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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衣-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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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其实有点心虚。
  “因为我发觉班上有些同学好像对我并不是很友善。”
  『真的吗?』
  “嗯。”AmeKo很委屈地低下了头。
  “原先我觉得很困惑,后来我去修了中国现代史,我才知道原因。”
  AmeKo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日本的历史书真的跟台湾差好多。”
  『你们的书上怎说?』
  “日本的书上通常会强调日本太小又太挤,若不出兵则无法生存。或是说建立
  “大东亚共荣圈”其实是为了联合亚洲弱小民族抵御西方人入侵。再不然则会无奈地说发动战争是少数军阀的野心,与天皇及日本民众无关。“
  “我也一直相信日本是二次大战的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因为我们只强调东京被美军飞机轰炸的惨况,以及两颗原子弹所造成的人间炼狱。”
  AmeKo彷佛很无辜,喃喃自语地说:
  “后来面对那些对我并不是很友善的同学时,我都会觉得有些罪恶感。”虽然我对日本书上的逃避现实很不满,但我却对AmeKo的神情更不忍。我甚至有些愧疚,因为我曾经将日本跟AmeKo划上等号。然后将侵略与残暴无耻再跟日本划上等号。
  『你别胡思乱想,即使日本真的侵略中国,也不见得跟台湾有关。』
  “为什么?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吗?”
  『是这样吗?』我有点苦笑:
  『台湾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坦白说我自己也不晓得。当我说我是中国人时,
  就会被人说不重视自己成长的这块土地;而当我说我是台湾人时,却会被人说数典忘祖,不知饮水思源。一个简单的称呼,却必须背负沈重的包袱。』
  “那你怎么办?”
  『很简单。我就说我是华裔的台湾人,这样总该不会被骂吧!哈哈哈——』
  “华裔的台湾人?很好玩的称呼。”
  AmeKo笑了起来,似乎听不出我笑声中的乾涩。
  『我有时很羡慕香港人。因为即使香港的土地上飘扬着英国国旗,即使他们很讨厌中共政权,也歧视中国大陆的人,但他们自称是中国人时却是理直气壮,自称是香港人时也很理所当然。』
  『好像扯远了。现在是日文课还是中文课呢?』
  “已经是日文课了。”AmeKo看了看表,微笑地说。
  『那么今天ITAKURA 桑要上什么呢?』
  “蔡桑,要不要先取个日本名字?”AmeKo突然这么建议着。
  我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
  『对不起。我不取日本名字,我坚持。』
  我想她大概不太懂“坚持”的意义,所以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我。
  该怎么跟她解释呢?难道告诉她,我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算了,这种遥远且似有若无的仇恨,是很难解释的。
  虽然我已经知道把对日本人的偏见转嫁给AmeKo有失公平,
  但我却还死守着古老而顽固的民族的最后一丝尊严。
  『AmeKo,我帮你取个中文名字吧!』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也为了怕AmeKo误会,轮到我这么建议着。
  “Hai!蔡桑,请多多麻烦你了。Do…Zo!”
  AmeKo讲的中文,有时还是有点绕口。
  『既然你喜欢雨,那就叫小雨好了,听起来有下雨的感觉。可以吗?』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学她爸爸用混的。
  而且雨子的“子”既然无啥了不起的意义,那么小雨的“小”也不该太特别。
  “小雨——嗯——小雨——”
  AmeKo歪着头,很仔细地思考着。
  “Hai! Wa…Da…Si…Wa 小雨 Des,Ha…Zi…Me…Ma…Si…Te,Do…Zo,Yo…Ro…Si…Ku。”
  她突然很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对我行了一个90度鞠躬礼,微笑地说着。
  我们似乎都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窘状,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AmeKo,那我的名字在日文该怎么念呢?』
  “蔡念Sai,智念Chi,弘念KoWu。所以是Sai…Chi…KoWu。”
  蔡念Sai?很像是台语“屎”的发音。
  没想到“蔡”在台语念起来不好听,在国语念起来难听,
  在日语念起来更是恐怖。
  『Hai! Wa…Da…Si…Wa Sai…Chi…KoWu Des,Ha…Zi…Me…Ma…Si…Te,Do…Zo,Yo…Ro…Si…Ku。』来而无往非礼也,所以这次轮到我向她行90度鞠躬礼。
  AmeKo又开心地笑了。
  而我突然发觉,我很喜欢看她微笑时所露出的那两颗虎牙。
  渐渐地,我喜欢上AmeKo。
  少说了两个字,我是说我喜欢上AmeKo的课。
  她当学生时很认真,当老师时更认真。
  有时我很想告诉她,我只要懂平假名还有普通的会话就可以了。
  但AmeKo讲课时的专注和细心,让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付日文课。
  『Wa…Da…Si…Wa Sei…Ko…Wu…Dai…Ka…Ku No Ka…Ku…Sei。』
  AmeKo叫我把“我是成功大学的学生”念一遍。
  “蔡桑,”学“要念Ga…Ku,Ga是浊音,不能念成Ka…Ku。”
  AmeKo用嘴型夸张地念出Ga的音,刚好露出虎牙。
  『我知道我为什么Ga会念不好的原因了,因为我没虎牙。』
  “呵呵,上课要专心,别开玩笑。”
  “你知道吗?我教的是大坂腔的日语,与东京腔不太一样。”
  『是吗?我懂了。那我教你的算是台湾腔的台语。』
  “我跟你说真的Ne。所以你要记得你学的是大坂腔的日语哦!”
  AmeKo很认真地交待着,好像这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
  甚至告诉我大坂人说谢谢是O…Ki…Ni,而非A…Ri…Ga…Do。
  其实只要有日本人听得懂我讲的日语,我就偷笑了,谁还管腔调!
  当AmeKo的老师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因为她常会问许多很难沟通的问题。
  “蔡桑,荔枝是什么?”AmeKo知道杨贵妃最喜欢吃荔枝,于是问我。
  『一种水果啊!』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长怎样呢?英文叫什么?”
  『现在不是荔枝产期,没办法请你吃。至于英文嘛,也许叫milk chicken。』
  “milk chicken?”
  『你鸡啊!』
  我觉得很好笑,不管AmeKo的一脸茫然,自得其乐地大笑着。
  “那么”去势“呢?”
  『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
  “不不,我是说这个”去势“——”AmeKo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个喔!嗯——有点难以启齿。』
  “是吗?是不是”大势已去“的意思?”
  『哈哈哈——对对对。去了势以后,的确是大势已去。』
  与板仓老师相比,我这个蔡老师实在应该汗颜。
  虽然雨子在台南,但台南的冬天并未因此而多雨。
  台南冬天的乾燥温暖是我喜欢台南的主要原因,不过我现在却期待着下雨。
  正如AmeKo一样。
  一直等到11月底的某个星期二清晨,天空才开始飘了一些雨。
  那天AmeKo来上课时,还背了一个红色背包,我很纳闷。
  我记得那时我正在教她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的窗户虽然面朝北方,不算西窗,但此时窗外却正淅哩哔啦地下起雨来。
  像是听到声响的猎犬,AmeKo跃身而起,直奔窗边。
  “Man…Zai! Man…Zai!(万岁)”
  AmeKo高举双手,情绪有点亢奋,像收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Mo…Mo…Ta…Ro 桑,Mo…Mo…Ta…Ro 桑——”
  AmeKo唱起歌来,边唱边拍手。
  『咳咳——AmeKo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吗?”AmeKo将她的手表凑到我面前:
  “现在是8点1分,轮到我是老师了。Man…Zai! Man…Zai!”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我只好拿出日语读本。
  “今天我们不上课,我教你唱日文歌。就教刚刚我唱的”桃太郎“好了。”
  『但我今天对日文的动词应用,有强烈的学习欲望,期待听到老师的教诲。』
  我可不想学日文歌,只好装作一付很想上课的样子。
  “蔡桑,你真爱开玩笑,你哪有那么用功。呵呵呵——”
  AmeKo一眼就看出我在牵拖,又格格地笑着:
  “唱日文歌对学日文有很大的帮助,这叫”寓教于乐“。”
  『你那叫假公济私吧。』
  “呵呵——”AmeKo坐回桌边:
  “我唱一句,你跟着唱。这首歌很简单,很容易学的。”
  雨衣(三)
  于是,桃太郎成了我会的第一首日文歌。
  教完了桃太郎后,AmeKo拿出她的红色背包。
  『这是什么?』我指着背包外面用橘色线绑着的东西。
  “这是我考大学时在东京明治神宫求来的平安符,祈求学业平安顺利。”
  AmeKo小心地解开了橘色的绳结,把平安符递给我看。
  符的正中写上“明治神宫”,右边有“合格”二字,左边则为“成就”。
  『有效吗?』
  “很有效哦!等我回国时,我送给你。它一定能保佑你早日顺利毕业。”
  『那我宁愿不能顺利毕业。』
  AmeKo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言外之意,继续打开了红色背包。
  “这是我的Re…In…Ko…To,rain coat 的意思。中文叫?”
  AmeKo写下几个片假名字母表示这是日文中的外来语。
  『雨衣。这很简单啊!你怎么不会?』
  “我猜也是。但我曾看到一个笑话说寿衣并不是祝寿的衣服,所以我想下雨时 的衣服也未必叫雨衣呀!”
  『大姐,您多虑了。』我笑了一笑。
  “这是我念高校时买的,”AmeKo看着她的紫红色雨衣,很兴奋地说:
  “我很喜欢哦!每当下雨时,我最喜欢穿这件雨衣到处乱逛。”
  『为什么不撑雨伞呢?这样不是比较方便?』
  “撑伞就不能体会到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了,下雨可是老天的恩赐呢。”
  『下雨时很不方便,怎会叫老天的恩赐?』
  “呵呵,我也不晓得。我只知道听到雨声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AmeKo双手插腰,挺起胸膛:
  “而且我叫雨子呀!不喜欢雨天的话,岂不有损威名?”
  『可是雨快停了,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有下雨,我就很高兴了。”
  AmeKo把头伸出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雨是没有国界的,大坂的雨跟台南的雨同样都令人神清气爽。你觉得呢?”
  AmeKo转过头来询问我。
  『嗯。』我点点头。
  没有国界的,岂止是雨。人跟人间的微妙感情,应该也是吧!
  为了贯彻板仓老师的“寓教于乐”理论,我到唱片行买了卷录音带。
  所有的歌对我而言都是陌生,因此我也不知道要挑哪卷。
  正要闭着眼睛随便摸出一卷之际,发现一卷日文歌录音带里,
  竟然还有邓丽君的“爱人”与欧阳菲菲的“Love is over”。
  我买了它,三不五时拿来听,虽然歌曲略嫌悲调,久听却顺耳。
  后来,我跟AmeKo间的距离好像没有了,不管是种族文化还是语言。
  九点下完课后,我都会邀她看一会电视。
  『寓教于乐嘛!』我学着她说话的语气。
  “假公济私吧。”她也学我说话的样子。
  有时我还会问她肚子饿不饿,然后泡碗面给她吃。
  AmeKo说她很喜欢台湾泡面的味道,不像日本的泡面略嫌太甜。
  那一阵子,台视在每星期二晚上10点会播出日剧【东京爱情故事】。
  AmeKo很喜欢看,每当看到完治与莉香的对话用中文发音,
  她就会一直笑一直笑。
  那时我的眼光就会偷偷从电视萤幕上,转移至她唇边的虎牙。
  所以即使我也看了那出日剧好多集,我仍然搞不懂那是出浪漫文艺剧?
  或是幽默爆笑剧?因为我只记得AmeKo的笑声。
  还有,如果叫雨子就会喜欢穿雨衣,那么剧中人物一定都是风子。
  因为他们常穿风衣。
  耶诞夜适逢周末,信杰又在住处办个聚会,虞姬也邀了AmeKo、和田与井上。
  那其实是我第一次看见和田与井上,之后因为AmeKo的关系才熟悉起来。
  当然我对她们微醺时的豪放惊愕不已。
  还有一个日本男孩也跟着来,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是靠哪个裙带关系来的。
  他说他叫矢野浩二。
  “Wa…Da…Si…Wa Ta…Ko(章鱼) Des——”
  他喝了一些酒后,嘟起嘴巴,并夸张地上下扭动双手,学着章鱼游泳。
  虞姬、和田与井上笑得不支倒地,AmeKo却只是应酬似地微笑。
  “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找东西吃的呀!哪里有吃的呀!”
  “的呀”了半天,可见他讲中文时的蹩脚。
  如果我是他的中文老师,我一定切腹。
  他先将嘟起的嘴巴靠近和田,和田笑着轻轻把他推开。
  然后靠近井上,井上也是笑着跑开。
  但他却跳过虞姬,直接进逼AmeKo。
  看他还知道避过虞姬这个三铁高手,免得被虞姬轻轻一推导致重度伤残,
  我才明白这混蛋摆明了借酒装疯。
  AmeKo不敢出手推开他,又不好意思跑开,只得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勉强闪躲。
  『Wa…Da…Si…Wa 渔夫 Des——』
  我拿起一个抱枕充当渔网。
  “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抓章鱼的呀!哪里有章鱼的呀!”
  我走到他身旁,毫不客气地就拿抱枕往他头上砸落。
  谁说这只章鱼喝醉?他闪躲的步伐轻灵得很,倒像个练家子。
  “你——”他有点发火,瞪视着我。
  『我已经喝醉了的呀!让章鱼跑掉了的呀!』我假装摇摇晃晃。
  “哈哈哈——还是章鱼比较聪明。”信杰赶紧笑了几声:
  “喝醉的渔夫,就别出海抓鱼嘛!”信杰又轻轻推了推我。
  “章鱼桑,我们再喝一杯。”
  陈盈彰也马上补了一句。
  “你刚刚是怎么了?矢野好歹也是客人。”
  我假装到阳台透透气,信杰跟了出来,小声地说着。
  『他叫矢野吗?我以为是野屎。』我口气不太高兴。
  “是不是只因为他对AmeKo不敬?”
  『不是。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我有点强辩。
  “智弘——”信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跟AmeKo保持距离吧!”
  『还需要保持距离吗?难道日本跟台湾的距离还不够远?』我负气地说着。
  原来我跟AmeKo虽然可以克服无形的种族、文化、语言等距离,
  但有形的距离,却依然存在。
  信杰又进到房间后,AmeKo就溜了出来,站在我身旁。
  然而我们并未交谈,只是并肩享受着阳台上拂面而来的夜风。
  过了一会,也许我们都觉得对方为何不说话?于是同时转过头去。
  目光相对时,AmeKo眨眨眼睛,我便笑了起来。
  “蔡桑,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危。”
  『不客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句懂吗?』
  “呵呵,我不太懂。请蔡桑教导。”
  『意思就是当你碰到不要脸的章鱼时,就可以把他当“猪只”来教训。』
  “呵呵,蔡桑,你这样乱教,我当真怎么办?”
  后来矢野浩二仍会藉机纠缠着AmeKo,不过AmeKo没给他任何机会。
  和田有次看不过去,劝AmeKo说:
  “同样是在台湾的日本留学生,彼此联络一下感情也很正常呀。”
  “我偷偷告诉你哦——”AmeKo忍住了笑:
  “蔡桑说矢野是猪只,一定要诛之。”说完后,AmeKo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会被这个中文老师带坏。”和田虽这么说,但还是陪AmeKo一起笑。
  1995年的农历春节来得特别早,1月31日便是大年初一。
  小年夜那天,我一大早就该回家。临行前,拨了通电话给AmeKo。
  『AmeKo,我要回家过年了,先跟你拜个早年。』
  “那你什么时候回台南?”
  『起码也要一个多礼拜吧!』
  “啊?好久哦。”
  『嗯,的确好久。』
  自认识AmeKo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长的分离时间,
  我感觉就像用同手同脚在走路般地不自然。
  大年初二清晨,天空飘起细雨,我不禁想起了AmeKo。
  AmeKo在台南好吗?这种下着小雨的天气,她一定很兴奋。
  做学生的我,该打个电话向老师拜年吧!
  “你好,我是板仓。请问找哪位?”
  『AmeKo,恭禧发财!』
  “你——你是蔡桑?”
  『Hai! Happy New Year! ITAKURA 桑。』
  “蔡桑,我——我好高兴听到你的声音————”AmeKo突然抽噎了起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台南没下雨吗?』
  “台南虽然下雨,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有点怕。”
  『和田与井上呢?』
  “她们都到台湾朋友家里过年了。”
  『你怎么不跟着去呢?』
  “我跟那些台湾人不熟。而且我不知道在台湾过年时,所有人都跑回家。”
  AmeKo委屈地说着。
  『别怕。我马上回台南陪你。』
  “这样好吗?你不用陪你家人吗?”
  『没关系,反正忠孝不能两全。』
  “这哪是忠孝不能两全?你这叫不忠不孝吧。”
  AmeKo终于笑出了声,但还是不放心地问着:
  “你会不会被你家人骂?”
  『不会啦!反正我在家里也是无聊,我去找你玩。』
  “嗯。A…Ri…Ga…Do。”
  我回到台南时,已经是晚饭时分。
  过年期间很多商店都没营业,于是我到超市买了一些东西,
  然后邀AmeKo过来吃火锅。
  那晚一直下着小雨,AmeKo的心情很好,虽然电视节目很无聊。
  后来我们乾脆到阳台上听雨声。
  随着雨声的旋律,AmeKo也轻声地哼着歌。
  『很好听的歌,这是什么歌?』
  “这是美空云雀唱的大坂季雨。”
  说完后,AmeKo突然学起美空云雀唱歌时夸张的手势和表情:
  “Dai…Te…Ku…Da…Sai,A—— Osaka Si…Gu…Re(请拥抱我吧。啊!大坂季雨)”
  很少看到AmeKo类似耍宝的行径,我不禁被逗得笑了起来。
  但唱到So…Ne…Za…Ki(曾根崎)时,她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叹了一口气。
  『想家了吗?』
  “嗯。我刚好住在曾根崎附近,唱着唱着就开始想家了。”
  我其实很想问她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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