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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铙歌，春风牙纛，看团花锦战袍。
鬓毛，木雕，谁便道冯唐老。
却是那歌姬看两人都是军官，因此选了一首军旅的朝天子来唱。女子那高亢的嗓音，虽然尖细，竟然也能将这首元曲中的那种铿锵之气唱出来，可见这胡姬的唱功。便是李哲在后世听遍了无数的名曲，流行歌曲，也觉得这曲子里，自有一番味道。
伴着这美妙歌声，包厢里的气氛终于开始热闹起来，李哲和马忠二人遂开始推杯换盏。
李哲吃了几杯，便立时咳咳咳的呛了起来，这酒虽然没有后世的那些高度酒度数高，但也是辛辣无比，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香甜的米酒，马忠看了也笑了起来，
“没想到都头却是个不会吃酒的？”
李哲犹自嘴上硬撑，“哪有，不是不会吃酒，只是酒量不好，不好而已。”
“哈哈哈！”马忠大笑起来。
这下子，倒感觉包厢里气氛好了许多。
李哲乘机开口说：
“其实，马都头你能力强有目共睹，本官虽然只是刚来，但也是能看出来的。你的身份，在这军中任职，咳咳，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便，捧日军中的积弊我也知道一点，马都头你在这里混，有些可惜了啊！”
李哲这番话语出至诚，虽然是交浅言深，但却恐怕是正说中了马忠的心思，马忠虽然沉默寡言，但能看得出，对自己带兵的能力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这会儿被李哲说得一声不吭，只顾一碗一碗的吃酒，不多时已经是酒至半途，有些醉意醺醺的了。
“虞侯说玩笑话了，像我马忠这样家境的人，不在朝廷军中又能去哪里，除了当兵，我什么都不会。”
“着啊！哪里不能去，就是当兵的才好啊，你在这朝廷军队里不得意，但我大宋的好男儿志在千里，这外面的广阔天地，又有哪里不能去？”
“虞侯你的意思是指？”
“我的意思是当兵那也是看去哪里当兵，如果是在朝廷当兵那当然没什么可说，但是现在我大宋鼓励海外开拓，那才能挣大钱。那些各大世家藩主哪个不是在海外培植私兵，组建那些义从兵，垦殖团，南洋，澳洲，炎洲，到处都是，哪里都缺人。
便是那些贩奴团也是需要人手，都头这样的军官，如果肯屈尊，那些家主藩主恐怕是打破了头也要来请的吧！”
“虞侯说笑了，哪有那种事。再说虞侯您也知道，那些家主藩主，只有比军中更歧视我这样的人，那可是私军，在那里，更是鱼龙混杂，我这样的人，出不了头的。若是碰见个不好的主家，”马忠想了想，摇摇头说。“还不如就在这捧日军里混饭呢。”
岂止是不如，简直比现在更惨！马忠说的也是实话，在这捧日军中当兵，好歹是给官家当兵，讲究个旱涝保收，军中的这些将领们虽然歧视，但还不至于去专门坑害马忠他们这些的人，但是去给藩主们当兵，那才是身家性命都卖给了人，若是遇见一个英明神武的藩主那当然好，但如果不幸，碰见不好的藩主，那才叫真的惨。
马忠虽然是混血儿，但也是心高气傲，不会做这么愚蠢的选择。
嗯？李哲摇摇头，“但我要说，如果有人不歧视你的出身，而且还更愿意请马都头您这样有真材实料的人呢？”
“哪有那种人？哦，不对。”马忠这时候才猛然警醒，李哲说这种话绝不会没有目的，再想想李哲的出身，感情坐自己对面的这个李哲本身就是一个贵族来的，同样也是一家世袭藩主，虽然爵位不高，只是一个男爵，但是同样也有自己的领土，也有组建自家的义从兵的资格的。
“虞侯您？”
马忠有些惊讶，难道是李哲对自己有意？所以对自己说这番话，李哲一介州学毕业的世家子弟，年纪轻轻，就也敢去进行海外拓殖么？
那对李哲家这样的世袭贵族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在野外餐风露宿不说，涉足的都是不毛之地，猛兽毒虫，面对各种艰难险阻，风险与机遇并存，投资很大，但结果却并不是一定会成功，李哲这样在安逸的家境中成长起来的纨绔子弟，有这样的实力？同样，也有这样的野心？
李哲并没有明确答复，只是神秘的对马忠笑笑，说道：
“没错，马都头你的本事我李哲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我是坐在军中高位，像是马都头你这样的人才，我是万万不肯放过的。如果军中合适的位置都是马都头这样的人才，那背面的胡酋何时不可平，我大宋雄军跨过长江光复中原北地可以说指日可待！
只可惜我李哲做不到那个位置啊！不过这样也让我们有了另外的路数。我话已经说到这里，马都头您心里有数就行。
马都头也知道，现在我的目标先是袭爵，一旦袭爵成功，我就有组建自己私军的资格，马都头如果有意，我家里的教头职位就给马都头留着，都头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慢慢聊。”
马忠被李哲说的心潮浮动，久久不能平息，勉强借一杯酒掩住胸腹中的激动，道，“好！”
然后，又喝了几杯酒，李哲才又道：
“其实，今天出来吃酒，我倒是真的有些事情要请教都头。”
说罢，抬起头看着马忠。
马忠刚才才被李哲撩拨的心潮起伏，正想着李哲是不是真的要请自家做藩属义从兵的军官，去进行海外拓殖，海外拓殖，那可是能挣大钱的！而且这可是很多底层军汉们成功的道路，大宋冒险家们的乐园，在这海拓殖运动中人们收获的不仅是财富，更是名誉和前途。
这是个鼓励开拓的时代！
历史上大宋海外拓殖早期，那可真是危难艰险，大宋朝不知道有多少成名的将领，早期都是从义从兵的道路上起家的，其中甚至也不乏像是他这样的混血儿。
正是靠着这些在和原始丛林中一路拼杀搏命出来的这些义从兵甚至垦殖团出身的大宋各族的军官们，大宋朝才能一路披荆斩棘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
在大宋流传着的传说中，海外拓殖几乎已经成了大宋男儿们的辉煌之路，荣誉之路，即便明知道海外环境艰难，但仍然挡不住大宋健儿们争先恐后的前往蛮荒之地探险，大宋的这些健儿们又有谁不是从小听着这些冒险者们的传说长大的。
在这种社会氛围下，又有谁能没有做一个为大宋开疆拓土，封侯拜将的梦想呢？当然即使是这样，若是让马忠只是去做海外拓殖，去当一个小兵他是万万不肯的，但如果做军官，组织起一支探险的部队，他却又缺乏合伙的投资人，一说起出海，哪怕最少要一条两条的海船，那也是山海一样的投资啊！
所以说海外拓殖，这是一个梦，大宋很多人心里头的梦想，说起来天花乱坠一样的前景，但是普通人，却是万万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李哲用这样的一个梦想诱惑马忠，立时让马忠心里头蠢蠢欲动。说实话马忠在军中的确是不如意，像是他这样的混血儿在这里真是如同枷锁一般，对李哲，马忠当然是被上面的上司警告过的，知道这个世家子弟和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堂堂左厢指挥使陆轩有隙，陆轩专门找人关照过他，让他帮着一起对付李哲。
但马忠怎么说自谓也是一条汉子，陆轩让他做的这种龌龊事情，自尊心很强的马忠，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让人心里不爽快。
现在，在李哲这里，又给了他一番关于海外拓殖梦想的说辞的诱惑，一边是现在的工作，一边是未来的梦想，孰轻孰重，马忠会怎样选择？
此刻又听见李哲说有事情要请教他，马忠一仰头，咕噜噜一整碗剑南春灌下了肚，眼睛放光，满脸泛红，嘴里冒着酒气道：
“虞侯恁的客气，什么请教，有什么吩咐只管道来。”
第四十一章自生火铳（）
李哲看马忠终于渐渐入瓮，心里得意，口中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今天看了官兵的演练，心里有些想法。”
“哦？一些想法？”马忠大感诧异，李哲这样的口吻，难道李哲这样的州学的毕业生还能对捧日军的操演说出个什么来。
作为一个老兵，他是打心眼里不信的。其实不入军中是不知道，现在的军队职业化越来越强，训练，后勤，行军，越来越专业化，就是他们这些整日里混在军中的职业军官们都很难说能指挥得好这诸多繁杂事务。
就像过去那样那些书生们那样想凭着一点儿书中学来的东西就想对战争指手画脚，那简直是开玩笑，时代已经不同，以往那种几个书生读过几本兵书就能幻想运筹帷幄之中，决战于千里之外的YY已经行不通了。
李哲不过是刚刚看了一场军演而已，看似能看出点儿东西，但那也仅此而已了，一些想法？李哲想做什么，难道他还真的想能够对军中的操演做出些改变，取得更好的效果吗？马忠当然是不以为然。
接着马忠听李哲说，
“不知马都头听说过燧发火铳么？”
“燧发火铳，用燧石击发的火铳么，也叫自生火铳。”马忠纳闷回道。
“对！”
李哲眼睛放光道：
“就是自生火铳，我发现，自生火铳，比起现在的火铳，优点多出很多。”
抬头看了看马忠，继续说，
“自生火铳，一个是射速快，不用专门去侍弄火绳，再一个，操作简便，有了燧石发火，根本不用像是现在这样，训练几十个复杂的分解动作，动作减少了，出错自然就少，训练也容易的多。士兵们也就能从繁重的枪械操练中解放出来。”
马忠看着李哲，没有什么表情，李哲说的这些人人都知道，但自生火铳的缺点却也是明显的，否则也不可能直到如今也没有谈到换铳。
李哲继续道：
“还有因为现在火铳的火绳操作的动作，放出的烟雾，士兵们不能靠的太近，导致在同一个横面上我们站的士兵不够密集，火力不够集中……”
马忠听到这儿，才终于听出些味道来，这个才是真正懂行的军官们或许看重的一点。
所谓临战只需三发，火铳阵在和草原骑兵们对战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单位面积上，能够释放出的火力，这才是在草原上火铳兵正面面对骑兵冲击的关键点。
现在的枪阵之所以还要长矛兵协助防守，还要火炮来对抗骑兵，最关键的是枪阵无法单独对抗骑兵的冲击，火绳枪的射击准确度太差，只能依靠火铳兵排射来增强效率，一个面上的打击密度，造成的面杀伤，无法对草原骑兵的冲锋形成决定性打击。
但如果火力集中，打击的面杀伤足够，那形势就完全逆转，草原骑兵的那种稀疏的骑兵，就无法冲到火铳兵们面前，这样的话，就能形成连绵不断的打击，火铳兵的密集排射才能成为真正主宰战场的决定性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在长矛兵和火炮的配合下进行火力输出。
那样的战场，成千上万的燧发枪主宰一切的场面，该是多么令人心潮澎湃，可是有一点，却是不可行。
“你说自生火铳的好处我们也都知道，谁不想用更方便的火铳，但是自生火铳击发率不高，总是打不响，那到了战场上又有什么用。”
马忠反驳道。
“那马兄你可就落后了，”李哲笑道，“现在的自生火铳，可不像以前。以前的自生火铳主要是因为簧片钢材的问题，蓄力不够，所以不能保证发火率，但是现在这几十年来，匠师们冶铁的手艺何止进步了许多，过去的火铳铳管用的是铸铁，现在用的却是钢材。
现在的钢材，用在制作自生火铳的簧片上时，完全能够做出质量极佳的簧片来，用来做自生火铳，击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八九发中才只有一发不响，这样的发火率，已经是足够用来上战场了。
“八九发中才有一发不响？这样的自生火铳的确是够用了。”马忠喃喃开口道。“只是，那照你这样说，那岂不是所有的火铳都要换自生火铳？”
“着啊！马兄也这样想。”李哲终于说服马忠，心里很是高心，“其实早该换了，只是因为上位者尸位素餐才拖延至今，上面的将军们眼光跟不上时代，无法预见随着技术进步给时代战争带来的变化。
现代战争现在已经和匠师们的手艺有密切关联，技术任何改变都会直接的反映到军事战术的变革上，匠师们的手艺进步了，也就意味着更好的火枪，更好的大炮，枪炮的威力成倍增长，整个战争的模式自然也要随之改变。”
马兄你可以想象，用上自生火铳的火铳兵就能射得更快，打得更准，那到了战场上，成排攒射，那时候，弹如雨下，连绵不绝，敌人根本近不得身，那哪里还用得上长矛兵？”
马忠听得悠然神往，他直到现在还无法想象，战场上用上李哲说的自生火铳的火铳兵，那该是一种什么样子。战场上的军队，只有火枪兵组成，在这个时代的军官们看来简直无法想象，但按照常理推论，这样的结果是很有可能的。
“那如果我们再将一支匕首安装到枪口上，让我们的火铳兵也有一定的近战能力？”
“是啊！怎么不可以？”
马忠简直被李哲的奇思妙想给征服了，是啊，为什么不能将长矛也安装到火铳上。这样，火铳不就变成了长矛？
火铳兵随时能够变身长矛兵，一身而兼两用，那场面，真是想想都是醉了！
李哲嘴里还在滔滔不绝：
“而且技术的进步，还不仅仅是如此，现在的钢材，现代的加工工艺，不仅能做出能用的自生火铳，而且还能把火铳做的枪管更细，管壁更薄，使得整只火铳在保证威力的情况下，还能变得更轻，操作又更简便，在同样的时间内，射速是原来的两倍，还能减轻士兵们的负荷，让士兵们能携带更多的子弹，有更好的行动力，这样的火铳兵，你说厉不厉害？
想想，成排的成千上万的火铳兵，排成阵列向前，就像一睹不断喷火的长城，不断奔涌向前，这样的火枪兵，还有谁能抵挡！”
马忠，简直是要被李哲的狂想给征服了。
现在他已经再不敢说李哲对战争一窍不通，就仅凭李哲刚才的这一通演讲，对火铳兵的战法运用的理解已经是超越了时代，如果那自生火铳真如李哲讲演的那样犀利的话，那他所说的一切，还真的有可能成功！
马忠可不知道，李哲所讲的这些其实都只是未来早被证明了的东西，李哲只是沿着历史的轨道，加速它的实现。
“你说的自生火铳，究竟有没有那么好？”
狂喜过后，马忠依然保留着一些理智，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李哲一笑，回道：
“那这还不简单，这样的火铳，我早已吩咐人造了出来，马兄，何不跟我一起去亲眼看看？”
第四十二章有客来访（）
却说马忠跟着到了李哲城外的庄园，见了田六打造的燧发枪，真的是大为震撼，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平时最熟悉的火铳，竟然能进化成这个样子，田六按照李哲的图样打造的这燧发枪，不管是性能还是规制都已经接近于后世最成熟的燧发枪，那是后世百年进化后的结果，岂能是老式火绳枪能够比拟的。
马忠一上手就能感受到李哲这火枪的不同，不仅是模样漂亮而且实用性更是让人惊叹，让马忠这样的老枪手用着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舒适，简直要高声喊一声好了。
由于钢材好的原因，李哲家的火枪质量更轻，口径更小，弹丸重量只有原来的一半，但威力和射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小，另外，枪管加工工艺的提高更使得枪本身的整体精确性也有提高。。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一款火枪都是现今最好用的火枪了，和捧日军军方采购的火枪那真是有天壤之别。
军方专制的火枪那不用说，都是专供，是安王自家的工坊所造，由宫中的宦官掌管，其中的积弊就如同后世的国企，其中质量可想而知，就从这火绳枪规制近几十年都没有改变就能够想得出，别的不说，就军队目前这种专供的火铳最早的都是几十年前的版本了。
因此李贺家打造的火枪，比起军中制式火铳那质量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如果能够完成换装，那对捧日军战斗力该有多大的提高？马忠几乎可以肯定，哪怕就是军中的战略战术没有任何改变，单凭这样的火枪，到了战场上，捧日军的战力也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且这绝对是本质上的增强，这下，马忠再不敢说李哲之前说的都是胡诌了，在这种新式的火枪服役的前提下，李哲所说的战术的确是很有可能。任何一个对火枪实战有研究的军官，都能做出这种判断。
转回头，马忠再看向李哲，已经再不是看向一个世家子弟的眼光了，而是已经开始带上了某种神秘性的光环。
能研制出这样的火枪，更对未来的军事有这样的研究，这样的人那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这样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来。那么，李哲所说的对组建私军，到海外拓殖？马忠不得不真的开始考虑自己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与明显心事重重的马忠告别之后，李哲回到家中，刚进府，就有下人回报，有方觉远先生带人来访。
方觉远带人来访？
“欢迎欢迎！”
李哲大喜，带着人直奔西厢房，房内，方觉远果然是带着几个人在等，见了李哲，大家都是欢喜。
前些日李哲被张浦张骏陆凡等人背地里算计的那次，方觉远虽然没帮上忙，但也是和李哲同舟共济，还曾联络孟州文坛上的朋友帮李哲呼喊，只是由于张骏的强势，没有帮得上忙而已，但从其中，李哲也能看出方觉远这人的品性。
这人可以说自从李哲穿到这世界以来见过的人品最正直的人，李哲很喜欢这人的为人。所以，经历这样一件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影响，反而更加亲密。
现在朋友找上门，李哲能不高兴，而且，方觉远这次来很可能还是带着这一期的稿费来的呢。
果然，方觉远一见李哲就奉上一沓宝钞，足足七千多贯钱，把李哲下了一跳，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