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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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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手机就有电话顶进来,显然这些人一直在给她拨电话。这天上午,华雨刚刚打开手机就又有电话进来。她看看来电显示,是“红太阳”酒楼的李老板。李老板是四川人,平时说话嗓门很高,办起事来火气也总是很大。
  他在电话里劈头就问,你是怎么回事?
  华雨还有些睡意矇眬,一下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愣了一下,问,什么……怎么回事?
  李老板说,我是问你,究竟还想不想干了?
  这时华雨已经完全醒了,她觉得李老板这样问挺没道理,于是说,我不知道,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李老板说,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如果不想干,就说句痛快话。
  华雨故意顿了一下,说,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你真的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这几天没去上班,是请过假的。
  我知道你请过假,李老板不耐烦地说,可请假也不能总不来。
  好吧,如果这样说,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不准备去了。
  你……真的不来了?
  李老板显然没料到华雨会这样说,一时语塞。
  现在,就算我正式提出辞职,这总可以吧?
  那……你的薪水……
  上月薪水已经发过了,这月只有几天,我不要了。
  那……那好吧。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不过……
  好,再见。
  华雨不等李老板再说什么,就将电话挂断了。
  华雨放下电话,心里立刻就有些后悔了。她冷静下来想一想,觉得自己真不该这样意气用事。无论以后有什么打算,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可眼前毕竟还要吃饭,而吃饭就需要用钱,况且客观地说,这个“红太阳”酒楼的李老板跟其他酒楼饭店的老板相比应该还算不错,虽然脾气大一些,但人很正派,对待下面的员工也还算公道。华雨正这样想着,电话就又响起来。她打开电话看了看,又是李老板。这一次李老板的态度就缓和多了,他问华雨,这几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又说如果有事其实可以说出来,或许酒楼能为她帮忙。华雨立刻明白了李老板的意思,他显然还想挽留她。如今酒楼的服务员已经越来越难招,像华雨这样既能干又踏实而且外表也不错的女孩就更难找,况且做酒楼这一行向来有一个不可言说的潜规则,无论用厨师还是服务员都是做熟不做生,李老板当然不愿为了一时赌气就失掉华雨这样一个满意的员工。华雨这时也就顺水推舟,跟着缓下口气说,我这几天,确实有一点事。
  李老板立刻问,什么事,要不要酒楼帮忙?
  这倒不用,华雨说,但还要过几天才能去上班。
  可以可以,好在酒楼这几天也不忙,你就再休息几天吧。
  李老板这样说罢,似乎惟恐华雨再改变主意,赶紧就将电话挂掉了。
  华雨放下电话,看着窗外。外面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大一阵小一阵,给人的感觉一切都是湿漉漉的。这场小雨已经持续了几天,阴沉沉的天气让人感到心情很压抑,似乎有一种郁闷的气息。这时,华雨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好像是一个初春,当时她只有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在她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有一片水塘,她每次经过那里都要从塘边绕过去。但在那个初春的中午,她由于肚子饿了,就决定抄近路从冰上走过去。其实她在上冰之前很认真地观察过,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北方的初春天气还很冷,塘面上的冰冻得很硬,在中午的阳光下闪着坚实的寒光。华雨来到冰上,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接着就大着胆子朝对岸走去。但就在她走到冰面的中间时,突然听到脚下咔地一响,她愣了一下,刚停下来,脚下就又是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的破裂声。她立刻本能地朝对岸跑去。可是刚一迈出左脚,就觉得踩在冰面上的右脚开始往下一沉,接着就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塘水涌进鞋子,并迅速地顺着腿漫延上来。她立刻明白了,自己是掉进了冰窟里。她顿时感到一阵惊慌,下意识地想尽快向前跑,但这时她的另一只脚也已把冰踩裂了,她已经完全陷进了水里。好在这个冰窟的洞口并不是很大,在华雨掉下去时,两根胳膊刚好可以架在冰面上。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冰窟的边沿突然变得很不结实,她稍稍一用力冰就立刻咔咔响着塌陷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尽管她当时只有七岁,但也清楚这样沉下去的后果是什么,于是她立刻不顾一切地朝着岸边大叫起来。幸好这时陈伯正蹬着三轮车在塘边经过,听到叫声,认出是华雨,连忙不顾一切地扑到冰面上来,小心翼翼地爬到冰窟跟前,才将她从冰水里救上来。陈伯是华雨家的邻居,跟华雨的父亲也是朋友。在那个晚上,陈伯又来到华雨的家里,给她送来一罐用生姜熬制的红糖水。他看着华雨披着棉被一口一口地喝着,对她说,以后要记住,冰虽然看着结实,其实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华雨不明白,想了一下问陈伯,为什么?
  陈伯并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华雨又问,难道冰冻硬了也靠不住吗?
  陈伯想了一下,问,冰是用什么冻的?
  华雨说水,当然是水啊。
  是啊,水这东西,本身就不能相信呢。
  华雨越发不解,水怎么就不能相信呢?
  陈伯摇摇头,苦笑笑,似乎欲言又止。
  他沉默一阵才说,记住,水是更不可信的东西。
  华雨眨了眨眼,还是没有明白陈伯的意思。
  陈伯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这些年来,华雨一直想再问一问陈伯,究竟为什么水是不能相信的东西。但直到她后来离开家里,也没能有机会去问陈伯。陈伯是在若干年后的一个夏天死的,这时华雨早已离了尖刀巷。据说陈伯死得很惨烈,尖刀巷的人得知此事后无不为之动容。那时在尖刀巷的附近有一个铁路货运站,同时也是一座露天的危险品储货场,一罐罐的硫酸和盐酸被火车拉来这里,分装进一只只的瓦坛,用硼砂将坛口封严,然后就拉去这个城市的各个企业。这种危险品储货场如果在今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它设在居民区的附近不仅不环保,在污染环境的同时也严重危害周围居民的生命安全。那时华雨生活的这个城市是中国很著名的一个北方工业基地,但华雨却始终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企业会用到这样多的硫酸和盐酸。当然,她上中学以后接触到化学知识,也就明白了,这种硫酸和盐酸主要用在烤漆和电镀工艺中。当时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两家很著名的自行车生产企业,而自行车的主要零部件都要经过烤漆和电镀,因此这种硫酸和盐酸的需求量也就大得惊人。陈伯出事是在一个夏天的上午。在那个上午,陈伯的任务是往一家专门生产汽车零部件的企业送几坛硫酸。当时他将那几只装满硫酸的坛子搬到三轮车上,又用皮绳在周围揽住捆牢,然后就蹬上车从那个露天货运场出来。出事是在离货运场不远的马路上。那时的路政还不像今天,由于各种车辆管理不善,路面被碾压得坑坑洼洼,又长期缺乏保养,所以蹬着三轮车走在上面就有些摇摇晃晃。陈伯蹬着这几坛硫酸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突然一个后轮陷进坑里,接着车身一歪失去重心,几个坛子就跟着倒下去。陈伯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几只硫酸坛子就已经从车上稀里哗啦地掉到地上摔破了。硫酸随之流出来,溅得到处都是。也就在这时,陈伯突然感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他先是感到自己的一条腿湿漉漉的,接着又有些发烫,连忙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条腿已经冒起烟来。原来一只瓦坛落到他的腿边,里面的硫酸都溅到了这条腿上。陈伯立刻有些着慌,他知道硫酸溅到腿上会是什么后果。于是慌乱之中就又犯了一个更为可怕的错误。他立刻跳下车去,跑到路边的一洼积水跟前,将自己的这条腿泡进去拼命地撩着冲洗。这样一来也就犯了大忌。华雨在学化学时知道,浓硫酸一旦对水也就迅速地成为稀硫酸,而稀硫酸具有更强的氧化性,这种所谓的氧化性能具有很强的腐蚀作用,而且在变为稀硫酸的同时还会释放出很多热量。在这个上午,陈伯正在这洼积水里不停地冲洗着自己的这条腿,突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发现自己的这条腿正在渐渐变灰,又由灰褐变成了黑色,接着皮肉就一块一块地脱落下来,很快,这条腿就只剩了一根白惨惨的腿骨。陈伯被送去医院时,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同时那条伤腿也已受到严重感染,因此尽管医生为他做了截肢手术,但没过多久他还是因为患上败血症去世了。华雨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心想,难怪陈伯说水是不可信的。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水上。
  华雨躺在家里,一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淫雨,一边想着这件事。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想,时间过得真快啊,现在再想起当年的尖刀巷,想起陈伯,已经是那样的遥远……
  华雨恍惚还记得一条花布棉被。这条棉被很小,被面是大红色的,很柔软,上面绽放着一些好看的白色花朵。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些白色的花朵是玉兰花,学名叫望春花。
  也许正因如此,华雨这些年来才一直偏爱玉兰。
  华雨懂事比一般人要晚,但记事却很早。她甚至还记得自己两岁左右的事情。在她的记忆深处,总有一张模糊的面孔,那好像是一个年轻人,眉目清秀,戴一副黑色的方框眼镜。就是他,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双手托着那条紧紧裹成一卷的小花布棉被交给了父亲。在父亲接过的一瞬,那被子里还响起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华雨始终搞不清楚这记忆是从何而来,所以总想问一问父亲。
  但是,直到父亲去世,她却一直没有问出口。
  那时华雨的家是住在一条窄长的巷子里。这条巷子的形状很奇怪,巷口稍宽一些,越往里走却越窄,还稍稍有些弯曲,看上去就像一把尖刀,所以这巷子就叫尖刀巷。尖刀巷里的树木很多,大都是住在这里的居民当年自己栽种的,有枣树、榆树、石榴树,更多的则是香椿,这些树木大都已长得参天蔽日,每到夏天,尖刀巷里被浓阴笼罩,总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到了冬天就更好看了,树枝上的叶子虽然已经落尽,却又落上厚厚的一层积雪,那些积雪就像盛开的玉兰花一样耀眼,远远看去与地上的积雪浑然一色。华雨的父亲是一个裁缝,每天在家里不停地为人家缝制成衣。他在尖刀巷的口碑一向很好,不仅手艺精湛,买卖公道,待人也和善,所以每到过年过节,巷子里的人们就都将五颜六色的布料送上门来,让他给做各种款式的衣服。华雨的父亲最先一直保持着传统的制作工艺,总是用针线手工缝制。他缝出的针脚密且均匀,看了就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但后来这种传统的制作工艺显然就跟不上形势要求了,每天要做的衣服实在太多,华雨的父亲就是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也已忙不过来。于是他就考虑买一台脚踏式的缝纫机。那时缝纫机还是奢侈品,要两三百元一台,这样的价格对于华雨的家庭来说显然过于昂贵了。但华雨的父亲还是咬着牙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又向人家借了一些钱才将一台“蜜蜂”牌的缝纫机买回家来。在华雨的记忆中,那时每到深夜,她总是在父亲踏缝纫机的嗒嗒声中入睡。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个声音更让她感到踏实的了。华雨的心里很清楚,父亲是一个很辛苦的男人,他在母亲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几乎将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注在照顾她和妹妹华晴的身上。
  但华雨总有一种感觉,华晴对于父亲的这些付出却似乎并不在意。
  华雨早就发现,华晴不仅是相貌,在性格上跟自己也有很大差异。
  华雨还记得,那一次自己被陈伯从冰窟里救上来之后,当天晚上,父亲曾经问她,将来准备怎样报答陈伯的救命之恩。当时华雨不假思索地说,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给陈伯买一辆大汽车,让他再也不用去蹬那个三轮车。陈伯听了立刻哈哈大笑,拍着华雨的头说,好啊好啊,你不用真给伯伯买汽车,我听了你这话就高兴!然后父亲又问华晴,你呢,你打算怎样做?那时华晴还不到五岁,但她却立刻像个大人似地睁大两眼问父亲,我一定也要做什么吗?
  父亲点点头,说当然,你当然也要做些什么。
  华晴说,可是,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一愣,说当然有关系,华雨是你的姐姐。
  华晴似乎仍然不明白,说是我姐姐又怎么样呢?
  父亲只好耐下心来说,既然华雨是你的姐姐,这件事当然也跟你有关系。
  华晴却还是摇摇头,仰起脸瞪着父亲说,如果我将来挣到钱,是不会给任何人花的,不要说陈伯救了华雨,他就是救了我,我也不会给他买任何东西的。
  父亲听了很吃惊,立刻问为什么。
  华晴说,挣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怎么可以随便给别人呢?
  就在这时,陈伯走过来,蹲到华晴的跟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可是,如果别人帮助了你,你就应该报答人家,这跟挣钱容不容易可是两回事啊。但华晴当时的回答却更加令人吃惊,她睁大一双虽然还像孩子却已显得有些成熟的眼睛说,就算别人帮助了我,我也不会把钱给他的。
  陈伯摇摇头,说不,你不应该这样。
  华晴却很认真地说,就应该这样。
  陈伯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华晴说,如果谁帮助了我,那是他自己愿意的,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人能明白,华晴在这样小的年纪怎么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时尖刀巷里有一个会算命也会揣骨相的黄四婶。据黄四婶对巷子里的人说,华晴这孩子的骨相不好,脑后有一块反骨,将来长大了,她说不定会六亲不认的。黄四婶又说,不过华裁缝为她取的名字却很好,华晴,晴天自然有太阳,而太阳属阳,这会为她破解一些,可以一生顺遂。黄四婶接着又说,可是华雨这名字就不好了,有雨就要阴天,一个人如果一生都是阴天,难得见到太阳,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华雨这些年经常想起黄四婶的这些话。她觉得黄四婶说的似乎真有些道理。华晴后来的命运,确实一直比她要好。
  那时华雨一直感到很委屈。她不知为什么,父亲总要求她谦让华晴,无论遇到什么事,即使明显是华晴不对,父亲也从不责怪她,却反过来要训斥华雨。这样时间长了,华晴也就更加养成了一种飞扬跋扈的性格,似乎华雨谦让她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也有时候,华晴却又表现得异常乖巧,不仅嘴巴很甜,很会哄人,也很会看人的眼色行事。每到这时华雨就知道,她又要让自己为她做什么事了。
  华雨清楚记得,在她上初中三年级时,父亲终因操劳过度突然患了脑溢血。那好像是一个春节前的晚上,父亲又像往常一样坐在缝纫机前为人家赶做一件裤子。就在他低下头去为缝纫机换底线时,身体突然一歪就慢慢倒在了地上。当时华雨和华晴正坐在一旁的小桌前温习功课。华雨一见父亲这样连忙扑过来,问父亲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但父亲这时已经不能说话,嘴角也痉挛着歪到了一边。华雨见状连忙跑去将陈伯找来。陈伯立刻用三轮车将他拉去了医院。事后据医院的医生说,幸好华雨的父亲被送来医院及时,否则后果就很难设想了。
  但尽管这样,父亲还是从此瘫在了床上。
  这时华晴也已上初中一年级。如果她姐妹二人相互照顾,再轮流服侍父亲,哪怕华雨多做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的。但就在这时,父亲却突然做出了一个不仅让华雨,也让巷子里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决定,他让华雨暂时休学了。父亲没做任何解释。华雨也没有对父亲说任何的话。她只是觉得很伤心。华雨的学习一向很好,在班里是学习委员,老师曾经对她说,她将来很有希望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但是,她明白父亲让她休学的用意,父亲需要人照顾,而更重要的是妹妹华晴的生活也要有人料理,父亲只能牺牲她,让她来替自己照顾华晴。就在华雨休学的当天晚上,陈伯气冲冲地来找华雨的父亲。陈伯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华雨休学。他说这会耽误孩子一辈子的。这时华雨的父亲不仅瘫痪,说话也已含混不清。他看着陈伯,嘴唇费力地抖动了一阵才说出几个字,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陈伯说,华雨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你知道吗?
  华雨的父亲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伯说,孩子的学习成绩很好,你不能这样做啊!
  华雨的父亲看着陈伯,眼角就慢慢地淌出泪来。
  就在这个晚上,陈伯将华雨叫到自己家里。
  他对华雨说,你千万不要怪你的父亲。
  华雨低着头,轻声说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怪过父亲。
  陈伯又说,你父亲这样决定,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华雨又点点头,说她体谅父亲的苦衷。
  这时,陈伯又看看华雨,就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父亲曾经答应过的,要照顾好华晴。
  华雨感到陈伯的话有些奇怪,立刻抬起头。
  她问陈伯,父亲曾经答应过谁,是母亲吗?
  陈伯又沉了一下,才说,不,不是你母亲。
  那……是谁?
  陈伯轻轻叹息一声,又沉吟了一阵,才告诉华雨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一个年轻人突然来敲开华雨家的门。当时陈伯正和华雨的父亲在一起喝酒。这个年轻人一进来就问,哪一位是华师傅?华雨的父亲看看他问,你有什么事。年轻人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对华雨的父亲说,他已经听说了,在这个巷子里华师傅的心肠最好,所以,他现在只能来找他了。华雨的父亲看了看这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才发现,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小的棉被包裹,于是问他究竟有什么事。年轻人却摇摇头,一定要让华雨的父亲先答应了他才肯说。华雨的父亲无奈,只好点头先答应下来。这年轻人就将怀里的棉被包裹交给华雨的父亲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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