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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立正-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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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戴着墨镜的周挺全身上下弥漫着黑暗的气息,他嘴里洁白的烟雾经过黑色的牙齿过滤后,吐出来也是黑的,这种感觉所造成的压力就是暗无天日。所以当他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现在陈家老屋里时,钱家珍的腿直抖身子直晃,周挺一进屋就用黑色的目光对屋内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扫描,“陈老板呢?”钱家珍哆嗦着说去店里了,周挺说,“明天是最后的期限,告诉陈老板我明天上午来拿钱,连本带利是三万一千二。” 
  临走的时候,周挺很随意地丢给钱家珍一句话,“陈老板要是不够意思的话,也不要怪兄弟我不讲情面。” 
  钱家珍吓得脸色煞白,她连忙跑到秦大爷杂货铺里给陈道生打传呼,陈道生回电话时听到钱家珍哭着说周挺来过了,问陈道生怎么办,陈道生不说怎么办,就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陈道生给赵天军打了一个电话,让赵天军跟他朋友周挺说说情,赵天军答应去求情,但他还是很没有把握地告诉陈道生,“周挺这个人心狠手辣,道上人都知道他,陈叔,是我害了你,他要是对你动手的话,我也不是吃细粮长大的,大不了以命抵命。”陈道生赶忙对着话筒说,“天军,你千万不要冲动,不能跟周老板动武,你是帮我,我心里有数,怎么能说害我呢?是我害了你。” 
  赵天军是跟夜总会的另一个保镖高力去找周挺的,周挺一见赵天军找上门来了,就先发制人地发难了,“天军,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这下把我扔到水里去了。”赵天军并不接周挺的话茬,他按自己的思路说,“老大,说老实话,出了这种意外谁也没想到,连市长都请他喝酒的座上宾刘思昌,谁想到他会跑了呢?我也借了八千给陈道生,他是我一个院子里的,大好人一个,我能见死不救吗?再说陈小莉对我也是很有意思的,我要不是借了一些钱刚买了一套房子,我就替他把钱还给你。今天找你,也算是兄弟我求你,都是道上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给陈道生面子,就是给我面子,不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陈道生的钱我督促他还你,但不是一时就能还得了,慢慢还,先还本,利息以后再说。”周挺不买赵天军的账,他墨镜闪烁着阴冷的黑光,“天军,你不要站着说话腰不疼,只要我不动手伤人,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债,明天我是一定要去讨的,怎么讨,那就不是你的事了,我这个当铺还开着,拿不到现钱,拿一点东西当了抵债,这算不得无理,你不能让我血本无归,一脚踏空,我的日子可没你跟在杨董事长后面吃香的喝辣的那般好过。”话说得软中带硬,硬中带软,赵天军也就含含糊糊地扔下一句话,“那你就看着办吧!” 
  赵天军一厢情愿地以为周挺不过说说而已,不会太过分的,晚上他要跟杨威董事长去看一个时装表演,表演结束后还要请模特们吃饭,所以要到后半夜才能回76号大院,他给陈道生打了一个传呼,让他明天早上到店里去,不会有什么事的,要是出什么意外,立即给他打电话。陈道生在电话里说他也是这样想的,在院子里为还钱吵起来,太难堪了。 
  陈道生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店里,他让于文英上午到长途汽运站零担房看看杭州的货到了没有,于文英有些纳闷,陈道生说,“你去看看吧,要是到货了,你就给我打传呼,没到的话,你就到街上逛逛,下午再来店里,这一段日子你太辛苦了。”于文英想说些什么,没说,揣着提货单走了,按说,两天后才到货呢,也许是陈道生等不及了,店里没钱进货,陈道生等着这批十件货来救场子呢。 
  钱家珍坐在早晨空虚的屋里,心里比屋子更空虚,这个家不再是书上说的是一个港湾,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房间的墙壁上到处晃动着刀起头落的影子,血腥的气息四处弥漫,陈道生让她在家守着,她想拒绝,但无力拒绝,她发现出了事后的陈道生冷漠坚硬得像一块石头,说话不多,每个字都是命令,“你让周老板去店里找我。” 
  钱家珍坐到九点半钟的时候,做小买卖的人都出门了,院子里很静,静得像人都死绝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被掏空了的虚幻,人也很恍惚,她想锁了门出去,大院的门却被撞开了,七八条表情残酷的汉子迅速冲进了屋子里,戴墨镜的周挺转动着黑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对着瑟瑟发抖的钱家珍说了声,“果然不在家,钱呢?”钱家珍张着嘴说,“在店里,在四里河。”周挺用嘴指挥了一下随从,随从们蹿进屋里抱出了黑白电视机,还有一台落地电风扇,一个嘴上留一撮胡子的人说,“老板,没值钱的东西了。”周挺说,“搬到车上去,马上去四里河!”搬东西的过程不到两分钟。 
  周挺他们冲进院子的时候,大黄狗很愤怒地叫了几声,但声音很快就咽住了,狗叫声先将吴奶奶叫到了院子里,见有人搬陈道生家的电视机,吴奶奶就大喊,“不好了,来强盗了!”孙大强佝偻着身子拿着一根棍子冲到院子里,见一群人比警察还要厉害,他的棍子在手中凝固住了。迷迷糊糊还在睡觉的赵天军从床上反弹起来,他穿着裤衩跳下床,顺手抄起一截生锈的铁水管,冲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空了,见钱家珍坐在屋里哭,他明白了几分,吴奶奶说,“来了一群强盗把道生家电视机、电风扇都搬走了。”赵天军骂道,“周挺,你个王八蛋!”吴奶奶吃惊地看着赵天军,“你认识强盗?” 
  周挺带着一帮人开着客货两用车直奔四里河陈道生的服装店,图像模糊的黑白电视机和半残废的电风扇是陈道生家最值钱的家当,所以当周挺站到陈道生面前的时候,黑色的眼睛寒光四射,他拍响了收银台,“陈老板,你这样耍我,就真的拿脑袋当尿壶用了吗?” 
  陈道生连忙给周挺递烟,“对不起,周老板,天军没跟你说吗,昨天我去卖房子了,也谈好了,可没有房产证,没卖成,我真的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厂里合资了,没来得及房改,我保证,第一天房改了,第二天我就卖房子还你钱。” 
  周挺拍了拍收银台上的饭盒,从喉咙里吐出一串沾染上火药一样暴跳的文字,“你明知房子卖不掉,还拿卖房子的把戏来涮我,你在四里河都能开得起店,还说没钱,你玩空手道玩到我头上来了,也不问问我是干什么吃的?” 
  陈道生手里拿着一根递不出去的香烟,逻辑尽可能严密地解释说,“周老板,房子早就分给我们了,厂里也说好了要改给个人,只是没来得及办房产证,房子才没卖成。厂里还欠我们的钱,房子等于已经是我们的了,真的没骗你。这个小店,一年多了,一万多块钱开的,还借了大几千块钱,几乎月月亏损,这一两个月生意刚好一些,又没钱进货。我在跟厂家协商,他们答应赊货给我了。” 
  周挺目无表情地看着陈道生,“我不跟你谈什么开店的事,你赚了多少钱,我哪知道,你今天给我拿钱,我立马走人,不给的话,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也是被你逼的。” 
   
  陈道生说,“周老板,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的房子先抵押给你,等到哪天我凑齐了钱再赎回来,好不好?这个店你可千万不能动我的,不然,我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周挺黑色墨镜下面的嘴里露出了同样黑色的牙齿,他笑了起来,“你拿公家的房子抵押给我,你怎么没说把天安门抵押给我呢?”他的嘴唇突然关闭上被香烟熏黑的牙齿,然后头一歪,示意随从,“给我把衣服都拿走!” 
  七八条汉子像是被按钮点亮的灯一样,全都闪耀着冲进店里,将所有的衣服一件不剩地抱到了车上,本来货就不多,所以这一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 
  陈道生没动,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着搬走了别人的东西,他不再哀求,哀求只能让他们加快步伐,他用五分钟的时间看着店铺迅速成了一个空盒,空盒一样的店铺本来就是他空白的人生。 
  外面来来往往的顾客们以为店面换主人了,一个可能经常光顾四里河的女孩子搂着一个男孩的腰说,“这个店早就该转让了,像是古代人开的。” 
  周挺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个详细清单,然后交给陈道生说,“你看一下,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到时候当铺拍出去多少钱,就算你还了多少钱账。要是衣服数字对头的话,你就按一个手印,我是一个讲法律的人。” 
  陈道生看都没看,就按了手印,他说收银台也要带走吧,周挺说这东西不值钱。 
  汽车后面冒起一股黑烟,发动机轰鸣着一头向前窜去。 
  房东周开保在汽车黑烟还没散尽的时候站到了店门口,他用身子挡住了陈道生的去路,“哎,你不能招呼不打一声说走就走呀!”陈道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的中央,“我没走呀!”周开保说,“这个月房租你得付齐,最少你得给一半,一百四!”陈道生从口袋里掏出七十块钱,然后对房东说,“椅子、柜台还有这些衣服架子,我都不要了,店也不会再开了。”周开保叹了一口气,推开陈道生的七十块钱,“算了,不要了。说老实话,这条街上.哪家不赚钱?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跟不上时代,关门也好,找个其他事做做,免得伤了元气。” 
  房东说要去买一把新锁,走了。 
  陈道生没有立即就走,他的目光在空屋的每个角落移动,每个角落里都留下了他谋生的妄想,那些新鲜的妄想居然就像夏天的闪电,很亮,一亮就灭。 
  陈道生不愿走,他无望地守着空荡荡的店铺就像守着他父亲的亡灵。父亲临死时的一句话此刻让他回忆起来了,那句死去多年的遗言死而复生无比温暖,“日子不是过下去的,而是熬下去的。”许多年来,他一直没弄懂,现在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于文英从汽运站回来的时候,看到陈道生站在一无所有的店里,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时已是中午了,整个城市都在吃午饭,米饭的香味和酒肉的气息弥漫在大大小小的窗口周围,而陈道生闻到了四里河的街上到处都是布匹的味道。 
   
  4 
  76号院子里街坊们的感情是朴素而粗糙的,听说上午陈道生的家和铺子被几个土匪抢了,摩拳擦掌的姿势由此及彼,晚上收工后,他们红着眼聚到了陈道生家乱七八糟的屋里,胡连河抄起杀猪刀说,“道生,你带我们去找那王八羔子,我一刀放了他。”陈道生很平静,他甚至有些轻松,倾家荡产恰好证明了他毫无保留的信用,一边欠着巨债,一边开着店,这在情理上确实是讲不通的,没钱还账怎么有钱开店呢?尽管他的店面就像是一个八十岁老太太脸上搽着过期变质的脂粉,是一种毫无价值的修饰,但局外人却完全可以说你是有钱搽粉无钱照镜子的矫情,周挺抄家的汽车还没发动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通了。于是他对街坊们说,“我欠人家的钱,借条上写过到期不还以家产抵押的。”吴奶奶说,“你把店都让人家搬了,往后怎么办呢?有个小铺子,总还能糊一张嘴吧。”钱家珍插话说,“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店自打开门,就像个无底洞,月月亏钱,早关了早好,他也就是个蹬三轮的料。”王奎有些脸上挂不住了,“蹬三轮怎么了,每天不都有一二十块钱进账,道生,你跟我一起去蹬三轮,货场那边我熟,苦是苦些,混口饭吃没问题。” 
  既然陈道生都没有被抢劫的痛苦,大家的愤怒也就很快平息了,他们面对着的是共同的无奈,76号院里的每一个人从陈道生迂腐而刻板的脸上都能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那么是不是像刘思昌那样八面玲珑的人就是一个能做成生意的人?也不是。76号院里出去的人只能是杀猪的、卖卤菜的、修车补鞋的、蹬三轮的,他们的自信和光荣在这一年冬天彻底崩溃了。还真应验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种宿命式的血统论强迫76号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必须接受。所以,陈道生开店而不摆摊,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时至今日,他们相信了。相信了,就没脾气了,他们不断地掏牙缝、抠鼻孔、大声咳嗽、随地吐痰,街坊们喝茶抽烟的姿势自由而粗野,乌烟瘴气中弥漫着世俗的温暖,而当初刘思昌铺着地毯的办公室里,更多的像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很好看,很不中用,别扭。许多人都去过的。 
  赵天军当天晚上就去找周挺了,一见面周挺给了赵天军一个清单,说陈道生的家当连服装加电视机电风扇一起放在当铺里出售,顶多只值六千块钱,还剩二万五千块钱从这个月起重新计息,考虑到赵天军是杨威的保镖,给个面子,年利率按百分之十二计算。赵天军接过单子一把撕得粉碎,“姓周的,你他妈的欺人太甚,我提前给你打了招呼,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明天你给我把东西送回去!”赵天军一拳砸在玻璃柜台上,柜台碎了,周挺抬手一拳,猝不及防的赵天军感觉到眼角麻了一下,紧接着赵天军飞起一脚直奔周挺的裤裆,两个武术造诣很深的高手动起拳脚,动作和姿势规范而优美,其实用价值也非常明显,赵天军眼角血肿起一个鸡蛋大的包,周挺捂着裤裆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缓缓地蹲了下去,周挺的几个弟兄知道赵天军的来头,也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得将俩人拉开。 
  当天夜里回到夜总会的时候,杨威董事长正在看时装模特的表演,赵天军凑过去跟杨威汇报了晚上的遭遇,见赵天军脸上肿起了一个包,杨威将手中的雪茄烟轻轻地弹了弹,用牙咬住说了一句,“你自己安排几个人去,废了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盯住T形台女模特们高耸的胸脯和夸张的猫步,眼睛里熠熠生辉。 
  所以第二天早上赵天军去找陈道生的时候,眼睛肿得像熊猫玩具似的,青紫色的饱满,陈道生问赵天军眼睛怎么了,赵天军没直接回答,只是对他说,“陈叔,吃过早饭了吗?马上跟我去周挺的当铺,我要是不让他给你跪下,我就不是你侄子。”陈道生说,“天军,你的心意我领了,可不能乱来,要是闹出人命来,那可就出大乱子了。”赵天军说,“出了人命,我到新疆陪小莉一起劳改。那小子要是不把东西送回来,死定了!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杨董的面子,王八蛋的活腻了。”虽说赵天军的话有些粗野,但他的仗义行侠的肝胆还是感动了陈道生,他拉住赵天军骨节坚硬的手说,“天军,我欠人家钱,到期没还,用家当抵债,有协议在,我不好反悔。”赵天军说,“有他这么要债的吗?这不是趁火打劫又是什么?” 
  陈道生不同意去,赵天军说你不去我去,我保证今天让你的东西完璧归赵,不能让你被骗了。又遭抢了,这世道真他妈的要钱不要命了,无论如何店要开起来,陈道生见赵天军全身冒火,就拉住赵天军的手说,“店是再也开不起了,抵债也是我同意的。你千万不要去动武,好不好?” 
  赵天军摸着眼角又肿又疼的血包,“不行,我不能白白挨了一拳,我不收拾他不算男人。”说着就一头往外冲去。 
  陈道生一把拽住他,但赵天军力气太大,陈道生一路纠缠到了院子门边上,大黄狗烦躁地叫着,身上的黄毛随风摇晃,都是熟人,它也不知道该咬谁一口。陈道生腾出另一只手,两手死死地攥住赵天军的袖子,“天军,你不要去。你为我挨了拳头,你打我好不好?”说着将头靠过去,“你打我,把我的眼睛打肿起来出气还不行吗?”陈道生义无反顾,嘴里直喘粗气。 
  赵天军被陈道生激烈的举动镇住了,他站在狗的左侧,胳膊和心都软了下来,一时无所适从。吴奶奶端着一个铝锅走过来,她指着赵天军腰上的皮带说,“你逞什么能,这院子里已经够乱的了,再弄出个什么事来,大家伙的脸往哪儿搁?” 
  赵天军当着吴奶奶和陈道生的面很不情愿地表态了,“好了,我保证不去找那小子。不过我还得请示杨董,我是杨董的警卫,挨了一拳,伤了杨董的面子。” 
  赵天军走了,吴奶奶对陈道生说,“你还是想法子出去找个事做做。” 
  在圣保罗夜总会一问铺着橘黄色地毯的办公室里,赵天军将杨董的一天的行程写在一个文件夹里,然后坐在沙发里抽烟,他在等杨威董事长十一点半去参加福利院捐赠仪式,董事长一般在上午十一点起床,十点上班的赵天军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对周挺如何下手,这时他的传呼响了,用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回话,一个在武校当教练的朋友通知他,晚上周挺要请赵天军在龙城大酒店吃饭。 
  赵天军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没有立即答应,武术教练说,“周挺也不容易,放点高利贷,开一个小铺子,算起来也是混穷的,他哪敢跟你叫板,请你吃饭,是给你赔个不是。” 
  晚上龙城大酒店的一个庸俗而温暖的豪华包厢里,几个当年练武术的朋友聚在一起喝了六瓶茅台酒,桌上还点了澳洲生刺龙虾和干捞鱼翅,周挺不停地给赵天军敬酒,“杨董那里多给说说情,留我一条活路,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冒犯杨董呀!”赵天军酒精一刺激,眼角的包就胀得生疼,他的酒杯在周挺杯子二十厘米距离处停住,“不敢冒犯杨董,就敢冒犯我,是不是?”摘了墨镜的周挺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神气活现,他赔着笑脸说,“不敢,不敢!东西我明天一早就送过去,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兄弟多多包涵!我喝了这杯酒,你可以不喝,算我给你赔罪。”说着一仰脖子,酒进去了,脖子上的青筋像几条误入歧途的蚯蚓紧张地蠕动着。赵天军也一口喝了下去,“杨董也没说什么,就是叫我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你不要听别人乱说。借钱给我邻居,本来是你帮我的忙,我得感谢你才是,既然你今天这么客气,那东西就不要送去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席话感动得周挺又猛干了一杯,而且答应余下的两万五千块钱按银行贷款利率付就行了,赵天军又感动了,他红着脸将一大杯酒倒进了喉咙里,喉咙里像刚修好的自来水管一样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化干戈为玉帛的温暖情绪是容易传染的,所有陪客的朋友们就像捕获的鱼放到了水里,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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