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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乾没来之前，教导员就把雷鸣叫到房间单独谈话去了。
谈的什么内容，萧正阳并不知情，但他看到雷鸣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满脑门官司，他就知道，谈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正阳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徐江这段时间在瑶山站的工作开展不太顺利有关，甚至于和自己有关。
但是，教导员没找他谈话，也没有跟他透露任何细节，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瑶山站的指导员了，他只是一个正在休养的普通干部，教导员可以向他通报一下情况，也完全可以不向他透露任何信息。
萧正阳想单独找雷鸣问问情况，以防郑乾来的时候，万一要找他谈话，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但是，还没等他找到机会，郑乾就来到连队了。
郑乾来的时候，脸色如常，不像是有什么大事。
可是萧正阳心里明白，到了郑乾这个级别，到了郑乾这个年龄，早已经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除非事出突然，让他感到特别意外。
所以，萧正阳虽然猜不出郑乾到底是个什么心里状态，但是他大致能猜想到，郑乾这次来到瑶山之前，心里就应该已经有了决断，所以，郑乾的状态看上去才会如此放松。
领导放松，只能说明这件事情对领导没什么影响，只能说明领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对雷鸣和萧正阳没有任何影响。
第32章 正式命令（）
郑乾没有忘了萧正阳的存在，他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正阳，身体怎么样了？”
“还那样，主任。”
“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养好身体。”
萧正阳笑道：“主任放心，我最近除了养身体，什么都没做。”
郑乾点了点头，道：“恩，什么都没做就对了！”
萧正阳愣了一下，他总感觉郑乾话里有话。
郑乾扫了大家一眼，突然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没有？”
萧正阳有点懵，他看了雷鸣一眼，发现雷鸣也有点懵。
徐江却连声说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主任。”
连队会议室里，一帮人正襟危坐，这一次，是郑乾坐在党旗下，教导员坐在他的右手边，雷鸣挨着教导员坐着，萧正阳坐在郑乾的左手边，徐江挨着萧正阳坐着。
七月的瑶山，温度虽然比山下要低，但毕竟也是入夏了。
会议室没有空调，郑乾又是十点多才到的，等到人都到齐了，开始开会了，已经接近十一点，房间里还是有点热。
徐江的心很细，他已经提前安排人放了一台落地扇在郑乾的附近。
如果热的不厉害，风扇就放在那，也不碍事，如果热的厉害了，随时可以打开。
这虽然是一个小细节，大部分也都没有注意到，可萧正阳注意到了，他在瑶山干了三年，就没想到要这么做。
郑乾过来参见连队的会议，必定有一定的目的，否则的话，他作为政治部主任，何必大老远地跑过来，亲自参加一个连队的会议呢？
教导员说的，连队出了问题，可能是真的出了问题，虽然雷鸣和萧正阳都不知道，到底出的是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这个问题，对萧正阳和雷鸣来说，肯定不是问题，但是对于教导员和郑乾来说，是个问题。
萧正阳也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
他大致能预料到，这件事情，肯定跟徐江有关，可是，他真的想不出，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值得郑乾兴师动众，亲自过来一趟。
这个会议，萧正阳本来可以不参加的，因为他已经不是指导员了，也奉了郑乾的命令，原地休养，不用干任何工作，但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他还是参加了。
郑乾没像以前参加连队的会议那样，等着连队的人依次发言，他最后再做总结，他直接开门见山，率先发言，说明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
“同志们，瑶山站过去几年的工作，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是各级领导都认可的，我们的指导员萧正阳同志，在担任指导员期间，也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参加会议的，除了干部，都是班长，都是连队的骨干，大家听到郑乾在肯定瑶山站的工作成绩，在肯定萧正阳的工作成绩，脸色都好看了一些。
只不过，萧正阳自己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看。
主任平白无故表扬他，而且是在他已经卸任指导员之后表扬他，让他有点心慌。
得到领导的表扬，当然是好事，可如果你在任的时候不表扬你，偏偏在你已经卸任了再表扬你，这就有点盖棺定论的意思了。
说难听一点，跟开追悼会差不多。
萧正阳还活着呢，主任就过来给他开追悼会了，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要彻底地跟瑶山站拜拜了。
道理已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徐江果然向上面告状了，有可能是跟他那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叔叔私下里告状了，然后他那个叔叔通过一定的渠道，把徐江的意思转达给了郑乾，郑乾不得不过来为徐江站台了。
以萧正阳对郑乾的了解，他觉得郑乾不会做这么低级的事情，可事实上，郑乾就是来了，还就是这么做了。
雷明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萧正阳能想明白的事情，他怎么能想不明白呢？
但是，不管是萧正阳，还是雷鸣，都只能听着，却没法插话。
郑乾接着说道：“在我的眼中，瑶山站最大的特点，就是团结，这个团结，既有主官之间的团结，也有官兵之间的团结，我希望，我们瑶山站的官兵，一定要把这个好的传统坚持下去，而不是毁掉他！”
教导员插了句话：“主任说的特别对！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才能干好工作！”
郑乾扫了一眼会场，继续说道：“我们作为连队的一员，每个人都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荣誉，都要努力传承连队好的传统，不能因为个人的私利，去做一些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情……”
萧正阳的头有点发晕，不知道是因为天热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还是因为郑乾讲了这些话的缘故。
郑乾后面说的话，他几乎都没有听到，他已经默默地在心里收拾自己的行囊，准备离队了。
他和徐江并排坐着，他看不到徐江的表情，但他能猜想到，徐江现在一定面有得色。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来，可能是郑乾某句话说的太精彩了，教导员或者徐江带头鼓起了掌，大家也跟着鼓了起来。
萧正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到了郑乾最后说的几句话。
“我今天来，正式向大家宣布一下徐江同志的任命，和萧正阳同志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昨天晚上党委会已经正式通过了徐江的任职命令，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瑶山站正式的指导员，萧正阳同志调往一营干事办，担任正连职干事。”
萧正阳清楚，自己必须要离开瑶山了，而一营干事办的那个干事任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过渡，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就是年底的转业或者病退。
他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前程的目的，没有实现，他想为连队再做点事情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他不需要跟郑乾表达一下自己还想继续服役的愿望了，也不需要跟徐江谈谈如何搞好官兵关系的话题了。
一营干事办的干事，那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职务，对他来说如此，对一营来说，也是如此。
组织上能给他这么一个安排，就是把他在部队继续前行的可能性都阻断了。
郑乾的话，虽然说得没有那么明了，可本来只需要当众宣布一下任职命令就可以的事情，他却亲自参加了瑶山站的骨干会，特意强调了一下关于团结的话题，其实已经表达出了一个意思，萧正阳的存在，现在已经对瑶山连队的团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是非走不可了。
萧正阳的心中，没有难过，没有不安，也许，这是他早就该预料到的事情，只不过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33章 笑中带泪（）
萧正阳本来以为，在这个时刻，他会情绪低落，极其难受，可在他听到郑乾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却异常平静。
会议室里的气氛，在郑乾宣布完最后的命令之后，突然冷了下来。
徐江好像是带头鼓了一下两下掌，可是无人响应，和之前主任讲话的时候，教导员鼓掌，大家的热烈响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郑乾不可能感觉不到徐江的尴尬，但是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咕噜——”
会议室里安静的都能听到他咽水的声音。
教导员轻咳了一声，道：“徐江，你表个态吧。”
徐江清了清嗓子，说了一通自己以后会好好干，一定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信任，一定带领瑶山站的全体官兵，把瑶山站的工作做得更好之类的豪言壮语。
然而，他讲完了就讲完了，郑乾没吭声，其他人也没任何动静。
教导员看着这冷场的场面，伸头越过郑乾，看着萧正阳，道：“萧正阳，你也讲两句吧！”
萧正阳笑笑，道：“该讲的上次都讲过了，今天就一句话，服从组织安排！另外，谢谢大家这几年对我的支持和帮助，以后有空去东港，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请大家喝酒。”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萧正阳吓了一跳，这有什么好鼓掌的？
他赶紧站起来冲大家摆手：“行了行了，怎么一说到请你们喝酒，你们就这么起劲呢？”
大家都笑了，掌声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郑乾也笑了，对萧正阳说道：“我听说，你在瑶山还有个外号？”
“哪有什么外号！都是瞎叫的。”萧正阳也笑着，笑是为了更好地调节他的心情。
“定海神针。”雷鸣也缓过劲来，笑着插了一句嘴。
郑乾仰脸笑道：“哈哈，所谓的定海神针，其实就是孙悟空的金箍棒，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萧正阳，你这个外号起的好！”
萧正阳听得出郑乾的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不希望现场再出现尴尬的场面，他就顺着郑乾的话解释了一下：“主任，我这个定海神针，其实是这么来的……有一次，童刚的父母来部队探望他，我呢，就和几个班长一起，在家属房请两位老人吃了一顿饭，也喝了点啤酒，这边喝边聊，时间就长了一点，酒也喝得多了一点，肚子也就开始发胀，然后，大家就开始轮流上厕所放水，等到人均都放了两轮水了，我的肚子还没反应，一直在那稳稳地坐着，一趟厕所也没去，然后……就有了这个外号。”
“哈哈哈哈——”郑乾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这个定海神针是形容你能大能小呢，能粗能细呢……”
萧正阳道：“主任，能粗能细好像是形容那什么的吧？”
“嘿嘿——”
众人忍俊不禁，当着领导的面又不太好意思笑的太大声，就只好低着头在那偷笑。
“哈哈哈，你这个萧正阳啊……”
郑乾伸出指头，点着萧正阳，后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一场严肃的会议，终于变成了一场故事会。
萧正阳也在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笑中带着泪。
而他讲的关于他外号的来历，其实并没有多么好笑，可是郑乾却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很畅快，笑得很随意，也笑得无根无据。
徐江也在笑，笑的有点苦。
雷鸣也在笑，笑的有点酸。
距离八一还有三天，萧正阳在会议结束之后，私下里跟郑乾提出了一个请求，想要在瑶山过完八一再去一营报到。
郑乾答应了，也跟萧正阳说了两句心里话。
“正阳，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把你调到一营去，其实也是为你的身体考虑，我已经跟他们交代过了，你去了之后，愿意上班就过去上班，不愿意去上班，就可以在家里休息，营部到你家，不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嘛，方便。”
萧正阳道：“谢谢主任的关心，我理解。”
郑乾突然叹了口气，道：“丁科长的病情又恶化了……正阳啊，到我这个年龄，你就会真正明白，健康对我们来说，是多么地重要！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萧正阳站在郑乾的侧面，看着郑乾有些疲倦的侧脸，也看到了郑乾鬓角上的几根白发，他突然有些感动。
在某些方面，他可能是误解郑乾了。
他所考虑的职务问题，前途问题，只是他自己的考虑，可能在郑乾眼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郑乾的眼里，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健康。
人好像都是这样，在年轻的时候，都在用健康去换前途名利，等上了年纪了，等到身患绝症了，就会想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回健康。
丁科长是萧正阳和雷鸣的同省老乡，比萧正阳大五岁，一年前查出了胃癌，第一次手术之后，恢复的还不错，他以为没事了，就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前段时间，雷鸣还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给他打过电话，然后还跟萧正阳商量过，等有时间了，去探望一下他。
没想到，这才没多长时间，他的病情又恶化了。
癌症再度恶化，会是个什么结果，其实大部分人都能想象出来。
一个陌生人患了绝症，在你眼里，他只是一个病人，一个病例，一个你十分熟悉而且交情匪浅的人患了绝症，并且一步步走向死亡，你的感受，会是什么样的？
萧正阳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主任，丁科长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你说呢？”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没有接着往下聊，房间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徐江站在门旁，轻轻敲了两下门，道：“主任，开饭了，先吃饭吧？”
“恩！”
郑乾点了点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往院子里走去，教导员也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跟了上来。
连队值班员吹响了集合哨，全连列队，准备开饭，徐江亲自指挥，合唱了一首《团结就是力量》。
第34章 连队会餐（）
团结就是力量，在萧正阳的眼中，绝对不仅仅是一句口号，也不仅仅是一句歌词。
餐桌上，平时都是五菜一汤，今天是七菜一汤，郑乾坐的这个桌子上，是九菜一汤，每个餐桌旁还摆了两箱啤酒。
郑乾进了餐厅，看到这些，脸色微变，问徐江：“不年不节的，这是搞什么东西？”
“主任，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每周六会餐的，今天正好您来了，我们就把周六的会餐挪到了周五……”
“真的吗？”郑乾转头又问雷鸣。
雷鸣道：“是，是的，本来周六会餐的，挪到今天了。”
郑乾的脸色缓和下来，道：“那就行，可千万别因为我来了，搞这么复杂，一定要把伙食费都用在改善连队官兵的生活上去！”
“是是是！”徐江和雷鸣齐声答道。
萧正阳没吭声，他了解郑乾的脾气，每次郑乾在连队吃饭，他都让炊事班按照平时正常的做法去做，既保持住平时的水准，也不加菜。
每周六的会餐，也是有的，只不过都是按照六菜一汤的标准做的，郑乾以前没赶上过。
今天这个场面，一定是徐江搞出来的。
他不仅把在以前会餐的标准上多加了一个菜，还在郑乾的这个桌子上多加了三个菜。
这么看上去，瑶山站的伙食就比以前丰盛多了。
徐江这么做有错吗？没有！
萧正阳只能自叹不如，只不过他隐隐地为连队的伙食费感到担心。
让大家都吃得更好一些，当然是好事，可是，经费毕竟是有限的，天天海参鲍鱼胡吃海塞，前半个月吃得好，后半个月怎么办？
今天是主任来了，要加菜，下次参谋长来了，加不加菜？装备、后勤的部长来了加不加菜？旅长政委来了，又该是什么样的标准？
郑乾虽然脸色缓和了下来，但是他还是在餐厅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其他餐桌上的饭菜。
然后，他回到自己要坐的那个餐桌前坐下了。
连队的官兵，排着队进了饭堂，陆续站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徐江喊了一声：“坐下”
众人刷地一声坐下了，但是没听到徐江开饭的指令，都坐在那没动。
郑乾指了指自己桌子上多出来的两个菜，对教导员说道：“把这两个菜给大家分一下。”
“主任你真是太关心连队的官兵了！”教导员带着笑脸说着话，站起身来，端起那两个盘子，挨个桌子分菜去了。
两盘菜分到七八个桌上，每个桌上也分不了多少，只是，萧正阳明白，教导员分得不是菜，而是郑乾的态度。
萧正阳也相信，郑乾不是作秀给大家看，而是真的不喜欢迎来送往的这一套。
领导下连，在连队吃饭，和连队的官兵同吃同住同乐，是应该的，但如果给郑乾搞特殊化，弄得好像他多贪吃似的，他可就不乐意了。
今天徐江这么做，对某些人或许有效，但是对郑乾来说，就有点适得其反了。
即便这样，萧正阳对徐江也有点自叹弗如。
很所细节，很多套路，自己从来都没想过，也没有做过的，在徐江手里，都变着花样展示出来的。
如果这不是部队，而是服务行业，萧正阳觉得，徐江一定是个经营奇才，可是，在这个地方，他十分不看好徐江的所作所为。
按照正常程序，大家坐下之后，直接就可以喊开饭，让大家开始吃饭了，徐江偏偏没有喊。
等到教导员把两盘菜分完，走了回来，徐江大声说道：“今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好，主任来到了我们连队，亲自参加了我们的会餐，我们十分感动，也十分激动，下面，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主任给我们致祝酒词！”
郑乾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应该是想打断徐江的话，但是他没那么做，等到徐江说完了，大家的掌声响了起来，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冲大家摆