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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凡说,学的是国画专业,目前主要是画油画,40岁后不出名就改国画。
史迪说,要我说,40岁后不出名你就别改了,像梵高那样卧在金黄色的麦田里,朝肋骨上放一枪。你的画立马就值钱了,立马你就名扬天下。
山东兄弟说,我赞同史迪的观点。人生就像是一颗炸弹,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声不响地进了坟墓。
史迪说,那是哑弹。中国有这么多炸弹,几颗哑弹在所难免。
晏凡说,你恰恰说反了。中国有这么多哑弹,难免有几颗炸弹。管它什么弹呢,鸡蛋、混蛋、操蛋、恐龙蛋、王八蛋,反正我得慢慢往下活。
山东兄弟说,言之有理。坚强地活下去。德国诗人里尔克说过,挺住,意味着一切。其实人生也是一座桥梁,我们在人间降临就是为了从这座桥上通过,到彼岸去。而彼岸又是虚无的,本不存在。所以说,路过这座桥的时候,你建立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座桥上经历过什么,重要的是经历。
晏凡笑了,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个哲学家?孔子后代吧?
说完,晏凡从画夹里抽出几幅油画,要兄弟们过目。史迪仔细揣摩着一幅非常“印象派 ”的名为《瓷器》的油画。揣摩了好大一会儿,故作高深地指出这幅画整体感觉还凑合,就是色彩搭配欠妥。底色太阴,致使整幅画的格调隐晦,如果能在瓷器碎片部分多抹点儿白色,就完美了。当然啦,一点点愚见而已。
不料,晏凡一点儿都不买史迪的账,说,玩音乐我不如你,可关于色彩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史迪与晏凡争辩起来,大强则一声不吭在旁边抱幅具象的女人体看了个入迷。后来史迪辩不过晏凡,只好拍拍大强的肩膀,转移话题,说,大强,你想把她看活啊?
大强从画中醒过神来,问晏凡,你画的是谁啊?
晏凡说,这幅女人体的模特是我女朋友。
大强说,怪不得,有板有眼的。七班兄弟全部到达的那天晚上,班长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开班务会。
我们围在班长身边坐下,班长要求我们把双手放在腿上。我们觉得这个动作别扭无比,班长却一再坚持。说军人要有军人的形象。站如松,坐如钟。觉得别扭?过几天训练正式开始之后,还有更别扭的动作要别扭你们呢。会议开始前,班长首先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湖南后裔的四川人。随后,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了的兄弟们在班长的指令下,又做了多余的自我介绍,还跟什么似的握了握手。
会议正式开始前,班长说要我们先唱首歌,说,开会还有开饭之前,都要先唱首歌,这是军队的规定。
我顿时兴奋起来。真没想到,军队竟然有这种规定,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第一部分为了一个光荣梦想
今后我们可以给军队写歌了,关于开会或者开饭,没准儿就能因此荣立功勋。
班长问我们,有没有哪位同志愿意主动站起来,起个头,带领大家唱首歌?
我和史迪同时站了起来。班长的表情很是惊讶,说,一个,一个就够了,刘健坐下。史迪同志,你给战友们起个头?
史迪酝酿一下情绪,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预备,起!班长立即挥手,说,停!
兄弟们诧讶地望着班长。
班长说,重新开始,唱革命歌曲。
史迪再次起了个头: ——烽烟滚滚唱英雄,预备,起!班长再次叫了停。史迪有些不大高兴了,说,到底什么样的歌曲才算是革命歌曲?《王二小放牛》还是《关东军耍大刀》?《国际歌》和《英雄赞》本来就是革命歌曲嘛。
班长没有与史迪争辩,让史迪坐下。
史迪尴尬地坐下,班长站了起来,大指挥家似的伸出双臂:学习雷锋好榜样,预备,起!兄弟们纷纷跟唱。第一段还没唱完,只剩下班长独自一人引吭高唱了。曲高和寡,但班长仍用令人钦佩的毅力坚持把这首歌完整地唱了一遍。唱完之后,班长问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唱?
忘词儿了!兄弟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开会实在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班长唾沫星儿满天飞,喋喋不休地讲着。看样子挺需要力气的,脖子里的毛细血管都隆了起来,而我们却听不出个中三味。兄弟们坐在旁边,脸上挂着昏昏欲睡的表情。班长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于是就结束了他的演说,要我们谈一下各自的入伍动机。
兄弟们慷慨陈词,说到动情处还打出强有力的手势表示着重。
轮到我发言,我说,为了一个光荣梦想。
班长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我那个光荣梦想的具体内容。
到史迪发言的时候,他开起了玩笑,说,家里穷,来军队混口饭吃。
班长说,不行,再谈一次。
史迪说,家里富,来军队找苦吃。
班长说,也不行,再谈一次。
史迪说,家里不富不穷,来军队混口苦饭吃?
班长有些愤怒,说,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这是班务会,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
史迪怏怏不快,说,在家呆腻味了,想换个生活环境,于是就来到军队。我认为,丰富多彩的军旅生活必将令我的青春散发光芒,并且会对我的成长产生深远的积极影响。这回总可以了吧?
兄弟们挨个儿谈了入伍动机,班长做了总结,说,同志们说得都不错。看待问题和回答问题都很有水平,比我们那茬兵强多了。希望你们充分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军队这片广阔天地里建功立业,解散。解散后,离规定的休息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的光景。我洗完了澡,正躺在床上抽烟,班长走了过来。我给他抽了根烟,还毕恭毕敬地给他点火。我想我得装出尊重他的样子才行,免得日后他在训练场上别扭我。
班长叼着香烟,指了指靠在床头的吉他,问,什么牌的?
史迪在一边插嘴说,进口货,说了恐怕你还是一样不知道。
班长说,我还以为是“红棉”牌呢,吉他我也懂弹的哟。
史迪说,还真看不出来。
我拉开琴袋,把吉他掏出来递给班长。兄弟们也围了过来。
班长毫不客气,嘿嘿笑着把吉他抱在怀里。我从口袋里掏出拨片问他是否需要,班长说用手指弹,没用你那东西的习惯。我想也是,买块拨片要费好几块钱呢。班长左手笨拙地按了个最简单的EM指法,右手杂乱无章地抠出了最基本的四分之四拍分解和弦。食指还未卡准,前奏的过渡旋律还未到位,他便张开了大嘴: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音乐面前他不是我班长。我注视着班长按弦的手指,起初他似乎还镇静自若。一小节还未唱完,我发觉班长的声调变了,滥用颤音。一个和弦按错之后,班长的大腿开始抖动,并且逐步升级。棱角分明的脸也红了,红扑扑的,挺可爱。
眼看就要出丑,我赶忙鼓掌为他解围。兄弟们见状,纷纷鼓掌。
班长就势停住,嘿嘿笑着,说,好长时间不弹,不好意思,好长时间不弹啦。
第一部分奚落班长的最佳时机
史迪终于找到了奚落班长的最佳时机,说,什么好长时间不弹啦,我看你根本就不会弹琴。
班长没有理会史迪的嘲弄,把琴递给我,说,刘健,来,给同志们来一首!
史迪说,什么同志们来一首,真难听,说声“请教”多爽快。
我接过吉他,史迪起身去拿他的贝司,被班长阻止了,说,你的琴就别拿了,我听刘健一人弹就够了。
史迪说,我们的歌曲是两人合写的,刘健只会弹琴,不会唱歌。
班长说,你那把琴就别拿了!他弹你唱。
我抱着吉他,弹出了《红领巾》的旋律。史迪带着对班长的怒气,开口歌唱:《红领巾》我们走在大路上
红领巾在胸前飘扬
路边的阳光很明亮
路边的鸟儿在飞翔
小鸟小鸟告诉我
红领巾代表着什么
小鸟说红领巾是革命红旗的一角
小鸟说红领巾是烈士前辈的衣裳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让我们荡起双桨
红领巾迎着波浪
让我们长出翅膀
像小鸟一样自由飞翔我们嘴里含着棒棒糖
心中的迷惑让我们悲伤
书上说这个时代很美
为什么老师说这个时代很脏
红领巾红领巾请你告诉我
老师与课本谁在说谎
红领巾说她只是革命红旗的一角
红领巾说她只是烈士前辈的衣裳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让我们荡起双浆
红领巾系在手上
让我们长出翅膀
飞到一个没有学校的地方
第二部分这么大的军官你也敢顶撞
看着我左手魔术般的指法变换和右手大起伏的扫弦动作,班长的腿不再像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了。
一首歌唱完,史迪问班长他唱得怎么样,班长说他最喜欢听的是吉他独奏曲,问我会不会弹著名的古典名曲《爱的罗曼斯》。史迪抢先说他再也没有比弹独奏曲更拿手的好戏了。说着,史迪从我手里夺过琴,丁冬冬、丁冬冬地拨响了琴弦,边弹边问班长:像不像?
班长说,是的是的,就是这种味道哩。
班长把双臂交叉,跟着史迪弹奏的节拍把脑袋微微摇晃,后来眼睛也闭上了,一副陶醉于音乐之中的模样。到了乐曲的高潮部分,史迪诡笑着改变了旋律走向,加进《老鹰之歌》片段。班长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眼微闭,如痴如醉。晏凡在一旁朝史迪喊了声:跑调啦。
兄弟们哄然大笑,班长只好跟着我们一起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尴尬。
或许是因为出了口恶气的缘故吧,史迪显得兴奋,在身上擦了擦手指,把琴弦快速拨动,阴阳怪气地喊叫出那首他最喜欢的《aoe》。26个字母还没唱完,熄灯号声嘹亮响起,班长当即挥手高喊:
停!
史迪不太情愿地停了下来,说,唱完不行?
班长说,不行!
史迪无奈地摇摇头,说,有病!
班长说,你说谁?
史迪说,说谁怎么了?唱完这首歌难道天就会塌下来?
班长说,我说不行就不行!王八还有个鳖规矩呢,何况这是军队。
史迪说,真是没文化,哪能打这样的比喻呢,谁是王八谁是鳖?
班长火了,指着史迪,说,你给我闭嘴!你有文化?有文化你就不来当兵而是考大学去了!
史迪说,嗨,我操,大学?免学费我还得考虑要不要去那儿呆呢。我这人特别忧国忧民,满腔精忠报国的豪情壮志。保卫祖国,光荣神圣啊。
班长说,保卫祖国?我看你是想要祖国保护你!嘴巴干净点儿!军装还没暖热就想跳。你给我注意点儿,不要把你在家乡养成的臭毛病带进军队,今后你给我注意点儿!
史迪说,注意什么呀?穿鞋不穿袜子?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班长,他猛地站了起来。
史迪毫不示弱,也站了起来。
班长立即伸手去揪史迪的衣领,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样子。
史迪顺势退了一步,班长抓了个空。
史迪说,想打架是吧?
班长说,我就是要揍你,怎么样?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打了起来,史迪肯定不是班长的对手。尽管他们身高不相上下,但史迪的肌肉却不像班长那样发达。我赶忙站了起来,站在史迪身边,高声吆喝:同志们快来看呀,解放军不打骂俘虏,改打新兵了!
班长愈加地气愤,说,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今天非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说着班长就冲到了我们面前,晏凡阻止了班长的进攻,然后把史迪拉到了一边。
史迪悻悻地挣扎着,说,让他动手吧,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嗨,我操!弹会儿琴就要打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军队,他妈的纳粹当年还教犹太人唱歌呢!
班长对晏凡说,这小子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他,弹琴没什么错,但……
史迪及时地打断了班长的话,说,没错还动手打人,有错非拿机枪扫射不可!
班长的脸给憋红了,说,你,你,你他妈的!
说完,再次朝我们冲了过来,晏凡赶忙把班长抱住了,说,一人少说一句吧。不弹就不弹呗,都这么大火气干吗呀。史迪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么大的军官你也敢顶撞。
班长随即把愤怒的目光射向晏凡,他巧妙地躲避了。
第二部分一致决定:换班长
七班兄弟私下里一致决定:换班长!
这个设想最初是由史迪提出的。那天晚上晏凡去服务社买来啤酒拎到宿舍。几瓶啤酒下肚,史迪说出了换班长的想法。说是要我们七班兄弟向连长联名上书,逼班长退位,换个新的。理由是现任班长素质低下,文化品位与思想格调都与我们相差甚远。
兄弟们群情激昂地随声附和起来,山东兄弟把笔和纸都拿了出来,却被晏凡阻止。
晏凡说,这是一个没有可能成为可能的想法。如果我们真的公车上书了,结果很可能与 “戊戌六君子”的命运相似。别忘了,官官相护,天下是属于他们的。
大强在旁边嘀咕起来,说,晏凡你怕什么,老祖宗舍得一身剐都要把皇帝拉下马,你怕什么?
山东兄弟说,团结就是力量。一排那几个广东、福建还有海南岛来的南蛮子已经结拜为兄弟,联手对付班长了。
大强说,干脆咱们也结拜为兄弟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过几天就要开始训练了,班长要是再怎么咱们的话,大家一起上……
这时,班长走上了楼,山东兄弟一改刚才的积极态度,不敢吱声了。
我和史迪、晏凡还有大强,拎着酒瓶把阵地转移到了操场。晏凡是个非常好玩儿的家伙,不仅模样英俊,而且智慧。
我和史迪差点儿跟班长打起来的那天晚上,他不但体面地阻止了战斗的发生,而且还在事后劝史迪向班长低头认错。史迪不肯,晏凡说眼下咱们正在他的管辖之下,正所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来日方长,待我们在军队混出头之后,再收拾他也不迟。装装孙子吧,免得班长怀恨在心,先找机会把咱们收拾了。当时大强也劝史迪向班长认个错,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能大能小是条龙!史迪对大强说,瞎掰什么呀,要我向他认错,这不可能!大丈夫宁折不弯,何况我现在的身份是军人呢?
晏凡不再勉强史迪,找到班长,替史迪认了个错,请班长原谅新战士的年轻气盛。班长倒也来得爽快,对晏凡说和我们的冲突他负有主要责任。因为你们新战士大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出门远行,在家里都是妈妈的宝贝儿子,娇生惯养,做事情往往不去考虑太多,比较任性。到军队后一下子难以适应军队令行禁止的生活,这是可以理解的。从社会青年到革命军人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你们的平民思维需要慢慢地加以引导然后扭转,不是靠打骂所能解决的事情。再说了,打骂新兵是《条令条例》中严格禁止的,你们完全可以向上级起诉我。刚才我太冲动了,这与我近段时间心里面不太舒服有关,因为我家里出了点儿麻烦的事情。还好,没酿成大错,你也替我向史迪他们道个歉吧……晚上熄灯过后,班长打着手电筒走到我和史迪面前,低声检讨了自己,说不该粗暴对待新战士,请原谅。我躺在床上,听见史迪声音洪亮地说,道什么歉啊,我这人特健忘。不过,你弹琴的技术的确不行,有空我教你弹琴,包教包会,学费全免……
一捆啤酒很快就喝光了,空空的啤酒瓶东倒西歪在操场上,我们都有了微微醉意。
史迪去服务社又拎了几瓶啤酒到操场,然后就用啤酒瓶顶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晏凡看见了,说,摆这么酷的造型,跟“思想者”似的,想什么呢?
史迪望着圆月高悬,略带忧伤地说,想家了。
大强听见了,说,我也想奶奶了。
说着大强从地上抓起酒瓶,一饮而尽。
史迪在月光下揉起了脸,说,刘健,给家里写封信吧?咱们不先寄封信回去,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地址?千万不能跟家里失去联系。暂时咱们还能撑着,带来的钱花光了怎么办?每个月的津贴费刚他妈42RMB,连抽烟都不够。42美元倒还凑合。
我说,你打算在信上和家里说些什么呢?
史迪说,一日三餐的菜谱。
我说,自取其辱。不在军队混出点儿名堂,我绝不会跟家人联系。
大强打起了酒嗝,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对奶奶的思念之情,说,奶奶这时候应该睡着了。
晏凡说,没准儿正对着月亮想你呢。人老了,睡的觉少了,想的事儿就多了。
大强问晏凡,你想家吗?
晏凡说,习惯了。当兵前我是个流浪汉,四海为家。
大强大为惊讶,说,你是个流浪汉?
我也感到了惊奇,问晏凡,真的吗?
晏凡说,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
大强说,说说吧,就当是给我们讲故事了。
第二部分少女蒙受了巨大的创伤
晏凡说,你们知道吗,穿这身军装之前的那些岁月里,我就像一枚面值一分的硬币。尽管我也兢兢业业地发光发热,做一分钱该做的事情,可人们总是忽视甚至作践我的卑微面值。起初我一个劲儿地诅咒什么,后来就不再这样了。
大强迫切地问,后来怎么了?
晏凡说,给你们从头说起吧——
一切的不公道是从我把书包送给学校门口开杂货店的老太婆装小鸡之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