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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枪声(李晓明 韩安庆)-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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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二皮伸手给了常大爷一耳光:“你他妈的不哑啊!”常大爷连血带痰唾了胡二皮一脸:“我哑了还怎么骂你们这些狗养的!”
  胡二皮用手把脸一抹,说:“把这个老家伙捆起来。”接着又冲洞喊道:“土八路,出来吧,不出来我就把这老家伙挑了!”
  “同志们,不要管我……”
  一个伪军用手巾将常大爷的咀塞住。胡二皮接着说:“谁下去捉八路,捉一个十块钱。”
  有个大烟鬼噗嗵一声跳进去,刚往前走了两步,叭的一声枪响,便送了命。
  胡二皮又吼道:“谁再下去,二十块大洋!”
  可是没一个吭声。胡二皮见洞边站着个伪军,猛一脚把他踢下去,那家伙还没弄清方向,一声枪响,就胡里胡涂死去了。其余的伪军一齐求告道:“队长,别叫我们去送死了。”胡二皮眼珠子一转,生出一个歪点子:用一根绳子牢牢将常大爷拴住,命一个伪军跟在后面一齐下地道。胡二皮还一边在大声地喊叫:“土八路,不要打枪,老头子下去了!”跟在常大爷身后的那个伪军,一边往前摸索,一边哆哆嗦嗦朝里打枪。突然旁边蹿出一人,将他的脖子卡住,只喊出一个唉字,就断了气。胡二皮一听,急忙拽绳子,猛的往后一仰,差点闪倒,原来绳子已被割断,只拽出个绳子头。胡二皮急了,命令用烟熏,外边还用个大风车往里扇着,一股浓黄的烟子朝地道里涌去。
  马英正在地道里领着大家往后撤,撤到第一个卡口,浓烟已经跟来,大家一个跟一个爬过去,马英爬过去正准备来拽常大爷,只听常大爷说道:“咱们总跑不过烟子,我在这里堵卡口,你们走吧!”
  “那不行,过来再堵……”一股烟子从卡口里蹿过来,呛得马英直咳嗽。
  “过去就……”常大爷一句话没说完,便用脊梁紧紧靠住卡口。
  马英拉他也拉不动。只得带着大家从路沟里钻出来,在四处打起枪。胡二皮一时摸不着头脑,以为洞里的八路已被熏死了,他又往洞里掷了几个毒瓦斯弹,就带着队伍撤回吉祥镇。
  大家把常大爷救出来,老人已经牺牲了。云秀趴在常大爷身上大声哭起来。马英看着这父女两个,想起第一次来他们家里的情景,心里感到无限悲恸和激动,浑身又象充满着巨大的力量,似乎一伸拳头,就可以把敌人的炮楼打倒。他不禁默默地自语:“抗日的人们成长起来了!……”
  
第二八章 一打肖家镇
  秋天,华北平原上,遍地嫩绿和金黄,整个大地连成一块。叫人看了,觉得这大自然那么干净、纯真、美好。可是,就在这干净、纯真、美好的土地上,一排排一行行纵横交错地插着敌人灰色的炮楼,象是无数个丁子丁在地毯上,把这大自然的景色破坏了。
  傍晚,风又吹起来了,大地立刻变成了金色的海洋,一起一伏的波浪遍地翻滚着。马英带着小董穿过青纱帐去往分区开会,他不住地呼吸着这快要成熟的庄稼散发出来的香气。这是“铁壁合围”以后,分区召开的第一次各县大队干部联席会议,马英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脑子里不时地出现李朝东的影子,仿佛他又叉着腰站在他脸前嘿嘿地笑着,他觉得有许多话要对他说,说什么呢?所有的情况,他都在几次信中讲得清清楚楚了,可是总觉得好象没有说完似的。到了分区,各县的领导干部都来了,马英认识的很少,差不多都换了,仅从这一点上就看出敌人这次“大扫荡”的残酷性;不过敌人并没有把我们征服,前面的同志倒下了,后边的同志又踏着前者的鲜血跟上来!……马英正想着,李朝东的小警卫员向他招呼道:“马队长来啦!”
  “司令员呢?”马英问。
  “出去了,快回来啦,你们还没吃饭吧?”
  “不饿,我想先休息一下。”
  “好。”小警卫员把马英和小董领到李朝东的房子里,“你们就在这歇吧。”
  马英一看,炕上乱七八糟扔着许多零碎东西,有望远镜、打火机、刮胡子刀,还有一只口琴,都是日本货。小警卫员拿过来两合匣饭说:“马队长,你们还是先吃点吧!这是日本造。”接着又解释道:“司令员说:要持久战,就要狠狠吃日本的东西,把他的东西吃光了,他就滚旦了!”
  这句话把马英说的笑起来。小董咀馋,揭开饭合,尝了两片香肠说:“还没有肖家镇上卖的那好吃呢!”一边说,一边吃,直等他把香肠都吃完,才算放心地躺下了。
  李朝东回来,见他们两个睡得正沉,没有叫,便在炕沿上坐下来。他望着马英,想起杜平来:他们在一起工作了许多年,杜平的身体总是那样瘦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病倒,然而他并没有病倒,却牺牲在敌人的枪弹之下。也许是因为这个原故,使他心里更加难过。他不由把两撇眉毛紧锁在一起,大约这就是他最痛苦的表示了。
  马英警觉地感到旁边有人坐着,睁眼一看,忙坐起来说:“回来了?”
  “嗯,你睡觉怪机灵的。差不多了,当指挥员是要这样的。哈哈……”李朝东又恢复了平常那样愉快的心情,他在下级面前是从不表现丝毫痛苦与难过的。
  马英原来憋着一肚子话,也不过是“大扫荡”中那些残酷的遭迂,现在忽然觉得说这些毫无意义,便把话题转到最近的工作上,什么隐蔽战术、反资敌斗争、铲除死心汉奸……谈个不休。等他仃下来的时候,李朝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太好啦!分区正准备让你在会上作个典型报告呢。”
  “啊!”马英吃了一惊,发急地说道:“那怎么行,我这都是乱谈,怎么能做报告?”
  “你照这样谈就行啦!”
  “司令员,开会啦。”参谋长走进来说道。李朝东拉住马英说:“走,走,就这样办。”
  在会上,马英平静地谈了这些时战斗的情况,再一看,参加会议的人都在用心地听着,有的还往小本子上记,马英不由感到有些紧张,自己实在感到没有什么可讲的……接着下面又有两个县介绍经验,一个是介绍部队的政治工作,一个是群众工作。马英倒觉得人家说的挺有意思,也不由拿起小本子记起来。
  最后李朝东讲话,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经过几年来的持久战,无论敌人的物资还是人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次敌人大规模的“扫荡”,正说明敌人很伤脑筋,扫荡以后,我们的战斗反倒很活跃了,这就使敌人更伤脑筋,所以他号召大家鼓起胜利的信心,在青纱帐期间可以把部队集中起来活动。要保卫秋收,狠狠打击敌人,各县都要掀起一个百条枪运动。
  大家的情绪非常高,马英自报要搞两百条枪,有报一百八的,有报一百五的,只有一个县最少,也报了一百二十条枪。会议到晚上才开完,本来要大家休息的,可是谁也不愿意多留一天,立即在当夜便赶回去了。
  李朝东最后把马英留下来,说:“地委决定让你担任政委,兼任大队长。”
  霎时,马英觉得一付沉重的担子落在肩上。要在从前,他会不加考虑地提出几条理由,拒绝担任这样重要的工作。可是现在他懂得,许多战友倒下了,革命需要他做这样的工作,他觉得应当挺身而出,主动担任更多的工作,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战友,他抬头望了望李朝东期待的眼光,坚定地说:“我服从组织决定,一定把工作做好。司令员,还有什么指示吗?”
  李朝东若有所思地说:“当前的问题,我在会上都交代了;关于领导方法的原则,杜平同志生前已经对你讲的很多了。”他突然一笑说,“祝你成功!”
  “我一定记着党对我的指示。”马英端正地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等一等,”李朝东把他叫住,掏出一只日本怀表,说:“把这个带去,以后打仗用得着的。”
  马英收下来,想说什么,可是又没说出来,只好望了李朝东一眼,好象是在说:我决不辜负领导的希望,这两百条枪保证要拿过来!
  七月的华北,夜里还有些凉意,晚风吹过,高高的庄稼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一股激情涌上马英的心头,啊,未来的充满着胜利信心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走到何村铺,已经是人们熟睡的时候了。一个多月以前,杨百顺曾经把他们包围到这里,马英回想起来,就象是昨天的事情。他凝望了一会那坐地主的小楼房,便叫开了隔壁的大门。大队予定在这里集合,王二虎带着队伍已经先来了,大家都没睡,坐在院里擦枪。马英没有看到苏建才,便问:“苏建才呢?”
  二虎没有回答,往屋里努了努咀,马英走了进去。苏建才正躺在炕上发愁,忽见马英来了,忙坐起来,眼里闪出喜悦又带有点恐惧的眼光。马英上前一步问道:“不舒服吗?”“嗯!”苏建才应付了一声。原来他伤好以后,就暂把他和王二虎分配在一起工作,没有具体的职务。他这些时最伤脑筋的是,跟着王二虎没有一点脱身机会,杨百顺现在怎样打算,他一点也不知道,马英的情况更不得而知。现在见马英来了,唯一的希望是离开王二虎,跟上马英,他想了想便对马英说:“我还是跟着你吧,跟着二虎我不能发挥作用。”“苏干事,这话怎么讲?”二虎在院里听到,闯进来说,“跟我你就不能发挥作用,难道说是我压制了你?”
  从前,每当他们两个人争执,苏建才总要让上三分,这次他为了和二虎闹翻,借此离开二虎,便故意顶撞道:“你虽说没有压制我,可是哪次听过我的?”
  “我哪次行动没征求你的意见?”
  “我提意见还不是等于零。”
  “意见又不是命令!大队长把队伍交给我,我要负责……”
  “你们这是干什么?”马英用手在桌子上一击,大声说,“天天跟敌人敲打着,你们自己还闹不团结。我对你们说,从今天起,大队就集中活动,在干部会上你们两个要把思想检查检查。”
  苏建才一听大队要集中活动,知道自己今后活动的机会更困难了,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二虎也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忽然院里一阵喧闹,大家走出去一看,原来是老孟和赵振江带着队伍一齐到了,顿时冲破了刚才那沉闷的空气,大家又热闹起来。马英一望,院子里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不由高兴起来。老孟还多带来十个空手的,马英问他:“你带这些空手的做啥呢?”
  “用处可大了。你说到青纱帐时要搞了枪,谁来背啊?”老孟捻着胡子,张着咀反问道。这句话倒提醒了马英,他予感到形势的变化,想不到老头子倒先走了一步。他用一只胳膊抱住老孟那干瘦的肩膀激动地说:“老孟大爷,你看的可真远!”
  “我这是门后边耍大刀。”老孟说着,调皮地望了马英一眼,把马英弄得哈哈大笑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村边加上两个流动哨,战士们都躺下睡了。东屋里一盏小油灯忽忽地燃着,大队的干部会议开始,这也是“铁壁合围”以后第一次会议,大家都感到十分新鲜,所以精神都很集中。老孟老大娘式地盘腿坐在炕上,拿着小烟袋一股劲儿在那只小烟布袋里戳,他那个烟袋锅也是从关东带来的,已经跟他有三十多年的历史,烟锅儿已经快磨平了,所以戳了半天,仍然只装了那么一点点。老孟的左边炕沿上坐着苏建才,他双手抱着膝盖,仰着脸。他的下首椅子上坐着王二虎,大约是他不愿和苏建才坐近了,把椅子挪开了一点,因为肚子里的气还没有消完,把椅子拖得啪啪达达直响。他这边坐的是赵振江,只怕就他坐的端正一些。侦察员小李也列席参加了会议,他没有坐,却靠在门扇上站着,这是他的老习惯,所以谁也没有劝他坐下。大家围成个元圈,马英一只腿站在地下,一只腿蹬在炕沿上,宣布会议开始。他说话照例是开门见山:“同志们,咱们已经在分区打了保票,在青纱帐期间要搞两百条枪,现在青纱帐已经起来了,大家看看该怎么办?”
  “打!”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当然要打,”马英说,“问题是先打哪里?怎么打?大家要研究研究。”
  “目前情况,”苏建才为了争取主动,打了第一炮,“仍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自然要遵照由小到大,由少到多的原则。”
  “说具体点,到底是打哪?”王二虎一听他这一套就有些不耐烦。苏建才这时觉得再没有和他吵的价值,就尽量装做有修养,想了想,平和地说:“我看可以考虑打西河店,第一,过去打过这个炮楼,地势熟悉;第二,于老寿死了,暂时有个班长代理小队长,顶不了啥事。”
  苏建才这个分析,博得了大家的赞扬,就连马英也觉得有点道理。忽然王二虎站起来说:“要我说,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拣个大的,打一个算一个!”
  “二虎这话有道理,”老孟达达磕了两下烟锅子,接着道:“免得打狼惊虎,以后再打就难了。我看王秃子就是个对象,干脆打肖家镇去!”
  一提打肖家镇,苏建才暗自吓了一跳,他想,如果真的把肖家镇打下来,那将大大震动彭君庭和杨百顺,对自己会更加不利。他正想反驳这个意见,可是抬头一看,马英似乎流露出赞扬老孟的眼光,便把话又咽下去了。
  “你的意见呢?”马英问赵振江。
  赵振江一向不轻易发表意见,发表意见就很有分量,所以马英也一向重视他的意见。赵振江想了一下说:“王秃子是个饭桶,不过肖家镇工事很坚固,有两道围墙。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人少,没有狙击部队,县城和东南上的吉祥镇以及南北各炮楼,都随时可以增援肖家镇,如果我们一时打不下来,把我们堵在里边,就很危险。”
  “要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趁早收起摊子,回家抱孩子牢靠!”二虎这一说,赵振江火了,哧的站起来说:“二虎子,你这话是叫谁听的?我孩子老婆都叫鬼子杀了,我抱什么?”王二虎正要还咀,马英打断他的话:“你先等一等。振江的话有道理,我们不能不考虑我们的后路。这一仗,我们只能打胜,不能打败。大家想一想办法,明天夜里我先和小李到肖家镇炮楼上去侦察。”
  这个问题讨论到这里就结束。马英下边介绍了王二虎和苏建才闹不团结的情况,他介绍完了向二虎说:“这会该着你讲了。”
  二虎子把脑袋一歪,不说话。马英正要催他,苏建才却抢先发了言,他检讨自己不冷静,对二虎不尊重,没有看到别人的优点。样子也表现得很诚恳。这一来,猪八戒倒打一丁耙,大家便将目标都集中到王二虎身上。半晌,王二虎突然说道:“检讨有啥用?是骡子是马咱们肖家镇炮楼上见。”这句话把大家可惹翻了,一齐向王二虎开了炮,有的说他“目无组织”;有的说他“拒绝批评”;有的说他“个人英雄主义”,七咀八舌地讲个不休。王二虎只管低着头,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散了会,同志们都走了,马英把二虎留下来,对他说:“你今天这是什么态度?”
  二虎闷着头,仍然没说话。
  “你知道,你这样下去要脱离群众。你是共产党员,不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反倒和同志们生起气来!”
  “我和同志们生什么气?”二虎突然说道,“我气的只有一个人。”
  “谁?”
  “人家大干事嘛!”二虎子讥讽地说道,“今天我对赵振江说话说错了,明天我找他赔礼,老赵打仗有种,我佩服。苏建才他算干啥的,他打死过几个敌人,他捉过几个俘虏,抗日也不是挂在咀头上的。”二虎越说越有气,“我就奇怪:大队突围,人家都冲过去了,他就冲不过去?他叫汉奸抓住了,建梅死了,他就没死,苏金荣那老家伙会饶了他?……”这几句话引起了马英的沉思,他素来知道王二虎说话虽然粗气,可是一针见血,便进一步问道:“你这话有什么根据?”“根据我说不出来,反正我看着他不顺眼!”
  “好吧,你回去吧,不过可不要到处乱放炮。”马英对二虎虽然常常责备,但这种责备往往出于喜爱。今天会上的事情,他一方面生二虎的气,另一方面对他那淳朴固执劲儿又觉得喜爱,所以当听到他谈起苏建才这些事情,觉得错并不在二虎身上。……
  二虎一走,马英思想上又翻腾起这些事情:二虎看不惯苏建才,提出的那两个问题,确实值得考虑。杜平死的时候不也说苏建才表现不正常吗?可是小李说他在狱里表现不错呢?……思来想去,一直到天快明的时候,才算睡着了。第二天夜里,马英和小李先到了王瑞生家里,让他介绍介绍肖家镇炮楼的情况。王瑞生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破烟合纸上,边画边说道:“炮楼的最外围,是一条围沟,两丈深,三丈宽,沟里有水,大约有三四尺深;过了沟,是一道围墙,有七八尺高,白天四角上设有四个岗哨。因为这围墙有半里地见方,太大,不容易守,晚上岗哨便撤到炮楼上了。”“看来越过第一道围墙没有问题?”马英插问道。
  “没有问题。第一道围墙里是一块空地,本来以前是有房子的,王秃子心虚,把它都拆掉了。在这空场子的西南角上,才是炮楼,它有三层,上边一层住的是王秃子和他老婆,中间一层住的两个小队,最下边一层是仓库和拘留所。这个炮楼的屁股后还有一个小炮楼,有两层,上边住着鬼子一个班。两个炮楼的外边又一道围墙。唉!”王瑞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不说了。
  “怎么啦?”
  “说也是白费。”
  “你只管说就是了。”
  “那围墙有三丈多高,墙外边还有两丈深的围沟,别说爬,就是搬上梯子也够不着。炮楼上还有岗。”王瑞生后悔地说,“都怨我,那次我向他吹,说你能飞檐走壁,谁知道这家伙当成真的,吓得拚命往起修围墙,你看糟糕不糟糕!”
  马英听了,不由大笑起来。他从王瑞生手里接过那张破烟合纸说:“好吧,我们回去研究研究。”说罢,便和小李朝炮楼来了。
  他们走到第一道沟边,把衣裳脱了,只穿一条小紫花裤叉,往沟沿上一坐,便溜到沟底,水有齐胸深。小李不禁小声说道:“好凉!”
  “比清洋江的水还凉吗?”
  “那时候谁还记着凉,什么都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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