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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都江堰,眨眼放出去三十余里,水势稍见平缓,忽听有人在大声咒骂,众人循声瞧去,只见江东水湾浅滩边斜着一艘小船,船帮上凹陷出个大洞,洞里插进去半条竹排,显然是在巨力冲击之下撞透的。船主人大概早起正要下船打渔,发现船被撞出个大洞,十分光火,指着东西南北,嘴里翻花倒雪般,尽是骂些四川土话。
陈胜一瞧那竹排上带着红褐斑点,形制也与自己所乘的相同,忙指道:“你看,那不是咱的排子么?”
第三章 小偷
唐墨恩点头道:“咦?是噻!”
别处泪竹都是黑色斑点居多,九里飞花寨土质不同,所产泪竹斑点多呈红褐,扎成竹排浸在水中,十分乍眼。那破船的主人正骂得没力气,唐门这三条竹排顺流而下,红斑染尽江水碧,远望去艳色灼灼,撑起来更仿佛水里走火,他一望之下,便知他们与撞自己船这筏子是一路,登时眼睛便圆,跳着脚,挥舞着手中的破渔网,沿岸追跑起来,吼道:“狗日的!站下!站下!赔老子钱来!”
唐墨显听他骂人,也火起道:“排子是山溪冲的,撞坏了你船,哪个也不想么!咋个赖到我们头上!”他身子胖大,火起来浑身肉颤,竹排被压得忽扇扇吱嘎作响。
“好老好老,何必计较这些。”唐墨恩连劝带按,把大哥安抚住,摸了块银子一抖手扔去,算是赔偿。那船主还当是石头打来,蹲下哎哟一声,反被打中脑门。待发现落地的是银子,赶忙抓起,眉花眼笑道:“个龟儿子好宝哟!火起来,竟使银子打人!”
他这一蹲下,手中停止舞动,陈胜一当即看清他手中的并非是破鱼网,而是一抹黑纱。他心头微动,眼见离岸还不算太远,脚尖一点腾身跃起,直落岸边滩头,向那船主冲去。
船主一见,转身就跑,没两步便被追上勾倒在地,他把银子往嘴一塞,乌里乌涂喊道:“龟儿休来反悔!老子咽老!”陈胜一抓起那黑纱来细看,越发感觉眼熟。喝问道:“这纱是从哪来的?”船主鼓着腮帮瞪眼瞧他,确认果然不是来讨要银子,登时宽心不少,捂着嘴含混道:“刮在你们那排子上的嗦!”
江中三条竹排滑出老远,终于撑定,唐墨显挥手招唤着问怎么回事。
陈胜一拨开青苇,回身喊道:“今早有人瞧见四姑娘么?”
唐氏兄弟相互瞅瞅,都摇了摇头,早晨出来得慌速,哪顾得上去瞧内眷?只见陈胜一将手中那黑纱一晃,喊道:“竹排可能是她昨晚撑出来的——我去找找——咱们下游会合——”
唐墨显打个手势表示明白,手下人拔篙而起。常思豪瞧着岸头远去,回想着出发时的情景,心想:“从水道边那仆役的脸色上看,他应该是很尽忠职守,竹排若非山溪冲走,必是被人盗用。竹排一共五条,若是秦梦欢撑出来一条,那么另一条又是谁撑走的?莫非是昨夜雨中那对男女?可是,他们彼此追逐,应该各撑走一条才对,为何会剩下三条呢?如果追得较紧,他们上了同一条竹排,那岂不是要打个人仰马翻?又怎会没人发现?”一时猜想不透。漂流出两顿饭的功夫,只见沿岸水草中又斜着一只竹排,红斑锈锈,看形制显然是丢的另外那条。
唐墨恩指道:“大蝈!是咱的排子噻!要不要上岸去看一哈?”
唐墨显道:“你倒会过日子!没人捡没人要的,由它!”唐墨恩便不说了。闷了半天,见两岸山水如画,前路不知尽头,又问手下撑篙人:“这是到哪里老?”那人答:“大约是……崇庆州地界嗦?”唐氏兄弟从小就被奶奶带着隐逸起来,对于地理不十分熟,此刻听到“崇庆州”这地名,仅是稍有概念。唐墨恩问:“那离眉山还有多远?”撑篙那人久在唐门做事,也很少出门,挠头恍惚道:“大约……百二十里?百五六里?又或……八九十里嗦?”唐墨恩听他说得含糊,不禁皱眉,瞧见前方有小小渡口,便招手靠停,上岸来打听道路。
渡口边有个卖茶老汉笑指道:“眉山哇,你们走过头老噻!往回赶个七八里路也就是喽!”
唐墨恩一咧嘴,拉着苦瓜脸回来,唐墨显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道:“问路不早些!”唐墨恩不敢回嘴,肚肠中却“咕咕”响起。唐墨显又骂道:“看看你!敲头,肚子却响,不是个饭桶是啥子?”众人听了都觉好笑。唐墨恩低头瞄他一眼,嘟哝道:“哪跟你比得?桶那么厚,里面响了,声音也出不来。”常思豪听着也不敢乐,心想这两位姑夫倒像孩子一般。
唐墨恩感觉肚饿,忽然想到常思豪等人急急忙忙跟着出来,早饭也是没吃,顿感欠仄,建议就近找个地方买点食物先垫一垫,小林宗擎道:“这周围荒山野渡的,也没什么可吃,七八里路不算远,咱们还是赶到眉山再说吧。”常思豪也表同意。逆流撑排艰难,众人便弃排上岸,寻路向北折返。常思豪腿上有伤,本想让唐氏兄弟和小林宗擎带着唐门手下先行,不料李双吉一蹲身把自己负在背上,两条大长腿甩开,虽然落后一些,速度竟也不弱。
常思豪见他跑起来全靠体力,不免呼哧带喘,便在背上指点他步伐与呼吸要点。李双吉是个实在人,耳里听着,心里想着,身体就带上了要领,正合武学中心与意合的要义,加上先天骨健,四肢雄长,天机步行开,越跑越有劲,越跑越想跑,到后来大胯甩起如铁斗乱飞,阔步迈出似巨犀过涧,畅到极处,大嘴咧开哈哈大笑,速度陡然提升,反倒冲在了最前面。把唐氏兄弟和小林宗擎等人看直了眼。
七八里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过不多时,眉山县城已然在望。李双吉跑顺了腿,瞧见城门也不知缓速,直勾勾冲了进去,惊得两街箩筐滚地、鸡仔乱飞。常思豪道声:“好了!”在他肩头一拍,身形飘起,轻轻落地,回头看,小林宗擎和唐氏兄弟也齐齐赶到,唐墨显扶着肚子喘了口气,道:“你这跟班瞧上去也不怎样,没想到轻功倒黑凶噻。【黑凶:很厉害】”这时唐门的仆役也到了,唐墨恩言说老宅出了县城往西不远即是,吃完饭再去也来得及,见前街有一处酒楼,便拍打衣衫拉着常思豪上来,在二楼靠窗的散台落座。伙计将桌面擦抹得干干净净,奉上茶盏,伺候着众人点了菜下去。
李双吉拿袖子当手巾,一边缠头裹脑地抹,一边道:“俺跑起来浑身出汗,你们几位身上咋这么干爽?”小林宗擎笑道:“轻功说白了,就是一种在奔跑中提速减耗的技巧,运用起来虽然可以超越常人,却仍然有限制啊。”
李双吉:“啥限制?”
反正等菜也是闲着,小林宗擎便解释说,动物在荒野间求生,不管是捕猎还是逃走,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速度提高到极限,然而速度会带来温度,要快就必须降温。动物都有一套自我降温的方法。一般来说都是靠血液加速流动,将热量带到身体各处散发掉。人类也有这类问题,同样的人体,筋骨肌肉大致相仿,常人跑起来通过肺的开合呼气散热,属于在血冷的基础上加强了风冷,至多只能将潜力再发挥出二三成。而练武人血脉旺足,通过轻功中的法门降低呼吸频率,可以强迫血液负担更多的散热,热量一部分向外通过皮肤散发,一部分向内收敛入骨。皮肉怕热,骨头却喜热,被血气一蒸,既可以替身体减轻温度上的负担,自身又得到了滋养,正是一举两得,速度的潜力也就能更进一步地提升上来。
李双吉道:“常人跑起来,骨头就不能帮助散热了?”小林宗擎道:“能,但是帮助不大。血气这东西,是哪里用到,就走到哪里。常人做事多用肌肉蛮力,筋骨没有得到全面的开发。你也是还不大习惯,等以后筋骨用得多了,血气不在肌肉中蒸腾,出汗也会自然变少。”李双吉对这些武功理论毫没兴趣,甩着下颌子道:“这麻烦的!还不如学狗,吐着舌头跑,啥都解决了!”
常思豪莞尔之际往窗外闲望风景,楼下是个商街,两边有面茶摊、成衣铺,再往前摊位相连,水果时鲜、蔬菜饰品,应有尽有。吆喝声声,倒也热闹非凡。他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间扫来扫去,心想:“秦梦欢离开唐门,自是去找燕临渊了,不知这会儿陈大哥追上她没有?”
街上购物的人群大多东瞧西望,脚步缓慢,他漫无目的地看着,却忽然感觉到一点突兀,神思回转,立刻定焦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袭广袖花衫由北而来,在人丛中逆行,闲闲散散。被常思豪目光盯上的时候,他正挤过两个人的夹缝,回手一掐摸,其中一人腰侧挂的小玉扇子便只剩下半截红绳。
常思豪立刻明白:“是小偷!”
只见那花衫男子笑嘻嘻地把玉扇子在自己腰间比量比量,似觉还不错,在手中一掂,继续前行,瞧见旁边有四五个姑娘在珠宝摊旁挑首饰,也凑过去,东指西指,不知说些什么,那几个姑娘原本犹豫难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爽朗起来,点头说笑,纷纷掏荷包下手,掌柜也是满脸欢喜。花衫男子站起身来时,手中玉扇子已然变成了一串珠手链。
他把珠串套在手指上,边摇边走,走出几步又抻直对着太阳看看,似乎很感满意。这时街上有一队小孩嘻嘻哈哈,在大人腿底下转圈追逐,他停下脚步瞧去,脸上露出笑容,左手背起,摇头晃脑不知吟诵些什么,身子斜往后靠,冲旁边水果摊主一笑,右手往前点指孩子们,似乎在说:“瞧,这些孩子们多淘气?”那水果摊主望着孩子,也陪笑着点头。花衫男子继续前行,左手拿到前边来,袖子一褪,手中已多了个大苹果。
常思豪在江湖上行走,经历的也算不少,这么清楚地观察到小偷行窃还属头遭,心想:“不值钱的水果他也要,可见偷惯了东西便喜欢顺手牵羊。”
只见那人边擦苹果边往前走,玩耍的孩子中有个小女孩绊了一跤,跌在地上,小伙伴们瞧着她摔倒的样子都笑了起来,围着她转圈拍手,一哄而散,小女孩见没有人同情自己,立刻委屈得扁嘴欲哭。花衫男子走近来蹲下,笑嘻嘻地将手中苹果在她鼻前一晃。小女孩愣了一愣,抬眼看他,那花衫男子手里比示着高低,又在自己眼下划两条线,似乎在示意她若是站起来不哭,便把苹果送她。
小女孩望着苹果瞧瞧他,伸出小手去,往他右腕上的珠串一指。
花衫男子缩身露出极度夸张的惊讶表情,似乎在说:“你好贪哦!”小女孩脸蛋红红,抿嘴微笑。花衫男子嘿嘿一乐,用苹果刮了她鼻子一下,右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小女孩眼睛微眨,再睁开时,珠串已经顺额滚下,挂在了颈子上。她极是欢喜,骨碌身爬起来,那男子顺势一拉她小手,托屁股把她放在自己肩峰上。小女孩只顾低头摸弄珠串玩,坐在他肩头,便如一只听话的小鹦鹉。
常思豪心想:“这厮还是个拐子!”眼珠不错神地盯着,五指扣住了茶碗,准备等这人走过楼下时扔出去砸他,把女孩救下来。只见那男子在街市里走来转去,不多时便又偷了两块糖饼、一把花生、三五片薄酥,都揣到怀内,最后到面茶摊边将女孩放下,要了一碗面茶,分成两碗,把糖饼掏出来撕成条泡进去,又把花生搓皮、薄酥捏碎,一并和入面茶里,给女孩一碗,自己一碗。
甜食掺进面茶,糖便扩散在汤汁之中,使得甜味更浓,小女孩喝得极是开心。花衫男子望着她不住地笑,自己也端起面碗,仰头来喝。
就在那只碗下落之时,常思豪忽感眼底微微刺痛。
第四章 疯子
那刺痛的感觉只是一瞬,像被火星烫到的冷不防。常思豪眨了下眼睛,未等回味清楚那倒底是一束目光还是反射的阳光,猛然发觉面茶摊上的花衫男子已经不见,桌上多了几枚转动着的老钱。
他微一迟愣,往窗外探头正要细瞧,忽觉风声不善,赶忙缩颈,天空中翻转着落下一只凳子,“啪”地轻搭在窗外的瓦檐斜坡上,紧跟着花衫展动,凳子上多了个人,蜷手如猫“喵?”地一笑,往里招喊道:“菜哩?上菜啦!怎么这么慢哩?”
“来啦!”
伙计一声高唱,手端托盘,将各色菜肴一样样摆在桌上,一边摆口中一边报着菜名,完事儿挑托盘一直身,这才瞧见窗外这花衫男子,登时吓了一跳。退步细看时,只见他手扶膝头,蹲在一个小方凳的边棱上,四条凳子腿两条沾地、两条悬空,卡在檐瓦间,简直如在玩杂耍一般。
面茶摊老板在遮阳伞底探出头来,左右瞧着,嘀咕道:“咦?我的凳子呢?谁拿去了?”
花衫男子回头向下招手,笑道:“这儿呢,这儿呢!借来坐会儿!”他五指半握勾腕,便如猫爪一般,招手之际凳子晃晃悠悠,像是随时会跌下檐去。
常思豪听那一声“喵”便意识到,这正是昨天东厢房顶那男子。只不过昨天他穿了件粉衫,今天却是件花衫。此刻离得较近,才看明白,原来那些花都是脏渍。只见他一副笑眉笑眼,额前、两鬓碎发如绒,倒像个没开过脸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腮上却胡子拉茬儿,把人都显得老了。当下问道:“兄台,你的伞呢?”
花衫男子一笑:“大晴天的,带什么伞?”说着伸手来抓桌上的烤鸡。唐墨显筷子立刻斜出,点其腕骨。花衫男子哈哈一笑,化爪为平掌,指尖往盘子边上轻轻按去——筷子在他手背上方擦过,同时盘子边“格嗒”一响——烤鸡弹起,飞向窗外,他嘴一张,正叼住鸡屁股。唐墨显眉毛一挑,单臂猛地扬起,常思豪赶忙抬手相格,将他腕子挡得向上偏了一偏,“笃笃笃”轻响,两根筷子和一枝袖箭同时钉入窗棱上方。酒楼伙计被唬得一个屁墩坐在地上,两腿发软,抓够着楼梯栏杆爬到了一边。
花衫男子咬下鸡屁股在嘴里嚼着,摇头笑道:“小气小气,唐门格局,实在不大。”也学唐墨显的手法一扬手,烤鸡飞出,鸡身在脱离指尖的一瞬突然变白,打旋落回盘中时,已经变得光溜溜的,原来整张鸡皮都被他撕去了。
那鸡皮烤得糖色闪亮,脆嫩微焦,可是他居然能在脱手的瞬间整张撕下,这份手法绝非等闲。唐门以暗器称雄于世,对于指腕功夫下力尤深,看到对方这一手所露的根基远超自己,唐氏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冷气。
花衫男子笑眯眯地将一把鸡皮都塞进嘴里。
常思豪敛容拱手:“兄台好,不知……”话音却因对方摇着指头的动作而淡去。
花衫男子腮帮鼓鼓地嚼着,笑道:“徐老剑客的传人,怎地这般不长进?”
常思豪有些迟愣,那男子往桌上的杯子一指:“你看它好不好?”常思豪:“……没什么不好。”那男子挠膝笑道:“它没什么不好,就是很好,那我呢?”唐墨恩奇道:“杯子是杯子,你是你,有什么关系?”那男子道:“杯子就是我,我就是杯子,杯子很好,我就很好,又何必问一声好?”唐墨显拍桌道:“我看你娃是疯子!”
那男子咽净了鸡皮,哈哈大笑:“对啊!世人皆我,我即世人。你即是他,他即是我,我即是你,你即是疯子,疯子即是杯子,杯子就是鸡!”
唐墨显道:“好,我请你吃鸡!”腕子一抖,杯中茶水片状泼出,动作隐蔽而迅疾,水片罩尽对方所有可能躲避去的方位。
那男子毫无反应,被泼了个满脸花。
这一下众人倒都觉意外,因为这人身在檐上,不论是跃起还是侧闪,至少能避开面部,茶水沾到衣裳虽然丢人,却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而他连动也没动一下,显然是准备好了挨这一泼。武林人都极注重脸面,他这么做岂非丢人丢到了极点?
只见那男子眉眼弯眯,鼻翼扇动嗅着茶香,笑道:“龙涎卷怒泼面飞,清芳独逞胜寒梅,出墙红杏伤梅老,杯井缘难作香闺呀!”说着像猫洗脸一样,两手就着水揉抹起来,边洗边道:“好香,哈哈,好香!”他手上沾满鸡油,擦抹完毕,搞得胡须粘卷,一脸油光可鉴,反而更加脏了,也不知夸那两句“好香”,指的是茶香,还是鸡香。
常思豪观察着他:“听兄台的话,似乎对剑家义旨颇不以为然?”
那男子笑道:“天下一家,何必剑家?宇宙一然,又何必对谁的说法不以为然?”
常思豪道:“那兄台为何出言讥讽?”那男子笑道:“我刚才的话,与徐秋墓说的有何不同?”常思豪定神回想,也确实如此,徐老剑客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么眼前这人说他是疯子,疯子就是他,实际并无差别。同样的话从两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为何一个像是真理,一个却像是嘲弄呢?
那男子笑道:“老徐常说‘了悟真我’,我来我去,我去人来,无非还在彼此之境。有彼此就有差别,有差别就有是非,百剑盟陷于是非,毁于是非,殆非偶然。老徐尚自知不究竟,旁人又何必以他为究竟?”
常思豪冷笑道:“看来兄台超越了彼此之境,所以不分彼此,怪不得拿人东西,如同拿自家的一样。”那男子笑道:“世上原没有什么萍水相逢。大家本来都是一家人,只因忘记了过往才显得陌生。”常思豪问:“那兄台取物于家人,应该大大方方,为何你却偷偷摸摸呢?”那男子用手背顶着腮帮,略感哀愁地道:“只有我记得大家是亲戚,别人却忘了,也不相信,解释起来岂不麻烦?所以解释不如不解释,不解释不如无所知,无所知便是无一事。既无一事,看水月楼台,天风地影,人潮来去,我自悄然,岂非大乐?”
常思豪目光中空,喃喃道:“这个说法,倒和我的一位朋友有点像。”
那男子道:“他常乱拿东西?”
常思豪摇头:“相反,他从来不动别人的东西,却总被人冤枉。”
那男子一笑:“觉得冤枉,往往是因活得太理直气壮。大家都是亲戚,在一起相亲相爱、相互冤枉,都属正常,因为爱你的看不见你的狼心狗肺,冤你的也瞧不着你的肝胆柔肠。既然都是半个瞎子,又何必计较什么冤不冤枉?”
“大哥哥——”
楼下的小女孩吃完了面汤,被一个妇女抱着,正往楼上摇手挥别,表示感谢。
花衫男子也笑着招手致意。
常思豪道:“看来这丫头也是你亲戚。”
那男子笑嘻嘻点了点头。
李双吉插言道:“你让她吃贼赃,算哪门子亲戚?”那男子道:“她吃的明明是面汤。”李双吉怒道:“那她脖子上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