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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梅一听到这个“枪”字,满心欢喜,又故作天真地追问道:“娘,啥枪?是不是打仗的合子炮?那是咱们的钱买的吗?”
听建梅这么问,她娘赶忙说:“快别说这个了,那不是咱女人家管的事。”
建梅却说:“为啥不管,以前咱就是吃了这个亏啦,俺二叔就是会拿枪杆子吓人。”
她娘听建梅说的有理,又乘机说道:“就是,我给你找个当官的女婿,就是为了免得以后受人欺负。”
建梅说:“不管怎么样,那枪是咱的,咱得取走。娘,那枪埋在哪啊?”
“在偏院北屋祖先神像底下……”她娘说到这里,忽然又把话顿住,忙岔开话扯起别的了。
可是建梅早已把这几个字记住了。她娘又扯了些什么,建梅一句也没有听见。她的心早已飞出这个房子,飞到马英那里,她仿佛看见马英笑着向她祝贺,她仿佛看见马英带着人正从偏院北屋神像底下取枪,一霎时这些枪已经背在一队年轻小伙子的身上,昂然从她眼前走过……
太阳渐渐向西边沉下去了,老孟在二门口等了好一会,终于把黄脸婆盼出来了。等她走进北屋,老孟便悄悄地向建梅的南屋走去。她娘现在已经放松了对建梅的禁闭。建梅把匆匆忙忙写给马英的信塞给了老孟,并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他走了。
天黑了。煤油灯下,她娘又对建梅无止境地唠叨起来。一忽儿讲天津的洋楼有多高,一忽儿讲天津的京戏有多好听,还有什么女人要烫发呀,穿高跟皮鞋呀,结婚坐小汽车呀……可是建梅的思想早飞到偏院的北屋里,她暗暗助着劲说:“快,快,快点把枪挖走!”……忽然听见偏院叭!叭!两声响鞭,她心里那块石头落下来了。这是老孟给她的暗号,意思是说大功告成了。建梅理了理头发、衣裳,开始和她娘谈判:“娘,我不进城了,那亲事我不答应。”
“你,你说什么?”
“娘,”建梅拉住她娘的手说,“那是俺二叔用的计,他为了笼络刘中正,就拿我当成送人情的礼物。娘,你可别上他的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娘,我不愿意依靠人,我不愿意䞍吃坐穿;我要靠我自己,我要留下来做抗日工作,我要真正做个有用的人……”
她娘的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白,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你,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骨头,放着太太不当,跟着穷八路有啥出息!”
建梅见她娘一时又摆出那凶狠的面孔,心里火了,就和她吵:“穷!穷!穷有啥短处!还不是财主把人家剥削的。”“你说这没良心的话。我疼你爱你,哪点不是为了你好?”她娘忽然拍着大腿嚎啕起来,“我好苦的命啊!男人早死了,儿子走了也不回来,闺女又要跑,我咋不死啊……”
“娘,”建梅平和了一下说,“你要是真疼你闺女,你就让我参加工作,你要是不让我工作,就别怪你闺女狠心,咱们就……”
没等建梅说完,她娘又扯起嗓子吼道:“就怎么?就怎么?再说,我撕了你的咀!告诉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建梅一听,拔腿就往外跑,她娘赶上去抓她,没有抓住,在屋里转了一圈,抄起个鸡毛掸子追了出来。
建梅咚咚咚地刚跑进过道,忽听前面一个人说道:“梅姑娘,上哪去?”她抬头一看,见杨百顺带着两个背大枪的民军站在面前,不由更火了,就冲着他们吼道:“滚一边去!”杨百顺早已看出这里面有问题,把双手一拦说:“别生气,别生气,有事好商量……”
这时黄脸婆已经追来,口里喊着:“把她拦住!”接着跑上来用鸡毛掸指着建梅说:“你跑,你往哪跑!老实说,你走不走?”
杨百顺又歪着脑袋奸笑着说:“梅姑娘,可得听大人的话啊,常言说:父母是层天嘛!”
建梅知道跑不了,就忿忿地说:“反正我不走,看你们怎么样?”
“反了,你!”她娘命令道,“把她捆起来!”
她娘的话刚落音,杨百顺就从腰里抽出绳子去捆建梅。建梅照准他那歪脑袋叭的就是一耳光。杨百顺顾不了这些,蹿上去就扭住了建梅的胳膊,建梅正要喊,一个民军顺手把一条手巾塞到了她咀里。她拚命反抗,可是无济于事。
杨百顺说:“大太太,趁早走吧,夜长梦多。”
“好吧,就走。”
“我去找老孟套车去。”
“可不要找他啦,那老东西跟着共产党闹腾得忘了形啦!”建梅她的话,提醒了杨百顺,他说:“我自己去。”
杨百顺到马棚里看了看,老孟不在,他睡的炕上也没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把车套上了。他们把建梅抬在车上,用被子蒙着,车上还放了几口大木箱,黄脸婆和杨百顺坐上车,两个民军前后护着,便悄悄出镇了。
建梅蒙在车上,想哭,可是没有泪。她忽然想起以前听来的那些绑票、捆人的故事,如今却落在自己头上了!可是绑自己的却是自己的亲娘,这有钱人的心真太狠毒了啊!……唉!都怨自己的觉悟不高,为什么我不早点跑出来呢?我还留恋她什么呢?难道这七八年我还没把她看透吗?……她忽然象是看见了那个反动军官刘中正。一个月前刘中正路过肖家镇时曾住在她家,苏金荣特地要她到客厅里去见他,当时她还不知道他们的用意,现在想来,他们是早有打算了。可我真的就落到他们手里?不,我宁死也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我死,没有什么。可我再也不能工作了,我再也见不到老孟大爷和马英同志了啊!……
建梅想着想着,忽然听到杨百顺和她娘在说话:
“大太太,你看我老杨办的这一手利索不利索?”
“那还用说,谁不知道你老杨是个能人。”
“见了会长司令,替小人说句话啊。”
“放心吧,我啥时亏待过人。”
“大太太,”杨百顺进一步邀功说,“就说上一次杀马英,还不是我老杨领的路,可不知哪个小子走漏风声,没弄成……”
建梅听了气的直咬牙:原来那是你领着干的呀!一霎时,杨百顺的许多罪恶都在她脑子里翻腾起来,这个人不除掉,那对马英他们的工作影响可大啦!她忽然想到跑,跑回去告诉马英,可是一晃胳膊,绳子捆得紧紧的,一动也不能动,急得她出了一头汗。
马车没敢进西河店,从村东绕过去,然后又拐上大路,慢慢接近了沙河边。此时更深人静,只有那马蹄的哒哒声,黄脸婆和杨百顺的心不由都收紧起来。
“站住!”突然一声口令,路旁跳出几个人,持枪将车拦住。杨百顺吓的从车上溜下来,黄脸婆也说不出话了,那两个民军一前一后象是拴马桩子似的竖在地上。
原来取完枪,老孟给建梅送了个信号便去接她,不想走到前院,听得杨百顺将建梅拦住,便去报告马英,带着人马在这里截住。
马英走上前说道:“我们检查一下。”
杨百顺说:“这是妇道人家的车,怎么好检查!”
“可是这车上押着我们的干部。”
“没有的事,这是接太太进城哩。”
“你老实点。”马英拿枪对住杨百顺的胸口,杨百顺早吓得把双手举起来。马英在他身上摸了摸,说道:“东西我们不要,只检查一下,有我们的人,就领回去;没有,就算了。”马英说罢走到车前,把被子一揭,看见建梅双手反缚着,昏迷不醒地弯曲在车上,口里噙着一条白羊肚手巾,不由忿忿地说:“对亲生女儿这样,心也未免太狠毒了!”
建梅忽然听到这使人痛心的话,睁眼一看,见是马英,那眼泪倒象泉水似的涌了出来,接着昏过去了。马英把建梅咀里的手巾拿掉,又去解绳子。被吓傻了的黄脸婆此时也醒来了,拽着马英说:“你不能领走我的闺女,这是我的闺女!”“这是你的闺女,可又是我们的干部,她究竟跟谁,要她自己说,共产党讲自愿嘛。”马英给建梅解完绳子,扶起她道:“建梅,醒醒,醒醒。”
建梅把眼睛睁开了,象是做梦,她凝视着马英说:“真的是你们来救我了吗,还是我做梦呢?”
“真的是我们来救你了。建梅,你说,你是跟你娘走,还是跟我们参加工作?”
建梅双手抓住马英的胳膊说:“我死也要和同志们在一起!”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养了你这么大,管你吃,管你喝……”她娘拽住她吵起来。建梅突然转过脸来说:“你管我吃?你管我喝?你们自己都是吃的穷人的血汗!我……我算看透了你们!”
建梅一使劲,跳下马车,可是她站不稳,马英赶紧将她扶住。黄脸婆趁势弹着腿、拍着巴掌哭闹起来:“共产党拐我的闺女啊!……”
老孟突然拿“独角龙”①逼住黄脸婆摆起了威风:“你再哭,再哭我崩了你!”
黄脸婆一下子变成泥菩萨,坐在车上大气也不敢出了。
①“独角龙”:是一种最落后的手枪,一次只能装一粒子弹。
建梅忽然问道:“杨大王八呢?”
这时大家才发现杨百顺跑了。建梅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下,她的腿酸的一步也走不动。
第四章 在民军
在全县各界人士抗日动员大会上,县委付书记杜平以“战委会”付主任的身分,报告了苏金荣捐枪的消息,当场就有不少士绅、地主响应,自动报出捐献枪支的数字。这一来弄得苏金荣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冠冕堂皇地讲了一通抗日的主张,可是当他一回到他的公馆,脸色就勃然大变,破口痛骂起来,先骂苏建梅丧尽天良,又骂杜平诡计多端,最后骂到杨百顺身上,说他是饭桶、废物、无能之辈,就连他亲嫂子黄脸婆也捎带进去了。直弄得孩子老婆都不敢靠近他。“二叔,我回来了。”
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青年人立在客厅门口。只见他穿一件宽大不合身的黑夹袄,脸瘦而白,只有他那一双乌黑的眼睛,使人觉得有些象建梅。苏金荣楞了一下说:“这不是建才吗?”
“嗯。”苏建才答应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双手捧住脑袋,一忽儿又揉起眼睛,象是低声抽泣起来。
苏建才自从小时候他爹把他带到天津以后,就一直在天津上学,直上到高中。“七七”事变一开始,他娘不放心,三番五次写信把他从天津催了回来。苏建才虽然软弱,却也还有一些正义感,回到家向苏金荣表示要参加抗日,苏金荣给二十九军军部的一个付官写了一封信,叫苏建才去赶中央军去。就这样,苏建才拿着苏金荣的介绍信,带着五十块现洋,不顾他娘的阻挠,和退却的二十九军在平汉线上展开了长途赛跑,谁知道越追越远,好不容易在第三天头上赶上了二十九军的一伙子散兵,想不到这伙散兵却把他的现洋抢走了,把他的介绍信也撕了。可是苏建才那颗抗日的心还在燃烧着,他把自己那一身黑制服卖了,继续往前赶,下决心到南边去找正规的中央军去。当他快走到漳河边,忽然听到一种传说:中央军把守在漳河沿上,架着十八口铡刀,没有证明文件的,一律按奸细办理,一铡三段,扔到漳河里喂王八。这下子把他吓住了,他转而想道:“我是去抗日的,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能够抗日,不就有负于国家和民众的委托么?”就这样,他又要着饭走了回来。路上一个农民见他冻得可怜,送给了他一件黑夹袄。
苏金荣当下见他这情景,心里早已明白,说道:“回来了也好,这年头出外混事可是不容易。”
苏建才本来等待着他这严厉的叔父一顿教训,想不到回答得却是这样平和,还带有些同情,心里安定了一些,接着把他到南边的遭迂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都怨我太粗心,没有把信保存好,要不然……唉,反正糟糕!这国民党退的也太快了!”
苏金荣摆出长者的口吻说:“年轻人啊,年轻人总归是年轻人,不过,出去闯荡闯荡也好。”
苏建才第一次在他叔父面前感到温暖,振作起来说道:“二叔,我不见黄河心不死,您再给我找个地方吧。”
这一下正合了苏金荣的心意。他一见苏建才就引起他一件心事,这就是苏建梅和家庭的决裂,他本想利用苏建梅来笼络和控制刘中正,想不到这一着完全落空了。所以他便想到抓紧苏建才,把他打入刘中正的队伍,以便逐渐掌握一部分实力,这也就是今天他对苏建才的态度特别好的原故。现在听苏建才又要求他,便得意地说:“建才,你回来得真凑巧,也许是天赐良机,该着回来,如今咱这里住着一支抗日队伍,番号是民军第二路,他们的司令叫刘中正,是我的老朋友,你要愿意去,我一句话就行了。到里边,只要你好好干,将来还愁不能……”他本来要谈升官发财之类的话,一想这些不合苏建才的口味,改口说:“将来还愁不能报效国家……”正说着,刘中正来了,苏金荣忙把苏建才引见给刘中正。刘中正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便夸奖道:“小伙子长的不错。”
这一来弄得苏建才十分狼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穿着,脸由耳朵红到脖根。芬金荣忙道:“建才这孩子可是个好孩子,有骨气,不见黄河心不死,一心要参加抗日。今天老弟来了正好,就把他带走吧,在老弟的教养之下,说不定还能成个人才。”
刘中正说:“老兄培育出来的,还会有错,只怕到小弟那里,就让令侄受委屈了。”
苏建才闻听站起来说:“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目前国难当头,民众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作为一个中华民族的青年应当奋起抗战,生命都可以置之度外,还能顾这些吗?”
这几句激昂的言词,使刘中正十分难堪,只好说:“如今的青年人这样深明大义,真是中华民族之万幸啊!”
苏建才望着刘中正那崭新的黄呢子军装,斜背着的武装带,深筒子黑皮靴,精精神神,威威武武,确实和他追上的那些丢盔掉甲的散兵不同。再说这“民军”二字,顾名思义,也该是抗日的队伍,“民”就是“民众”,“民军”就是民众组织起来的队伍啊!可是又听刘中正和他叔父的口吻,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在回来的路上他听过共产党的宣传,人家说的真是有条有理,听说这个县也有共产党,为什么叔父他们一字未提呢?于是他问道:“刘司令,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那请吧。”刘中正双手插在马裤兜里,表现得胸有成竹。“共产党是不是真正抗日的?”
“哈哈哈……”刘中正没有回答他,却来了一阵近似发狂的大笑。这笑声象是出于他的本能,又象是故意的,弄得苏建才好不自在,只好问道:“刘司令莫非笑我问得幼稚吗?”“不,不,我是笑共产党的手腕真高明。”刘中正接着说,“你不要误会,我可是不反对共产党,目前国共合作嘛。不过要靠共产党抗日?那可是瞎子打灯笼——白费蜡。抗日救国种类多得很:有拿枪杆子救国,象兄弟这样。”他用手拍了一下胸脯,好象他是抗日英雄似的,“有和平救国……”接着他把汉奸的“曲线救国论”重述了一遍,最后说:“还有一种叫做咀巴救国,这就是共产党的救国方针,咀头上讲的怪漂亮,实际上一点抗日的事也不能办,论起来真是笑话……”刘中正的这番话弄得苏建才的脑子成了一盆浆胡,胡里胡涂。对刘中正用枪杆子抗日这一点他是赞扬的,但对于刘中正完全否定宣传的作用却有些反感,他自己在“一二九”学生运动时不也听同学们宣传过抗日吗?难道这都是笑话吗?这时他忽然听见刘中正又说道:
“……你们年轻人的心我是理解的,有抗日的热情,喜欢高谈抗日救国;可是一论到实际,拿起枪杆和敌人拚命的时候,就……”
这一下正触到苏建才的痛处,不觉满面惭愧,对刘中正产生了无限敬仰,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刘司令,我愿跟你抗战,不为国家民众树立功勋,誓不为人!”
“好,好。”刘中正洋洋得意,接着恶毒地说:“你们还是年轻啊,对一切事情看不透,容易受骗。共产党就是豆腐咀,刀子心,打着抗日的旗号,迷惑青年人,从中扩充自己的实力。”刘中正面对着苏建才讲话,却不时用眼瞟苏金荣,意思是说:你看我给你做的工作怎么样啊?
苏金荣确实从内心里感激刘中正,省得了他许多唇舌,而这些话出自刘中正的口,比出自他的口有效的多。他站起来拍了拍苏建才的肩膀说:“刚才刘司令的话都听见了吧,真可以说是金玉良言,你要好好记住,以后在刘司令亲自教导下,一定有所造就。”
就这样,苏建才被刘中正分配到民军第二路二团里当付官。苏建才对这个职务倒无所谓,他想:只要抗日,干什么都行,苏金荣对他的这个职务却不满意,因为付官一点兵权也没有,可是也不好提出异议。刘中正对苏金荣的用意是很明白的,他知道和苏金荣打交道是很难有便宜可占的。苏建梅的婚事告吹,他并不在意,他认为自己不怕找不到姨太太;对苏建才的入伍,他却有所戒备,给一个团部付官,既不伤苏金荣的面子,也不碍大事。刘中正对这点掌握的很紧,不是他的亲信嫡系,一律不给要职,所以民军成立以来虽然吸收了不少青年知识分子,却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付官、文书、邦写。
第二天,苏建才由司令部一个付官领着上民军第二团去。第二团住在西亍的耶稣堂里,门口站着岗。苏建才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到了大门口仃住了。他往院里一瞅,见有十几个当兵的乱七八糟地倒在院里晒太阳,一个个黄皮寡瘦,这使他蓦然想起在平汉线上迂到的那一伙散兵……“苏付官,请啊!”
直到那付官提醒他时,他才大步跟着一直朝里走去。当他一步跨进团长房子的门槛,便立刻楞住了,清清楚楚,有两个人躺在炕上抽大烟,烟枪嘟嘟直响。他想:难道抗日队伍还兴抽大烟吗?
那付官介绍道:“胡团长,这是苏建才,新来的,到你们团里当付官。”
靠左边的一个满脸松肉皮的瘦子哼了一声,费了好大劲才抬起眼皮操着一口东北话说:“那么多付官,尽他妈吃闲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