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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赔情道歉可不像城里人那样文明,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就算完事了。
农村赔情要双膝跪倒在地,把自己臭骂一顿,甚至还要当面煽自己几个嘴巴,直到
对方消了气说声起来吧,才算完成任务了。二大爷毕竟与普通百姓不同,当郑喜成
象征性地把双膝往地下弯了弯,连句痛骂自己的话还没说出口,二大爷就把他拉起
来了。二大爷听说那批评稿没啥政治背景也就释然坦然了,只是出于长辈的关心和
爱护,才语重心长地训斥本家侄儿一通:“大侄子,那批评稿能是随意写的吗?你
翻开报纸仔细看看瞅瞅,哪篇不是讲成绩讲经验,为领导评功摆好歌功颂德的?就
是写批评文章也得看清对象,哪有写本乡本土的呀?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够厉害
的吧?他们曝过几个中央领导干部的光?南方周末够尖锐的吧?他们揭露几个广东
的贪官?你一个小毛孩子,至今连个工作都没有,咋能胡写呢?今后你要是能到人
民日报当个记者,写写乡干部还差不多!”
二大爷这番肺腑之言令郑喜成肃然起敬,简单几句话就把当今新闻工作的本质
道破了。郑喜成听了如雷贯耳,茅塞顿开,以至若干年后每每想起二大爷这番话来
仍佩服得五体投地。郑喜成向二大爷发誓说:“侄儿年幼无知,请您老高抬贵手,
今后我再不瞎胡写了!”
郑喜成不再得到爹的优待,他只得扛起铁锹,到地里帮爹干活去了。
这是一个干旱的日子,日头像个大火炉高悬在西南天空,将烈焰喷洒在大地,
烤得玉米卷了叶,土地裂了缝,烤得庄稼人心里发焦,头上冒火。喜娃子跟爹一起
钻进玉米棵子里浇水,像钻进一个大蒸笼里,汗水在光脊梁上冲出一条条小溪。他
钻出玉米棵子,来到地头上,忽然一阵清凉的小南风轻轻吹来,感到是那样轻松那
样惬意。这感觉城里人绝对享受不到!爹一直低头不语,默默地挖地改水。爹像一
头不知疲倦的老牛, 在这玉米棵子里钻来钻去。 郑喜成看看爹弯曲的脊背,说:
“爹,你歇会儿吧!”爹抬头看看他:“孩儿,这钻玉米棵子的味道爹知道不好受,
爹钻了一辈子,不好受也得钻呀!”郑喜成安慰爹说:“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复习
功课,争取明年考上大学,等我有了工作,再不叫你钻玉米棵子了!”这话并没有
给爹带来喜悦,他苦笑一声,弄得满脸都是皱纹。这皱纹让郑喜成心里很难受。
父子二人正在低头干活,只见一辆小汽车从青纱帐里冲了出来,直向大槐树村
驶来。大槐树村至今没有一条像样子的大路,那小车行驶在那条黄土路上像扭秧歌。
有人爬上大堤向他这里高喊。“喜娃子,张书记找你来了,快回家去吧!”
这让郑喜成暗暗吃了一惊,是不是我那篇小稿子惹乡里的书记不高兴,又来找
我算账了?郑喜成丢下手里的化肥袋子,就往玉米棵子里躲。这时黑牡丹已领着一
位白面书生爬上了大堤,向郑喜成介绍说:“这是张书记,专门来找你哩!还不快
点儿出来呀?”
郑喜成这才认真看了看这位张书记,一时分不清这位年轻的张书记是哪一级的。
乡镇干部那身打扮就是他们的身份证。穿西装从不系领带,穿皮鞋也从不擦鞋油,
西裤拉锁往往被那腐败肚撑开,形成一个三角地带。这位张书记却是一位白面书生,
那西装革履衬托出一种学者风度。黑牡丹再次向郑喜成介绍说:“这是咱古河乡张
书记,今天专门来找你的。”
郑喜成有点害怕,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竟没有跟张书记打个招呼。张书记握住
郑喜成的手,说:“早两天我就叫人给你传个信儿,让你到乡里去一趟,可老不见
你的影儿。”爹一听“传信”这个词儿,顿时变了脸色,他说:“张书记,请你高
抬贵手!我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你看他脸上的指印儿还没退掉哩。你要是不解
气,那就再打他一顿吧!”张书记笑着说:“哎呀,看你说哪里去了!郑喜成同志
是个大笔杆子,我是让他到乡政府去帮助写点材料儿。”
郑喜成在书记眼里居然成了“同志”,而且被称作“大笔杆子”!这让爹深受
鼓舞,但当他听到“写材料”三个字时,又忙向张书记求情说:“俺孩子脑子里缺
根弦儿,办事没轻没重,你还是饶了他吧,免得给你惹祸端!”张书记却哈哈哈地
大笑起来,他劝爹说:“大叔,你那一巴掌打得好没道理呀!郑喜成同志那篇报道
可为咱乡立了大功呀!市里在古河乡抓了个典型,一下刹住了假农药的泛滥,很受
农民称赞嘛!”张书记拍拍郑喜成的肩膀,说:“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小青年,新闻
敏感性竟这么强,抓出这么一篇好文章!”
张书记把郑喜成大大夸赞一番,从而消除了爹的顾虑,但在临离开家时,爹还
是暗暗嘱咐儿子:“到乡里要听张书记的话,可不能乱写啊!”张书记说:“大叔,
你放心,只要把笔杆子掌握在党手里,就永远不会犯错误!”
郑喜成同张书记和黑牡丹一起钻进那辆桑塔纳,嗤溜一声,消失在一片绿色的
庄稼棵子里,看不见影儿了。一个农家娃子被乡里最高官员亲自接走,且坐上书记
新买的小汽车,这在大槐树村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村民们纷纷前来祝贺,爹乐得
合不拢嘴儿。咱庄稼人的孩子能到乡政府工作,那不是一步登上金銮殿了吗?
3、三篇文章起家
郑喜成到了乡里,被安排到乡党委办公室,简称乡党办,具体任务就是写材料。
中国的语言概括性儿忒强,无论是写总结,写报告,写讲话稿,写汇报题纲等等,
凡是形成书面文字的,统统被称为写材料。张春海没有马上向郑喜成交待具体任务,
只把一大堆材料交给他说:“你先熟悉熟悉这些材料,吃透上级精神,以后再写材
料心里就有数了。”
郑喜成把阅读这些材料当成一项政治任务,看得特别认真,特别仔细,重点地
方还进行圈圈点点,甚至作了摘抄。他原以为这些材料很枯燥,很乏味,很繁琐,
谁知一深入到里边去,还有很多文学词典里找不到的新鲜语言和新鲜词汇哩,比如
文明户呀,奔小康呀,科技兴农,两高一低,开放带动战略,五讲四美三热爱,还
有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等等,只是让他一时说不清这里边讲的一二三四五具体内
容是什么了。
乡党办跟邮电所虽是两个院子,实际上只是一墙之隔。乡干部多是“一头沉”,
晚来早归,院子里平时很少有个人影,只有几只鸟儿在树上抱窝儿,时而发出几声
亲昵的叫声。
这天,黑牡丹穿一身时装像阵风儿似的飘然而至,那超短裙把两条修长的大腿
袒露出来,显得特别引人注目。那大腿也是黑粲粲的,不知涂了啥油彩,显示出青
春的健美,逗得郑喜成两眼直勾勾的,觉得女人就是怪,无论丑的俊的,黑的白的,
只要仔细寻找,都有让人脸红心跳之处。
郑喜成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一时又没有找到恰当的词儿,愣了一下神儿,
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有事儿?”黑牡丹粲然一笑,那两排雪白的牙齿也格外动
人:“没事就不能来了?你当了大秘书就忘恩负义,把小妹的功劳全忘了?”
郑喜成觉得这话里含有某种不满, 但又一时想不起这不满来自何处。 便说:
“郝虹同志,敝人有何不当之处,请多多指教,有啥意见,请提出来好吗?”黑牡
丹白瞪白瞪眼儿,做出一番妩媚又显出一丝哀怨说:“当初那篇假农药稿不是我向
你提供素材,你能写出来吗?你能受到张书记的重用吗?你能坐在这风吹不着日晒
不着的地方,跟一位年轻姑娘在一起谈话吗?”
这话儿说得好撩人。但是郑喜成没有忘记爹那一巴掌。他说:“你那个忙实在
帮得好,我这半拉腮帮子差点儿被爹用巴掌扇掉!时至今日,每逢阴天下雨,还又
酸又麻,好难受啊!”“是吗?是吗?”黑牡丹凑近郑喜成一步,伸出小巧的手儿
就去抚摸郑喜成的脸庞:“叫我看看,叫我看看!哎哟,这上面还有两个指印儿哩!”
说着,竟“叭”的一声,吻了郑喜成一下!郑喜成吓得急忙站起身,向院里看了看。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树梢上有一对斑鸠在咕咕咕地叫个不停,好像在抱窝儿。
郑喜成不敢再跟黑牡丹开玩笑了,他正正经经地坐在那里问:“张书记叫我来
乡里帮忙,是临时借用几天,还是想把我安排到乡里工作?”黑牡丹说:“张书记
原在县委搞新闻报道,是有名的笔杆子,他一定是看重了你的才华,想重用你哩!”
郑喜成感到新鲜:“靠几篇新闻稿还能被提拔重用?”黑牡丹说:“那当然能了!
张书记就是靠三篇文章起家的嘛,关键是看你会不会写,能不能写到点子上。”
黑牡丹打开了话匣子,讲起她平时听到的张春海靠三篇文章起家的故事来。
张春海初中毕业回到家乡,那时刚刚分田到户。邻村有个专业户,经营洗衣机。
为了打开农村市场,特意提供一部样品让村民试用,还在村头贴了一份广告:“我
家有个洗衣机,省时省电省力气,欢迎大家来看看,洗多洗少不收费!”这事一下
轰动了附近几个村庄,三里五村的人都来看稀罕,有人说:“现在的人真吊能,连
洗衣服也有机器代替了,今后要发明个机器替人生孩子岂不省大事了?”这次展销
虽没有产生多大经济效益,但却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当时一位很有政治头脑的乡
长听说这件事,在一次致富大会上说:“现在群众生活好了,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
有人担心会两极分化,说什么无商不奸,为富不仁!我说,不!富裕起来的农民跟
旧社会的地主老财绝不能同日而语!”于是他就讲了这个例子,进一步说明,在社
会主义的条件下,农民富了也不会出现两极分化,共产主义精神依然在闪光!这番
话让张春海听到了,他从中看到了这件事的新闻价值,他来到那个专业户家里,发
现他家还有一部黑白电视机和几本科技图书也是无偿供村民们看的。他带了这些素
材,来到老河报。那时的编辑真是尽职尽责,硬是从那一堆素材梳理出一条新闻来,
题目就叫《贴在村头的广告》这是出现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新事物,充分反映了新时
代的农民新的精神风貌和新的思想品德。稿子发在老河报头版头题位置,省报也很
快转载了这条消息,这使张春海出了名,不久便被抽到乡广播站当了一名小记者,
从而为他的进步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第二步是从乡走向县委宣传部,那也是得助于一篇新闻稿。平原县是全国闻名
的老灾区,群众中流传一句民谣说,红芋干子红芋馍,离了红芋不能活。进入八十
年代,这个老灾区的老百姓不但有饭吃了,还能吃上白蒸馍,特别是城里人,连白
蒸馍也吃腻了,在大街上居然出现卖窝窝头的,一时成为人们抢购的食品。张春海
到县城跑了一趟,一下就捕捉住这件新鲜事,回到乡里写了一篇小通讯,又在老河
报发了个头版头条。文章虽短,却从一个新鲜的角度反映了本县群众物质生活的提
高和人们生活条件的改善。市委领导看了这条消息,连声称赞说:“平原县的贫穷
帽子真正扔掉了!”当这评价传到县里时,县委书记便叫宣传部查查这个张春海是
干什么的。于是他这个乡下娃子一下变成了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了!
第三篇稿子纯属偶然,但却让张春海跨入领导阶层。
袁县长原来是市农科所的副所长,来平原县挂职下放,当了一名科技副县长。
县政府仅有三辆小车,袁县长自知轮不到自己坐,每次下乡都是骑那辆他从家带来
的破永久。他每天沿着田间地头转,指导村民建塑料大棚,在全县推广小麦和玉米
良种。有次下乡,他那辆老掉牙的自行车竟被人偷走了。这事被村民们听说了,几
个蔬菜专业户主动买了一辆新永久车,送给袁县长。张春海写了一篇新闻稿《雨水
情深》,顿时在全县引起轰动。是呀!现在的领导干部,别说是县长了,就连乡长
也是出门坐小车,沿着柏油路转,谁肯骑自行车到乡下来呢?袁县长能骑自行车到
乡下指导农民科学种田,仅凭这一点也足够村民们高兴的了!这消息一传开,那些
受惠于袁县长的庄稼人居然推着几十辆自行车来找袁县长来了。张春海又来了个跟
踪报道,一时间袁县长成了新闻人物。这时候县里搞换届选举,袁县长竟得了个满
票,他这个老九便成了县里的大老板了。当个县长自然比当个副所长实惠得多,于
是他也就不再坚持回市里了。后来,张春海那篇稿子被省里评为好新闻一等奖,袁
县长想重奖他一下,县里没钱却有官帽,于是张春海便由一名新闻干事荣升为新闻
科长了!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古河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为争核心和中心闹得不可开交,双
方被就地免职。古河乡地处偏僻,经济落后,乡长和书记的位子空了下来,却迟迟
没人去接替。张春海主动请缨,要求到最困难的地方去经受锻炼,改变古河乡的面
貌。这请求自然会得到袁县长的支持,于是张春海便成了古河乡古河乡的一把手。
郑喜成听了个津津有味,觉得这张春海太幸运了。他问黑牡丹:“张书记写的
这些稿子都是唱赞歌的,我那稿子揭露了咱乡的阴暗面,张书记为啥还把我抽到乡
里来?”黑牡丹说:“这有啥秘密的?你二大爷自以为要调到县社去了,平时对乡
政府有点不甩乎。你那篇假农药的稿子发表正合张书记的口味。张书记从假农药抓
起,罢了你二大爷的官,封了那个假农药门市部,这一下赢得了广大农民的拥护和
赞扬。庄稼人争的往往是一口气儿,能替老百姓出口恶气,他们就说你好。”
张春海的发迹史使郑喜成大受启发和鼓舞,他觉得选择新闻工作太有前途了。
黑牡丹最后又向郑喜成提个醒儿说:“你别傻头傻脑的,光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看材
料,你要主动向张书记请示汇报,多写点歌功颂德的新闻稿。”
4、张春海的新思路
郑喜成还没来得及去向张春海请战,张书记却主动找他来了。他拿了一份稿纸,
在上面先写了八个大字:务实进取,富民升位!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郑喜
成。
郑喜成略加思考便来了个滔滔不绝,他说:“这是新来的市委书记在最近一次
市委扩大会议上提出的口号,市报正在围绕这个口号展开一次大讨论,有人说这位
市委书记是个务实派,不喜欢花里胡梢,主张扑下身子,认认真真地为群众办点儿
实事好事!”张春海满意地笑了:“小伙子,脑瓜儿还挺灵活!”接着他又在稿纸
上写了一串新名词儿,诸如深圳模式、温州模式、山东模式、苏南模式等等。郑喜
成都根据自己看过的那些材料,一一作了解答。张春海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思
路开阔,反应敏捷,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张春海对这次简单的考察十分满意,然后便向郑喜成布置新的任务了。他在那
句“务实进取,富民升位”八个大字下面划了一个长长的破折号,写出了文章的副
标题:关于发展乡村工业的新思路。
郑喜成很快明白这就是张春海给他拟定的文章题目。果然不错,张春海谈了一
番无工不富的大道理之后,拍拍郑喜成的肩膀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该
你施展自己的才能了!你就按这个题目和我刚才谈的思路,写一篇既有理论分析又
有实际经验的文章来。时间嘛,当然是越快越好喽!”
郑喜成从张春海办公室里走出来,好像一副重担压到肩上,不再感到轻松和愉
快了。既有理论分析,还要有实际材料,二者要有机地结合,时间还要越快越好!
天爷,这可真叫他头疼了!如果这张考卷不及格,自己只好卷行李走人,从这里滚
蛋了!
郑喜成在燥热的办公室里直直坐了两天,竟连一个粗略的提纲也没在自己脑子
里形成。过去他很是瞧不起那些机关里专为领导写讲话稿的秘书的,认为他们是写
作机器,完全是按一个固定的模式制造内容重复的文稿。现在他才知道在机关当秘
书也是一门大学问,否则,那饭碗也端不牢。
这天晚上,乡政府大院里灯火相继熄灭,整个大院里仅有郑喜成的小房间里还
是明烛高照。那蚊虫实在是穷凶极恶,你纵然穿着厚厚的衣褂,它也能把你叮得皮
肤红肿。郑喜成只得搬把椅子来到院子里,频频摇动芭蕉扇,既为驱赶蚊虫,也为
驱赶心头的烦恼。
随着一阵清香飘来,黑牡丹那柔柔的甜甜的声音也像一泓清泉流进郑喜成燥热
的心田。她先递给郑喜成一杯清茶,然后才开口说:“你这样闭门造车咋能行?你
要去请教请教高手。这次可不是随便写个新闻稿,它关系着你的前程和荣禄!”郑
喜成实在是有病乱投医了,他说:“老同学,你熟悉乡里的情况,给我指点指点,
我先谢谢你了!”黑牡丹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要有这个本事,
早跑到市委去当秘书长了。”郑喜成问:“咱乡谁是高手?”黑牡丹说:“咱乡哪
有这号人才?你要到县城去找。县委有个赵秘书,外号赵写家,它是专为领导写讲
话稿的,当年他曾给咱讲过写作课,难道你能忘了?”黑牡丹的话提醒了郑喜成,
他“啊”了一声:“就是他呀!自称御用文人的那一个?”黑牡丹说:“就是他!”
那是郑喜成上高中时,学校临时开了一门写作课,特请县委办公室的赵秘书去
讲课。县高中是本县最高学府,能去那里讲课,这对一般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很荣耀
的事情,何况是写作课呢?那赵写家也不客气,一上台就大吹大擂说:“别看我不
是作家,可我在本县却是公认的‘写家’。我在县委耍了十几年笔杆,经我的手写
出来的工作总结、领导讲话、会议发言、汇报材料以及红头文件等等等等,加在一
起,若是印成书籍,恐怕比《巴金文集》还要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