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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极像是凡人口中的鬼火在闪烁。
米天羽心头一震，又停了下来，面相前所未有的肃穆、凝重。
他终于想起来了，前方那一片区域是一处禁区，平日里没有人会来，这是生者禁足的地方。
“为何会这样？”米天羽怔怔而立，眼中有悲伤，驻足不前。
老魔头也变色了，道：“怎么会这样，这才三年……”
良久，等情绪稳定了下来，米天羽才继续前行，脚步沉重，像是有千钧之重，一步一个脚印，清晰可见。
这片丛林并不大，继续前行片刻后，米天羽走了出来。
月华如水，星光垂落。
眼前银光点点，跳跃不止，米天羽静默，他四周一座又一座坟墓围绕，一块块白布散落一地，很苍白，阴风四起，一张张未烧完的冥纸到处乱飞。
米天羽一阵悲凉，这是死者的长眠之地，为古风村和附近几个村庄的乱坟岗，葬着死者。这些人，有生老病死之人，有不幸夭折之人，亦有英年早逝之人。
“怎么会死这么多人？”米天羽看着四周，这里的坟头一座比一座新，是这三年之内新增的，有近百座。
“有古怪，这里怨念很多，死者生前很不甘，本魔主能感觉到。”老魔头带着魔罐在坟地内飞来飞去，他拥有元神，可感受到寻常人不能感应到的东西。
生者有念，沟通天地，修有元神者，元神贴近无处不在的大道，能真切感应到那些念头。
如杀意，是人散发出来的一种意念，一旦到达一定程度，但凡武者，甚至是寻常人，都能感受得到。
此处死者怨念不散，足见其生前有多么的不甘。
似乎米天羽到来，送来一丝生机，打破了这里的平衡，引起一系列反应，阴风怒号，冥纸沙沙作响，漫天飞舞，苍白的白布带飘飘，入目惨然。
他默不作声，向前走去，像是鬼神在出行，阴风四起，鬼卒咆哮，尘土飞扬，那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冷冷地注视着他，如一只只冷漠地眼睛。
前行十几步，米天羽突然停了下来，愣愣站在一座新冢前。
“这是……李叔，李叔也死了！”他一脸不敢置信，呆立半响。
李叔，是古风村的村长，一名壮年大汉。五年前，那群十恶不赦的盗匪袭村之时，便是他带领古风村的武者一同抵御盗匪，奋勇杀敌，其间还因此失去了一只手臂。
当时，米天羽弥留之际，受到刺激，回光返照，神勇大发，一人杀了数十名盗匪……
米天羽双拳紧握，精筋暴突，脸上有无尽的悲愤，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这些……死的都是武者……”他走过一座座坟墓，看着墓碑上面的字，认出一个个死者，脑袋嗡嗡直想，他已经想到了什么，愤怒的表情渐渐消失，变得冷酷无情。
第三章 渡人渡己
这片乱坟岗，新增的坟冢都是这近三年的。
三年前，离开古风村之前，米天羽曾来到过这个地方，他很清楚这一点。
“难怪飞龙修出元神，晋升修道者后，探亲归来一直闷闷不乐，每次看到我都欲言又止，想靠近过来与我说话……原来竟是发生了这等变故。小雅那小妮子，也开始长小心眼了，担心会影响我修炼，也没告诉我这一切。”米天羽眼神冰冷，缓步穿过坟场，伫立在坟场之外。
他面前是一条大河，月光倾落，波光粼粼，银光点点，像是一只只饱含不甘的眼睛，格外冰冷。
古风村一带的村民认为，水乃生命之源，是神圣的，功德无量的，寄于人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人死后应归其源，所以，一旦有村民死去，便会将其葬在水边。
以致，这河边成了一片坟场，死者的安眠之地。
米天羽也终于明白，临下山前，云雪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
“小雅那小妮子已是名副其实的修道之人，确实不宜出手，免得引起潇湘大陆的众多修道之人不满，这是修道之人中的一种约定。所以，你师傅默许你来办此事，同时也清楚，即使她不说，你也会义不容辞地去办。”老魔头已经成精，明白得比米天羽还快。
“我已猜到了七七八八，俗人界之事，修道之人不宜插手，我还未真正进入修道行列……师傅的用心我明白。”米天羽声音冰冷，杀气凌然，若是在平时，没有胸口前的冰玉护体，此时的他定是已经怒火攻心，丧失心智。
还好，有冰玉时刻定神安魂，最重要的是，进入这片坟场，其中的阴气被他身体自动吸收了个七七八八，起到了“降温”的作用，他此刻的头脑无比清醒，仿佛拥有元神的修道之人，可以望穿虚空，模模糊糊看到大道的痕迹。
夜色朦胧，墓地沉寂，大河缓缓东流，逝水如斯夫，波光原地粼粼，像是一只只闪烁的眼睛，不肯东去。
他们在怀念着什么？留恋着什么？
亦或是死不瞑目，魂兮不能归去！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乘空而来……”米天羽口中念念有词，诵起道家名经中的《度人经》。
这个世界不管是否另有天地，有鬼神之说，《度人经》却是真实存在，因为天地有道，人魂有念。
念诵《度人经》，可沟通天地，抹去怨念，还乾坤个晴朗、干净。用世人美好的愿望来说，便是让死者清清爽爽而去，重新进入下一个轮回。
干干净净而来，干干净净而去。
万籁静寂，惟有轻音波动，《度人经》仿佛仙雨临尘，净化尘世，一切杂质正在消弭殆尽，隐隐可闻的鬼哭狼嚎之声，渐渐从时空中消退，仿佛退到了另一片世界。
米天羽全神贯注，念诵了十遍《度人经》，这才停止了下来。不管是否有效，他觉得自己心中是安定了许多，仿佛方才是在净化自身，浑身一阵轻，再无负担。
《度人经》，渡人渡己。
“《度人经》实在了得，蕴含天地至理，静静感悟可看到一片新天地，不知是何人所传下来。”老魔头感叹，他一个修魔之人对道家这名经也是推崇得很。
米天羽不语，他境界太低，对《度人经》的理解只局限于死记硬背，其中的天地至理，他只觉得是是而非，懵懵懂懂。
“老魔头，据说这是仙流传下来的圣经，你一个魔头，感悟这个不会觉得有不适吗？”良久，米天羽才开口道，双眼凝望大江，那江面似是水银，依然跳动着银光。
老魔头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小子，你懂什么？道魔本一家，闯过生死境的道者是仙，闯过生死境的魔头也是仙。”
米天羽也不与老魔头争辩，静默半响，忽而眉头一皱，道：“老魔头，好像不对劲，这里有近百座新坟，为何我方才只感觉到有五、六十股阴气？”
老魔头一愣，道：“或许有的人死后，日久天长，阴气散尽，甚至是他们本身的阴气太弱，你无法感应到而已。”
米天羽深锁的眉头微微舒展，而后又陡然紧绷了起来，道：“也不对，我精神不能感应到，那也还说得过去，可我的身体比精神还诡异，自动吸引那些阴气过来之时，我只感觉到有五、六十股冰冷的气息，甚至其中的几股还很微弱，是从老坟内逸飞而出的。”
老魔头脸色变了，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道：“莫非……事情比你师傅和天峰山所了解的还要棘手，该死的……他们开始肆无忌惮了吗？”
老魔头咬牙切齿，米天羽也一阵心惊肉跳，脑袋一阵发懵，半天才道：“老魔头，我们要不要回山门禀报，这是一场大灾难。”
“不急，还没查清楚，等查清楚了再说。”老魔头很快冷静了下来，可虽说如此，声音中蕴含的怒气显而易见。
“好……嗯？”米天羽正答应着，突然抬眼望去，树林里出现了两道人影。
此时，乌云遮天，漫天星辰躲了起来，空气有些沉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寂的逝者长眠之地，除了祭祀时节，谁会来到此地，且还是半夜三更？米天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大哥，今夜过后，我们又要发大财了。嘎嘎，滨城风花楼里的美人任我俩挑哈。”其中一道人影发出淫笑声，他肩膀上杠着一把铁锹，腰上抱着一堆像是黑布的东西。
“把你脑袋里面的精虫压下去，先办正事要紧。”另一道人影低声喝斥道，面容看不清，但身材看起来很壮。
这两人似乎轻车熟路，路过一座座坟墓，摸索着来到一座崭新的坟墓面前。
“大哥，我感觉不对劲啊，这里今晚怎么这么安宁，似乎少了那种令人毛孔悚然的感觉。”杠着铁锹的人影狐疑着道，有些忐忑不安。
高高大大的那道人影身形一滞，给了小弟一个爆栗，骂道：“好好的，说得这么吓人。赶紧动手，让人发现，我俩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章 守护神
“盗墓？”米天羽眼中金光一闪，在这黑夜里，若是有人看见，定会以为遇到鬼了。
两名盗墓贼浑然不知，以为这鬼地方不会有人来，尤其是这大晚上，鬼才来。他们绕着那座坟墓走了一圈，而后准备开工。
“开工！”盗墓贼大哥大手一挥，旁边的盗墓贼小弟立即动手，干劲十足，仿佛里面躺着的不是死尸，而是金钱与美人。
“沙——”
盗墓贼小弟低着头，方提铁锹动土，忽见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道白影，惨白惨白，飘飘忽忽，他下意识地把头往上一抬，只见一双金色的眼眸在这黑夜里显得尤为诡异吓人，像两团鬼火一般，慑人心魄。
“大……大……大哥……”盗墓贼小弟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们俩人并非修道之人，平日里行走在红尘中，对鬼神之说尤为敬畏，并不像修道之人那般心中有道，无鬼神论。
“别啰嗦，赶紧干活，我给你把……把……把……”盗墓贼大哥正把风，四处查看，忽而转过身来，看到眼见的一切后，脸都绿了，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米天羽一身羽衣，很白很白，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这两人心中本来就不安，乍一看到他这一身服饰，纯白之色在眼中成了惨白之色，像是传说中行走在半夜中的冤死鬼，死不瞑目。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一旦血气上涌，便会充斥着淡金色之色，略带一丝红色，宛如一个杀人魔头，令人心悸。
“大……大仙在上，小……小的给您跪……跪安了。”盗墓贼大哥七魂去了两魂，扑通一声，双膝下跪，全身抖动如筛糠。
曾有盗墓者行盗之时死于非命，死前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双目圆睁，死相狰狞，肝胆都破一般。
莫非，自己兄弟俩今夜也撞鬼了？
“大……大仙……”盗墓贼小弟也赶忙跪下，双膝发软，站都站不住，不跪也不行。
“你们可知罪！”苍老、历经沧桑的声音响起，老魔头替米天羽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是寻常人所能发出的，盗墓贼俩兄弟听了更是毫不怀疑这是鬼的声音了，差点尿裤子，忙不迭地点头，哭腔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米天羽默不作声，看着老魔头戏耍和盘问这两人。
这两人不敢隐瞒，全盘托出，他们确是名副其实的盗墓者，连王公贵族的陵墓都盗过，挖地道，修行道，看风水……再隐秘和危险的地下墓陵，他们也能自由进出。
米天羽狐疑，古风村附近几个村庄的坟场，所葬的并非有钱人，陪葬的东西自然也不值钱，这两人为何会前来盗墓？
他看出了一丝端倪，心头猛然一震，开口道：“你们不是来盗墓的，而是来盗尸的！”
先前一直是老魔头说话，米天羽一声不吭，而今他这突然一开口，盗墓贼俩兄弟当场吓晕过去一人。
这鬼太吓人了，一半是老鬼，一半是小鬼。
且，俩人一直刻意隐瞒自己其实是来盗尸的，被米天羽一揭穿，各种惊吓从心头冒出，皆吓了个半死。
吓晕过去的那人，出乎米天羽和老魔头的意料，是人高马大的盗墓贼大哥，这人看起来高高壮壮，一脸粗犷，却是比自己的小弟胆小得多，昏过去之前还先尿了一裤子。
盗墓贼小弟眼见大哥昏了过去，登时急了眼，半夜撞见鬼，有大哥在身边好歹也有个照应啊。如今大哥两眼一抹黑，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虚，徒留自己孤身一人，他魂儿都飞了，偏偏又晕不过去，一了百了，眼瞅见墓碑在前，他不再多做考虑，一头就撞了上去，撞晕了再说。
“咚！”
盗墓贼小弟没控制好力道，撞得墓碑震颤，几乎四分五裂，自己脑瓜也差点崩掉，鲜血横流，两眼翻白，眼见是活不成了。
米天羽一阵错愕，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好不容易把盗墓贼大哥弄醒，他赫然发现，这人已经疯了，傻笑不止，和着尿玩泥巴，也不管米天羽是不是鬼，再也不怕了。
“这下糟糕了，问不出什么来了。”老魔头一阵埋怨，怪米天羽坏了大事，这周围的坟墓中，有一小部分死者的尸身不见了，可能与这两人有关。
而这俩人一个疯了，一个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断气，哪还能问出什么来？
“希望不要与我们想象的一样，否则真的是大难临头。”米天羽眼中金光褪去，恢复正常。有冰玉护体，加上方才身体吸纳了众多阴气，他血气再汹涌，也不能迷失他的心智。
老魔头带着魔罐围着盗墓贼俩兄弟转，半响才道：“可能是我们过于敏感，潇湘大陆行走在红尘中历练的修道之人不是吃素的，那一派之人要有所动静，定然让人有所察觉，这不是他们的地盘。”
“先解决掉古风村一带武者之陨这件事再说，盗尸一案或许也能顺藤摸瓜摸出来。”米天羽不再迟疑，离开坟场，向古风村方向走去。
夜色冰冷，朦朦胧胧，米天羽一路走来，甚感萧条，生息了了。这是人去楼空的凄凉，没有人气。
米天羽有这种感觉也不足为奇，这三年，死去的人太多。
两刻钟之后，他站在古风村村头，那棵老槐树下。
树还是那棵树，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老树皮开裂，枝繁叶茂，在这黑夜里静默不语，可米天羽分明感觉到一阵悲凉。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爹娘带着米琪一去不复返，村中那些武者，有一半葬在了河水边，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昨日重现，历历在目。
八年前，他何曾想过，父母和米琪会远行；三年前，他又何曾想过，那些熟悉的武者村民有朝一日会埋骨河边？
“小子，事情显而易见，有人针对你们古风村这几个村庄而来。盗匪再猖獗，官兵即便走个形式，那些盗匪也不敢专门挑一处地方下手，官兵不闻不问，这才导致你们附近几个村庄常年遭受盗匪之害。”老魔头分析道。
潇湘大陆上的武者，英年早逝，几乎都是因为生死搏斗而招致，而守护村庄的武者身亡，不用探查就能得知，几乎都是因为与盗匪厮杀所致。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掀它个天翻地覆罢！”米天羽冷笑，立在村头，像是一个守护神，且这个守护神还会主动出击。
第五章 划时代
米天羽在村头立了一夜，天色刚蒙蒙亮，古风村一天的生活又开始了。
鸡鸣犬吠，各种锅盆碰撞的声音响起，小孩子的喧闹声也轻轻传来，使得这个清冷的早晨多了几分生气，不再死气沉沉。
米天羽眉头微皱，以往小孩子的欢声笑语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响彻，且，若是以前，多少会有几个小孩子、少年出来晨练，而今竟然一个都没有。
他脸色不大好看，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和糟糕得多。
“老魔头，我要进村去看看，你且先回去。”米天羽对肩膀上的老魔头说道，而后大步走进村中。
时过三年，他已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面容不再青涩，稚嫩而不减坚毅，潇洒而不显风流。
古风村很萧条，若是在以前，定然已有一大群爷们出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古风村多少年以来的生活定律。
可此时，只有一些老弱妇人在忙碌着，轻烟袅袅，锅盆碗碰，阵阵咳嗽声从家家户户中传来，这像是一个步入风烛残年的村庄，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米天羽一阵心酸，他从河边的坟场里看到了古风村众多的武者墓碑，谁家没了男人，谁家没了孩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三年，古风村的武者死去了一大半，这可都是古风村的顶梁柱，未来的希望啊。农忙，打猎，衣食住行，抵御盗匪等等，都是靠武者来支撑和杠着。
而今，那些人却大多埋骨河边，甚至尸骨无存，阴阳相隔，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妻离子散，人间一大悲剧。
“不管是谁，让我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我定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走在村中，看着一户户房屋，仿佛看到了里面的悲伤，米天羽眼角有泪花，爹娘在时，古风村安享太平，无人敢侵犯，甚至他在时，盗匪亦是有来无回。
三年却大变样，物是人非，莫不凄凉，有多少户人家的主人已经不在，徒留孤儿寡母，白发苍苍的父母。
“哐当~~”
锅盆掉落地面的声响从米天羽身后传来，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
一位二十多岁的美丽少妇正立在自家院子内，她面容憔悴，长发凌乱，脚底下摔落着一个脸盆，还在原地打转。
“米……米少爷？”这位年轻漂亮的少妇眼中有惊喜，也有一丝不敢置信，快步上前来，走到小院篱笆边上，美目紧紧盯着米天羽。
“严嫂……”米天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严嫂乃古风村一武者严志的媳妇，而河边坟场内却有严志的墓碑，显然，严志已战死，留下严嫂一人守寡。
“你……真的是米少爷？”严嫂不敢确信，再次问道，米天羽已经开始发育，不仅身高有变化，脸型也有了些变化。
米天羽摸了摸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