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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策-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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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瞬间,他想起上一世,在禹城交外,也是安逸那几乎致命的一剑,让他差点死在河里,彼时,他是那样的惊惶和不甘,不甘自己就那样死掉,不甘舍弃他满怀的宏图大志。
  奇怪的是,这一回,安逸的剑依然近在咫尺,他却没有恐惧,也没有不甘,他只是忽然无比地怀念他重生时她那碗没放盐的野菌汤,一生富贵奢华尝遍,到头来,最怀念的竟不过是一碗平淡无奇的野菌汤……他眼前渐黑,安逸的身子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她现在可安好?

☆、第82章 斩情

  与此同时,偌大的襄王府里爆破声不断,片刻后,原本富丽堂皇的襄王府土崩瓦裂,硝烟过后,只剩了一片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
  鬼军们纵然有刀枪不入之身,却究竟是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威力无穷的炸药,顷刻间断臂残肢横陈一地,而安逸手下的黑衣人,早在那朵暗蓝色的烟花升起时,便已退到隐蔽处。待爆破声一停,皆一涌而出,手起刀落,所到之处血沫四溅。
  安逸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下颚微抬看向躺在地上的燕诩,他垂在地上的手仍下意识攥紧软鞭,人却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安逸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提剑一步步走向燕诩。
  “当日你将魏太子的头颅挂于翼城东门,全没想过自己也会有重蹈覆辙的一日吧?因果自有循环,今日我便用手中这把夜陵剑,替魏太子一雪前耻,以慰他在天之灵。明日破晓之时,禹城的百姓将在城墙上看到大晋朝睿王世子的头颅。”
  剑尖已指向燕诩,一道青光却倏然袭向安逸面门,随即一道纤细的身影径直往安逸长剑撞去。安逸微恼,一侧身用剑挡开偷袭的匕首,反手便一剑刺向偷袭者,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人额间还没来得及卸去的桃色花钿,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硬生生将剑锋偏移两寸,擦着她的肩过去,将她肩膀挑破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珠子直往外冒。
  他退开一步,怒道:“叶子,住手!”
  云竹一离开,安逸便翻遍了整个王府,果然不见她的踪迹,终于确信她是离开了。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在她的药里放了酥筋散,她为何还能逃出王府?她一定是一早就开始怀疑他了,却一直不动声色。
  他心里恨得滴血,本想带人出府找,但那时燕诩已经到了,颜奴已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燕诩来。只有燕诩死了,叶子才会死心,留在他身边。他耐着性子与燕诩周旋,终于按计划将燕诩引到这偏僻院子,这个骨节眼上,他绝不能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叶萱没有按照云竹的叮嘱与府外接应的云卫汇合,她知道燕诩要来,也知道燕诩和安逸总归要来一场至死方休的对决,她虽不愿承认,但她很清楚自己心里是爱燕诩的,她担心燕诩,但若是燕诩要对安逸不利,她也做不到熟视无睹。一番挣扎后,她偷偷躲了起来,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院子,便跟了过来。
  当爆破声响起,燕诩重重摔落的那一瞬,她只觉整个人都跟着燕诩一起炸飞了,脑中空白一片,唯一的意识便是绝不能让燕诩死。
  她的匕首已扔了出去,手里再无兵刃,赤手空拳便朝安逸攻了上去。安逸侧身躲开,见她黛眉紧锁,一双眸子饱含杀气,那不管不顾的模样,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又惊又怒,厉声道:“叶子,你疯了吗?我不与你交手,是怕伤了你,你给我住手!”他往后越开两步,双眸直视她道:“叶子,我自问待你之心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可若你一再践踏如弃敝屣,我安逸也并不是非你不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今晚可是非要护着他不可?”
  她两眼似着了魔一般盯着安逸,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玉掌开合之间隐隐夹着丝阴寒之气,与燕诩的功法同出一辙,只功力却弱了许多。
  安逸暴怒之余心焦如焚,这小院子虽偏僻,但指不定云卫的人会很快找到此处,眼下燕诩已是俎上之肉,机不可失。他怒不可遏,也恨叶子的翻脸无情,当下不再一味忍让,收起长剑,徒手与她过了几招。
  若在平时,叶萱无论是内力还是武功,根本无法与安逸相提并论,但此时的叶萱整个人已陷入一种疯狂状态中,挥洒之间北冥诀恣意迸发,掌风带起阵阵直透心肺的冷冽寒气,竟让安逸一时之间拿她没办法。他暗自咬牙,出手越发凌厉狠辣,可他越是凌厉,倒是越发激出叶萱的韧性,硬是抗下他浑厚的掌劲。
  燕诩仰躺着,恍惚之中有阵阵凉风扫过,让他脑子清醒了些许,随即剧痛一阵阵袭来,痛得他几乎喊出声,两眼一睁,彻底醒了过来。方一醒,便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劲围绕在周遭,他费力抬头看去,这一看,霎时魂飞魄散。
  那个与安逸纠缠一处的纤细身影,竟是本应早就离开襄王府的萱儿,她身子轻盈灵巧,在安逸浑厚的掌风下犹自进退自如,翩跹如碟舞。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阵将他唤醒的凉风,竟是来自她使出的北冥诀。她原本澄澈的眸子里,此时正浮起一层诡异的红光,与额间那抹鲜艳的花钿互相映衬,有种妖异的炫目美感。只是,那层红光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骇然喊道:“萱儿……快住手!”
  可惜她恍若未闻,手下丝毫不停。再打下去,她必定走火入魔,燕诩强忍浑身骨头分邦离析的剧痛站了起身,还好四肢尚能动弹自如,可身上长袍已在刚才被炸成无数条状,一起身便簌簌往下掉,胸口一片火辣辣。他试着运了一下气,只觉经脉逆行,一口真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
  安逸已察觉燕诩有了动静,心里愈加着急,当下发了狠,运足劲一掌朝叶萱胸口拍去。眼见叶萱要硬接这一掌,燕诩大吃一惊,她撑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若再强行接下这一掌,简直是寻死。
  他来不及细想,咬破舌尖身子倏地扑了过去,“萱儿让开!”
  就在叶萱的手刚刚抵出之际,燕诩贴着她的后背,一把搂过她的腰往右错开半个身位,逆行的真气被他强行压下,直接与安逸对了一掌。
  燕诩本就经脉受损,强行接下这掌实属无奈,一掌对上,胸口顿时似炸裂了一般,搂着叶萱双双往后飞了出去,再重重摔倒在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癯的灰影如云鹤夜归,轻飘飘地往安逸掠去,“子烁……好久不见,老夫来取回你欠明焰司的东西。”
  那声音……安逸吃了一惊,猛地回身一剑,来人背后还背着一布帕包裹的长条物,果然正是明焰司司掌佟漠。没想到佟漠竟然亲自来了,安逸再顾不上燕诩,横剑在前防备地看着佟漠。
  佟漠站定,周身气息隐在那身灰色长袍中,咋一看不过是个刚过知命之年的儒雅长辈,他半眯着眼,看了一眼狼狈的燕诩,再缓缓看向安逸,“真是后生可畏,佟某自以为做了数十年人,阅人无数,是人是鬼都逃不过我这双金睛火眼,没想到也有看漏眼的时候,真是白活了大半辈子。”
  他呵呵笑了一声,又道:“竟连我们世子也遭了算计,子烁,真是不枉我教导了三年,今日老夫不惜千里远奔,亲自到此清理门户,也是值了。”他又朝燕诩道:“世子,你且先行离开,待我解决了这厮先。”
  佟漠脸上笑意消失,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眨眼便到了安逸面前,手中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安逸无奈接招,心里虽急,却丝毫不敢大意。
  燕诩吐了口血后,内息倒是顺畅了些,半撑着身子看向一旁的叶萱,却见她两眼紧闭,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全身僵硬地躺在地上。他心里暗惊,将她扶起,飞快将她背心几处大穴封住,也不管自己心脉受损不宜运功,掌心贴着她后背,缓缓注入几缕真气。
  此时,院中又有数条身影追逐着奔了过来,正是颜奴和云问等人,颜奴一见安逸被佟漠缠住,顿时撇下云问等人,朝佟漠掠去,人还在半空,双手已向佟漠推出一掌,“少主,待老奴来对付这老怪。”
  佟漠老大不愿意放过安逸,奈何颜奴一出手,佟漠便知遇上劲敌,不得不舍了安逸,改与颜奴交手。而云问也和云海左右夹攻安逸,云山则守在燕诩和叶萱身旁。
  片刻后,叶萱眉心一皱,轻哼一声后缓缓睁开双眼,虽没完全恢复清明,但至少那层红光已淡了不少,她目光缓滞地扫了一眼,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终于有了些意识,轻轻唤了声:“瑾云……”
  燕诩舒了口气,将手掌撤回,扶着她起身,“萱儿,切记不可再运功提气,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回确实是自己大意了,仗着点艺高人胆大的意思,以为有鬼军殿后便稳操胜券,他没料到安逸竟然这么狠,在王府里埋下炸药,不但丝毫不顾忌来贺喜的宾客,甚至不惜炸毁整座襄王府,这可是他的祖宅,他父亲老襄王死前他们一家人的大宅,他竟丝毫不痛惜。
  但燕诩不后悔,若事情重来一次,明知山有虎,他依然会向虎山行,至少此时叶萱就在他怀里。当务之急,是先带她离开这里,她方才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虽封她了要穴,但只是暂时抑制住那股邪气,还要尽快寻一处安静之所,替她疏通在各经脉乱窜的真气,若错过时机,她仍是会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受损,人变得疯疯癫癫,重则经脉齐断再也醒不过来。
  叶萱全身虚脱,一点劲也使不上,燕诩将她打横抱起,提气跃上墙头。
  安逸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朝两人望去,其时叶萱恰好自燕诩肩上回望,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错。
  安逸的胸口似被利器割成了碎片,鲜血淋漓,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前一刻,他大声喊道:“叶萱,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第83章 刻骨

  叶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仍住在霁月宫,每天苦着脸练琴,反反复复弹同一首曲子,苦不堪言,可心里却是喜欢的,因为燕诩每天下朝后都会来看她。她有时会故意弹错调子,只要她一弹错,燕诩总是不厌其烦地亲自示范,甚至半环着她的腰手把手地教她。每当这个时候,她总在心里偷着乐,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
  那样的日子真是快活……直到有一天,燕诩对她的称呼从“惜月”变为“萱儿”,为什么啊瑾云,她不解地问。他说,因为你本来就是萱儿,是我弄错了。她茫然问,我不是惜月了,那你还爱我吗?他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脸,柔声道,无论你是谁,我都爱的。她大大舒了口气,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梦境一变,她的手被人攥着,不停往前奔,那人在一边拽着她跑,一边在她耳边道,叶子,我是安逸啊,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你好狠心。不过不要紧,叶子,你很快会记起一切的,我带你回去,我们回无荒山……
  她看到无荒山高高屹立在前方,可无论她怎么跑,那山依然离她远远的,怎么也接近不了,她跑得筋疲力尽,安逸,我跑不动了,放开我吧。
  安逸不肯松手,叶子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她浑身难受,虚脱了似的迈动两腿,她看到无荒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而自己正向着火海飞奔,烈焰正在烤炙着她的身体,她惊惶地喊着燕诩的名字,瑾云,瑾云,救我……
  就在她的身体难受得要爆裂一般之际,一股冰凉的涓涓细流自她指尖缓缓注入体内,很快漫延至四肢百骸,那是她熟悉的温度,她下意识地攥紧手心,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安心,然后睁开双眼。
  目之所及,简陋的屋子,残破剥落的夯土,破了好几个洞的屋顶,晨曦初现,微白的天光自漏缝中透入屋内,还有啾啾鸟鸣传入耳中,身下的席子垫了厚厚一层干草……一切陌生又熟悉,她皱起眉,费力地转动脑子,原来这地方不久前她来过,禹城郊外山林之上,猎人临时栖身之处。
  之前发生的事悉数涌进脑海,她猛地坐直身子,“瑾云……”
  手心似紧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燕诩的手,而燕诩此时正闭着双眼躺在她身边,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眼底泛青,嘴角有残留的血迹,若非他刚才握了握她的手,她真以为他断气了。
  “瑾云,你怎么了?你伤到哪了?”
  燕诩艰难地睁了睁眼,随即又无力地阖上,声音虚弱,“没事,我只是太累了,让我歇会。”
  他昨晚在云山的掩护下带着叶萱出了襄王府,身后追兵不断,迂回兜转之下,他竟回到这间他重生时醒来的破屋子。来不及感慨这冥冥之中的天意,他立即替叶萱疏通她体内横冲撞的真气,待总算事毕,已是天将拂晓,他自己本身也受了内伤,此时已是累得无了知觉,话一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叶萱昨晚强行对阵以致差点走火入魔,此时也是身心疲惫之极,见燕诩无事,心里一松,倒在燕诩身边也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身上的不适之感尽消,原本微亮的天色已经全黑,竟是睡了一天。屋里烧着柴火,跳跃的火光将这破旧的小屋照得摇曳生姿,她听到细小的哐啷声在屋角响起,还闻到些诱人的香味。
  她诧异地侧脸看去,燕诩正半跪在屋角,捣鼓一锅正烧得咕嘟咕嘟响,白烟直冒的汤羹。
  燕诩见她醒了,朝她笑笑,在她满脸惊诧的注视下舀了一碗汤在她面前坐下,“平生第一次自己动手煮食,也不知味道如何,你是第一个尝鲜的人。”
  他小心吹了吹,将半旧的陶碗递到她面前,她大概不会知道他重生时她那碗野菌汤对他的意义,当他满心疲惫地带着她再次来到这间破屋子时,他只想报答她同样的一碗汤。生来富贵,他从未动手做过粗活,即使以前行军在外,也有云卫的人近身伺候,自己动手生火煮食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叶萱捧着碗,碗中热气蒸腾,浮着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疙瘩,她的鼻子有点酸,在眼泪涌上眼眶之前闭着眼把汤喝了。
  燕诩见她喝了个底朝天,脸上难掩欢喜,“味道如何?”
  叶萱却道:“难喝。蛋放得太早,煮过了,野菌没灼水,涩。”
  燕诩愣了愣,禁不住满脸的失望之色,她看着他这模样,却是笑了,“味道虽不好,却让人难忘,我会记住一辈子。”
  他抿了抿唇,自嘲道:“枉我自诩有盖世之才,学无不精,没想到平生第一次下厨,竟是以难吃让人记住的。”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会心而笑。
  连夜奔逃,他本就褴褛的衣衫更是破得不成样子,他干脆将外衣脱了,只穿着尚算整齐的里衣。刚才生火时手忙脚乱,手上脸上都蹭了不少灰,形容狼狈,唯独一双凤眸依然清亮有神。
  叶萱到外面的山涧梳洗一番,又湿了帕子仔细替燕诩擦拭脸上的灰土。燕诩低头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道:“昨晚安逸曾问我,既然放弃了十方策,为何还要找伏羲八卦,其实我只是……”
  “为了毁掉它,我信你。”
  她平静地接过话,手上动作不停,她的手依然温暖,微垂的俏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是那样的温婉娇美,虽柔弱,却同时透着股坚韧沉稳。
  他心里一暖,还想说些什么,她忽然倾身,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不过是轻轻的触碰,如羽毛拂过,轻柔得让人来不及回味便已结束,燕诩却是呼吸一滞,整个人呆住了。
  这还是她知道真相后,第一次主动亲近他。巨大的喜悦一下盈满了他的心,他竟一时生出些胆怯来,生怕自己表现得太过突兀而吓着她。
  就在他尚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她已坐直身子,轻声道:“其实安逸盗走伏羲八卦,也是为了毁掉它,我同样相信他。或许以前我与他真的两情相悦,但如今的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之前我挺恨你的,如果你没有告诉我那一切,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继续爱着你,但你偏偏要告诉我,我能怎么样呢?我觉得我不应该再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回了无荒山,试着接受我忘了的过去。
  可我越是努力尝试,越是发现力不从心,我做不到假装忘记以往的三年,也不想做到,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但我不敢,也羞于承认。直到昨晚,我眼睁睁看着你倒下,那一刻我才明白到,强迫自己离开你才是真正的自欺欺人。”
  也是在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爱他,一直爱着,就像安逸说的那样,在明知他对她做过那些不可饶恕的事后,她依然爱他。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轻而易举就原谅了他,但如今回想,也许真正爱一个人,是没有理智一说的。既然骗不了自己,就试着坦诚吧。
  她牵过他的手,将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瑾云,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山林的夜晚安静美好,除了屋外偶尔传来几声蛙鸣,一时静谧无声。燕诩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掌心的触摸却是那样真实,他把另一只手也覆到她脸上,细细摩挲她的脸庞,“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看到有喜悦的光自她眸中亮起,但他还是想让她考虑清楚,“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喜欢玩弄权术,掌控人心,死在我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我贪恋权势,有谋朝篡位之心,我要做这天下主宰,终有一日,我定叫四海称臣,万国朝拜。只是这条路,注定荆棘载途,功成之时,定将白骨如山,血流成河,若有轮回,我大概会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他松开手坐直身子,拉开彼此距离,直视着她的眸子沉声问道:“所以……萱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是你选择的路,我陪着你走,义无反顾。”
  有好一会,两人都没再开口。直到片刻后,燕诩猛地将她拉入怀中,“萱儿,谢谢你。”他用力抱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里,他要永远记住这刻骨铭心的一刻。
  他抱得那么紧,几乎让她窒息,她推了推他,艰难地开口,“可是瑾云,我要你答应我,如果将来有朝一日,我想起了过往的事,我若是放不下过去……你要放我走。”
  毕竟现在她的所想所思,都是建立在她失去了记忆的前提上,可若真的有那么一日,她记起了所有的事情,界时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现在的她无法做出保证。
  他身子一僵,随即道:“不,我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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