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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老远,便可以看见肖家镇小学的白墙上写着三个大字:“明朗区”。学校门口也挂上了“肖家镇维持会”的牌子。苏金荣的家属首先搬回镇上,一向关闭着的黑漆大门又敞开了,石台阶上还出现了一个背匣子枪的门岗。原来逃到四乡的地主也回来了,就连本来住在四乡的地主、商人,有些也往镇上搬。
在肖家镇的大亍上,经常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汽车、马车,和那些由北往南开去的一队队的鬼子、伪军,这里成了敌人从衡水通往县城的要道。在这里每天都集结着好几百个民夫,修公路、盖炮楼。南亍上的生意门面也都开张了,还有酒馆、烟馆、赌博场、妓院。大亍上从早到晚,滚动着一群群奇形怪状的人,有穿长衫的士绅,有留洋头的汉奸,有背大枪的伪军,有打扮得妖精似的女人,还有用绳子拴成一串串被抓来的农民,用棍棒皮鞭赶着去做工的民夫。声音嘈杂,秩序混乱,在这里经常可以听到哭声、叫声、骂声;经常可以看到打人、捆人、赶人。……肖家镇出现了一种畸形的繁华。
几天之后,在镇南耶稣堂里,修起一坐三层炮楼,刘中正派了一个中队住在这里,中队长名叫王秃子。真是名不虚传,他那冬瓜似的秃脑袋起明发亮。王秃子是刘中正的大舅子,早先在天津做投机生意,根本没有带过兵,拿住枪摸不到栓在哪里,不过仗着妹夫的势力,当上了中队长,而且守着这个要镇。起初,刘中正本打算把他的主力胡二皮派到这里,因为王秃子看这里是交通要道,生意多,有利可图,坚持要到这里,刘中正碍着这个亲戚关系,只得依顺了他,把胡二皮派到城东的吉祥镇。
王秃子来到肖家镇就开了一个烟馆,字号是“新满洲”。但是他的生意并不在这烟馆,他主要是靠这烟馆拉拢一些商人,买空卖空,连敲带诈,大做起生意来。对于队伍上的事他很少管,都交给下边几个小队长,他本人只做三件事:一是做生意,二是抽大烟,三是侍候他的太太,他是有名的怕老婆。
中午,太阳光艰难地拨开云层,照在“新满洲”烟馆的窗纸上,透过窗纸,又照在王秃子的秃脑瓜上。他抽了抽鼻子,挤了挤眼,大咀一张,两只胳膊一展,伸了个懒腰,这是他每抽一会大烟后的一个必然动作,接着又躺下嘟嘟地抽起来。
喀喀喀,一阵皮靴声。王秃子猛抬头,见刘中正披着军大氅怒冲冲地站立在门口,忙站起来说:“妹夫来啦,这些人也不予先报告一声。”接着又向外喊道:“还不给联队长泡茶!”“算了。”刘中正脱下两只皮手套,对着他拍打了几下说:“你这个队长倒当的好,电线都叫人家割完了,还躺在这里做梦呢!”
“什么?……”王秃子象只乌龟似的把脑袋瓜伸出好长。“镇南公路上的电线叫八路军割了!”刘中正冲他吼道。“八路?……”王秃子又把秃脑袋缩了回来,楞在那里。“跟我走!”刘中正把王秃子带出来,骑上马便朝镇南的公路上跑去了。
从肖家镇到西河店中间有三里多地段的电线全被割了,路旁的电线杆一个个都成了干橛子,吓的王秃子舌头伸出来半天缩不回去。
“看见了吗?”刘中正问道。
王秃子直点头,说不出话。刘中正又道:“我命令你马上出去扫荡,限你明天把电线修好。”
“这个……”王秃子凑近刘中正,低声说:“妹夫,扫荡八路,还是你亲自来吧!”
刘中正冷笑一声:“杀鸡焉用牛刀,你用不着害怕,大股八路军都被皇军打垮了,这里只不过是有几个土八路。”他忽然大声说:“执行我的命令!”说罢,打着马向城里走了。王秃子回到炮楼就先请示他老婆怎么办,他老婆是天津人,操着一口天津话指着他骂道:“脓包,要你这个队长干么呀?叫扫荡就去扫荡嘛。”
“你说的倒好听,八路是好惹的吗?”王秃子哭丧着脸说。“看你那德行,没见着八路就被八路吓傻啦。哪里他妈的有什么八路,都是老百姓!”她说罢一扭屁股,抽起烟卷,不答腔了。
他老婆本是给自己壮胆,不想倒提醒了王秃子,他想:是啊,自从皇军占了县城,大队人马三天两头出去“扫荡”,八路军跑的跑了,死的死了,剩下的也不过是本地的两三个土八路,怎么一夜之间就会破坏这么多电线呢?对,准他妈的是老百姓!当下便点起全中队的人马和南北两个炮楼上的小队,一齐出动“扫荡”。
他们每到一个村,先打几枪,然后一拥而进,抢一阵子,抓两个老百姓,烧几间房子便走了。象是平地吹起一阵旋风,由一个村子卷到一个村子,一下午便把肖家镇周围十几个村子吹遍了。王秃子回到炮楼上,把抓来的二十多个老百姓进行审问,可是谁也不承认破坏电线的事,王秃子气得秃脑袋上都爆出火星子,连夜通知各村的维持会:“限明天把割坏的电线交出,还要照价罚款十倍,交不出来不放人,还要烧房子。”
深夜,隔壁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夜越是幽静,声音越显得凄凉,搅动得人心不安。杜平推了推张大爷说:“你过去劝劝她,让她放心,人总要想法救回来的。”
张大爷是游击队员张玉田的爹,他嗯了一声,就去摸鞋。他闺女小莲从炕上一翻身,坐起来说:“爹,我去吧。”小莲才十五岁,可聪明伶俐,懂事。张大爷心疼她,便说:“你小孩子家,也会劝人?到那里瞎说白道。”
小莲说:“你就瞧不起我,我连这点事也不会办!”一边说一边下炕。
杜平是最理解年轻人心情的,又觉得让女孩子家去更合适,说:“你让她去吧。”又对小莲说:“可不要告诉她你家住的有外人。”
“知道啦。”接着院里咚咚咚响起一阵脚步声。年轻人走路总是喜欢跑的。
一忽儿,听不见那女人的哭声了。可是一家不哭了,还有许多人家在哭啊!十几个村子,有多少人家被烧了?有多少人家被抢了?有多少人被抓走了?……杜平耳边仿佛又响起哭声,是很多人的哭声。
这是他们肖家区游击队从清洋江东岸回来和敌人较量的第一个回合,一夜之间,发动百十个基本群众,神不知鬼不觉,割了敌人三里多地的电线,这是一个重大胜利。目前敌人正依靠着这些蜘蛛网似的交通线,疯狂地对冀南抗日力量发动进攻。破路、割电线是当前游击队的重要任务,这样就使敌人的指挥不灵,以便于我们的正规部队运动,进行反扫荡。他们割断敌人三里路的电线,至少可以使敌人三天不能通话,这不仅切断了肖家镇和县城的联系,对全冀南敌人的联络都是有影响的。但这也加深了当地群众的灾难,不解决这个问题,有脱离群众的危险,工作就不能继续开展,连立足都困难啊。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啪!啪!啪!门环有节奏地响了三下。
杜平知道是到肖家镇上打探情况的建梅回来了。不知怎么,他一想到建梅就自然联想到马英,因为他们两个的勇敢、直率、倔强的性格有些相近。马英能马上回到这里该有多好!自从在他身边多了一个马英,他的胳膊挥动起来就更觉得有劲了。
建梅领着一个老头走进来。她摘掉脑后那个假盘簪,蓬松开头发,笑了笑说:“这是赵大爷,我说跟他打听打听,他老人家自个来了。”
杜平看赵大爷,长长的脸面,高高的鼻梁,浓眉毛,和赵振江一个模样,只是下巴上多了一些黑杂的胡楂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赵大爷开门见山地说:“你们问那王秃子的事对吧?是这样……”他接着便将王秃子来到肖家镇开烟馆,修炮楼,割了电线,怎样挨刘中正的训,怎样和他老婆商量出来“扫荡”,连他的个性、脾气,和他在天津投机倒把的老历史也翻出来了。原来赵大爷在镇上卖菜,接触的人多,偏偏人们又爱谈王秃子的事儿,要是今天夜里王秃子给他老婆下跪了,明天早上就有人知道啦,碰上赵大爷又留心,所以听来不少情况。
小董从赵大爷一进来就醒了,摸黑在墙角听话,越听越气,等赵大爷一说完,就嘟哝道:“这种人还不如个猪哩,宰了他算啦!”
杜平摇摇头:“这种人可宰不得。”
“为啥?”
“建梅说说。”杜平看了她一眼,象是考问学生似的。建梅仰起脸来想着,也象是面对老师答题。脸一红,说:“我们可以利用这种人。对吗?”
“你说呢?”杜平又问小董。
“大概是吧。”
杜平哈哈地笑了。每迂到一些问题,杜平总习惯采取这样的问法,这倒不是因为他当过教员,而是他在想,这样才能加深他们对这些问题认识的印象,通过这样的问话,他也往往能从中得到启示。他一边听赵大爷讲着,一边就暗暗盘算,王秃子正是个利用对象;在这种新的环境下必须运用一种特殊的战术,才能既打击了敌人,又能保护群众。可是要利用王秃子,中间必须还要通过一个人,通过谁呢?他自然便想到王瑞生身上,他现在是肖家镇的维持会长。王瑞生以前也在师范学校教书,和杜平同事,他为人正派,如今忽然当了汉奸,其中有什么变故,他猜摸不透。在这大风暴的年代,一些中间派往往会突变,变好或变坏。他问:“赵大爷,王瑞生这个人怎么样啊?”
赵大爷感到这个人物很费解,想了半天才说:“要说嘛,这人不象个汉奸,家里也贫寒。不过,人心隔肚皮,这年头什么都难说,他常到苏家去。”
杜平站起来说:“今夜你领我到他家去一趟。”
赵大爷一口答应下来。忽然说:“马队长呢?自从他来了那封信,一直没见着,怪惦念哩。”
杜平和建梅相互对望了一眼,杜平说:“他有任务。咱们赶紧走吧,赶早不赶晚。”
赵大爷、杜平、小董三个人排成一条线,出了涧里村,朝正西而去。涧里离马庄有三里地,马庄离肖家镇三里,一共只六里地。他们从一个小胡同绕进去,横踏过南北大亍,这时那些酒馆、烟馆仍然掌着灯火,里边传出杂乱的声响。他们来到王瑞生家门口,杜平先叫赵大爷回去,便在门环上敲了几下。
“谁呀?”
“炮楼上的。”
王瑞生端着盏煤油灯开开门,楞住了。
“老王,我来看你的。”杜平拍了拍王瑞生的肩膀笑着说。随后一把拽住他就往里走。小董顺手插上门,提着枪站在门口。
王瑞生起初看见小董手里提着枪,面孔紧张,他有些害怕,后来见杜平那坦然的态度,还和从前在学校一样,才放下心。忽然一股委屈的心情涌上心头,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走到这一步。苏金荣硬要拉着我干这个差事,还把日本的司令弄来见我,你不干能行?一家老小七八口子都要活命啊!我这是被人家逼到了这一步。我一生都想着落个清白,可是到底跳到染缸里啦,一辈子洗不清啊。我亲眼看见马宝堂老先生死在鬼子的手里,他死的有骨气,值得,流芳百世。我……我真想那样死了倒干净!一家子,一家子,可是这一家子怎么办呢?……”他掏出手帕拭了一下眼角,“就这样,我家也没有免了灾。老二家前几天叫鬼子强奸了!昨天和老二吵了一架,转眼就上了吊,今早才弄下来。老二今天一跺脚,也跑了!”他说着领杜平去看了看他弟媳妇的尸首,最后说道:“老杜,按说,咱们现在已经成了对头,不过,我把这里的根根叶叶都对你讲了,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说话算话。……现在,你看着办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杜平说:“老王,你不要误会,我决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是老朋友,你今天正走在这个岔道上,我不能不来关照一下,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乡亲。你的难处,我也了解,只要不真心为鬼子办事就行,可千万不能走错,走错一步后悔也就迟了!”
王瑞生象是就要摔进万丈深沟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胳膊将他拉住,他望着杜平激动地说:“我是个中国人,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们以后看吧。”
杜平看条件成熟了,说道:“我们有件事情请你邦忙办一下……”接着便如此这般对他讲了一番。王瑞生兴奋地说:“行,行。”
杜平最后拉住他的手说:“祖国在考验你!”
叭!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静静的夜空,飞向肖家镇炮楼。
王秃子从梦中惊醒,哆哆嗦嗦地提着裤子跑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概是八路拿炮楼。”护兵说。王秃子慌了,叫大家赶快起来抵抗。于是炮楼上响起一阵紧密的枪声。后来见没人还枪,也就自动仃止射击。忽然护兵拿着一张布告跑上炮楼,这布告是刚刚从炮楼的院墙上揭下来的,浆胡还没有干,他对着王秃子说:“队长,你看这是什么?”
王秃子接过来,只见那上面写道:
王秃子:
你自来到肖家镇以后,为非作歹,昨日又进行“扫荡”,罪恶甚大,我们权且把这笔帐记下来。
告诉你,你得看远一点,日本鬼子不会在中国待一辈子。你要老老实实,人民还会原谅你,要是你继续为非作恶,当心你的脑袋!
八路军肖家区游击队队长:马英
政委:杜平
王秃子看罢吓得一夜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王瑞生来了,他把王秃子拉到一个僻静地方,用手比了个八字,机密地说:“昨夜这个到我家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们来要干什么?”王秃子正摸不清头脑,忙问道。“来了十五个,整整十五个,我数了的,一个也不错。”王瑞生故意不正面回答他,却先扯别的,仍装着惊惶失措的样子:“清一色的二把合子,你知道谁带的队?马英!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听说过,是个没退胎毛的孩子。”
“你不要小看他年轻,真有本事!你没听说他大闹龙王庙,舌战红枪会吗?苏金荣都把他没有办法。听说他打枪百发百中,左右开弓,还能飞檐走壁。”他说着看了看炮楼的院墙,“象这样的墙一蹿就过来了……”
王秃子听王瑞生说的有声有色,虽不全相信,可是都有根有据,也不能不相信啊。
“还有那政委杜平,你知道吗?”王瑞生只管吓唬道,“这人才了不起哩!马英都服他。听说他念过‘辩证法’,念了这书就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掐会算,人称赛诸葛。
……”
“你快说,究竟他们要怎么着啊?”王秃子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忙插咀问道。
“这还用说吗?不准抓人,不准向老百姓要钱,不准修电线。我忙求告说:‘皇军知道了吃罪不起,请行个方便。’他们后来说:要修也得买他们的电线。我想也只好如此,要不咱们还无处去买电线啊!”接着又凑到王秃子耳朵上说:“这样做个买卖还能落几个钱哩!”
那王秃子本是个生意精,一听到钱就转了向,只是心里还有些害怕。王瑞生说:“只要瞒着皇军就行,不这样,咱也得罪不起八路啊!”
王秃子觉得别无出路,这样又能赚钱,就一口答应下来。当天把抓来的人都放回去,晚上各村群众就把电线收起来送到肖家镇去了。王瑞生又设法弄了几个钱送给王秃子,说是买铁丝赚来的。从此以后,老百姓天天割电线,割了又送回去。只是苦了那些电话兵,天天忙个不仃。过了没多久,那些本来是崭新的电线,现在已经变成一节一节,跟丘引一样了。
这样一来,敌人的电话就三天两头仃摆,肖家镇本是衡水通向县城的要道,鬼子自然感到耳朵不灵了。衡水鬼子联队部怪罪到中村头上,中村又把刘中正叫去骂了一通,刘中正受了一肚子气,当天带着一个中队便朝肖家镇来了。
刘中正到了肖家镇,坐在维持会里,气冲冲地派他的护兵到炮楼上叫王秃子。王秃子听说妹夫来了,知道要有一顿气受,不过他心里早有老主意,随你怎么样说,我听着,不反抗就是了,你总不能把我怎么办!反正是个亲戚哩。王秃子一进维持会,说了两句客套话,往椅子上一坐,就不做声了。刘中正越看他那个样子,火气越大,于是便蠢猪、笨旦、饭桶地破口大骂起来,无奈王秃子全然不理,真象是一拳打在老母猪身上,连个印子都不起。他揪住王秃子那肥大的耳朵说:“你要知道电线的重要,它就象是我们的耳朵,没有它我们就成了聋子!”
刘中正骂了一会,气消了一些,也再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问道:“八路既然天天破坏电线,你为什么不扫荡?”“哪里是八路啊,尽是些老百姓。”王秃子慢条斯理地答道。
“老百姓?……你连老百姓都制不住,真是饭桶!”“我怎么制不住?不是罚他们的钱了吗?”王秃子不服气地说。
“钱,钱,你就是记着钱!告诉你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打仗!”
“打仗也得要钱啊!”王秃子仍然不服气地说,“没有钱哪里来的电线修理?光烧房子行吗?再说老百姓有八路做后台,也不是好惹的!”
“不好惹?……哼……”刘中正冷笑了一声,把吸剩的那半截烟头往地下一扔,用大皮靴猛力一踩,说:“我联队长今天要和他们较量较量!”当下他把肖家镇附近几个村的伪村长叫来布置了一番,亲自坐镇在肖家镇,要和八路干一场。……这天夜里,建梅、张玉田带着破坏电线的群众,朝肖家镇南边的公路上来了。大约离公路二里远的时候,张玉田突然惊叫道:“你们看,前边是什么?”
大家看去,远远象是出现了一排忽闪忽闪的明星。可是又不大象,星星哪有这样整齐呢?都很疑惑。老孟让建梅带着群众暂仃在这里,他和张玉田朝前摸去了,又走了一里多地,发现那排明星是在公路上的,每颗之间相距是一般远,玉田忽然想起来,忙对老孟说:“这是挂在电线杆上的灯笼吧?”“象是的。他娘的挂这干啥呀?”老孟揉揉眼睛说。
“是啊,难道这里挂上灯炮楼上能看得见?”
二人猜不想,老孟想:管他娘的,到前面看个究竟再说。他指挥张玉田继续前进。刚刚完全把对面那灯笼看清楚的时候,忽然那灯笼霍的落下来,玉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