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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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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地奔波,一切才被安顿。

徐福与五百童男女,携备五谷粮种,人车列成一望无际的队伍,如长龙幡缠半山,风吹白衣,飘飘乱举。童女们都戴着一顶细草织成的帽儿,垂下一重轻纱,掩映着音容。每人一个香囊,散着去国的余韵。

楼船五十,由数千民夫拉牵至浅滩,它们高耸着,巨大的身躯,异兽一般吞噬着远渡蓬莱、方丈、流洲三座仙山的懵懂的雏儿。

孩子们都有点好奇,有点兴奋,也有点茫然。但都乖乖地服从皇帝的命令,谁都没想过前景。

各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安寝,一个挨一个,等待次日启航。人人都一样。

但,冬儿已不一样了。

隔了重重险阻,又届生离死别,凭着楼船的雕栏,远望河边。

驻扎在河边的蒙天放,镇夜护船。部属都敬佩他的尽忠职守。

他们怎会想到,始皇帝宠信有加、委以重任的郎中令,是世上最不忠的叛臣?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分内做好。

思潮起伏。

明日一至,二人将是天涯海角,相会无期。还没有走,已经思念。只是一想到自己的身分,又摇摇头,用力把她的影子抖去,摔在水中,任由东流而逝。

仗剑挺坐,脸上不肯再有表情。只余一股忠勇。就让一切过去吧。

冬儿在楼船上,看不见他,但觉每一个影绰的黑点,都是他。

真的要走么?

夜色四合了,河水深不可测。她一步一步地。偷偷走到栏旁,像踩在每一个人的睡梦上,一下不小心,都碎裂了。

她脱了丝履,珍重地系在腰间。夜更浓了,无人发觉,她把心一横,企图跳进水里去。

正准备逃走,慕地有一只手把她抓住。掩着她的嘴,强拖进楼船中。

挣扎间,一只丝履丢了。

它没沉,只随水漂至河边。

蒙天放摹见,四看一片死寂,那丝履,凄婉如一声呜咽。他也珍重地纳入怀里收好。

徐福把冬儿拖至睡榻旁,晓以大义:

“怕死么?”

冬儿摇头,泪盈于睫。

但她无法把这秘密告诉任何人呀。童男女五百,是奉了君命东渡的,自己一逃,数目不对,犯了欺君之罪。——且自己已不是童女了。冬儿警觉地、用手遮掩臂上“守宫砂”的位置。她的收获就是失去。

徐福把一切都看在眼内。他一早就洞悉人间有这样的一些债项了,只语重心长:“我什么都不管,只要放掉东洋,逃离魔掌,觅地安居,繁衍一支后裔,才是偷生上策。

见她不语,又劝道:

“冬儿,不要自私,要为大局着想。”

大局?

她一夜之间成长了,成为大人以来,始发觉是这样的凄怆。为大局着想,她就得放手,然后与一群没有血缘的人,到陌生土地,落地生根?她明白了。

但她要一个“大局”干吗?

一个小女孩吧,任他苦口婆心,她困扰得如何听得过去?

只好佯睡。也许真睡了,就能把昨天睡死。

徐福见她安然睡好,便欣然离去。

也太难为有情儿女。

冬儿在步声远去之后,微微张目,打开一条缝,他走了。她手中捏紧一个小锦盒。

七月,渭河的水凄清恒丰满,谁知这河水由多少支流汇聚?谁知一直东航,前面有多急险?冬儿远远望向岸边的营火,她只知有个人在那儿守候。

如果一直呆下去,天亮了,楼船随大水而去,失去夹岸的约束,不知多么的飘摇。人也一样,回头需要莫大的勇气,只有爱情可以推动她。

她被推动跳下水中。

“扑通”一声,静夜中分外惊心。

蒙天放见到一个纤弱的黑影子,挣扎扑近浅滩,水没胫,然后她整个地浮现出来。在闪动的火光中,他认出来了。

奋不顾身,马.上相迎。

牵扯上岸。

侍卫一见,以为是跳水的贪生怕死者,不愿随团去国,—一都在吆喝:“什么事?”“有人逃跑了!”“郎中令逮住他了!”

岸上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楼船上的人,都被吵醒了。徐福一看,事已至此,惟有孤注一掷。

当下,他擅作主张,大声下令:

“楼船启航!

楼船东窗事发,急急驶向东方。

一去不回,在彼邦繁衍。这是他们的意愿。

火把燃亮,水面一片通红。大家目送着逃遁的五百人。

冬儿一身水淋淋,衣湿体寒,薄纱利贴着肌肤,像是刚脱胎的新生。

她飞奔至蒙天放身畔,紧握他的手,苦寒而抖颤。

走?

不走?

蒙天放回头一望自己的部属,驻扎在河边。他们一直敬佩他。

只迟疑了一下,敏感、脆弱的少女的心便仿佛受伤了。

她咬牙,不理他,自行奔逃。

侍卫马上便追上了,用绳子把她捆起来,带到蒙天放跟前。

他望定她,手中的青铜宝剑一举。

她呆住了,眼中尽是惊疑闪烁。’

他的剑“咳、咳”几声。

大家愕然地望向被剑锋所断的绳子,洒在地上。

团团围住的两个人,一个是长官,一个是逃犯。全部噤声不语。

蒙天放豁出去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灼灼的目光中,他把始皇帝恩赐的青铜宝剑,竖插在浅滩的石子间,他背叛了他,只好把权位荣禄都牺牲了,为了她,和她先发制人的牺牲。不计后果。

他一手把她扯过来,紧紧拥抱着她,在他强壮的怀抱中,她有点羞怯,却有更多的骄傲,充塞其中,密不透风。

她满足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心中只觉亮堂堂、暖洋洋,闪着鲜艳夺目的万度霞光,海阔天空。

他从没这样的温柔和坚毅过。到底他敌不过冥冥中的情牵。四下是他部属惊愕而感动的低呼,交织成一个网罗,身陷囹圄,但笼罩在一片大局已定的安滋中。

对于他,敢于为她做任何事,保护她。呵护她,爱护她,这才是大局。

二人放心地,随着他们,随着数不尽的、猛烈地叹气的火把,去了。

火越来越兴盛,烈焰自窑炉向上狂吐,撒向四野和夜空。”炉边搭了法台,法案摆满祭品。

始皇帝从未如此暴怒过,因为他“被骗”了,火光中,面貌狰狞:

“蒙天放!朕因爱才,对你悉心栽培,恩宠有加,你这畜牲竟敢背叛于朕,是为不忠,求仙取药,乃万世大业,竟因儿女私情,坏了大计,目光如豆,是为不义。朕一一要你们死!”

一身红衣的冬儿被带出来了。

经过沐浴、薰香、更衣,也明知难逃一死,但听得“你们”二字,马上扑倒叩首:

“陛下,此事与郎中令无关,冬儿知罪,愿一力承担,请wωw奇Qìsuu書còm网放过他!请放过他!“杀!”“陛下陛下!”泪流披面的冬儿,一生都没讲过这么多的话:“冬儿死不足惜,但郎中令,万中无一,求陛下留他一命!”

始皇帝当然知道,虎狼亦有不忍之心,但盛怒中,万难食言。心念一动,自怀中拎出他那天下第一枚之“半两钱”。

“生死有命,于此关头,看你造化。”

他把钱币扔到蒙天放脚前。

“见‘半两’二字即生,负面即死!”

蒙天放却决绝:

“不,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臣知罪,当以死报君!”

始皇帝恼恨他之愚忠,想留活命,怒叱:“掷!”——他给他一半的机会。

百官和将士,都紧张万分地等待蒙天放自决命运,非生即死,冬儿闭目向天祷告,口中低喃。

蒙天放无奈,钱币一掷,于半空中打个滚儿,他一手覆之于另一手掌心上。

生死关头,手缓缓地移动……

结果如何?一壁揭露,一壁汗透重甲。

渐见“半两”二字——是正面。众人都吁一口气。

始皇帝途下令:“好,天意如此,留你一命!联令冬儿自投炉火,血祭俑窑!

蒙天放望向冬儿。

只一眼,他想也不想,把心一横,咬牙下跪:

“臣蒙天放乃一顶天立地男子汉,不愿偷生,决同归于尽!

冬儿的心灵震撼了,他明明得到“生”,依然要一起“死”。有一种神秘的动力在她心中翻腾,热乎乎地,滔滔滚滚,汹汹涌涌,她有话要说:“陛下,冬儿自知难逃一死,只求临死之际,跟他讲一句话,只一句!请陛下成全!”

还没哀求完,已不顾一切,挣扎排众而出,漠视了君令,瞧不见千百双旁观冷眼。

电光石火之间,她做了一件最伟大的事。

——她把偷来的“九转金丹”衔于口中,飞扑至她男人的怀里!旁若无人地、狠狠、狠狠吻他一下。

她有无数的话要说,但一个字儿也说不出了。

在吻他之际,小舌头把丹药顶吐到他口中:渡给他——天地间一个秘密。

他惊愕万分,根本不知发生何事,已骨碌一下,不得不把丹药吞下肚中。

众人不知兰因絮果,来龙去脉。

她不知道这是否长生不老药。她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用,但这是淮一的寄望——他可以不必死了!

这璀灿的一刹过去,冬儿向蒙天放点点头,用心地望他一眼,以目光诀别。

她把丹药给了他,自己就没有了。以生命来博得他不死,纵是牺牲,也心甘情愿。

为了她最初和最后的爱情!

穿着红衣黑裤、手持兆经、头戴上饰有四只金黄色眼睛的面具的舞者,一边舞动,一边呼叫,大壮声势的“摊跳”,伴送冬儿血祭俑窑。

视死如归的冬儿,忽尔诡异一笑。

——只有她自己心底明白。

带着这莫测的诡笑,赤足红衣的女孩,向火海纵身一投,如一头火凤凰。

蒙天放目送她,转瞬化为乌有,他流下了男儿的眼泪,哀号。

“冬儿!冬儿!

念咒声、歌舞声、法螺声……陡地止住了。

蒙天放自噩梦中乍醒。

朗朗的君令:

“蒙天放!”

“臣在!”

“朕命你泥封活埋后,千秋万世,为朕护陵!”

“臣领命!

“你要永远记住,不准任何人接近朕之陵墓半步,将功赎罪!

蒙天放下跪:

“愿陛下万寿元疆!”

始皇帝做最后一瞥,转身不看。——他失去他了!

工役上前,含泪沉痛地用铜铲插进一大堆的陶土里,一下一下,将陶土自蒙天放的足部起,小腿、大腿、上身……糊上去。

蒙天放神情肃穆、平静。因为他去意已决。一死何足惧!一捂怀中的丝履。

工役已经把动作放慢了,不愿这位得到部属拥戴的郎中令太快接近死亡。

即使缓缓地糊,也到了颈项、头颅……两额。额、下颔……

这是一具英姿勃发而又气度沉雄的俑像呀。陶土一干,他也就完了,从此成为一座死物。

陶土逐渐勾勒出他整个的轮廓,到了最后,工役终于狠下心来——

他挑了一抹上,封上他的嘴,他噙动着的鼻翼,最后,是一双闪着晶光的眼睛。

蒙天放眼前一黑。

啊,秦朝的盛况,一统的天下,他看不见了。他将永埋地下了。

天际横来一阵飞雪,众愕然上望。

在这盛暑,雪花轻淡若无地洒下来,如无声之眼泪。

也许万物之灵的人类,在真情面前,蒙受冤屈,一点怨气,贻上了的生命…没有人能真正了解。

过了三千年,还是矢志不渝的。

但日子过去了。

时移世易……三十年代

雪花落至中空,就止住了。

人间还未到寒天,是深秋初冬时分。

一辆双引擎的民航机,自上海飞往西安去。机上载送一支庞大的电影外是队伍。有化妆的芳姐。摄影师老沈、灯光、场记、服装、道具…例几个花枝招展的二三流女明星。

——大部分都没搭乘过飞机,穿戴得很隆重,一如赴宴。正襟危坐者有之,好奇地趴在机舱窗口看云看景、老半天也不肯回过头来者有之。只有那五十来岁、微胖略矮、一脸威严的吴导演,抽着烟斗,不动声色,大家都以为他在脑海中分镜头。

中外艺联电影公司的外景队,为什么要来到这西安拍戏呢?

他们对外宣传是“剧情需要”。

如今进步电影都不再局促在摄影厂里头了。而且上海大小电影厂家将近半百,竞争十分激烈,但世界影坛中,有声片子已大行其道。他们为了适应新时代、新潮流,决定开拍《情无长恨》,这是中国电影从默片迈向有声片的新纪元。

据说投资者是日本人田中三人先生。

这戏的男女主角,一直保密,直至记者招待会时方才揭盅。

………………………………………………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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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楼花镀金的庸俗锐匣子打开着。落在一只涂上鲜红色寇丹的玉手中。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如同伤口,不过不痛不痒,那是个股病。它的主人是朱莉莉小姐。讨厌死了,自稍懂人事以来,就发觉这道疤痕,叫她美丽的玉手扣分,恨得不得了,用个铜子把它盖住。

十七岁的朱莉莉,自小做明星梦,因为自觉天生丽质,又聪明、伶俐,出人头地指日可待。此番随队出发 ,不知有没有机会扯着龙尾巴往上爬呢?

先装扮一番再说。

正持一支口红,把小嘴“描绘”。

气流令机身一晃,她的口红便一划出界。

“哎哎哎!气死我!毁容啦!”

马上自身畔那化妆芳姐的箱子中,取过一个粉盒子,擦掉口红再补妆。咦,另有发现:

“喂,芳姐,你这口红,‘先施’买的吧?是油质呢,真明亮,又不糊,借用一下。”

一壁涂抹,抿嘴,好几下。把隔着甬道的另一个晕呼呼的女孩推醒。

“暧,好不好看?”

她坐不惯飞机,几乎要呕吐,只没好气地道:“别臭美啦,碍着我睡觉。”

只见她又一睡不起,朱莉莉十分天趣,见摄影师待着望远镜看云海呢,又撩拨他:“老沈、老沈,看我这个角度,左边,七分胜,暧,怎么样?”

性感的小嘴微张着。老沈看也不看,只敷衍地伸出大拇指:

“好!天下第一美人!”

得不到青睐,朱莉莉颓然坐下,乘人不觉,把那口红据为己有,收在皮包中。可惜逃不过这厉害的芳姐。

“还!”她一手想抢回:“上回也是借了不还,公家要用,反倒得开口借了。我才信你不过,你就爱贪小便宜。还我!”

朱莉莉一听,把口红扔下,就势把胸脯一挺,恶人先告状:

“哦?什么都是你的,吓?我身上的蕾丝胸罩是不是你的?”

“去你的!”劳姐不理她。

她有点寂寞了,静不下,又攀到窗口附近,用那坚挺的上身把人挤过一点,看了看,自顾自表示不屑:

“要来这鬼地方拍戏,什么都没得卖,哪比上海登样?暧,乡巴佬的日子怎么过?一点也不‘文明’,连香皂也没有——”

一瞥对面的女孩,正翻着一本《良友》画报,上面刊着女明星阮梦玲和“四七—一”的广告呢。

她灵机一触,跨越一两个座位,跌跌撞撞地趴到椅背,拍一下吴导演的肩,他回过头来,见这吱吱喳喳好似缺堤的“十三点”,跪坐支起半身,一手抢了他手中的烟斗,抽了一口,半呛,强忍道:“导演、导演,我表演一段给你看。”

先是低沉的男声:“为什么女明星们的肌肤是那么的娇嫩?”

然后摆出一副娇俏动人的媚态,模仿着风骚的女明星,捏出嗲得不堪设想的嗓音,腻着:

“因为,她们呀,用的是‘四七—一白玉霜’,我也天天用它!”

“四七—-”,为了妖言软语,还念作“四七么么”呢。

她脱了导演一眼,巴结他:

“表演得怎么样?哎,导演,你没看呢,你……”

吴导演拿回他的烟斗,对这个“十三点”无法可施,只爱理不理,低头看剧本:

“比阮梦玲差远了。人家是‘电影皇后’。”

朱莉莉一听,气炸了,便晃荡招摇到他身前,撇着嘴:

“哼,有什么了不起?赶明儿我红了,赚钱了,也捧自己当‘电影皇后’,画报举行投票,就买下所有的票,反正我知道黑市门路。嘿!选上了,就穿件丝绒旗袍去领奖:紧身,六道捆边儿,披件狐裘,那股劲儿——要不,我就穿套鲜红色的洋装……”

越说越得意,作张作致的,真是美艳亲王。芳姐听了,便调侃:

“好,真选上了,我给你化皇后娘娘的妆!”

朱莉莉只道人家恭维,飞扑上前搂着她颈脖,要亲一下,以示感激。

“芳姐,你真好2哈哈!我要请你当私人……”

“西安到了!西安到了!”

大家见到陆地,都很兴奋。

导演白她一眼:

“下飞机了,螃蟹吐沫似的,没完没了!”

“哼!”

朱莉莉自恋完毕,也整装排众而出,一马当先,站到机舱的出口。

要下机见人了,努嘴、瞪眼、扬眉、耸鼻子……让脸上的肌肉松弛一下。

然后,挂上一个甜甜蜜蜜的笑容。

门缓缓地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横亘的布条,上书“欢迎中外艺联电影公司外景摄制队莅临西安”。朱莉莉深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昂然地“率众”下机了——她忽然爱上这个地方。

等得不耐烦的记者们,一见人影,马上拥上来,镁光灯“砰!”地一响,如同小型轰炸。朱莉莉受宠若惊,赶忙踏个丁字步,搔首弄姿,微笑:

“谢谢,谢谢!”

大家始发觉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

天际忽地轰然巨响,一架双座位的小型飞机呼啸而过,连乐队也吃了一惊,演奏中止了。

飞机变了两三个花式才急降,终于潇洒地停定了。

“莉莉,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哎呀!是白云飞呀!”

果然走下一个丰神俊朗、身手矫健的男人。记者们的目标便转移了,镁光都向着他闪。朱莉莉沦为冷宫之后,只目不转睛地,为挺拔、刚健的白先生所吸引,一咬牙,躬身上前,把玉手一伸。

“亲爱的白先生,我是朱莉莉,这回能够跟你一起合作,我、我……”

念到白云飞也许像绅士般吻她的手背,她就心如鹿撞了。

来迎过的都是高层官员,也热情地上前。他们一来,莉莉就再无立足之地了,她满怀焦灼。

白云飞颊上有道长形的笑纹呢,他一笑,她要昏了。但他没有吻她。他把手伸出来,小型飞机上也伸出一只戴上白手套的、纤巧的、女人的手。

风华绝代的阮梦玲,带着梦的迷茫的眼神下机了。看她穿一袭豹皮的重裘,烫了波浪髦发,施了脂粉,特别的白皙、娇媚。眉线勾得细细,眉尖略向下弯,耳垂闪着红宝石的艳光。一亮相,便把场面给罩住了。

她笑也不笑,只丰姿绰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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