上我却输给一个小伙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太失职了。”唉!
“不然,我替你生个儿子继承衣钵?”周雅芸试探性地问。
“哈哈……”关祖耀笑了几声,当她说的是笑话。
周雅芸脸色黯然,默默打住这个话题。
送走关祖耀后,白焕宸坐回床沿,再度握住关颂竺的小手。
“颂竺,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他轻抚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耐心地等候她醒来。
得知她平安无事,紧绷的情绪逐渐松懈,慢慢的,镇日的疲惫席卷而来。
他的眼皮逐渐变得像铅块一样沉重,即使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最后终究不敌疲累。
他闭上眼,趴倒在她的床沿,沉沉睡去。
睡梦中,苏醒的灵魂脱窍而出。
穿越迷蒙的时空,飞往千年前的远古恩怨……
“嘿,看!”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白焕宸讶然转头一看,看见一张平板蜡黄的面孔。
那人盘髻发、着古服,手握长战,模样像是武夫。
“看什么?”白焕宸不解地看着他,心想:他是谁?“杨广那淫帝又挑了一批貌美女子进宫,你看那顶轿子,就是专用来将那些可怜的女人送入宫,旁边还有官兵看守,就怕她们被劫或是逃跑。”
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白焕宸看见一名纤细女子走出轿外,接过一旁官兵递来的清水解渴。
从背影看来,那女子身形玲珑,体态窈窕,应该是个美人。
方才听那人提到荒淫暴君杨广,他不禁为这名女子的未来感到难过。
这时女子悠悠转过脸庞,白焕宸当场震慑住。
因为那女子长得和关颂竺一模一样,不过却是古人装扮,同样白皙、秀丽,虽然身穿平民服饰,但仍遮掩不住优雅动人的体态。
“雪莹——”白焕宸倏然站了起来,令他讶异的是,自己口中竟然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怎么回事?“喂!封竣扬,你做什么?!”
身旁那人急忙将他按进草堆里,紧压着地面。
“我认得她,那是我的未婚妻,我要去救她!”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落入那荒淫暴君手中。
“不行!她是杨广那昏君看中的妃子,要是你去抢人,咱们的行踪就曝光了,届时杨广追查下来,事情愈闹愈大,岂不毁了我们与诸位首领的起义大业?”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她——”
“那是她的命!你是要成全自己的爱情,还是要解救全天下的百姓?”
“我”是谁在那里?!“
“糟了!被发现了,大家快走——”
那人一边朝埋伏在附近的同伙通风报信,一边拉着白焕宸往浓密的树林深处逃去。
“竣扬——”
身后传来女子的哭喊声,白焕宸身不由己地被拉走,但还不断回头看。
“竣扬,救我!”
那张与关颂竺完全相同的面孔满是泪水,正哭喊着他的救助。
“雪莹——”他心中揪疼,悲痛地大喊。
“我不想入宫!竣扬,你快救我!”
“雪莹!”
“快走!”
在旁人硬将他拖走时,他拚命挣扎道:“不,我不能丢下雪莹!”
“你想害死大家啊?快跟我们走!”
“不!别拉我!雪莹——”
“竣扬,求你救我!求你——”
心爱女人的眼泪,还有那充满绝望的声声呼唤,让白焕宸再也无法忍受。
他用力甩开半挟持他的人的手,决断地说:“我要回去救雪莹!你不必怕我连累你们,即便我死,也绝不会吐露一字一句。”
说完,不顾旁人的阻止,举步往回冲,闯入穷追不舍的官兵群当中。
“竣扬!。他看见关颂竺含泪呼喊的脸庞,也激动地大喊:”雪莹!“
他打倒几名官兵,奔向关颂竺张大迎接的双臂。
两人紧紧相拥,不在乎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十数把长戟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竣扬,这一回,你终于来救我了。
关颂竺对他露出一抹凄凉绝美的笑容。
“谢谢你回来救我,现在我终于可以遗忘折磨我千年的仇恨,安心地去了。”
她从高束的领口拉出一条红线,末端系着一块镂空龙纹玉佩,微笑着道:“这块玉佩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我带走了。”
白焕宸大惊,那块玉佩不正是——
“谢谢你这一世对我的情,我会好好珍藏,来世若有机会,我会加倍还你。谢谢你爱我……”
“雪莹?”白焕宸震惊地伸出手,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关颂竺正逐渐风化,身形有如粉碎的沙粒,逐渐随风飘去,由脚到头,渐渐消失了形体。
“雪莹?不!不要离开我,雪莹——”
“雪莹……”
“焕宸?醒醒,你醒醒啊。”
“雪……雪莹?!”白焕宸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立即惊讶地挺起身躯。
他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床沿,而且显然还在医院里。
那么刚才的景象是……梦境?仔细一看,眼前正担忧看着他的人,是现代化的发型与穿着,他肯定她是颂竺没错,并不是梦中那名拥有和她柏同容貌的古代女子。
原来那是梦……
他不觉有些怅然。
“你也做恶梦了吗?”从关颂竺惊魂甫定的眼眸中,瞧得出她心底余悸犹存。
“也?”
“嗯。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事喔,梦见自己坐在花轿中,由官兵严密戒护着,正要被送进宫中,后来中途他们停下来休息,而你出现了,他们要追杀你,但你还是回头来救我,我好高兴。”
她眉眼弯弯,脸上漾开好甜的笑容。
白焕宸听了浑身一震,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们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这是机缘巧合,还是……
不!这个梦并非巧合,他想起自己先前在古董店所买的那块碎了一角的龙纹玉佩。
那块玉佩和梦中女子所展示的玉佩完全一样,唯一的差别,在梦境中的玉佩很完整,并没有任何碎裂之处。
封竣扬……
他忽然想起梦中有人这么喊自己的名字。
雪莹……而梦境中的自己,是这么喊她的。
封竣扬与那个名叫雪莹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牵扯?他暗中立誓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翻遍了相关的文献资料、乡史野籍,最后白焕宸才在一本不为人所关注的惰唐野史中,找到这段令他震惊的记载:隋末,阳帝暴虐,宠幸雪贵妃。雪贵妃名柳雪莹,本篇瓦岗军大将封竣扬未婚妻,后为阳帝强夺入宫,因受宠,封为贵妃。雪贵妃妖媚惑主,为虎作怅,人民视为祸国妖姬……大业十四年三月,瓦岗军围剿江都,炀帝为下属缢杀,封竣扬亲赐白绫,令雪贵妃自镒……
“不……”
古籍掉落于地,白焕宸怔忡摇头,不相信雪莹竟是死于自己之手。
他亲赐白缓逼雪莹自缢?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
已经回家休养的关颂竺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好奇地翻到他刚才看的那一页,想看看是什么内容让他那么惊讶。
然而看完之后,她自己也是震惊无比。
雪莹不就是梦中的她?她就是雪贵妃?她是祸国妖姬?不!她不信,她不是那样可怕的女人!
“焕宸,我不是——”
她害怕地想靠近他,然而他却下意识避开她。
“焕宸?”她受伤她看着他,他表现得好像她抹了毒,稍微一碰就有致命的危险。
白焕宸心里很乱,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可能伤了她的心,但他无法控制,他无法接受竟是自己杀了雪莹,怎么也平复不了自己此刻激荡的情绪。
现在他必须先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不起。”
他沉痛地闭闭眼,绕过她伸出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奔离她家大门。
离开后,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流连游荡,不断回想着这段奇妙的梦境与历史。
他的前世必定就是那位隋末大将封竣扬,而关颂竺则是那位雪贵妃,所以他们两人碰触到那块玉佩,才会有晕眩、昏迷等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封竣扬与柳雪莹……不幸的年代,不幸的过往,还有被岁月淹没的爱情。
他的心中充满忧伤,为了这段千年前的不幸故事,同时也是自己的前世感到悲伤。他负了她吧?他必定曾在那时抛下她,她才会被逼入宫为妃,后来性情大变,媚惑隋杨帝,苛虐百姓,必定也是因为心中充满对他的恨……
他不由得唾弃自己,心底更是深深自责,虽然这段过往已经是一千四百年前的历史了,但他却像是昨天才刚发生那般懊悔、心痛。
雪莹……颂竺……
他爱的究竟是谁?如游魂般在外游荡到深夜,身心俱疲的他才倦极返家。
跨出电梯,白焕宸一眼便看到蹲踞在他家门前,宛如流浪儿似的关颂竺。
再次见到她,心中的悸动更深,他认识她已经好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